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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翔命攫生 水簾洞天 文 / 柳殘陽

    躍上一塊灰色的,狀若一朵山菇菌般的石巖,寒山重仰首向天,宛如在祈告著什麼,半晌,他吁了一口氣,將黑色的頭巾緊緊縛在腦後,輕輕按了按手腕兒,在一陣清脆而懾人心弦的震響中,他側首望著紅獅猛札。

    猛札獨立在一塊平扁的石頭上,他的前面三尺,即是深邃的絕崖與滾動的水流,即使有濃密的霧氣,仍然可以隱隱看見那在暮色中已呈烏灰色的洶湧波濤,自雙駝峰問流掛下來的水瀑宏烈浩蕩,似天上的銀河決了堤!

    流瀑衝擊著江水,起著可怕的,巨大的漩渦,水聲轟隆著如山崩地裂,震擊得人們的耳膜宛如欲破裂而寒氣滲人,像置身冰窖,像置身於臘月的風雪之中,而赤裸裸的。

    眼前的情景,有一股大自然中無可抗衡的懾人之力,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力量,緊緊壓折著人們的心弦,令思維飄遊於寰宇,使形體變幻為虛渺,不足以有一絲兒稱雄立霸之想了。

    在奔雷似的水流聲中,寒山重大吼道:

    「獅中之王,你先去,抑是大爺先去?」

    猛札這時的氣焰像是一下子消散了,他怔愣愣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寒山重的話,他宛如沒有聽到。

    哧哧一笑,笑聲滲合在雷似的水瀑聲中,寒山重再度大叫:

    「現在,猛札,你方纔的英雄氣呢?充英雄要拿出英雄的行徑來啊!」

    猛札驀地回頭,狠狠瞪著寒山重,狂吼道:

    「漢狗,你為何不先去?」

    寒山重豁然大笑起來,笑聲突然高亢,如裂金石,與轟隆的水聲互相迎合,直至壓過了那怕人的聲音之上了!

    猛札感到那陣笑聲如像一隻無形的手掌抓蓋在他的心上,令他幾乎透不過氣來,以在疆夢之中,那麼恐怖,又無能為力。

    忽地……─

    寒山重那瘦削的身軀像一片鳥羽般輕輕飄起,凌空於水瀑江流之上,那麼稍稍一輕,已飄到猛札立身之處的前面,前面的空氣中。

    在濛濛的水霧中,猛札可以看見寒山重那張帶著一抹淡淡諷笑的面孔,那雙炯然如冷電的眼睛,正凝聚著瞧向自己,而他飄浮在空氣裡,下面是狂蕩的波濤,側邊是凌空的飛瀑,這情景,假如沒有親見,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相信,人,原是生活在地面上的動物啊!

    似是寒山重慣於在虛空裡浮游,他竟輕飄飄的定在那裡,那隔著猛札五尺之外的空間。

    於是,這位邊疆大豪真正的震駭,這時,他才知道中原武術的精深與特異,但是,在此刻,他如何嚥下這口氣呢?

    寒山重在空中露齒一笑,向他招招手一一他這個有形無質的幽靈於夜黯中追懾於他的仇人。戲弄於他的仇人,猛札不自覺的一哆嗦,寒山重已飄然朝他這邊落下,腳根剛剛齊著崖邊:

    「為何不來嘗試一下翱翔於天地之間,狂濤之濱的風味,嘿!」

    猛札咬著牙,死死的盯著寒山重,寒山重像是一條細弱的柳枝般在崖邊不停的晃蕩。似是隨時可以墮落於崖底波濤之中。但,他就偏偏墮不下去。

    寒山重撇撇嘴唇,又高聲道:

    「猛札,這裡是生與死的九泉路口,但你已無法回轉,你心裡怕,但你不能就此而回,是麼?」

    猛札面色鐵青著,嘴角在不停的抽搐,沒有回答,寒山重冷冷的望著他,語聲如焦雷:

    「中原有句俗諺,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描述生之萬物貪婪本能的最佳言律,猛札,今日,你,或者大爺,都已走上了這條路,當我們的目的相同,我們就必須依靠自己的本事來奪取了。」

    猛札突然狂叫一聲,吼道:

    「漢狗,紅獅死也與你賭下這口氣!」

    寒山重一拍手……─以致他身軀大大搖晃了一下:

    「好,有骨氣,雖然結果仍使你一無所得……」

    他哧哧一笑,再加上一句:

    「而且,令你老命就此歸向寂滅。」

    猛札那張猙獰的臉孔完全扭曲得變了形,他嘴唇哆嗦著,雙目中的光輝帶著瘋狂的紅芒,似一頭受了傷的野獸,猛然衝向崖岸之外,在他身形離開實地的-那,在空中翻了三滾,然後,有如一頭大鳥般展臂平滑而下。

    寒山重長笑一聲,倒射如怒矢,一個盤旋,已緊緊跟在猛札身側,他滿臉都是水痕凝珠,振吭大吼:

    「猛札,你的輕身術較大爺想像中稍好一點!」

    這時,猛札哪裡還有精神與餘力答話?他強提住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身體墮落之勢放緩,腳下滾蕩的江水,環轉的波渦,卻仍然那麼迫人的逼進上來,似整個天地開始倒旋!

    寒山重背脊一弓,驀地拔起兩丈,在身形拔起的瞬息,他大叫道:

    「猛札,尋白玉宮去!」

    這巨大的吼叫聲,每一個鏗鏘的字音還在澎湃的水流中迴繞,寒山重已淬然射掠向流掛的水簾。

    堪堪逼進,寒山重已感到突然有一股激盪的空氣在交流躥舞,這股無形的氣流,力量強大得驚人,寒山重的身形甫一靠近,已像被無數只無形而有力的魔手抓住,那麼難以自禁的朝同一個方向拋落!

    他心裡一震,努力保持住丹田的一口純精之氣,頭下腳上,藉著這亂流之勁猛飄向水瀑之內……─

    他的雙眼大睜著,銀白色的水波挾著無比的沁骨寒意兜頭而下,那水流的衝力浩蕩而威猛,足能分山移岳,但是,寒山重卻在-那間的千萬斤重荷相聚之下出乎意料之外的將上半身穿入水簾,他正感到有些輕易得奇怪,而雙腿己忽然一緊,似被一條力大無窮的巨蟒纏咬住,「呼」的拖出了水簾!

    迎面的流瀑那麼強烈而凶狂的衝落,寒山重身軀迅速扶在水簾裡被帶了尋丈高下,他閉住氣,手足完全併攏,驟然「咯」的吐出一口氣,那麼令人不敢置信的,隨著這「咯」的一聲吐氣聲,四周的流水竟驀而蓬濺裂開,他的身形裡在一團迷濛的淡灰色霧氣中躍射出來!

    顧不得抹去滿頭滿臉的水漬,寒山重淬而在空中一個折轉,於是,他已看見一條粗短的人影正手舞足蹈的墜向下面滾滾的漩渦!

    意念有如閃電在他腦海裡一掠,己不及再做任何分判,他一個長射,帶著一陣清脆的魂鈴之聲,似流星橫過長空的曳尾,只在人們眨眼的百十之一空間,他已來到了那條在絕望中掙扎的人影之側,而這時,這個人只隔著那些巨魔大嘴般的迴盪游渦不及五尺!

    那麼巧妙不過的一把抓著那人的後領,寒山重大吼一聲,身形再度拔空,他清晰的聽到漩渦轉動時候駭人的「霍「『霍」之聲,他切貼的感覺到那些漩渦的回轉之力,帶著強勁的風,似鬼魂的號陶聲裡隱現著不可抗拒的妖魔!

    再度升起七丈,寒山重己感到力竭神疲,他微微鬆了一下肌肉,雙腳用力翻蹬,他,帶著另一個沉重的身體,在空中迅速的打起轉來。

    當然,那另外一個沉重的身體,就是紅獅猛札,此際,猛札已經清醒過來,他在往昔的很多年,或者也迷糊過,迷糊過也清醒過,但是,可以斷言的,他以往在清醒之後,決不會是像眼前這種環境……或是時地。

    寒山重的輕身之術,實在已到了登峰造極之界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沒有人可以除了自己之外仍能攜帶另一個人停留在空中,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雖然,寒山重自己也感到無比的吃力與疲睏!

    猛札只覺得天地在旋動,水聲如雷,耳邊風聲呼呼,銀白色的水簾一時在他腳下,一-又轉到他的頭頂,全身的衣衫緊緊的擠逼在後頭,以至使他呼吸困難,然而。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他還活著!

    寒山重傾力保持身軀在空中停留的時間,但是,終於又落下去了三丈多,他覺得右手緊抓的那位朋友在掙扎蠕動,而這時的任何小小異動,都會給他增加莫大的困難,於是,他右手五指一緊,像一柄鋼爪:

    「老傢伙,這風光很奇妙,但你別動!」

    他吼聲大,猛札果然不敢再稍有動作,寒山重眼看自己與猛札又落下去了一丈多高,他一橫心,驟然鬆了全身力道,於是,兩個連在一起的身體像兩塊隕石般淬然跌落而下。

    猛扎全身血液上衝,驚得他殺豬似的大嚎了一聲,寒山重左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記:

    「黃泉路上結伴遊,怕不?」

    就在這幾個字還在舌尖上跳動,滾旋回轉的巨大游渦已迎上了他們,「霍」「霍」之聲似閻羅王悶著嗓子的嗥笑,寒風強勁,浪花上了二人的衣衫……

    寒山重雙目垂視,毫不瞬眨,隔著派渦有三尺左右,他感到有一股隱隱的吸力將他往下扯拉,似嬰兒吮吸著母親的奶頭,軟綿綿的,卻緊吃不捨的。

    他猛力吸人一口氣,力量之猛,連猛札都聽到了他氣管裡的「吁」「吁」之聲,當他落向漩渦,他那一雙鹿皮緊靴已淬而踏向水面,當漩渦的水浪尚沒有淹到他的腳背,他已突而「哈」的吐出一口氣。

    於是……

    彷彿他週身的毛孔都發出了力量,他吐出的那口氣是淡紅色的,裡著他,以及猛札,像是被如來佛的無邊法力摹地提起,像冥冥中的,白天來的一股絕大吸力,將兩個身軀猛然彈向空中!

    滾動的江流,又迅速被拋在腳下,寒山重的腕上、身上,江水與汗水滲成一片,他沒有稍作猶豫,再次吸氣,吐氣,再次在一團淡紅色的薄霧環繞中投射向浩浩垂掛的水瀑!

    流瀑的水似破了洞,驟然四散進濺,那股怪異氣流也被攪亂得激回絞揉,就在這生與死的一-,滿身的水。滿身的冷,銀白色的流瀑全已被拋開,寒山重已帶著猛札穿進了水簾!

    水簾之後,老天,有一塊雪白的巨岩筆直伸出,隔著水簾約有兩丈之遙,寒山重目光尖銳,他左臂一揮,已尋著著足點落下。

    這塊雪白的巨岩連著黑色的千仞峭壁,而外面寬闊的水瀑正如一道天然的巨簾遮蓋,似一個遮著簾子的巨大巖窟,假如不進來,誰也不會知道在那垂掛的水瀑之後,竟然還別有洞天。

    那塊伸出的白色岩石,光滑得就和白玉一樣,濕漉漉的,更沒有一點坎坷裂縫,寒山重一腳落下,連連打了兩個踉蹌,才勉強站穩。

    他顧不得喘息,循著這白色岩石望去,這一望,幾乎令他跳了起來,連在白巖之末,仞壁之下,正有一扇作暗黃色的雕樓著怪異圖紋的,看去沉重非常的門!

    白色細潤的岩石,似一條憑空伸出的階梯,巖面反映著銀白色水瀑的光線,現得光度極為明亮,假如不錯,寒山重想,他已尋到他想尋的地方了……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競爭,看來他已握到了勝券。

    仰首瞧向黝黑的仞壁頂端,那裡,奔凝的水簾披彎成一個微微的弧度,如一張碩大無朋的銀色錦緞折曲抖落,那麼美妙的掩住了這仍壁白巖,形成了另一個天地,寒山重讚歎的輕喟一聲,緩緩盤膝坐下。

    在寒山重著地的時候,已將猛札擱在巖上,岩石冰冷沁骨,濕滑如鏡,在這一個侷促的時間裡,猛札已喘著粗氣轉過來,他臉上擦破了一大塊皮,想是仆倒在巖面上時碰傷的,但他此刻卻似乎竟不覺得疼痛,只是睜大一雙混濁的三角眼向四周打量。

    於是,這位邊疆大豪看清楚了他現在的處身之地,整個面孔上頓時展現出一片強烈的驚撼與迷憫,他呆呆的注視前面的水簾,嘴皮子在不停的翕動,喃喃地,不知念道些什麼。

    良久……

    寒山重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冷然瞧著猛札,而猛札正跪在地下,不信的向水簾祈告叩頭,那模樣,可笑加上狼狽。

    淡淡的,寒山重道:

    「老傢伙,你似乎應該向大爺叩頭才對。」

    奇異的是,寒山重淡淡的語聲,在這裡發出,竟起了一陣猛烈的,空洞而清越的回聲,連寒山重自己也吃了一驚,他這才發覺,週遭竟是如此寂靜,那震耳欲聾的水流聲已宛如被隔絕在流瀑之外了。

    猛札似是如夢初覺,艱辛的轉過身來,衝著寒山重醜惡的二笑,啞著嗓子,尷尬的道:

    「呃……漢狗,不,老漢,這巖面好滑……」

    寒山重哼了哼,道:

    「待進了白玉宮,你會發覺連那裡面的壁頂都光滑。」

    猛札楞了楞,十分窘迫的怔在那裡,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一副欲語還休之狀,寒山重半閉著眼,道:眼前的情景,寒山重的話,他宛如沒有聽到。

    哧哧一笑,笑聲滲合在雷似的水瀑聲中,寒山重再度大叫:

    「現在,猛札,你方纔的英雄氣呢?充英雄要拿出英雄的行徑來啊!」

    猛禮驀地回頭,狠狠瞪著寒山重,狂吼道:

    「漢狗,你為何不先去?」

    寒山重豁然大笑起來,笑聲突然高亢,如裂金石,與轟隆的水聲互相迎合,直至壓過了那怕人的聲音之上了!

    猛札感到那陣笑聲如像一隻無形的手掌抓蓋在他的心上,令他幾乎透不過氣來,以在疆夢之中,那麼恐怖,又無能為力。

    忽地……─

    寒山重那瘦削的身軀像一片鳥羽般輕輕飄起,凌空於水瀑江流之上,那麼稍稍一輕,已飄到猛札立身之處的前面,前面的空氣中。

    在濛濛的水霧中,猛札可以看見寒山重那張帶著一抹淡淡諷笑的面孔,那雙炯然如冷電的眼睛,正凝聚著瞧向自己,而他飄浮在空氣裡,下面是狂蕩的波濤,側邊是凌空的飛瀑,這情景,假如沒有親見,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相信,人,原是生活在地面上的動物啊!

    似是寒山重慣於在虛空裡浮游,他竟輕飄飄的定在那裡,那隔著猛札五尺之外的空間。

    於是,這位邊疆大豪真正的震駭,這時,他才知道中原武術的精深與特異,但是,在此刻,他如何嚥下這口氣呢?

    寒山重在空中露齒一笑,向他招招手一一他這個有形無質的幽靈於夜黯中追懾於他的仇人。戲弄於他的仇人,猛札不自覺的一哆嗦,寒山重已飄然朝他這邊落下,腳根剛剛齊著崖邊!

    「為何不來嘗試一下翱翔於天地之間,狂濤之濱的風味,嘿!」

    猛札咬著牙,死死的盯著寒山重,寒山重像是一條細弱的柳枝般在崖邊不停的晃蕩。似是隨時可以墮落於崖底波濤之中。但,他就偏偏墮不下去。

    寒山重撇撇嘴唇,又高聲道:

    「猛札,這裡是生與死的九泉路口,但你已無法回轉,你心裡怕,但你不能就此而回,是麼?」

    猛札面色鐵青著,嘴角在不停的抽搐,沒有回答,寒山重冷冷的望著他,語聲如焦雷:

    「中原有句俗諺,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描述生之萬物貪婪本能的最佳言律,猛札,今日,你,或者大爺,都已走上了這條路,當我們的目的相同,我們就必須依靠自己的本事來奪取了。」

    猛札突然狂叫一聲,吼道:

    「漢狗,紅獅死也與你賭下這口氣!」

    寒山重一拍手……─以致他身軀大大搖晃了一下:

    「好,有骨氣,雖然結果仍使你一無所得……」

    他哧哧一笑,再加上一句:

    「而且,令你老命就此歸向寂滅。」

    猛札那張猙獰的臉孔完全扭曲得變了形,他嘴唇哆嗦著,雙目中的光輝帶著瘋狂的紅芒,似一頭受了傷的野獸,猛然衝向崖岸之外,在他身形離開實地的-那,在空中翻了三滾,然後,有如一頭大鳥般展臂平滑而下。

    寒山重長笑一聲,倒射如怒矢,一個盤旋,已緊緊跟在猛札身側,他滿臉都是水痕凝珠,振吭大吼:

    「猛札,你的輕身術較大爺想像中稍好一點!」

    這時,猛札哪裡還有精神與餘力答話?他強提住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身體墮落之勢放緩,腳下滾蕩的江水,環轉的波渦,卻仍然那麼迫人的逼進上來,似整個天地開始倒旋!

    寒山重背脊一弓,驀地拔起兩丈,在身形拔起的瞬息,他大叫道:

    「猛札,尋白玉宮去!」

    這巨大的吼叫聲,每一個鏗鏘的字音還在澎湃的水流中迴繞,寒山重已淬然射掠向流掛的水簾。

    堪堪逼進,寒山重已感到突然有一股激盪的空氣在交流躥舞,這股無形的氣流,力量強大得驚人,寒山重的身形甫一靠近,已像被無數只無形而有力的魔手抓住,那麼難以自禁的朝同一個方向拋落!

    他心裡一震,努力保持住丹田的一口純精之氣,頭下腳上,藉著這亂流之勁猛飄向水瀑之內……─

    他的雙眼大睜著,銀白色的水波挾著無比的沁骨寒意兜頭而下,那水流的衝力浩蕩而威猛,足能分山移岳,但是,寒山重卻在-那間的千萬斤重荷相聚之下出乎意料之外的將上半身穿入水簾,他正感到有些輕易得奇怪,而雙腿己忽然一緊,似被一條力大無窮的巨蟒纏咬住,「呼」的拖出了水簾!

    迎面的流瀑那麼強烈而凶狂的衝落,寒山重身軀迅速扶在水簾裡被帶了尋丈高下,他閉住氣,手足完全併攏,驟然「咯」的吐出一口氣,那麼令人不敢置信的,隨著這「咯」的一聲吐氣聲,四周的流水竟驀而蓬濺裂開,他的身形裡在一團迷濛的淡灰色霧氣中躍射出來!

    顧不得抹去滿頭滿臉的水漬,寒山重淬而在空中一個折轉,於是,他已看見一條粗短的人影正手舞足蹈的墜向下面滾滾的漩渦!

    意念有如閃電在他腦海裡一掠,己不及再做任何分判,他一個長射,帶著一陣清脆的魂鈴之聲,似流星橫過長空的曳尾,只在人們眨眼的百十之一空間,他已來到了那條在絕望中掙扎的人影之側,而這時,這個人只隔著那些巨魔大嘴般的迴盪游渦不及五尺!

    那麼巧妙不過的一把抓著那人的後領,寒山重大吼一聲,身形再度拔空,他清晰的聽到漩渦轉動時候駭人的「霍霍」之聲,他切貼的感覺到那些漩渦的回轉之力,帶著強勁的風,似鬼魂的號陶聲裡隱現著不可抗拒的妖魔!

    再度升起七丈,寒山重己感到力竭神疲,他微微鬆了一下肌肉,雙腳用力翻蹬,他,帶著另一個沉重的身體,在空中迅速的打起轉來。

    當然,那另外一個沉重的身體,就是紅獅猛札,此際,猛札已經清醒過來,他在往昔的很多年,或者也迷糊過,迷糊過也清醒過,但是,可以斷言的,他以往在清醒之後,決不會是像眼前這種環境……或是時地。

    寒山重的輕身之術,實在已到了登峰造極之界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沒有人可以除了自己之外仍能攜帶另一個人停留在空中,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雖然,寒山重自己也感到無比的吃力與疲睏!

    猛札只覺得天地在旋動,水聲如雷,耳邊風聲呼呼,銀白色的水簾一時在他腳下,一-又轉到他的頭頂,全身的衣衫緊緊的擠逼在後頭,以至使他呼吸困難,然而。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他還活著!

    寒山重傾力保持身軀在空中停留的時間,但是,終於又落下去了三丈多,他覺得右手緊抓的那位朋友在掙扎蠕動,而這時的任何小小異動,都會給他增加莫大的困難,於是,他右手五指一緊,像一柄鋼爪:

    「老傢伙,這風光很奇妙,但你別動!」

    他吼聲大,猛札果然不敢再稍有動作,寒山重眼看自己與猛札又落下去了一丈多高,他一橫心,驟然鬆了全身力道,於是,兩個連在一起的身體像兩塊隕石般淬然跌落而下。

    猛扎全身血液上衝,驚得他殺豬似的大嚎了一聲,寒山重左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記:

    「黃泉路上結伴遊,怕不?」

    就在這幾個字還在舌尖上跳動,滾旋回轉的巨大游渦已迎上了他們,「霍霍」之聲似閻羅王悶著嗓子的嗥笑,寒風強勁,浪花上了二人的衣衫……

    寒山重雙目垂視,毫不瞬眨,隔著派渦有三尺左右,他感到有一股隱隱的吸力將他往下扯拉,似嬰兒吮吸著母親的奶頭,軟綿綿的,卻緊吃不捨的。

    他猛力吸人一口氣,力量之猛,連猛札都聽到了他氣管裡的「吁」「吁」之聲,當他落向漩渦,他那一雙鹿皮緊靴已淬而踏向水面,當漩渦的水浪尚沒有淹到他的腳背,他已突而「哈」的吐出一口氣。

    於是……

    彷彿他週身的毛孔都發出了力量,他吐出的那口氣是淡紅色的,裡著他,以及猛札,像是被如來佛的無邊法力摹地提起,像冥冥中的,白天來的一股絕大吸力,將兩個身軀猛然彈向空中!

    滾動的江流,又迅速被拋在腳下,寒山重的腕上、身上,江水與汗水滲成一片,他沒有稍作猶豫,再次吸氣,吐氣,再次在一團淡紅色的薄霧環繞中投射向浩浩垂掛的水瀑!

    流瀑的水似破了洞,驟然四散進濺,那股怪異氣流也被攪亂得激回絞揉,就在這生與死的一-,滿身的水。滿身的冷,銀白色的流瀑全已被拋開,寒山重已帶著猛札穿進了水簾!

    水簾之後,老天,有一塊雪白的巨岩筆直伸出,隔著水簾約有兩丈之遙,寒山重目光尖銳,他左臂一揮,已尋著著足點落下。

    這塊雪白的巨岩連著黑色的千仞峭壁,而外面寬闊的水瀑正如一道天然的巨簾遮蓋,似一個遮著簾子的巨大巖窟,假如不進來,誰也不會知道在那垂掛的水瀑之後,竟然還別有洞天。

    那塊伸出的白色岩石,光滑得就和白玉一樣,濕漉漉的,更沒有一點坎坷裂縫,寒山重一腳落下,連連打了兩個踉蹌,才勉強站穩。

    他顧不得喘息,循著這白色岩石望去,這一望,幾乎令他跳了起來,連在白巖之末,仞壁之下,正有一扇作暗黃色的雕樓著怪異圖紋的,看去沉重非常的門!

    白色細潤的岩石,似一條憑空伸出的階梯,巖面反映著銀白色水瀑的光線,現得光度極為明亮,假如不錯,寒山重想,他已尋到他想尋的地方了……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競爭,看來他已握到了勝券。

    仰首瞧向黝黑的仞壁頂端,那裡,奔凝的水簾披彎成一個微微的弧度,如一張碩大無朋的銀色錦緞折曲抖落,那麼美妙的掩住了這仍壁白巖,形成了另一個天地,寒山重讚歎的輕喟一聲,緩緩盤膝坐下。

    在寒山重著地的時候,已將猛札擱在巖上,岩石冰冷沁骨,濕滑如鏡,在這一個侷促的時間裡,猛札已喘著粗氣轉過來,他臉上擦破了一大塊皮,想是仆倒在巖面上時碰傷的,但他此刻卻似乎竟不覺得疼痛,只是睜大一雙混濁的三角眼向四周打量。

    於是,這位邊疆大豪看清楚了他現在的處身之地,整個面孔上頓時展現出一片強烈的驚撼與迷憫,他呆呆的注視前面的水簾,嘴皮子在不停的翕動,喃喃地,不知念道些什麼。

    良久……

    寒山重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冷然瞧著猛札,而猛札正跪在地下,不信的向水簾祈告叩頭,那模樣,可笑加上狼狽。

    淡淡的,寒山重道:

    「老傢伙,你似乎應該向大爺叩頭才對。」

    奇異的是,寒山重淡淡的語聲,在這裡發出,竟起了一陣猛烈的,空洞而清越的回聲,連寒山重自己也吃了一驚,他這才發覺,週遭竟是如此寂靜,那震耳欲聾的水流聲已宛如被隔絕在流瀑之外了。

    猛札似是如夢初覺,艱辛的轉過身來,衝著寒山重醜惡的二笑,啞著嗓子,尷尬的道:

    「呢……漢狗,不,老漢,這巖面好滑……」

    寒山重哼了哼,道:

    「待進了白玉宮,你會發覺連那裡面的壁頂都光滑。」

    猛札楞了楞,十分窘迫的怔在那裡,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一副欲語還休之狀,寒山重半閉著眼,道:

    「雖然你這傢伙的命是由大爺救回,但你可以不必致謝,因為你不是出自真心,大爺領受了也不是滋味。」

    努力嚥了一口唾沫,猛札舔舔嘴唇,吶吶的道:

    「不,紅獅……紅獅真的感激你,老漢,紅獅會報答你的……」

    寒山重豁然大笑,笑聲激盪於四周,空洞得帶著慄人的陰冷:

    「報答?用什麼?」

    猛札用手揉揉僵硬的面孔,低低的道:

    「白玉宮內所有財寶的一半……」

    一抹古怪的微笑浮在寒山重的唇角,他含蓄的道:

    「謝了,不過。你知道,假如我想全得,我就會全部得到,而且,你早已答應過我得其中一半的。」

    猛札有些難堪的齜齜牙,囁嚅的道:

    「不過,呢,不過……」

    寒山重伸了個懶腰,閒散的站了起來,慢慢的道:

    「不過,以前閣下所答應分與大爺一半的話是假的,是麼?」

    猛札強笑了一聲,尷尬的搓搓手,寒山重揉著雙臂,笑嘻嘻的道:

    「沒有關係,我也知道你以前的承諾是假的。」

    又呆了一呆,猛札疑惑的道:

    「你知道?」

    「當然。」寒山重哧哧一笑:

    「而且,我也打算一丁一點也不讓你沾著,換句話說,我也想獨吞,我們彼此間相對的條件很明顯,你的人多,我的人少,可是,昭,你那一邊是烏合之眾,我這一邊卻將猛兵悍!」

    猛札張口想說什麼,寒山重一擺手,又道:

    「老實說,僅我一人之力,就可以橫掃你所有的屬眾,而其中當然包括了你閣下在內!」

    慢慢地,猛札吞吞吐吐的道:

    「這個,這個紅獅也明白,所以,呢,所以,紅獅已在你們的飲食中下了『白露毒』……」

    寒山重絲毫不感意外的點點頭,悠閒的道:

    「你的武功不差,但在大爺眼裡卻不堪一擊,不過,你那一身雞零狗碎的淬毒玩意與近身相搏之術卻夠得上精,所以,大爺早已防備你這一著;你有個愛姬,叫做『赫莎』,是麼?」

    猛札睜大了眼睛,驚異的道:

    「你,你如何知道?」

    寒山重摸了摸滿頷的胡薦,哧哧笑道:

    「好多天沒有仔細修飾過,大爺現在的模樣可能不大好看……」

    像是墮在五里霧裡,猛札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卻直覺的感到有些不妙起來,他急急的問:

    「你,老漢,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寒山重撇撇唇角,安詳的道:

    「我是說,假如我好好梳洗一番,我的樣子會很俊俏的,俊俏得可以使一些女子愛上我,當然,女子包括……」

    猛札有些明白了,但仍愣愣的追問了一句:

    「你是指?……」

    寒山重嘻了嘻,道:

    「指你的那一口子被我勾搭上了。」

    奇異的,猛札捧著肚子大笑起來,他笑得全身顫動,淚水溢出,指著寒山重的鼻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寒山重待他笑完了,靜靜的道:

    「你笑什麼,老傢伙?」

    猛札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模樣古怪的道:

    「老漢,我是說,你勾搭上了紅獅最最疼愛的赫莎?勾搭上了紅獅自她八歲時便進府來的愛姬?勾搭上了紅獅視如天神的赫莎?勾搭上了住在警衛森嚴的後院中的赫莎?勾搭上了對紅獅百依百順如百靈鳥兒似的赫莎,勾搭上了

    寒山重不待他說完,輕輕俏俏的探手人懷,待他抽出手來的時候,他的食中二指上,那麼飄飄裊裊的拈著一件粉紅色的,繡著一個金色獅頭的物體,昭,那是薄紗所制,女人貼著肌膚的小巧肚兜兒!

    猛札還待得意的數說下去,目光一瞥及寒山重手中的肚兜,卻已宛如遭到雷亟般,頓時停住,張大了嘴巴,快要吐出唇的「赫莎」,那個「赫」字便空洞的在他嘴裡消失了,他瞪著那一雙將要突出目眶的三角眼,直愣愣的盯著那個飄呀飄的小巧肚兜,呆如木雞。

    寒山重眼皮子也不撩一下,淡淡的道:

    「老友,假如你不信,奴,還有這件更精巧而令人遐思的小玩意。」

    猛札全身一哆嗦,這麼冷的氣溫,卻冷汗浸浸的移動了一下眼珠,這一瞧,他幾乎暈了過去,老天,寒山重左手上,晃動著一條五尺多長,由燦亮的軟金製成,上面鑲滿了各色珍貴寶石,雕刻著七種細緻的,栩栩若生的歡喜圖的「守貞帶」!

    哧哧一笑,嘴裡跟著「嘖」了兩聲,寒山重輕輕又晃動了一下手上的「守貞帶」,贊笑道:

    「這東西製造得實在精美,尤其價值不菲,看看這些閃眩著各色異彩的寶石,幻映著夜晚跳動晃漾的紅燭,有月光,窗外寂靜,萬籟無聲,羅紗帳裡,那玉似的服體滑如凝脂,橫陳著,眼兒如媚,眉兒似柳,那輕輕的,帶著如蘭似麝芬芳的嬌細喘息,那紅馥馥,軟綿綿的柔唇,蛇樣的腰肢纏著你頸項的雙臂……」

    紅獅大吼一聲,面孔猙獰的扭曲著,瘋狂得像一頭野獸般向寒山重衝了過去,寒山重「啃」了一聲,沒有看見他身體移動,他已與猛札互相對換了一個方向。

    猛札一著撲空,腳下一個踉蹌,幾乎掉到岩石的下面,寒山重哼了一聲,左手其張,隔著丈許距離用力虛空一抓,猛札已被一股強有力的無形吸力硬生生的帶了回來。

    這位南疆大豪紅著臉,粗著脖子,充滿酯意的眼裡燃著怒火,一個勁的坐在地上喘息。:

    「假如你跌下去,老傢伙,你就永不會再上來,下面暗流回湧,足能吞噬一頭大象,而且,這次是大爺第二次救你的狗命。」

    猛札咬牙切齒的瞪著寒山重,用手指著他,氣得全身打哆嚷。

    寒山重搖搖手,道:

    「奴,奴,看這一方霸主的酸勁,別過份認真,女人嘛,還不是像衣裳,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玩玩也就算了……」

    猛札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狠毒的樣子似一條噬人前的百步蛇,他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的道:

    「漢狗,紅獅如能生還,赫莎這賤種必要得到她應得的報償,桃花源後山有一個紅蟻家,紅獅想,這將正好適合於她。」

    寒山重舔舔嘴唇,低沉的道:

    「對一個失貞的女子,這並不算是一件過份的懲罰,假如是我,我會將一千條『毒蜈蚣』放進她的七竅五官,然後,用小刀割破她的皮膚,當然,不要割得太多,只要見血就夠了,這時『毒蜈蚣』的毒性也差不多發作了,在她的內臟骨血裡啃嚙翻咬,她必定十分痛苦,但是,卻不至於死,在她斷氣前,將她置人紅蟻家中,成幹成萬的紅蟻嗅到了血腥味,將更會蜂擁而至,把她啃得骨肉無存……」

    寒山重緩緩地,津津有味的述說著,猛札卻不禁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驀然雙臂高舉,語不成聲地大叫:

    「漢狗……漢狗……赫莎雖然對紅獅失貞,卻與你有枕上之情,你……你竟想如此狠心狗肺的對待她?」

    寒山重冷森的一笑,道:

    「我?不,你錯了,老傢伙,我只是幫著你出主意懲罰一個淫婦而已,與我又有何干?」

    幾乎氣得一口氣順不過來,猛札雙目翻白,嘴角抖索,卻是吐不出一個字。

    寒山重又哼了一聲,平靜得像古井之水:

    「大爺記憶之力甚強,方才說的每一個字尚不曾忘懷,大爺記得大爺並末說過與你那位『赫莎』發生過枕上之情,但是,要處她於死地卻是閣下親口所云,是麼?」

    紅獅用力搖了搖頭,有些驚喜過度,他張口結舌的道:

    「你……你說什麼?你……你說你沒有和她……和她?」

    寒山重冷冷的道:

    「是的,沒有和她發生任何暖昧之事。」

    像一下子放下了心頭一塊巨石,紅獅和釋重負的吁了口長氣,但是,這口氣尚留著一個余尾,他又似中了瘋似的驀然跳起:

    「漢狗,你騙我,你在騙我,假如你沒有和她發生過那穢事,這……這肚兜與守貞帶又自何處得來?你……你說,你說!」

    寒山重直視於他,冷漠的道:

    「在閣下愛姬每日梳妝之際,她居屋之窗口,卻與大爺的住處遙遙相對,水晶簾下看梳頭,日子久了,自會由羞轉奇,由奇生愛……」

    猛札「呸」了一聲,怒道:

    「一共才七八天,什麼日子久?」

    寒山重瞪了他一眼,生硬的道:

    「對一個拈花老手來說,七八天已是一個夠長久的日子,老傢伙,你不要插嘴,大爺整日與你那愛姬眉目傳情,到第三天,便躍上她居室的窗口,當然,她住在樓上,隔著地面有五六丈高,但你會明白這種高度在大爺眼中看來,還不如一道土坎,自進入她窗口的那一天開始,大爺便開始向她傾訴仰慕之情……」

    猛札氣得兩隻三角眼幾乎爆了出來,重重的哼了一聲,寒山重一擺手,又道:

    「你們,娶妻納妄,除了仗著財勢胡作非為,昭,你的這一位大約也念了幾年漢書吧?」

    猛札吼道:

    「當然,紅獅專在中原為她請了三個老酸儒回來教她詩書琴畫,每月花費在這烏事上面的銀子就是百多兩!」

    寒山重點點頭,道:

    「對了,這就對了,與大爺的計劃更為有利,你那位赫莎相當多愁善感,自歎身世飄零,紅顏薄命,大爺少不得溫言細語善加安慰,到了第六天。大爺便答應待自此歸去後攜其共赴中土,享受那鴛鴦于飛之樂,山盟海誓訂了又訂,永不分離說了又說,終於,跟著又交換了交訂信物。」

    猛札臉色變紫,喉頭呼嚕呼嚕的大吼:

    「你……你這漢狗,你,你真是膽大包天,花言巧語

    寒山重又點點頭,板著面孔道:

    「她認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大爺稍一相誘,便手到擒來,這是屬於花言巧語一類,大爺早有妻室,安能再去惹下情債?大爺與她交換了信物之後……」

    猛札大叫一聲,道:

    「什麼信物?」

    寒山重一臉的不耐煩,揚了揚手中的粉紅肚兜與守貞帶,道:

    「這不是麼?」

    猛札用力把持住自己不至氣瘋,窒著嗓子道:

    「她……她……這賤人當著你面解下來的?」

    寒山重搖搖手,道:

    「別急,說起你老兄那位愛姬也是算得貞烈之道的女人,大爺費盡唇舌,才說動了她將此兩樣貼身之物交與大爺,而大爺也將一塊紫玉牌交付於她,喂,順便麼,自她口中獲知你老兄下毒於酒食內之事.她死心場地的以為大爺傾心於她,她也將終身交託於大爺,當然她不願她未來的同枕人就此完蛋大吉,是而,昭,是而那『白露毒』的解藥就遞到了大爺手上,換句話說,你這老傢伙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毒計也就不得而逞了。」

    猛札氣得雙手亂揮,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狠狠的道:

    「好,好,怪不得這賤人一再使那嬌媚手段要紅獅將白露解藥交於她保管,原來卻是如此,紅獅對她情深義重,到頭來這賤人卻出賣於我……」

    寒山重撇撇嘴唇,淡淡的道:

    「但是,她也對你好極,至少,她曾一再要求大爺不要傷害於你。」

    猛札微微一怔,尚未說話,寒山重已接著道:

    「在往昔,你是否經常打罵凌辱於她?而且,更與其它女子胡天胡地?其實,赫莎一直對你很好,只是嫉妒別的女人搶去了你對她的情感,由嫉生恨,由恨生變,當然她得不到你的全部情愛就只好悲觀的另謀發展,她心底還是愛你的,否則,她又怎會幫著你說話?要求我不要與你為敵?這種女人實在少見,你這老傢伙雖然時常打罵於她,她卻並不恨你,女人要的只是男人的情愛,她越愛你,越想獨佔你,如果你再去和別的女子胡調,這比殺了她更令她難受,無形中就想報復,就要也令你難受,其實,說穿了,還不是因為她捨不得你?發生了一件事,不要只去指責對方,自己也要好好反省一番,老友,你自己想想,是否你對不住她的地方太多?而且,以前她對你又如何?一定是百依百順的吧?」

    緩緩地,在過了長久的一陣以後……

    冰凍解了,猛札用手摸著他那副尊容,一個人在愣愣的想著,微閉著眼,眉梢嘴角,勾出一副淡淡的了悟圖紋,然後,這圖紋滲揉於雲霧風息般的歉疚的笑意裡,有春天的氣息,在他臉上。

    寒山重暗裡吁了口氣,故意歎了一聲:

    「自古以來,只有女人是最難以瞭解的東西,自古以來,也只有被人一直深愛而不自覺才是最愚蠢的事……」

    猛札驀地大吼一聲,叫道:

    「老漢,來,讓紅獅與你握手!」

    寒山重嚇了一跳,卻迅速接住了猛札伸過來的雙手,二人緊緊的握在一起,猛札大力搖晃著彼此的手,高興的道:

    「老漢,一謝你救過紅獅的性命,再謝你指點了紅獅迷津,使紅獅明白了男女之情的玄妙深奧!」

    寒山重苦笑一下,道:

    「豈敢,老友,你最好不要是一個表情,高興的時候也叫,生氣的時候也叫……」

    紅獅猛札興奮的道:

    「老漢,說真話,你確實是個奇才,就此一言為定,紅獅說什麼也將要白玉宮內的財寶送你一半,送定了,非送不可!」

    寒山重嚥了口唾沫,道:

    「謝,謝謝你了,閣下盛情,大爺不領便是不受抬舉

    他心裡卻在苦笑,嘀咕道:

    「老天,這也叫送?這老甲魚還好像我領了他莫大情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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