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君入甕 遲早下手 文 / 柳殘陽
十分突然的,章凡又停止了叫罵,他以一種怪異與惡毒的神色盯視著燕鐵衣,好半晌,才一字一字的再從齒縫中透出話來:「剛剛你是說,是你要約我?」
燕鐵衣輕鬆的道:「是的,是我要約你。」
上上下下打量了燕鐵衣一陣,章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張小郎,你是因為我責打過你,是而懷恨在心,妄圖將我誘出加以報復,唔,你原來是這麼個主意,倒看不透你人小鬼大--。」
燕鐵衣一笑道:「你可真叫聰明!」
章凡怪聲怪調的笑了起來,極度輕蔑不屑的道:「其實,你若有這種心意,大可不必繞彎子費功夫,只要你說明白了,無論到那裡,章少爺會奉陪,怕的是,你自家要受罪哪……」
燕鐵衣淡淡的道:「你認為是這樣麼?」
章凡半瞇上眼,慢條斯理的道:「小奴才,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膽量不少,勇氣可嘉,很好,我要看,你到底想怎麼報復我,然後我再看你如何繼續吃『大森府』的那碗飯,唔,只怕到時候你家大小姐也樣樣袒護不了你啦……」
這時,站在後面暗影處的熊道元已經走近一邊,滿臉凶狠之狀的瞪著章凡。
先前亦曾打個影依稀看到熊道元的形跡,只因章凡的心思全放到駱真真約會的事上去,所以不曾留意,現在,熊道元一顯身,竟凡頓生驚惕,同時卻也興起了滿腔的憤怒,他嘿嘿一笑,不屑的道:「啊哈,我道你個狗奴才有什麼本事居然膽敢如此囂張犯上,原來你竟找了打手來啦?你是想借他人之力來出自己的那口冤氣呀?嘖嘖,可真嚇壞我啦……」
燕鐵衣有趣的道:「公子爺,你果是臨危不亂,豪士風範。」
大笑一聲,章凡嘲弄的道:「小兔崽子,談論這一套,你才算老幾?公子爺大風大浪經得多了,殺人流血的場面比你吃大米飯猶更平常,你居然找了這麼一個狗熊似的地痞就來嚇唬我?來來來,張小郎,你就和你這位無賴打手一起上吧,看看公子爺是如何收拾你們--」
熊道元暴烈的叱道:「瞎了眼的雜種,你死在當前,還充你娘的那門子人王?」
搖搖手,燕鐵衣溫和的道:「章凡,你是乖乖跟我走呢?還是要躺著抬你走?」
瞪著燕鐵衣,章凡豁然大笑:「憑你?」
燕鐵衣頷首道:「就憑我,章凡,我的朋友不須動手,只我個人之力,已足足能將你侍候得五體投地。」
伸出一隻右手,章凡輕藐的道:「奴才,你要能贏了公子爺這一隻手,公子爺二話不說,馬上跟你走!」
燕鐵衣笑道:「你很狂。」
章凡譏誚的道:「不是我狂,是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幹什麼的!」
燕鐵衣道:「好吧,你防著,我要上啦!」
一側,熊道元忙道:「魁首,讓我來--。」
燕鐵衣道:「不必。」
站在對面的章凡微微一怔,他迷惑的道:「這小子叫你什麼?」
燕鐵衣的身影只是那麼一閃,暴飛的掌刃勁風業已有如一團烏雲籠罩了章凡。
章凡的武功不弱,自也識貨,燕鐵衣這一出手,便把他驚得幾乎喊了天--他當然明白,只有拔尖兒的高手才俱有此等的功力顯示!
惶然急退,章凡側斜躍閃。
宛如鬼魅一般當頭截攔,燕鐵衣的一百十一掌又如同連串的流星般猝曳而下!
駭異的叫喊一聲,章凡凌空翻滾,掌腿齊出,拚命抗拒,但是,攻勢所指,卻全然落空!
一個旋轉,燕鐵衣已來到章凡背後,他吃吃一笑,手腕倏翻,兜肩將這位章大公子摔出三步!
怪叫一聲,章凡在地下一溜滾躍彈起來,他目瞪口呆的瞪著燕鐵衣,表情像在看著一個三丈高的猙獰巨人一樣驚恐……
燕鐵衣微笑著道:「公子爺,跌得可重?」
章凡張口結舌了好一會,才面色泛青,喉嚨與像掖一把沙似的嘶啞著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燕鐵衣平靜的道:「不用奇怪,公子爺,我當然要告訴你我是什麼人--我是殺死史炎旺、李子奇的人,也是殺死孟皎和黃丹的人,另外,公孫大娘被我逼走,花圃中自馬大賓以下的八名守衛也全是被我幹掉的;我還可以透露一件事給你知道,『大森府』『府宗』駱暮寒的寶貝兒子駱志昂早已落入我手,而現在,就該輪到你了。」
章凡只覺心腔子在一陣緊似一陣的收縮,後頸的肌肉也宛似僵硬了一樣令他腦袋全抬不高了,吸著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聲音會發了抖:「但……但……你是誰?我……我以前……與你並無夙怨……甚至……不認識你……」
燕鐵衣笑笑,道:「不錯,我們的確以前並沒有仇恨,也不認識,可是,自從你與令尊來到『大森府』而且來的目地是幫著『大森府』不利於『青龍社』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了怨仇,而且,逼得我非向你們下手不可了!」
機伶伶的一哆嗦,章凡駭然驚呼:「你--你是『青龍社』的人?」
燕鐵衣道:「是的,我是『青龍社』的人。」
嘿嘿冷笑,熊道元接口道:「好叫你這邪龜孫心裡明白,站在你面前的這一位,就是『青龍社』的大龍頭,『青龍社』所有弟兄尊奉的魁首,北地七省的綠林霸主!」
一利那間,章凡的一張俊臉竟扯成了扁的,他彷彿吞下了一顆火栗子似的,從喉嚨至內腑,頓時至像一把火燒上來,連舌頭都不會轉了。
燕鐵衣緩緩的道:「章凡,我不勉強你,我要你心甘情願的俯首就擒--你的『星菱十八劍』乃你爹的嫡傳,也是你武功中最強的一項,你可以運用出來再抗拒一次!」
掙扎了老半天,章凡似乎尚不能接受這樣突兀又巨大的轉變--他簡直不能置信,一個可憐的奴才,一個看似不懂人事的僮僕,一個出氣包,一個貌似天真的小廝,居然竟是天下最為強大的黑道幫會首領?居然竟是名懾武林的劍中之尊,梟中之頭?這……這簡直不可思議!
燕鐵衣道:「章凡,不必驚慌,沉著應戰,或許,你仍有機會,但我卻不必諱言,你的制勝希望只怕將是十分渺茫的了……」
打了個寒顫,章凡面青唇白的抖索著道:「你……你果真……是燕……鐵衣?」
燕鐵衣一笑道:「依你看,我像是冒充的麼?」
章凡驚悸卻又迷惑的道:「那……那……為什麼……為什麼前些日……我責打你……你卻一點反抗也沒有?這,這怎像……梟霸燕鐵衣……的作風?」
燕鐵衣和氣的道:「你這問題可以說非常幼稚,章凡,我潛入『大森府』,為的是就地瓦解敵人的鬥志,逐步剪除他們的黨羽,要求用各種可能手段消彌這一場血腥干戈,你算是什等樣的角色呢?我有比收拾你更重要的任務須要完成,我怎能為了你的些許蠻橫舉止便影響大計?小不忍則亂大謀,似你這種小把戲,實在不值我放在心上。」
章凡公子哥兒的那股傲勁又被激起了,他又是羞憤,又是怯愕的道:「你……你不要侮辱我……」
燕鐵衣安詳的道:「我不是侮辱你,我說的是實情。」
猛一咬牙,章凡叫道:「燕鐵衣,不管你狠上了天,我卻不受你的嚇,我,我不是沒有骨氣的人!」
燕鐵衣笑道:「很好,那就把你的骨氣表現出來給我看!」
眼下的肌肉急速跳動,章凡吸了口氣,「霍」的退身兩步,長衫一掀,「錚」的一響,一道閃縮的銀芒已在黑暗中眨出冷眼!
哈哈大笑,熊道元道:「魁首,這個乳臭未乾,童音尚在的小雀仔倒真有點膽量呢,用劍來向魁首挑鬥,他這不等於敲著閻羅殿的門硬要朝裡擠麼?」
嗔目如火,章凡嘶啞的吼叱:「住口,你這只會搖旗吶喊的下等奴才!」
勃然大怒,熊道元怪叫:「唏!你又算是什麼狗操的野種?你以為仗著你那抗著個虛名的熊老子就能夠陽五陰六的充上人啦?呸,別他娘的臭美臭得肉麻了!」
狂叫一聲,章凡大吼:「我殺了你--」
長劍一指,章凡猛向前撲,熊道元雙槍倏翻,昂然迎上:「我怕你個卵!」
就在這時--
寒光暴閃,快得不可言喻,「噹」的一聲火花並濺,章凡業已被震出五步!
燕鐵衣雙手空空,就好像剛才不是他出的手一樣,皺著眉,他道:「道元,不可妄動,我既能輕而易舉的收拾他,你又何須多費力氣!」
立時退下,熊道元悻悻的道:「魁首說得是,我不叫這小子避重就輕!」
轉過身來,燕鐵衣淡漠的道:「我在等著,章凡,莫非你不敢與我一較?」
鐵青著臉,章凡切齒道:「燕鐵衣,你放心,章家有斷頭鬼無屈降人!」
燕鐵衣陰沉的道:「那就來。」
鋒利的劍刃斜走偏位,卻在一晃之下「哺」的一聲劃破空氣猝指燕鐵衣咽喉,而這換式之間,一溜菱形的星芒,映空閃亮!
卓立不動,燕鐵衣的左手微翻,冷電激射,準確無比的將章凡長劍震歪,章凡的長劍方才失去準頭,那抹寒光已「刮」的一記削掉了他的一塊前襟!
駭然急退,章凡手中劍立即在一片劍弧中回舞自保,但是,卻在他這圈弧光形成之前,燕鐵衣已飛閃而進,掌影如山壓倒!
斜身猛竄,章凡三十九劍灑開漫天的星菱光點,繽紛如雲,燕鐵衣的身形宛若輕煙淡幻,有形無質,他居然在星菱眩閃中穿越而過,短劍恍同青虹貫日,倏現暴飛,那道燦亮的光芒,剎那時凝成一道似可觸摸的白練!
驚叫著,章凡長劍縱橫,銳風與刀芒交相組合成一片瑩瑩光牆,但燕鐵衣卻猛然撞向這片由實質的劍刃形成的光牆,可是,就在相觸前的瞬息,他手中短劍驟出,「噹」聲交擊中,他整個人彷彿像要奔往永恆般一拋急瀉,落到敵人背後!
雙手握劍,章凡拚命往後旋斬,然而,遲了,他的劍才掄半弧,燕鐵衣短劍一閃回鞘--這一劍直插進章凡臀下三寸,猛銳的浸入透力,更將草凡撞出五六步,一頭沖跌於地!
熊道元的動作亦快,他飛速搶上,左手槍暴砸章凡右腕,右手槍猛挑,於是,章凡那柄長劍立時在黑暗的夜空中劃過一抹冷光,拋出老遠!
痛苦的掙扎著,章凡臉色慘白,口涎流淌的長叫:「你們……想把我如何?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大森府』也不會饒恕你們……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兇手!」
熊道元的槍尖頂在章凡背脊上,他惡狠狠的道:「姓章的小兔崽子,甭吆喝你他娘的了,你那個老爹和『大森府』都救不了你,你還是留點精神為他們禱告禱告,看他們如何收這個場吧!」
燕鐵衣冷靜的道:「道元,把他帶回去,但記著與駱志昂分開囚禁!」
熊道元道:「是,包管這兩個小龜孫湊不成雙!」
一拂衣袖,燕鐵衣的表情安適自得:「抄小路回去,注意行跡不得漏入人眼,你先走吧,我也該又再開始扮演我的角色了。」
躬身行禮,熊道元道:「那麼,我拜別了,魁首,你也珍攝。」
於是,熊道元飛快動手點了仍在掙扎中的章凡的「暈穴」,當這位章公子」哼」的一聲閉過氣以後,他一抄臂將章凡抗上了肩,轉身大步離去。
目注熊道元的身影消失於黑暗中後,燕鐵衣方才微微一笑,自管閒閒地走回「大森府」。
※※※
翌日。
剛用過早膳,燕鐵衣正將自己的碗筷拿到住處前面的水槽清洗,廊角人影一閃,叢兆已神色緊張的來到面前。
目光四巡,燕鐵衣一邊裝著洗碗,還低促的道:「你來這兒十分不妥--什麼事!」
叢兆壓著嗓門,憂惶的道:「沒關係,大當家,這陣子你這裡最清靜,我有急要消息來稟,昨晚上章琛的兒子整夜未歸,可又是你老動的手腳?」
點點頭,燕鐵衣道:「是的,人已帶走了。」
舐舐唇,叢兆低聲道:「章琛等兒子等得通宵未眠,今天天尚沒亮,他已忍不住了,氣急敗壞的跑去通知了『府宗』,如今事情雖然還沒張揚出來,但他們都已預感情態不妙,他們判斷章凡這位公子爺大概又步了駱志昂後塵,被人綁擄了!」
燕鐵衣小聲道:「這也沒什麼,他們早晚也會知道此事的--。」
叢兆焦灼不安的道:「大當家,我不是指這件事,而是這件所引發的後果--還是四更未盡的時分,章琛便急匆匆的趕到『府宗』居處求見,『府宗』立即起身,在樓側的『青絲閣』和章琛密談,我恰好昨晚上負責巡邏,正坐在『青絲閣』歇腿,他們因我是自己人,沒叫我迴避,就在閣裡敞間談話,我躲在門邊,聽得很清楚,在章琛憂形於色的講完了他兒子徹夜未歸的事情後,他們兩人又詳細推敲研判起近日府裡所發生的種種意外不幸來,過了一會,『金剛會』的蒲和敬也到了,曹廣全亦跟著一起,四個人反覆討論推測,都認為必有內奸作祟,且這內奸又絕對是和『青龍社』有著密切關係的!」
燕鐵衣神情不動,平靜的道:「說下去。」
吞了口唾液,叢兆沉重的道:「他們重新開始把最近的意外事件一樁樁的提出來分析檢討,這項研判,他們認為那隱形對頭行事時有幾種相同的特點:行動快,手法狠,時間拿捏準確,地形環境熟悉,府裡的一般習慣規矩非常清楚,甚至對防衛佈置情形及外來賓客的居住處所也瞭若指掌,而且來去無蹤倏現倏隱,他們判斷,若非此人潛伏府中,便必為自己陣線中人,否則決無這樣運用自如,神出鬼沒的玄妙,而他們又發覺,這些意外事件,又全是這最近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所發生的,因此,他們決定,要對府裡在最近三個月中進來的所有人員加以詳細調查!」
沉吟著,燕鐵衣道:「我所編造的來歷十分完美,但若他們一旦追查到底,卻也難免發現蛛絲馬跡,而只要他們對某人生了疑心,查不查清底細也就是次要的事了,他們決不是毋枉毋縱,明鏡高懸的清官作風……」
叢兆急道:「大當家的意思是?」
笑笑,燕鐵衣安詳的道:「不要急,他們便從今天開始調查,輪到懷疑我的時候只怕還有幾天時間,我仍有足夠的功夫運籌活動,展開全面性的致命打擊,老實說,現在他們才想到施用這一步,業已遲了。」
頓了頓,他又低聲道:「本來,按我原先的計劃進行步驟,應該還有較長的空間可以還用,現今事如燃睫,也只有提早發動,立即舉事了,這是他們迫我如此,雖倉促些,也說不得啦!」
叢兆吶吶的道:「那,我該做些什麼?」
燕鐵衣道:「你除了傳送消息給我,什麼事也不用做--一直到我們與『大森府』明陣相對了也是如此!」——
飛雪的小屋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