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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花好月圓 文 / 柳殘陽

    蹄聲答答,一行五人——「赤麟」宗元甲、「彩鷹」梅香吟、「金戈雙衛」、「羽化金劍」呂彬……取道往鄂中而來。

    抬臉看去,前面炊煙裊裊升起,官道上行人漸漸稠密,孟達咧嘴一笑,道:

    「嗨,真巧,晌午時候來到一處鬧鎮,正好可以吃喝一頓……」

    側臉望了眼,僧造道:

    「我說孟達,你腦袋裡除了『吃、喝』兩字外,還有些什麼?」

    眼皮一翻,頸子一直,孟達「嘿」了聲,道:

    「我跟你打賭,僧浩,三天沒有吃,沒有喝,看你是還稱得起一個英雄,還是成了一頭狗熊?」

    兩人唇槍舌劍死抬槓,馬鞍上的「彩鷹」梅香吟,展開春花般的笑靨,脆生生笑了起來。

    推波助瀾,宗元甲含笑道:

    「僧浩,你願意做英雄,還是甘心做狗熊?」

    前面洋溢著話聲,笑聲,落後三五尺外,坐騎上的「羽化金劍」呂彬,臉上卻像戴了一張面具,臉肉凝得緊緊的……

    沒有說話,沒有笑聲,更沒有任何表情,像戴上一張面具,也像一尊泥塑木雕的偶像,兩眼直直地望著前面,像跌入深遠的回憶中。

    偏左的額頭上,留下一點米粒大的疤痕,那是中著「玉蝶」凌玲「銅錐」暗器,傷口平復後所留下的。

    不只是額頭,在「羽化金劍」呂彬的心坎上,也留下這樣一塊疤痕——心坎上這顆疤痕,將隨著歲月的消逝陪他進墳墓,一直陪他抵那無垠的永恆。

    談著,笑著,宗元甲不經意中旋過頭來,怔了怔,問道:

    「呂兄弟,你不舒服?」

    臉上勉強擠出一縷笑意來,呂彬這張戴上面具似的臉肉,抽動了下,道:

    「不,沒有,宗大哥!」

    五匹駿騎載著五人來到鎮上——馬鞍上的孟達翹首東張西望,遙手一指,道:

    「嗨,那邊有塊招牌,寫著『春陽樓酒店』五個大字……」

    孟達這一指,眾人都已看到……「彩鷹」梅香吟輕輕吟出「春陽樓」三字,彷彿離家的遊子掠過一抹淡淡的愁思,側過臉,道:

    「風塵僕僕,馬不停蹄,元哥,已快到萬象更新,大地春回的新年啦!」

    宗元甲含笑點頭道:

    「是的,香妹……回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總壇,過一個值得你回憶的第一個新年……」

    輕輕吟出「第一個新年」,梅香吟甜甜的,羞澀的朝宗元甲一笑……又想到那回事上,道:

    「元哥,琪弟和尤伯父兩人,他們過年不知道快不快樂?!」

    問得出奇,宗元甲也就順著她口氣,道:

    「香妹,你過一個快快樂樂的新年,他們在湘中『青巖坪』『寧河軒』莊院,也會度過一個快樂的新年……」

    嘴裡談著,馬蹄並未停下,眾人已來到「春陽樓」酒店大門,下了坐騎……店伙急急出來張羅,一個哈腰相迎,一個牽了牲口往後面馬廄喂料。

    進來店堂,坐下桌座,宗元甲吩咐店伙端上酒菜……不多時,一盤盤菜,兩大壺酒已端上桌子。

    孟達向店伙問道:

    「小二哥,貴處是甚麼地方?」

    店伙哈腰回道:

    「回客官,小地方已是鄂中地帶,這裡是『馬會坡』鎮上。」

    道謝過後,孟達朝宗元甲道:

    「這裡已是鄂中地帶,盟主,我孟達還未曾來過呢……」

    僧浩接口道:

    「我說孟達,你沒有到過的地方,可多呢?」

    眾人一邊吃喝,一邊聊談……旁邊一張桌座,坐下兩位客人。

    宗元甲側目一瞥——一個身穿錦袍華服,年紀六十多歲,另外那個四十左右,身穿勁裝,外披風衣,看來兩人都是武林中人。

    中年人解下風衣,向店伙要了酒菜,話題轉向老者這邊,道:

    「練大哥,這是多久的事?」

    老者濃眉軒動,道:

    「不多久,就是前些日子……恩仇過節固然須要有個了斷,但出手未免過分了些……這件事若是落進我『金刀耀虹』練川眼中,定要出手阻止……」

    聽到「金刀耀虹」練川此一名號,宗元甲又微微旋首一瞥——此名號似有所聞,想必是一位鄂中知名之士。

    中年人接口道:

    「鄂中江湖已有此傳聞,但人傳人言,聽來不甚真切……我『飛虎』謝斌對他們雙方雖並無淵源,但卻也矚目關心……練大哥,此事發生在何處?」

    兩人談著時,店伙端上酒菜,謝斌提起酒壺在練川杯中斟下滿杯,又替自己倒下酒,視線朝練川看來。

    一口酒送進嘴裡,「金刀耀虹」練川道:

    「就在離此地『馬會坡』東南五十里的『鶴翅峰』山麓……這夥人群起圍攻撲殺,父女兩隻有血濺七尺,橫死就地……」

    宗元甲等桌座與練川、謝斌桌座相隔咫尺之間,練川說出「父女倆」三字,這邊桌座上眾人,自然地意會到另外一件事上,原來談話的聲音停了下來。

    「飛虎」謝斌問道:

    「練大哥,圍攻他們父女倆的,有哪些人?」

    「金刀耀虹」練川沉思了下,道:

    「不少,其中有『玉面修羅』席景松、『丹頂紅』華琮、『翻天手』姜風等人物……」

    微微一頓,又道:

    「鄂中江湖對這件事,有不少流傳……先是牽涉到鄂中『臨泉灣』『銀虹山莊』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身上,不但江湖流傳,而且有人目擊指出,少莊主呂彬帶了兩個身懷絕技的蒙面人,殺人越貨,接連殺害『太極劍』古雲、『金錐』常天九、『擒龍手』桑奇等江湖高手,盜走明珠金銀等財物……」

    兩眼一直,「飛虎」謝斌插嘴接上道:

    「『銀虹山莊』莊主『游虹劍客』呂敖,有武林一代劍術宗師之稱,乃是響噹噹俠義門中人物,他兒子呂彬豈會做此殺人越貨勾當?」

    緩緩一點頭,「金刀耀虹」練川道:

    「不錯……『太極劍』古雲等三人,前後遇害後,三人的江湖同道,遺屬親友,向『銀虹山莊』呂家父子興師問罪討回公道,但老莊主『游虹劍客』呂敖指出,他兒子呂彬抱病在床,三個多月來未曾踏出莊門一步……」

    一頓,又道:

    「少莊主呂彬與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有義兄弟之誼,宗盟主插手其事,聲言要追查此事真相……古雲等三人江湖同道的憤怒,暫時平息下來……」

    這邊桌座上的「羽化金劍」呂彬,兩眼直直地望著自己桌邊半杯酒,若有所思。

    「赤麟」宗元甲劍眉微微軒動……原來平靜的心河,激起一陣浪花。

    「飛虎」謝斌接口問道:

    「練大哥,『玉面修羅』席景松等江湖高手,如何又會群起撲殺凌家父女?!」

    「金刀耀虹」練川,慨然道:

    「江湖上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流傳開來……原來這是一樁駭人聽聞的謀算,『金駝』凌峰之女『玉蝶』凌玲,跟『銀虹山莊』少莊主有過一段情,後來由愛成恨,牽出一個不諳武技,臉龐酷肖呂彬的年輕人,施了一手瞞天過海,借刀殺人之計,要嫁禍少莊主呂彬……」

    謝斌搖頭不已,道:

    「這謀算真夠絕了!」

    「金刀耀虹」練川又道:

    「這件事會洩漏內中底細,是由鄂北江湖傳來的……『嘯天盟』盟主宗元甲,搜找出那個臉龐酷肖呂彬的年輕人,『玉蝶』凌玲跟『羽化金劍』呂彬,照面起了一場火並,兩人身上皆受傷掛綵——『玉面修羅』席景松等知道其中內委底細後,就在『鶴翅峰』山麓追蹤攔殺……」

    謝斌接口問道:

    「凌家父女死得很慘?」

    輕輕歎了口氣,練川道:

    「『玉面修羅』席景松一手『快劍』劍法,稱絕江湖,『金駝』凌峰落個塊肉分屍……他女兒『玉蝶』凌玲,喪命在『丹頂紅』華琮之手,這姑娘前輩子不知作了什麼孽,給人破腹開膛,腸子都流了出來……」

    兩眼愣愣望著酒杯的「羽化金劍」呂彬,突然一響「哇」的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愕然一震,宗元甲急急問道:

    「呂兄弟,你……你怎麼啦?」

    呂彬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縷笑意,道:

    「沒有怎麼,宗大哥,一口酒嗆進喉嚨!」

    當然不是這回事……為情所苦,愛恨交並,又愧又怒之下,氣血攻心,才吐出這口鮮血。

    鄰桌「金刀耀虹」練川,和「飛虎」謝斌,當然不會知道,這邊桌座的其中之一,就是他們剛才所指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宗元甲等都靜靜聽著,誰都沒有舉杯動筷,直到鄰桌兩人付帳離去。

    憋不住這口氣,孟達吼了聲道:

    「操他奶奶的,果真有這回事?」

    僧浩半冷不熱的道:

    「我說孟達,以後你最好免開尊口,少說廢話——壞事都是從你嘴裡出來的。」

    牛眼直瞪,孟達替自己抱屈不迭,道:

    「入娘的,凌家父女橫屍地上,又不是我孟達下的手,管我屁事!」

    轉臉望著呂彬,宗元甲關切的道:

    「呂兄弟,你剛才吐了一口鮮血,體內是否感到有何不適之處?」

    臉上帶著一縷笑意,呂彬搖搖頭,道:

    「多謝大哥的關注,兄弟我並無不適之處!」

    眾人「春陽樓」酒店這頓午膳,由於聽到凌家父女遭受到這樣變故,雖然除了「羽化金劍」呂彬外,其他人都扯不上一絲淵源,但各人心中似乎都壅塞著一團喘不過氣來的感受,也就匆匆了事,走出「春陽樓」。

    各人登上坐鞍,繼續取道鄂中石旗峰……「彩鷹」梅香吟策馬挨近宗元甲,道:

    「元哥,剛才『春陽樓』酒店兩個客人,所指的『玉面修羅』席景松,和『丹頂紅』華琮,都是些何等樣人物?」

    宗元甲道:

    「此兩人都是湘鄂一帶高手——但以身懷之學來說,凌家父女不會栽在兩人之手,可能『玉面修羅』席景松,和『丹頂紅』華琮會同『太極劍』古雲等三人的親朋遺屬,江湖同道,不按一挑一的江湖規例,群起圍攻撲殺,才會使凌家父女血濺七尺,橫屍地上……」

    朝僧浩望了眼,孟達哼了聲,接口道:

    「可不是我孟達多嘴說廢話,『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凌家父女為了玩出一套禍嫁江東,借刀殺人之計,把三個毫無瓜葛,並無一點怨仇的人宰了,嘿,這才使人寒透了心,恨之蝕骨,來個群起圍攻撲殺,把這父女兩人打下閻王路!」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凌家父女不計日後可能造成的後果,才會罹上如此浩劫!」

    蹄聲答答,行程匆匆,一行人來到石旗峰山麓的「界牌口」鎮上……

    宗元甲側過臉,道:

    「呂兄弟,是否要上石旗峰總壇一坐?」

    搖搖頭,「羽化金劍」呂彬道:

    「不必了,宗大哥,兄弟要趕回『臨泉灣』『銀虹山莊』……」

    呂彬這一說,宗元甲也想了起來——不錯,離家多日,「銀虹山莊」老莊主呂敖,翹首等著愛子歸來,共同團圓過年。

    宗元甲這一想,就即含笑道:

    「也好,呂兄弟,新年過後我等再聚聚。」

    坐騎上「羽化金劍」呂彬,向宗元甲等告辭,往「臨泉灣」方向而去。

    「赤麟」宗元甲帶了「金戈雙衛」,偕同「彩鷹」梅香吟攀登石旗峰……來到峰腰,過「嘯天凌雲」牌坊,總壇大門張開——掌法「木笛金環」卜肯,經山麓哨崗弟子「響玲箭書」傳報,知盟主回返,率領總壇五堂堂主,「石旗四傑」等,一字並列,在總壇大門外恭迎。

    四人下來馬鞍,宗元甲箭步上前,握住「木笛金環」卜青雙手,含笑道:

    「卜兄,你我兄弟,不是外人,哪來這麼多的繁文縟禮!」

    「木笛金環」卜青躬身一禮,道:

    「盟主旅途辛勞,請裡面休息!」

    眾人來到「集義廳」,依次向盟主問候過後,「赤麟」宗元甲就將此番偕同梅香吟、「金戈雙衛」,和呂彬鄂北之行的經過,告訴了「嘯天盟」中眾兄弟。

    「翔龍堂」堂主「九天神龍」相雲感慨不已,道:

    「『玉蝶』凌玲這位姑娘,僅是為了些許兒女間的事,竟想出這樣的主意來,結果不但賠上自己性命,連她老父也落上—場浩劫……」

    掌法「木笛金環」卜青把話題轉了過來,含笑道:

    「相堂主,談談我們『嘯天盟』總壇自己的事吧——新年就將來臨,盟主陪伴梅姑娘來總壇,新年固然一喜,接下還有一喜,雙喜臨門,我們該熱鬧熱鬧才是!」

    「彩鷹」梅香吟聽出弦外之音,臉蛋一紅,羞澀地低下頭來。

    目光投向「金戈雙衛」,宗元甲道:

    「僧浩、孟達,過了新年後,你兩人就代表我宗元甲去湘中『青巖坪』一行,接梅姑娘的弟弟『鐵翎』梅少琪,和那位『開碑手』尤傑來石旗峰總壇。」

    咧嘴一笑,孟達道:

    「盟主,您這樣交待下來,我孟達和僧浩都知道啦!」

    「彩鷹」梅香吟抬起臉,一雙星星般的眸子,朝宗元甲脈脈看來。

    「嘯天盟」總壇上上下下忙著準備過新年,卻把「正主兒」的宗元甲閒了下來……但也並不「閒」,他時常來「月眉軒」梅香吟的閨房,花前並肩,麗影成雙,陪伴這位未來的終身伴侶。

    花園中兩人喁喁細語時,孟達闖了進來……

    牛眼一直,張大嘴巴,好一陣子才吐出聲音,道:

    「盟……盟主,『銀虹山莊』老莊主『游虹劍客』呂敖來總壇拜訪您……」

    一點頭,宗元甲道:

    「我馬上來『集義廳』……」

    孟達吶吶又接上一句,道:

    「盟主,那……那位老莊主,看來有點不對勁?!」

    怔了怔,宗元甲問道:

    「有哪些不對勁,孟達?」

    舌尖舐了舐嘴唇,孟達道:

    「我說不出來,看來就有些不對勁。」

    宗元甲走向「集義廳」,梅香吟銜尾也跟了進來。

    「集義廳」坐著一個老者,那是「游虹劍客」呂敖,宗元甲抬臉目注的一剎那,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人……

    已失去往年縱橫江湖,叱吒風雲的英姿雄風,僅僅相隔並不多久,眼前所看到的「游虹劍客」呂敖,已成了一個風燭殘年中的老人。

    宗元甲上前招呼,道:

    「呂莊主,我那呂兄弟沒有來?!」

    失神的眼珠,浮上一層薄薄的淚光,呂敖輕輕道:

    「唉,彬兒這孩子……」

    欲語還休,滴下兩顆淚珠。

    心頭一凜一寒,宗元甲接口道:

    「呂兄弟怎麼啦,呂莊主……難道……」

    一雙震顫哆嗦的手,從腰袋掏出一封信來,交給宗元甲,呂敖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漬,瘖啞的道:

    「宗……宗盟主,您……您看這封信……」

    「集義廳」上,除了「彩鷹」梅香吟,還有掌法「木笛金環」卜青、五堂堂主、「石旗四傑」、「金戈雙衛」等也都已悄悄坐在一邊。

    宗元甲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紙箋,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就朗聲念了出來:

    爹,孩兒不孝,撇下您老人家而去,養育之恩,來生報答,您老人家找個近親中孩子,作為呂家香煙後代……彬兒跪拜。

    宗元甲念出這封書信,「集義廳」中沒有一絲聲息……各個心頭壅塞著一股喘不過氣來的感受。

    抹去兩眼流下的淚水,呂敖道:

    「宗盟主,彬兒跟您不啻同胞手足,您……您可知道他去了哪裡?」

    突然想到一回事,宗元甲渾身一寒,暗暗打了個冷顫……

    那是在鄂北「清河坊」鎮上的「惠安客棧」,「玉蝶」凌玲曾說過這話:

    「我凌玲喪命你劍,是我自求解脫,萬一留此殘身,也要遁入空門,削髮為尼。」

    「羽化金劍」呂彬的回答是:

    「我呂彬血濺七尺,死在你劍下,你我之事就此有了個結束,不然,便結廬青山,了此一生。」

    此番回來鄂中「嘯天盟」總壇,途經「馬會坡」,在鎮上「春陽樓」酒店用膳,曾聽到鄰桌一位武林中人「金刀耀虹」練川所說,「玉蝶」凌玲被破腹開膛,喪命在「丹頂紅」華琮之手。

    「玉蝶」凌玲魂歸離恨,呂兄弟為了要實踐自己向凌玲許下的諾言——不錯,定是結廬青山,了此一生。

    心念游轉,宗元甲道:

    「呂莊主,我呂兄弟回家,可有跟您談些什麼?」

    搖搖頭,呂敖道:

    「彬兒只說『很累』,就回自己房去……老夫雖然急需知道你數位陪同彬兒去鄂北的經過,但彬兒臉色蒼白,身子疲累,老夫本想待他休息過後再問——第二天久久未見出來,老夫進他房裡一看,彬兒桌上留下此信,人已不知去向……

    輕輕歎了口氣,呂敖問道:

    「宗盟主,您等數位和彬兒去鄂北,當時經過情形如何?」

    聽這位「銀虹山莊」呂莊主問此話,宗元甲就把所有經過情形,詳詳細細說出,接著道:

    「『玉蝶』凌玲在『馬會坡』東南五十里鶴翅峰山麓遇害,呂兄弟要履行當時許下的諾言,可能……」

    話到半截,宗元甲頓了下來。

    兩行老淚簌簌流了下來,呂敖道:

    「彬兒,你為了些許兒女之情所苦,竟忍心撇下你年邁蒼蒼的老父?」

    宗元甲聽到此話,忍不住鼻子一酸,幾乎流下淚來……抑下自己心頭釣激盪,安慰道:

    「呂莊主,這是呂兄弟暫時想不開,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微微一頓,又道:

    「宗某策動『嘯天盟』各地分舵,再邀請天下武林同道,尋訪我呂兄弟的行蹤下落……呂莊主,『百善孝為先』,呂兄弟不會不想到這五個字!」

    輕輕歎了口氣,呂敖從座椅站起,道:

    「宗盟主,老夫告辭!」

    跟著站起,宗元甲道:

    「呂莊主,我送您一段路……」

    宗元甲陪伴呂敖,跨出「集義廳」門檻——他已分擔了這位老人家心頭的沉重。

    宗元甲送「游虹劍客」呂敖出「嘯天盟」總壇回來,就即吩咐「石旗四傑」鐵劍」蒲雄、「閃刀」邵中、「飛斧」馬森,和「金槍」呂鳴四人,寫下「箭書」,用「響鈴飛箭」分驛投遞,送往「嘯天盟」各地分舵,諭示尋訪「銀虹山莊」少莊主「羽化金劍」呂彬的下落。

    清清喉嚨,孟達乾咳了聲,道:

    「盟主,這話不知道我孟達該不該說?」

    側過臉,宗元甲道:

    「你說來聽聽,孟達!」

    聳聳肩,攤攤手,孟達道:

    「其實不必去尋找……」

    怔了怔,宗元甲接口道:

    「孟達,你是說不必去尋訪『羽化金劍』呂彬的行蹤下落?!」

    舌尖舐舐嘴唇,孟達道:

    「這位少莊主既然已有離家的打算,能不能找到是個問題,找到了肯不肯回家,也是個問題……」

    一聲輕「哦」,宗元甲進入沉思中。

    孟達又道:

    「即使找到少莊主,用『八人大轎』硬把他抬回來,他已不是『銀虹山莊』莊主『游虹劍客』呂敖的兒子……也不是您『嘯天盟』宗盟主的兄弟了……」

    微微一掀眉,宗元甲接口問道:

    「此話怎講,孟達?」

    孟達有條有理道:

    「就是您剛才那句話,盟主,『百善孝為先』,接下還有一句是『萬惡淫為首』,這是誰都知道的處世準則……」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目注孟達。

    朝宗元甲邊上的「彩鷹」梅香吟,彎彎腰施了個禮,孟達道:

    「梅姑娘,我孟達向盟主直話直說,您聽了可別見怪……」

    梅香吟搖搖頭,含笑道:

    「不會的,孟護衛。」

    話題移向宗元甲這邊,孟達又道:

    「這位『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彬,沒有將一樁兒女之事好好交待清楚,結果,三個江湖高手莫名其妙進了枉死城,怨冤相報,凌家父女也走上閻王路——這位少莊主不把前因後果自己想了想,扔下他年邁蒼蒼的老爸,一走了事,這……實在不像是俠義門中人的行徑……」

    皺皺眉,宗元甲道:

    「據你看來又如何呢?」

    用手揉了揉鼻子,孟達道:

    「盟主,我孟達粗人渾話,是不是該這麼說……那位少莊主呂彬想透了,自己會回家的,如果他還是想不透,就是揪他回來也沒有用。」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又進入沉思中。

    「年」來得快,去得也快……「嘯天盟」總壇的眾家兄弟,過完年後,又開始忙第二樁「喜事」,那是他們盟主「赤麟」宗元甲和「彩鷹」梅香吟的結婚大典。

    新年一過,「金戈雙衛」兩人,銜了盟主宗元甲的諭示,取道湘中「青巖坪」「寧河軒」莊院,接梅少琪、尤傑來「嘯天盟。總壇。

    忙碌中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似乎眨眨眼間,已是鳥語花香,春到人間的時候。

    「鐵翎」梅少琪在尤伯父尤傑,和「金戈雙衛」陪伴下,來「嘯天盟」總壇見到姊姊梅香吟。

    宗元甲對梅少琪,原來「梅兄弟」,現在已改口為「琪弟」的稱呼;而那位義薄雲天的「開碑手」尤傑,他也跟著梅家姊弟,恭稱一聲「尤伯父」。

    「赤麟」宗元甲和「彩鷹」梅香吟的結婚大典,真正接到邀宴觀禮請柬的來賓並不多,絕大多數是慕名而來的武林人物……他們參與這項盛典,誰都想一睹這位陴睨江湖,君臨天下,稱雄武林的「赤麟」宗元甲廬山真面目。

    「嘯天盟」富堪敵國,金銀盈庫,為了接待這些觀禮嘉賓,早在婚禮正日的前十天,已包下「界牌口」,和附近鎮甸,縣城的大酒店、大客棧,並派下總壇兄弟,凡往石旗峰。嘯天盟」總壇賀禮的賓客,打尖止宿,都不必支付金銀。

    婚禮正日漸漸接近,只剩下三天,就是宗元甲和他香妹花好月圓的佳期。

    孟達闖進後面「月眉軒」香閨,搗搗嘴,臉上帶著出自由衷的笑意,指了指「月眉軒」圓形拱門,向宗元甲道:

    「盟……盟主,他來啦,還有他老爸……」

    淋了一頭霧水,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你指的『他』是哪個『他』啊?」

    衣袖抹了抹嘴唇咧裂嘴一笑,孟達道:

    「就……就是那個想不透的『銀虹山莊』少莊主呂少俠,嗯,現在想透啦,他老爺陪了他來『嘯天盟』總壇拜訪您,和梅姑娘……」

    敢情「赤麟。宗元甲對這位呂兄弟著實關心,雖然孟達說出一番似通非通的大道理,但心裡還是暗暗惦念……希望這位呂兄弟早日平安回來。

    聽到孟達這些話,宗元甲臉上展出欣慰的笑意,道;

    「香妹,我們去外面『集義廳』!」

    兩人來到「集義廳」,「羽化金劍」呂彬從座椅長身站起,恭恭敬敬一禮,道:

    「兄弟呂彬見過大哥,見過未來嫂子!」

    梅香吟含羞一笑,回了個禮。

    微微一皺眉,宗元甲以長兄的口氣,道:

    「家裡留下一封信,不辭而別,呂兄弟,這些時候來你去了哪裡?」

    一聲「宗大哥」,欲語還休,呂彬緩緩低下頭來。

    座椅上的「游虹劍客」呂敖,替愛子解釋似的道:

    「宗盟主,你呂兄弟自鄂北歸來,心裡悶得發慌,去外面溜躂走走,但怕家裡的爹惦念,就回來『銀虹山莊」了!」

    賓主坐下,宗元甲道:

    「過去的事業已過去,別再魂牽夢縈結在心頭,呂兄弟,呂莊主膝下就只你一個孩子,朝夕侍奉,除了你外,還有誰?」

    欠身點點頭,呂彬道:

    「是的,宗大哥,兄弟知道。」

    目光投向梅香吟,「游虹劍客」呂敖含笑道:

    「梅姑娘,再過三天,就是你和宗盟主大喜的日子啦!」

    梅香吟臉一紅,輕輕一笑!

    孟達比手劃腳道:

    「盟……盟主,再過三天就是您和梅姑娘大喜日子,我……我孟達看來,呂莊主和少莊主別再回『臨泉灣』『銀虹山莊』,就留在『嘯天盟』總壇行啦!」

    僧浩接口道:

    「我說孟達,這話該是盟主說的,有你插嘴的份?」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含笑道:

    「呂兄弟,你和呂莊主不如留在『嘯天盟』總壇,大哥有不少事想偏勞你!」

    「游虹劍客」呂敖接口道:

    「彬兒,你大哥大喜之日,有不少瑣碎的事,咱爺兒倆可以張羅張羅。」

    呂彬一點頭,道:

    「是的,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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