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郁、憂、前程險 文 / 柳殘陽
他頓了頓,接道:「甚至雙方都不認識,陌生如同路人,但一得結合之後,則發生情感,滋長愛心,在婚後的共同生活歲月裡彼此互相瞭解,互相探索,互相融合又互相容讓,將兩個個體連繫成一個整體,有多少對夫妻不是經過這個程序而更臻美滿親蜜的?所以說,你認為你的出身和小儀的出身不能相襯,這不是正確的,狹義的,以我和南宮大哥的身份來說,都是江湖中人,不也與世代營商的小儀的父親深交莫逆麼?」
關孤沉默無言,僅是抿抿嘴。
於是,豐子俊又說下去:「第二,不要把未來的艱辛環境認為是生命的任格,甚至認為是生命的結束,關兄,這是悲觀的,不錯,你有你的理想,目標,與抱負,而你必須去完成你所不可拋置的責任,但是,這卻不能肯定你即將一去不還,或者生望渺茫,一個人要有自信,尤其是一個像關兄你這樣鐵般的武士,更得有堅定不移的信心才行,多少大風大浪,多少龍潭虎穴,以及多少生死關頭,你全闖過來,安知異口你要面臨的危難便聞不過?敵人是狠毒,是厲害,是人多勢眾,但關兄你更非易與之輩,況且,你也不是孤單的,我們會支持你,我們的朋友也會支持你,將來在你要去爭抗的惡勢力之前,自有人和你並肩進退,因此,情形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困難及灰黯,也因此,你不該為了尚未可定的將來的情況演變,便生犧牲你本身的幸福及一個少女的幸福!」
關孤低沉的道:「我承認,子俊兄你的話也頗有道理
豐子使振奮的道:「好極了,我就是喜歡明理的人。」
關孤笑笑道:「這麼說來,你是很希望——我接受舒姑娘的一番盛情了?」
做了個驚異的表情,豐子使道:「希望?僅是希望而已?我迫不及待的請求你能答允和小儀有個結果!」
關孤低喟一聲,道:「如果這樣做,會有人說我居心不良,乘虛而入,在舒家母女危困之中藉機示意,以求能霸佔舒姑娘——子俊兄這就和我原先的宗旨完全走樣了,你知道,人言可畏!」
大大搖頭,豐子俊道:「想不到一代豪傑如關死者,竟也有這麼個迂腐的想法,真是畏首畏尾,不敢面對現實!
並不氣憤,關孤淡淡的道:「我關孤會是這樣的人麼?」
豐子俊凜然道:「古人口『人言不足畏,天變不足懼』,關兄,只問你自己行為正不正,做得對不對,別人民語閒言,根本不置一笑,事實上你並非『盡心不良』,事實上你不是『乘虛而入』,事實上不是你『霸佔』舒娩儀,而是舒婉儀來祈求你,你並沒有丁點失德失守失份之處,別人訛傳誤論,又有個屁用?謠言止於智者,凡是相信那些傳活的人才是白癡!關兄,你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鐵梯掙的英雄,一個不畏暴力,不向強權低頭的義士,你敢於向天下罪惡挑戰,不懼向五獄集霸抗衡,你有雄心有毅力,有大無畏的豪膽,卻怎生偏偏怕聽這些半文不值的謠言?可笑!」
一時竟有些詞究了,關孤苦笑道:「我現在才發覺,子俊見,你好口才。」
豐子俊嚴肅的道:「不是我口才好,是我道理足!」
關孤低聲道:「好了,子俊兄,我們不談這個問題了,行不?反正,以後日子還長,仍有時間討論……」
豐子俊有些失望的道:「關兄,告訴我,別推托,你是不是為了小儀清白玷污才不願接受的?」
雙目驟睜,關孤冷烈的道:「絕對不是!」
豐子俊再接再勵:「那麼,是你根本不愛她?」
關孤略一沉吟,道:「老實說,我還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豐子俊援搓手,道:「你討厭她?」
斷然搖頭,關孤道:「一點也不!」
精神一振,豐子俊道:「印象不差?」
關孤點頭道:「是的,她是個好女孩。」
豐子使大喜道:「這就行了,男女之間的愛,是要用時間去培養,用心血去灌溉,用情感去滋潤的,如令你雖對小儀尚未產生愛意,只是因為你沒有朝這上面想,但你對她印象好,便是一個良佳的開始,久而久之,假以時日,我深切相信,你們一定會是情投意合,相親相愛的一對!」
望著對方,關孤有些無奈的道:「子俊兄,你是在逼我上梁山了!」
豐子俊道:「我是一片摯誠,關兄!」
頓了頓,他又謹慎的道:「過幾天,等我們到了關外,我再向大嫂子提這件事,怎麼樣?」
關孤搖頭道:「不,先不要。」
豐子俊急道:「為什麼?我已求了你這麼久了——」
歎了口氣,關孤道:「你錯了,子俊兄,男女之愛,並非可求可強的,應該順乎自然,發乎本性才是,何苦有絲毫勉強呢?且過一段日子再說吧,讓我好好的想想。」
豐子俊不以為然的道:「關死,這並不是一樁什麼值得一再斟酌的問題,你對任何事全是那麼果決乾脆,當機立斷,怎麼獨對這件事竟是猶猶豫豫?」
關孤傷感的道:「不是我猶豫——我總覺得這件事值得考慮的地方太多,不可倉促決定……對舒姑娘,我也有著無盡的愧疚……」
豐子俊問道:「為了她清白遭污?」
緩緩頷首,關孤沉重的道:「是的,這個愧疚,使我不敢面對於她……」
豐子俊立刻道:「很簡單,你若愧疚,便該補償!」
怔了伍,關孤道:「補償,如何補償法?」
豐子俊有力的道:「娶她!」
歎息一聲,關孤道:「又轉到老題目上來了。」
豐子俊低沉的道:「這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補償方法,關兄,你想想,她在你面前受人糟蹋,可謂自尊盡喪,你若不要她,更將她推給誰?」
關孤將罩在聯頭的毛毯往身上拖了拖,慢慢的道:「子俊兄,你是把圈子套到我頸項上了!」
豐子俊抱歉的道:「原諒我,關兄。」
關孤苦笑道:「過些時再談行不?」
豐子俊仍欲勸說:「關兄,我的意思——」
關孤柔和卻堅決的道:「不要再增加我的苦痛與不寧,子俊兄,這件事我們現在不討論,過些日子,好嗎?」
勉強點點頭,豐子俊道:「好吧,但過些日子你卻一定要明白表示,不能含糊矇混!」
關孤沉重的道:「我會的,子俊兄。」
打了個哈欠,豐子俊道:「那麼,你歇著吧!」
望望天色,關孤笑道:「該我的班了,你去歇著吧,我來守夜。」
轉頭瞧向篷車底下酣睡著的南宮豪與李發二人,豐子俊羨慕的道:「這兩位仁兄可真是『高枕無憂』,睡得香甜,叫我,就辦不到。」
關孤安詳的道:「有些人是這樣的,拋得開心事,看得談逆境,該做什麼做什麼,不會對尚未到來的苦難有所憂慮……」
豐子俊道:「這樣的人真是有福了。」
關孤閉閉眼道:「明晚,我們便可抵達『古北口』。」
豐子俊神色一凜道:「不錯,這是最後一關,能否脫險,就看這一關了!」
關孤沉默了一下,道:「我們是勢在必闖,對方卻勢在必得!」
豐子俊有些伍仲的道:「勢在必得?」
關孤低緩的道:「我們很清楚,只要闖過此關,便達坦途,同時,他們也很清楚,目前只有在這最後一道卡上能有把握攔截我們——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因此,他們將不擇任何手段不惜任何力量,不顧任何困難的攔截我們,他們會傾以全力,他們會像瘋狂一樣達到這個目的,否則,只要我們一旦脫困,『悟生院』的威望,名聲,信譽,即將一落千丈,永難復升,這是禹偉行及『悟生院』那一干奴才所無法忍受的……」
豐子俊咬牙道:「我們只要擇一撐,只要挺一挺,一待出關,就是我們的天下了,在那裡,我們可以大大方方,堂堂皇皇的與『悟生院』來幾場硬拚——如果他們有膽量追來關外的話。」
搖搖頭,關孤道:「他們不會傻到追出關外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他們比誰都明白,在關外,他們人地生疏,耳目不靈,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條件一樣不備,他們會蠢到在此等狀況下以遠兵攻堅?」
抹去眉梢上的一滴露珠,關孤又低沉的道:「所以,他們曉得只要一旦讓我們出了關,他們的希望即將破滅,他們便會拼盡全力於關內達成目的,『古北口』,便是他們達成這目的的最後一個地方了!」
志忑的,豐子俊道:「說真話,關兄,明天闖『古北口』,你有把握麼?」
臉色是悒鬱又陰暗的,關孤晦澀的道:「一點把握也沒有。」
嚥了口唾液,豐子俊道:「那……那不很危險?」
關孤頷首道:「是很危險,所以我這幾天來一直在想,想希望能想出一條計策過關,子俊兄,這次闖『古北口』,我們要一半智取,一半力敵,若是光憑武力硬拚是辦不通的,非但辦不通,而且准砸。」
心腔子「撲通」一跳,豐子俊吃驚的道:「准砸?」
點點頭,關孤道:「若是光靠武力的話,不錯!」
豐子俊憂慮的道:「那要怎麼辦呢?這條計策,你可曾想妥了?」
關孤道:「已有個概念,尚未成熟,所以,我至今無以成眠!」
豐子俊焦灼的道:「你可得快點籌思妥當才是,關兄,你這一說,我的心全涼了一半……我以為以我們幾人的聯手之力,應該可以硬間得過才是!」
木然一笑,關孤道:「你錯了,子玻兄,你太低估了『悟生院』的力量,尤其低估了禹偉行的手段,如果我們硬拚明間,可以說希望渺茫!」
有些不大服氣,豐子俊道:「不一定吧?」
關孤緩緩的道:「一定的,子俊兄,我給你一分析,你便會明白找這樣說不是危言聳聽了,『悟生院』如今的『前執殺手』群中,『真龍九千』尚有『貝廈』谷南,『螭吻』左勁寒,『蒲牢』賀大冒,『饕餮』馬長盛,『蜍夏』崔涼,『睚眥』金重祥,『椒圖』公治冠等七八,這七個人已足足可以罩住你與南宮兄、李發三個而有餘,他們另尚有『紅旗執刑』『雙面人』竇啟元……」
他抿抿嘴又道:「此人武功之悍強也不在任何一個『前執殺手』之下,再加上『黑即君』莊彪,『玉魔女』程如姬,以及幾名功力不弱的頭領,以『悟生院』院主禹偉行為首來對付我,我致勝之望也就極小了……
「此外,你別忘了『悟生院』的盟幫『綠影幫」及『火珠門」」
他沉思一下,接道:「他們的力量也不可忽視,而我們如果全被『悟生院』的高手纏住,你叫誰再去應付這批人?又叫誰去保護舒家母女?說句難聽的話,恐怕連我們自身也保不住了!」
豐子俊的形色頓時沉黯下來,他喃喃的道:「可不是……」
搖搖頭,他又道:「關兄,以你的武功造詣來說,抵敵禹偉行他們幾個人莫非也這麼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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