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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雪達魔的遺憾 文 / 馬榮成

    天地人三界之間,真正最強、最無敵的,到底是些什麼?

    許多人的第一個答案,都會是——

    「神!」

    皆因大部份的民間蒼生,聽聞「神」這個字,便已不期然心生九分敬重;這些人認為,若能被尊為「神」者,便已是至高無上。無所不能,更遑論是否無敵!

    事實卻不盡然。

    實情是,神與魔,已經對立了千千萬萬年,但「魔終究仍是不滅,長存不息;亦即表示,神根本就沒有能力撤底打敗魔,神魔之間,力量也許只是——不相伯仲!

    神魔均等!

    既然茫茫天地,曾有一個自大狂妄的人自尊為神,且修為更已臻至長生不死的境界;那未,若也有一個人不屑自尊為神,卻甘號為「魔」,這頭「魔」的道行,會否亦與那個長生不死的神一樣均等?

    抑或……

    魔的功力,甚至比神更複雜,更無敵,更出乎神的意料?

    更匪夷所思?

    這頭足可與神相比的「魔」,又會有怎樣的眼睛?

    怎樣強而恐怖的——

    惡?

    魔?

    之?

    眸?

    而這頭魔的「惡魔之眸」,此刻已呈現在聶風與步驚雲的眼前。

    教他們二人不看不行!

    聶風與步驚雲簡直無法想像,柔情似水的孔慈,居然可以變成這樣!她,究竟還算不算是他們一直認識的——孔慈?

    赫見眼前的孔慈,渾身被一團濃濁的黑色雲霧籠罩,只有一雙眼睛,在黑霧內閃爍著冷漠邪異的光,還有她的雙手,雖亦露黑霧之外,卻已轉為一一一一種如同由地獄而來的死黑色!

    這團濃黑的霧氣,相信是從孔慈的體內自行發出;孔慈每踏前一步,她方圓一丈之內的樹葉亦給黑氣逼至如雨灑落,這些黑氣,簡直已可稱為死氣!

    惟這些亦並非聶風與步驚雲震愕的原因,真正令他倆呆住的是一一一孔慈於黑霧內的目光,竟是如此的冷而陌生,如此的充滿怨氣,那種怨,彷彿要怨盡天地人三界的萬事萬物!

    更何況,從她的雙眸看來,她彷彿已不再認識跟前這兩個在她心中異常重要的男人,她儼如變了另一個人!不!她已變為另一種不是人的可怖物體!

    在黑霧內的孔慈真身,究竟已變為什麼東西?她的真身到底是些什麼?

    至今仍在緊盯著孔慈自樹林步出來的經王,此時卻一瞄步驚雲與聶風,笑道:

    「呵呵!看來,孔慈那臭丫頭倒是真的對你倆異常關心,她的力量還未完全復甦,正處在『人魔之間』的變化境界,便已不顧一切,急不可待走出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嘿嘿!你們兩人的鬼力倒真不少……」

    聶風與步驚雲並沒作聲,二人只是在凝神戒備,因為他們根本不能確定經王會於何時向孔慈再次出手!也不能確定如今正處在「人魔之間」的孔慈,有沒有能力應付經王那匪夷所思的功力與身手!

    然而經王此際看來,卻並沒立即出手的意思,他猶在朗聲道:

    「不過即使她尚未完全甦醒,她此刻所處的『人魔之間』,已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自己,甚至有充足的力量,可以把這方圓百丈的事物——」

    「全部毀滅!」

    說到這裡,經王亦徐徐朝正滿身黑霧的孔慈回望,目光如炬的道:

    「可惜!真是可惜!惡魔之眸,即使你能完全甦醒,今時今日,你未必是我的敵手,更何況,你還處在『人魔之間』的境界,你的力量,充其量也僅得甦醒時的五成,所以,惡魔之孔慈!你今日「必!死!無!疑!」

    出手了!經王再動殺機,但聽「霍」然聲起!經王十指一翻,不知何時經文中的十個字沽在十根指頭之上,繼而暴喝一聲「破」,十個經文黑字,已如十道「黑箭」般朝孔慈轟去!

    經王曾向風雲露過一手,步驚雲與聶風早已知道,他的一個小小「經」字威力之巨,足可擊斷十多株參天古樹;此際竟然「十」字齊出,破壞力之強簡直無法想像!

    聶風當下毫不細想,奮不顧身縱前,希望以自己身法之快,可及時把孔慈拉過一旁;沒料縱至半途,驟覺自己身畔斗蓬一揚,卻原來,步驚雲的身法亦不下於聶風,居然亦可與以「快」享譽武林的神風腿聶風,並駕齊驅!

    聶風在此瞬息間不由一愣,步驚雲原來也像他一樣,如此關心孔慈?縱使他的外表看來,一直對一切人和物漠不關心?

    可是,無論是步驚雲抑或聶風的關心,孔慈似乎全不需要,更毫不領情!

    此時那十個黑字已射至孔慈眼前五尺,步驚雲與聶風亦掠至其身前五尺,快將可以一把拉開她,椎是,一直在黑霧內默不作聲的孔慈,驀地張口暴叫:

    「統統給我——滾!」

    暴叫同時,孔慈伸在黑霧外的兩雙黑色的手,遂地左右分飛,左掌一掃,便把撲近救她的風雲重重掃出五丈之外,右掌一揮,便把那十個威力無侍的黑字以巧勁揮開,十個黑字頓時射向十丈外的一塊十人高的山壁,登時把那塊山壁——斷為十截!

    好厲害!縱然孔慈還未完全甦醒,但僅是輕描淡寫,就能把在江湖極負盛名的風雲,與及經王十個奪命黑字掃開,苦她真的完全甦醒的話,相信功力亦會與經王在伯忡之間!

    十字被掃,經王不怒反笑,邪笑:

    「好!不愧是惡魔之眸!這一手破得乾淨利落!但無論你有多強,也無法可以比老子更強!你可知道,以老於的資質,已經超出主人曾作的預測之外?」

    「主人曾預計我會在這三年的龜息期間,會悟出第十二層的『無經元道』,但主人實在小看我對黑瞳那婊子的憎恨之心,我對她的妒忌,不但令我日夕寢食難安,更刺激我必勝的決心,反而更有助我加速功成……」

    「如今,還距三天,我的『無經無道』便能至第十三層不可思議的境界,那時候,只怕主人也非我敵手,更不論是黑瞳,更不論是你——」

    「惡魔之眸!」

    「眸」字乍出,經王驀地以內勁一震,背上的草簍隨即射出兩卷經文,他復以指勁隔空一點,兩卷經文立在半空攤開,就在這兩卷經文自半空向下飄落之際,經王復再獰笑狂叫:

    「惡魔之眸!就讓你在死前看看,我經王『無經無道』第十二層——-」「最基本的威力吧!」

    狂叫方罷,經王一雙巨掌愈發火紅如血,同一時間,他血紅的雙掌,已分別向飄下的兩卷經文一拍!

    「砰彭」一聲!只見這兩卷經文內的所有黑字,已如排山倒海一般蜂擁而出,疾向孔慈激射過去!

    一篇般若心經,全文共有二百六十六字;經王的「般若魔經」,本是倒書般若心經而成,每篇亦同樣載有二百六十六字,如今他所手的經文卻有兩卷,亦即是說一一此刻正有五百三十二個黑字朝孔慈轟去,而這些黑字所蘊含的殺傷力,更比之前那十個黑字,何止強猛幾倍?

    這五百三十二個黑字所帶動的元匹勁道,已經令孔慈身前十丈的地面悉數爆開,修忽間碎石漫天橫飛,情景宛如人間未日!

    天!聶風與步諒雲見狀為之色變;如斯強橫可怕的破壞力,竟然也僅是第十二層」

    無經無道」的基本威力?若經王全力把第十二層全力施為的話,威力又會致何等驚人境界?還有,他更將於三日後練成極度不可恩議的第十三層,那時候……

    他會否成為普天之下,最無敵的高手?

    儘管經王來勢洶洶,氣勢如虹,惟霧內的孔慈仍無懼意,只是睛光一閃,道:

    「我偏不信——-你可以打敗我!」

    說著雙掌齊施,「波」的一聲!掌勁竟自生一股徑闊半丈的黑色氣團,奮力向正迎面襲來的五百三十二個「殺」字迎去!

    「孔慈!別要硬拚……」

    「快避!」

    早已被孔慈掃出五丈外的聶風忽地驚呼,步驚雲雖不致於驚呼,卻已第一時間再次向孔慈撲去,而聶風在驚呼之間,亦後發而上!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她了!

    儘管聶風關心孔慈情切,惟孔慈卻一點沒有閃避的意思,掌勁運得更急,而她所生出的黑色氣團,終於亦與經王的五百三十二個字——

    碰個正著!

    聶風與步驚雲滿以為這霹靂硬拚,一定會爆發驚天動地的爆炸力,誰知居然沒有!

    經王的五百三十二字,赫然被孔慈的黑色氣團吞噬,悉數凝頓半空,她,竟可接著此雷霆一擊?

    孔慈冷冷盯著經王,緩慢而輕蔑的道:

    「你的把戲就僅得這些?未免太令我失望!」

    經王也是一陣邪笑,答:

    「當然不是!」

    「咪!」「噗!」「叭!」「呢!」「嘛!」「奄!」

    「破!」

    破字甫出,經王迅即朝孔慈所生的黑色氣團隔空一戳,但聽氣團內即傳出「彭彭彭」

    的五百三十二記響聲,整團黑氣頓被刺破,那五百三十二個黑字復再破氣而出!不單如此,那五百三十二個字的所有墨汁,在此彈指間已匯聚而成一個丁方五尺的特大「經」

    字,泰山壓頂一般,直朝孔慈迎頭壓去;孔慈一直皆在輕敵,防守已然鬆懈,當場給這個巨大的「經」字轟個正著!

    「碰」的一聲隆然巨響!就在「經字」轟進孔慈黑霧內的同時,黑霧內隨即傳出「噗噗」之聲,一道血柱更從黑霧內激噴而出,這……

    是孔慈的血?她……已受傷了?

    是的!孔慈的力量本來便未曾甦醒,她在此「人魔之間」的尷尬階段,又彷彿變了另一個人,過於輕敵,即使她甦醒後的力量可比經王,若然輕敵,也非傷敗不可!

    驟受重創,孔慈已連人帶霧跌在地上,沒有人知道她傷勢如何,只因那團黑霧仍團團的籠罩著她!

    「孔慈一一一」聶風再度高呼,同時亦己撲近孔慈,企圖察看她的傷勢,沒料那個「經」字在轟中孔慈之後,仍未「字」消雲散,反向經王迴旋;經王恐怖地笑:

    「臭小子快滾開!我要殺的並非你們,別要阻我殺惡魔之眸,否則連你的狗命也不保!」

    說話之間,經王手腕一扭,一帶,便已把那個迴旋著的「經」字再次揮出,猛力朝孔慈與聶風旋去!

    此時聶風已站在孔慈身前,只要他願走,以他快得驚人的身法,還是可以及時避開正逼近眉睫的「經」字殺著,但——

    他怎會避?他怎能閃?他怎可能丟下孔慈?儘管孔慈已像是變了另一個人……

    他是聶風!

    永遠把孔慈視為知己朋友的神風腿聶風!

    這一招,他決定為孔慈這個可憐的朋友一一一擋!

    不單聶風,聶風速地發覺,一條高大身影己霍地出現在他身畔,這條高大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步驚雲!

    「雲師兄?」聶風訝然;逼近眉睫的「經」字,縱是被黑瞳稱為擁有可怕力量的「惡魔之眸」;孔慈,亦彼轟至重傷,以他兩師兄弟的功力,暫時更不能與經王相比,聶風力救孔慈,這次擋招,早已預計自己會非死即傷,沒料到步驚雲竟亦與他站在一起!

    但時間已不容聶風細想步驚雲的心,因為那個經字已逼至二人跟前五尺,步驚雲冷面之上戰意驟然暴升,沉喝:

    「出手!」

    此言一出,聶風立時會意,快勁無倫的風神腿已橫掃而出,步驚雲亦不怠慢,排雲掌勁更如江河堤一般一爆發!

    「不自量力的蠢材!死不足惜!」經王狂叫著,他一眼便可瞧見風雲二人的功力縱然不弱,惟比諸他的無經無道,還是不如!這次硬拚,他倆非要傷亡不可!

    果然!又是「碰」然一聲雷響!排雲掌、風神腿,終於與經王的無經無道拚個正著,步驚雲與聶風似乎真的不敵,登時口噴鮮血,若然再堅持下去,只怕必被那個「經」字震個五臟六腑碎盡而亡,但……

    孔慈輕敵,經王又何嘗不是輕敵?

    他造夢也設想過,今日自己會遇上兩個——

    他無法估量的勁敵!

    真正的勁敵!

    就在步驚雲與聶風被「經」字轟至口迸鮮血之時,二人於傷重之下,丹田之位竟不由自主隱透一股白芒,這股白芒似被那個「經」字所含的無敵力量吸引,突然急劇流竄,眨眼間竟已竄至二人掌腿之上,登時再與無經無道第十二層霹靂硬拚!

    兩道絕世力量首度硬碰,所爆發的「隆」然巨響,儼如天崩地裂一般,週遭氣流更被這股強大無比的爆炸力牽動,霎時狂風大作,方圓十數丈內的樹木,亦被震至連根拔起,向四方八面激射!

    但更可怕的還是兩大絕世力量激拼的核心!只見經王以五百三十二個小字聚成的「經」字,赫然已被步驚雲與聶風體內的那股神秘白芒轟個迸碎,「經」字所含的餘勁,與及風雲體內白芒所生的震力,反而悉數向經王回歸!

    經王一直在低估風雲,也像惡魔之眸孔慈一般輕敵,萬料不到他倆竟深藏一股不知名的絕世力量,可把他的無經無道第十二層徹底轟散,震驚之餘,當下也毋庸怠慢,雙掌一合,正想運起獨有的無形氣牆護體,然而……

    被反震回來的氣勁實在是太快了!經王未及運氣,已給餘勁轟個正著!

    但聽「哧刷」連聲,縱是強如目中無人的經王,亦彼這一股融合風雲體內白芒的餘勁轟至平地連退二十步,經王的雙腿更在地上劃下兩道深刻長坑,可知風雲的白芒何等霸道!

    「不……可能!」被轟退二十步的經王神魂稍定,甫即狂叫:

    「媽的!你們兩個……只是不逾二十的傢伙,體內怎可能擁有超越百多年的功力?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狂叫聲中,經王血紅的嘴巴亦「嘩啦」吐出一蓬鮮血,顯見已然受創,惟他仍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帶著無法置信的震驚,瞪著步驚雲與聶風道:

    「我的無經……無道,本是衍生自主人的無上魔功;而且……我也累積了至少六十多年的功力,才能憑機緣及資質臻至這個境界,你們倆資貿雖然上佳,也絕不可能擋我的第十二層無經無道,雖道……難道……」

    「你們適才的強大力量,是與我主人所習魔功背道而馳的……」

    「神的力量?」

    「那個長生不死的老傢伙——神,他所修練的——-」「摩訶無量!」

    「摩訶元量」四字一出,步驚雲當下眉頭一蹙,他從沒聽聞世上有這一種神功,更遣論會想過人間有一個長生不死的「神」,而且,他適才與聶風在體內自生的白芒,更令他如古井不波的心泛起陣陣漣漪;沒料到自己體內,會潛藏著一股絕世力量,一股超越一百年修為的力量!

    然而反應最強的還是聶風!

    他不虞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經王,會吐出「摩訶無量」這四個字,更不虞經王會知道世上有一個長生不死的「神」;搜神宮內的神,他的一切不是全都非常隱秘?聶風不由衝口而出問:

    「摩訶元量?你……怎會知道世上有那個神?」

    此言一出,聶風方覺自己問得太快;他這樣問,豈非對其身畔的步驚雲說,他其實也知道人間有這個神,他更知道他和步驚雲體內的摩訶無量,是從何而來!

    他曾應承雪緣,絕不向步驚提及過去五年的事,所以只是曾向步驚雲提及,他在失憶的五年內,一直在西湖流浪,如今他既然說漏了咀,恐怕,以步驚雲的冷靜,早瞧出事有蹊蹺……

    果然!聶風驟覺渾身有點不自在的感覺,他暗暗斜眼一瞄,卻原來,死神冰雪一般的目光,已滿懷疑惑地落在他的身上!

    最糟的還是,此時的經王已在回答他適才的問題:

    「果然!雖然老子已才息三年,不知世事,但亦猜得一點不錯!

    從你的說話裡已可聽出,你們果然在老子練功的三年內,曾經遇上那個長生不死的神,且還分別獲得了那老怪物『摩訶無量』的力量……」

    他聲稱「神」為老傢伙、老怪物,卻似乎還沒有回答聶風,究竟他為何會知道摩訶無量?會知道神?聶風有點「作賊心虛」,也是無心再聽,可恨看來受傷不輕的經王猶在滔滔不絕:

    「不過這又何干?步驚雲!聶風!縱使你們身懷摩訶無量又如何?你們看來還不懂把它靈活使用,也僅是徒負百年神功而已……」

    經王說著,忽地朝步驚雲與聶風一步一步走近,口了猶在道:

    「可是老子便不同了!老子的無經無道。在三日之後反會至不可思議的第十三層,那時即命名你們懂得如何運用摩訶無量,在一千招內也未必可以有半分勝算,更何況……」

    「你們與孔慈,亦沒有命等至那天了……」

    經王一面說,猙獰的目光,一面朝風雲及地上黑霧內的孔慈一掃,殺機大露:

    「老子適才一招雖受創不輕,卻仍舊可以行動,更可再使出五成功力,但你們,你們如今,可也能像老子一樣走動?」

    聶風聞言心裡暗暗叫苦,步驚雲的面色也是相當凝重,不錯!

    他們私下自知,剛才與那個「經」字首度硬持時,已經受了嚴重內傷,寸步難移,否則二人體內的摩訶無量,也不會驟然爆發;搶救他們。

    然而,儘管摩訶無量已重創經王,步驚雲與聶風由於在重傷時不由自主使出摩訶無量,虛耗更多,益發傷上加傷,此刻他倆仍能鐵錚錚的站著,全因為一股不能屈膝在敵人面前的意志。

    再者,恐怕他倆將要連站著的意志也逐漸失去,無論他們的意志怎樣堅如鐵石,他們也只是血肉之軀,井非鐵石打造,他們的體力已一分一毫流失,他倆即將在極短時間之內昏厥過去……

    經王正看準他們這一點,臉上的殺氣益發熾盛,險惡地笑:

    「怎麼樣?給老子說中痛處了吧?」

    「不過你們不用因為剛才之戰有半分遺憾!所謂『勝生敗死』,實乃兵家常事!」

    「人類,只會在不停的戰鬥中進步!從敵人的死亡中扶搖直上更高境界!」

    這正是真正的「武癡」本色!經王說至這裡面色一沉,遂地朗聲暴叫:

    「步驚雲!聶風!你們下了黃泉別要怨我,只怪你們自己多管閒事!老子如今就先把你們幹掉,再幹掉惡魔之眸孔慈!老子要你們三個畢生的故事,就在今夜——」

    「正式完結!」

    經王說干便於,絕不猶豫,語起手落,聚滿他殘餘五成功力的血掌一揮,一股血紅掌勁已先朝聶風臉門隔空疾劈!

    勁風撲面,拿影未至,聶風一頭長髮已給經王這一手霸道掌勁轟至向後飛揚,足見僅餘五成功力的經王仍是利害無比。

    惟聶風依舊面無畏色,他不怕死,他如今惟一擔心的,只是黑霧內的孔慈仍無半分動,他只怕她不用經王下手,她老早已在黑霧之內香消玉殞!

    一旁的步驚雲雖仍是目無表情,惟冷眸之內,彷彿隱隱閃過一種特殊的感覺,彷彿,他也不願看見,聶風這個師弟,就這樣死在經王手上!

    然而此際的他,根本己無力可以保住任保人,甚至亦自身難保!

    但,儘管二人已無法自保,卻還有一個人可以保住他們!

    而這個人一一已經來了!

    就在千鈞一髮間,一團徑闊一尺的雪球,遂地朝經王正劈向聶風的血掌激擲過去!

    「蓬」然一聲!雪球當場把經王驚天掌勢制止,且遇勁即破:那雪球爆開的震撼力,頓把傷重難移的風雲震飛,二人遂倒在數丈外的地上!縱使強如經王,同時亦給震退兩步!

    僅是一個雪球便把強悍的經王震退兩步,來者到底是誰?

    嵩山也井非至寒之巔,此時更非殘冬,雪從何來?

    經王盯著地上雪球迸爆後所灑下的雪漬,鄧卻是非常迷惑,他似乎想不到,那個人居然來了!

    「是……他?」經王惑然:

    「竟然是……達魔雪手?」

    「雪達魔,是你來了?」

    「不錯!」

    「是我!」

    「雪!達!魔!」

    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從不遠的密林內傳出,接著,密林內即時飛出一團白影!啊?他真的來了?

    經王反映尚快,這次更早有準備,即時雙掌一合,渾身立即散發一堵無形氣牆,重重把自己護於其中,此時白影也已飛至經王護身氣牆的範圍邊緣,頓時爆出一聲巨響!

    卻原來,那團白影並非一團人影,而是一個比剛才更大的雪球!經王但見雪球在自身氣牆外憧破,感到像被捉弄,憤然道:

    「既然來了便堂堂正正現身,別要在故弄玄虛!」

    此語一出,經王驀聽自己身後不遠處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答:

    「經王,我早已現身了。」

    「實在難以置信,以你今時今日的功力……」

    「竟然仍無法發現我!」

    一語方罷,就連早已倒在地上、正逐漸感到力竭欲昏的步驚雲及聶風,也已遠遠看見經王身後,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條魁梧的白衣人影!

    是的!是他來了!

    白紗蒙面!

    白蓬披身!

    百蝠踏肩!

    他整個人,總給人眼前一白折感覺,他,正是一白衣雪達魔!

    他的心,會否像他的一身白衣那樣一蒼白?

    雪達魔乍然出現,最咋舌的固然便是聶風與步驚雲,因為他們此行所要面對的敵人,除了黑衣的黑瞳,紅衣的經王,竟還有一個白衣的雪達魔!

    只是這個雪達魔,看來卻並沒有黑瞳與經王的可怕,至少,在他身上,仍未發現任何逼人的殺氣!

    經王回目一看身後的雪達魔,身上的護身氣牆未有半分鬆懈。

    正色道。

    「雪達魔!不見三年,想不到你的輕功,仍然是我們三大人行化身之中最好的一個!

    以你無聲無息的輕功,想必,你已臻至可以一口氣飛躍百丈而無需以物著力的境界!」

    雪達魔透過蒙首的白紗盯著經王,答:

    「可以的。不過,人生在世,又有多少次春夏秋冬?多少個朝露,又何苦斤斤計較可飛躍多少丈的距離?又何需為誰勝誰負而耿耿於懷?我們三大人行化身,無論誰是最強,也僅是已經死了橫久很久的人,只是我們的靈魂,未能陪著我們的軀體入土為安而已……」

    雪達魔的說話,聽來異常荒誕,一直在聽著的聶風和步驚雲,私下亦在琢磨,他們三個本是死了很久的人,靈魂卻何以不能入土為安,無法安息?

    經王鄙夷的道:

    「雪達摩,你又在說那些他媽的佛理了!嘿!聽你的語氣,你此番現身,是為了阻止我對付黑瞳,甚至阻止我殺孔慈?」

    雪達魔緩緩點頭:

    「正是!孔慈是黑瞳唯一最親的人!我絕不容你以殺孔慈來打擊黑瞳!而且我也要阻止你殺步驚雲與聶風!」

    經王不屑地笑:

    「呵呵!他們的生死干你屁事?你以為自己真的是濟世為懷的達摩?」

    雪達魔回他一句:

    「經王!雖然你早已被主人逐了出來,但也別太放肆!」說著一瞥正倒在地上的風雲,又看了黑霧中的孔慈一眼:

    「主人縱然因為我的過於愚仁,不再委任於我,甚至主人今次遣派黑瞳引風雲前赴少林,也僅以黑瞳喜歡玩弄二人為借口,盡量不讓我發覺,免我勸阻黑瞳……」

    「可惜,在得悉黑瞳以死神之吻的解藥,誘風雲及孔慈前來少林之後,我已撤底明白,主人,正要實行其魔渡眾生的——最後計劃!」

    「其實,主人根本不用這樣做;主人也曾有恩於我,儘管我認為『魔渡眾生』的計劃並不可能實行,也不會阻撓;我亦會支持主人,甚至盡我最大的本事,保護主人計劃內的聶風,與及——」

    「步驚雲!」

    經王聞言「嘿嘿」乾笑,問:

    「你的意思,是你絕不會讓我殺步驚雲與聶風?」

    雪達魔重重點頭,義無反顧的答:

    「世情對於我這個死了的人,本已淡然無味,但有一件事情,卻是無論在我雪達魔生前死後,亦沒有一刻淡忘:那件事情,就是——

    「信念!」

    「當年我為報主人救命之恩,曾發誓永遠效忠主人,即位車主人如何看我,我的『信念』仍舊不變!所以,我雪達魔今日約不容你傷害風雲!」

    好一條硬漢!聶風聞言不由心中激節讚賞;步驚雲雙目更閃爍著一股異樣光芒,他似乎比聶風更欣賞眼前的雪達魔!那管他是——魔!

    不過經王似乎對雪達魔的「信念」甚為憎厭,但聽他冷嘲道:

    「好!想不到我們的雪達魔居然是一個如此重視信念的人,可惜,你的實力向不及我,你認為你能力可堅守自己是信念與我對抗?」

    雪達魔正色道:

    「經王!別忘了你在這三年內雖有大成,我也並非全沒進步,你如今體內僅餘下五成功力,難道你認為以我目前道行,連你五成功力也不及?」

    經王冷哼一聲:

    「即使你能及我的五成功力又如何?我如今已運起無形氣牆護體,以你目前實力,絕不可能攻進我的護身氣牆之內;只要我有半個時辰歇息,內力便曾回復三成;那時,以你僅及我五成的功力,又怎可抵擋我的八成功力,嘿嘿……」

    原來經王能在半個時辰內回復三成功力,雪達魔聽後猶氣定神閒:

    「可惜,你實在大低估我了!」

    「經王,你知否在這三年之內,我也像你一樣,悟出更上一層的武學?」

    「縱使我不能以功力破進你的氣牆之內傷你,我,卻可以用我最新悟出的——『一指雪』……」

    雪達魔說著淡然一望經王,猝地沉聲一喝:

    「把你撤底冰封!」

    封字乍出,雪達魔已閃電伸出右手食指,往經王的無形氣牆範圍內一點,說也奇怪,只見經王方圓一丈之內,居然已迅速凝成一個徑闊一丈的薄冰球,團團把經王困在其中;冰雪更飛快向冰球內的經王侵去,經王欲要連勁破開薄冰,方才發覺,這種冰雪奇寒無比,已在剎那間把他的四肢凍僵,且還侵進他的五臟六髒,制止他再度使用功力!

    「好一招……一指雪!但,你竟然……乘人之危?」經王在冰球之中皆目道。

    雪達魔仍是一派悠然:

    「別忘記你我都是世人不喜歡的魔!魔,幹此乘人之危的勾當,有何不可?」

    經王怒得無以復加,喝:

    「雪達匠!你斗膽壞我好事,只要我一旦破冰而出,便絕不會讓你好死!」

    雪達魔搖首歎息: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坦白說,主人當年雖救了我,但已經這麼多年了。我亦已輪迴復話了無數次,我的靈魂,亦開始厭倦這種為求永遠存在,卻不斷重覆復活的生涯……」

    「如果你在破冰之後能夠真真正正的殺死我,使我不再復活,我雪達魔……」

    「無任歡迎!」

    「不過,如今未免言之尚早,你被我的一指雪所封,無論你功力多麼強橫,至少也需三日方可以自身內力,烘暖凍僵的身體……」

    冰封內的經王聞言更是發怒不止,椎冰雪已侵進他的五竅之內,他已連破口大罵的機會也沒有,只是睜看一雙攝人的雙目、瞪著雪球外的雪達魔,儼如一具給冰封了萬年的血衣殘屍!

    「很憤怒,是不是?不過如果怒火可以把雪消融,我還習這一指雪來幹啥?經王,對不起了,我愈看你那張為武癡迷的臉,愈覺看不順眼,我已不想再看下去!」

    「請你立即在我面前消失!」

    一語既出,雪達魔驀地回身提腿,向經王身處的冰球一掃,登時把整個一丈冰球,踢飛十丈開外,一直向山下滾去,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經王連人帶冰一起消失後,雪達摩方才緩緩回首,先是看了步驚雲及聶風一眼,然後便一步一步走近仍被黑霧籠罩的孔慈。

    聶風雖已力竭欲昏,椎仍鼓盡殘餘氣力,欲張口問雪達摩究竟想把孔慈怎樣;誰知身釁已先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比他更快說話:

    「別……要接近……」

    「孔慈!」

    是步驚雲的聲音!聶風聞聲心頭陡地一動,私下有點感動。

    畢竟,縱使步驚雲已再非那個曾與他一起戰神的「阿鐵」,他也不是一個完全絕情的人,只是世人並不知道而已。

    雪達魔乍聞不哭死神竟會出言叫他別要接近孔慈,先是一怔,繼而一笑,道:

    「想不到孔慈這個可憐的婢女也有此等本事,居然能令不哭死神也在乎她的安危,但你放心,若我雪達魔真的要對你們或孔慈不利的話,便不會冒險與經王反目了!我只是想看一看孔慈的情況!」

    說著右掌一揮,已然生出一道凌厲掌勁,立時隔空把罩著孔慈的黑霧一掃而空。

    只見霧氣散盡之處,孔慈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聶風遠遠見了不禁關切高呼:

    「孔慈……」

    雪達魔道:

    「毋用操心!她看來僅是輕傷,並無性命之虞。而且,她亦已回復孔慈之身,暫時不再是惡度之眸……」

    不錯!聶風與步驚雲亦可一眼瞥見,孔慈適才變為烏黑的雙手,已回復血肉之色,可是……

    聶風忽地問:

    「孔慈……為何是你們主人的惡魔之眸?」

    雪達魔只是搖首發出無奈的笑聲:

    「我主人是世上最強的,魔有魔的計劃;我儘管不大贊同主人魔渡眾生的計劃,也不會幹任何干預其計劃的事,甚或洩問什麼會防疑計劃的秘密,聶風,這條問題,恕我無可奉告!」

    「但我卻可待你們,孔慈適才是因急於要救你們,才會在未完全甦醒之前勉強出手;若她真的完全成為惡度之眸,她的力量,只怕也需和經王真的比試一次,才可分出誰強誰弱,而且,成為惡魔之眸後的她,她的面目.恐怕會令你們……」

    「相當吃驚!」

    說來說去,雪達魔所說的還是等如沒說,相反更令事情愈發迷離,令人不懈的謎愈來愈多,此時,就連步驚雲亦不禁問:

    「那,孔慈會在……」

    「何時醒轉?」

    雪達魔答:

    「不會比經王遲!經王中了我的『一指雪』,至少需三日方能恢復,運功破冰;不過縱使他破冰而出,他這一次也不會再行妄動;這次給他的教訓,是叫他不要輕敵,他一定會再花三日時間,把他的無經無道推上最後的第十三層;那時他的功力便可能有機會追近主人,甚至超主人,可是……」

    「六日之後,相信主人魔渡眾生的計劃已經完成了;哪個時候,一切都不再重要,甚至,主人自己的性命,主人亦已毫不計較……」

    哦?這個魔渡眾生的計劃居然如斯重要?甚至比他們主人的性命更為重要?聶風聽罷不由記起,那個所謂長生不死的神,也曾在步驚雲身上有一個計劃,揭穿了!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個人一己的野心私慾:但黑瞳及雪達魔的主人所計劃的,為何比其性命更為重要,甚至毫不計較性命?難道……這個計劃,真的是為了——-渡盡眾生?不是一己妄欲?

    聶風百思不得其解,剛想在他與步驚雲仍有氣力、仍有少許知覺之時再問下去,誰料雪達魔看來已猜知他在想些什麼似的,道:

    「聶風!步驚雲!主人的事,恕我雪達魔不能再說太多。」

    「而你們及孔慈的傷,亦恕我今次袖手旁觀:因為我雖不會干預主人的計劃,但為了個人『信念』.我也不能幫你們療傷,以促成主人的計劃,但,我深信,以你們體內那股神的力量,縱然沒有我助你們療傷,你們也會很快痊癒……」

    雪達魔一語至此,霍地回身一轉,背向風雲及孔慈:

    「好了!」

    「我所能幫、我所能說的,也僅止這些!步驚雲!聶風!你倆與我主人這次的周旋,各安天命吧!再見……」

    雪達魔說走便走,正想縱身而去,就在此時,步驚雲卻又張口叫住他:

    「慢著。」

    雪達魔聞言立時頓足,卻並沒有回首看步驚雲及聶風,也沒有問步驚雲為了什麼叫住他,步驚雲木然的看著這白衣漢子的背影,看著這白衣漢子的心,緩緩道:

    「你,有信念。」

    「你,是一條一一」「好漢子!」

    對於這個不哭死神的突然讚許,不僅聶風感到奇怪,就連雪達魔魁梧的身軀也為之輕輕一震,可是他仍沒回頭,僅是淡然的道:

    「多謝!可惜好人未必會有好的下場!就像我許久以前的前生,在我還沒有成為今天的雪達魔前,也和當年未被滅門的黑瞳一樣,並不是很壞的人,只借……」

    「人生實有太多際遇不能自行操控,到頭來……我也無法自己,逼於陷身魔道,成為永遠存在、卻又無奈長存的人形化身……」

    「步驚雲!聶風!如果你們真的想報我今日的相救之恩,我希望,若今次我主人的計劃真的全般落敗,而你們又處於優勢之時,請你們放我主人及黑瞳一馬……」

    「我的主人,本是一個可憐的人,而黑瞳,唉!她,甚至比任何人更為可憐,因為她如今所幹的一切,都是為了報我主人之恩,都是為了報滅門深仇,全部不是為了她自己,可是她卻義無反顧,一意孤行地錯下去……」

    「我與她相交已逾五十多年,從未聽聞她訴過半句苦,不過她的苦,我曉得……」

    「可惜,她太堅強,太倔強,從不肯接受我的溫柔……」

    雪達魔提起黑瞳,若有憾然,縱是聶風與步驚雲,也隱隱感到,他對自嘲邪惡的黑瞳有一種特殊的憐借,特殊的感情。

    放他主人及黑瞳一馬?雪達摩的話雖如此,惟聶風及步驚雲心裡明白,經王對他倆來說,已是一個相當棘手的角色,他們的主人,相信更是難以常人的智慧想像,那時候,只怕反而是他們的主人願否放過他們的問題……

    「我真的要走了!」

    「步驚雲!聶風……」

    「我雪達魔經過無數輪迴再生,無論是前世今生,也從沒聽過任何人對我說過一句令我舒服的話,不過今日,步驚雲,我很感激你那一句話……」

    「可惜,我暫時還是不得不走!」

    「你倆好自小心……」

    「後會有期!」

    雪達魔那低沉而憂愁的聲音,終於在迷離的山野間遠去,他白色的身影,亦如一頭憂愁的幽靈般消失。諾大的樹林,只餘下傷臥地上的步驚雲及聶風,與及仍昏迷不醒的孔慈。

    聶風與步驚雲在苦戰經王時所受的嚴重內傷,除了令他倆不能動彈之外,傷勢之重,其實亦早應教他倆即時昏厥過去,可是二人因不能肯定孔慈的安危,而且更想在雪達魔言語之間知道更多真相,一直皆在苦苦支撐。

    此刻危機已過,二人苦苦支撐的心志不免有點鬆懈,再者經王的無經無道,在二人五臟六腑所留下的烙印亦已開始發作,二人在傷痕交織之下,腦海逐漸昏沉起來。

    惟在還未完全昏過去前,聶風仍側臉一瞥正傷臥在距他五尺的步驚雲,虛弱而斷續的道:

    「雲……師兄,我……快支持不住了,你……的情況如何?」

    「……」步驚雲並沒回應,也沒回望聶風,聶風亦不以為意,繼續說下去:

    「雲師……兄,恐怕我們……這次昏過去……後,再度……張開眼睛時,所面對的,不單會是黑瞳,更是……一個……我們未必可以應付得來的……敵人——魔……」

    這一次,聶風確是有點擔心;皆因經王剛才所露的實力,確是非常強大,甚至已可與雪緣及神母比疑。

    更何況,經王與雪達摩,似乎也知道那個長生不死之神的事,他們似乎無所不積壓,更能輪迴再生,永存於世;他們的主人「魔」,會否是一個比「神」更利害的人物?或物體?

    步驚雲暮然道:

    「但一一一」「無論你我將要面對的是人是魔……」

    「我,也會再次張開眼睛……」

    「看看這頭魔的計劃!」

    「而且一」說到這裡,步驚雲不由冷冷朝聶風一瞄;「我還會問你,我過去五年的經歷……」

    「我知道,你一定有一些事——」

    「隱瞞我!」

    聶風聞言暗暗一驚,不虞步驚雲的記心這樣好,然而他私下決定,絕下會對雪緣反悔!無論步驚雲怎樣相問,他,亦將會三其口,決不會洩露半點實情!

    一陣晚風吹過,很快便已吹散了適才的濃霧,方圓百丈內的景物,亦漸漸清晰起來……

    啊……

    萬料不到,原來聶風與步驚雲一直在迷霧中所找的少林,竟然已近在他們的一一一百丈之內!

    可惜,此時的步驚雲與聶風,已連抬起眼皮的氣力亦已失去,他們根本無法瞧見,自身而近在少林百丈之內。

    晚風驟止,濃霧復再重重掩蓋嵩山,更吞噬了終於完全昏過去的風雲及孔慈。

    二人猶未再見黑瞳,猶未見魔,已落得傷疲交煎,當步驚雲與聶風再次張開眼睛的時侯,他們是否真的從心所欲,可以如願看見他們想見的——

    魔?

    「屋」,是一個人們用以與外界暫時隔絕的空間。

    許多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都會第一時間把屋子大門關上;與其說是為了安全,倒不如說是為了爭取個人的空暇時間,暫時謝絕一切親疏來往。

    由於「屋」的用途大多用作把人與人隔離,故而當關上屋門以後,屋內所發生的事,便極難被外間的人發現。

    故而,某些屋子之內,可能會有一些只屬於這間屋子的故事,甚至一一一秘密!

    正如那間屋子!

    當步驚雲與聶風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看見的,並不是他們想快點看見的魔。

    而是一些出乎他們意料的一一一人!

    二人身懷神的魔訶無量,步驚雲與聶風的復原能力亦相當接近,他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甦醒過來的。

    然而不醒猶可,乍然甦醒過來,二人所看見的事物,卻是他倆有生以來,也從沒遇過的事!

    他們的身邊。赫然圍著一堆人!

    一堆為數逾百、至少年逾七十的——

    古稀老人!

    這群為數逾百的老人,有男有女,全部躬身駝背,老得牙也掉個清光,眾老就擠在一間簡撲而寬大的房子內,團團圍觀著躺在房子床上的步驚雲和聶風!

    他們的目光,宛如在觀賞著珍禽異獸一樣。

    「啊!那兩個年輕人……已經醒過來哪!」

    「哈!那真是……太好了!長得這樣俊的男人……若然死掉,實在……可惜……」

    眾老乍見二人甦醒,不禁你一言我一語,喋喋不休。

    步驚雲眉頭深皺,俊目一瞄躺於其畔的聶風,只見聶風已醒轉過來,臉上且露出一股訝然之色,看來,他也從沒嘗過給逾百老人圍觀的滋味。

    幸而,一直裹著「達摩之心」的小包袱,猶在聶風身旁,只是孔慈卻已不知去向!

    這裡何以聚集了逾百老人?是誰救了他們?步驚雲並沒興趣深想,正想從床上一坐而起,沒料稍一發勁,只覺渾身軟而乏力,再看聶風,他的情況亦是一樣!

    聶風有氣無力地苦笑:

    「雲師兄,看來我們已傷了丹田,縱然醒轉,暫時也無法運氣,非要再多躺一日一夜,方能完全回復元氣,走動自如……

    以二人平素復元能力之快,再加上神的摩訶無量之助,竟然也多需一日方能復元,足見二人和經王那一招比拚之慘烈。

    若非二人早給無經無道轉中,負傷在先,再於危急間不由自主使出摩訶無量,也不會耗損丹田至此;或許,若二人能在未受傷前,隨意使出摩訶無量的話,戰果可能便會改寫,經王可能不僅消耗五成功力,面對神所遺下的萬世奇功摩訶無量,甚至彼廢武功也未可料。

    惟一切也僅屬空談,直至目前為止,二人還沒知道如何掌握魔訶無量的竅門。縱是身懷神一般的力量,也是徒然。

    眼前唯一值得聶風慶幸的是,甦醒後的步驚雲,暫時似乎未有意質問他,關於過去五年發生在其身上的事,聶風總算暫時鬆一口氣。

    然而面對百多雙用心研究著他們的昏花老眼,也不是不要命的,聶風更是無所適從,步驚雲則較為鎮定,完全無視所有老人家的存在。

    其中一個老人家好奇問:

    「年輕人,瞧你們好眉好貌,怎會……傷成如此,昏在山間?是不是……給山賊攔途搶劫了?」

    另一個老人也道:

    「是呀!若非我們『姑娘』路過,把你們救了回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也許你們早給獨狼群吃掉了……」

    姑娘?步驚雲與聶風一聽,當下互望一眼;聶風問:

    「婆婆,你們的姑娘到底是誰?你們為何有百多老人家在這裡聚集?」

    那些老人家爭著答:

    「哈!我們的『姑娘』,倒真是天仙化人,而且一副菩薩心腸,我們這裡的老人家,全都是在許多年前死光子女的人,在嵩山山下無依無靠,姑們便接我們前來山上這座『頤老山莊』安渡晚年,完全不計較我們出身寒微,我們姑娘呀!真是個一等一的好人……」

    老人家總是如斯滔滔不絕,說了一大番話,還是未有說出他們那位「姑娘」姓甚名誰;饒是如此,步驚雲與聶風總算亦已聽出一點端倪;他倆如今身在之地,喚作「頤老山莊」,位於嵩山之上,只不知,這裡距少林寺有多遠?

    聶風記掛孔慈安危,又問:

    「婆婆,請問……你們的姑娘,除了把我們救回來外,還有沒有救回一個束著頭髮的女孩?」

    那些老人家這回猶未及回答,這間房子的房門卻披推開了,一條人影已徐徐步了進來,這條人影乍見床上的步驚雲及聶風,不由輕呼:

    「雲……少爺!風少爺……」

    「你們……已經醒過來了?」

    步驚雲與聶風循聲望去,只見步進來的人影,正是——-孔慈!

    「孔……慈?」

    「你也被救來這裡?」

    聶風頗感意外,一睥步驚雲;他感意外,非因在這裡重遇孔慈,而是孔慈亦被經王的無經無道所傷,她竟能比他們兩個男人更快復原?

    她手中還捧著一盆熱水,想必是預備為昏迷的風雲抹汗的,就在步驚雲與聶風仍需多躺一天方能行動之前,她居然能這樣快便可下床走動?難道,全因為她是——

    惡魔之眸?

    孔慈見二人已然醒來,當下喜形於色,把那盆熱水放於二人床畔,溫柔道:

    「雲少爺,風少爺!能夠看見你們醒過來便好了!你知道嗎?

    聽這裡的公公婆婆說,我被他們的『姑娘』救回來後,也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方才甦醒過來,而你們傷得更重,足足多昏了四日四夜,我多麼擔心你們,幸而……如今你們終於醒過來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孔慈說著,一雙明亮眸子冒出少許淚光,顯見她真的曾為風雲數日數夜的昏迷而相當擔心;一旁的老人家也道:

    「是呀!這位孔慈姑娘自醒過來後,便一直守在你倆身旁,擔心得要命,還不時燒水,給你倆抹汗,真是難得……」

    老人家永遠這樣口不擇言!孔慈被一眾老人家說破自己這數日來的「所作所為」,當場滿臉通紅,低下頭不敢接觸風雲的目光。

    「孔慈……」

    聶風聽見孔慈如此,心裡固然非常感激;然而步們雲卻有不一樣的反應,他有少許惑然,遂地問:

    「多昏迷了四日四夜?」

    「那……」

    「如今是一一一」「第幾天?」

    孔慈答:

    「雲少爺,已經是第五天了。」

    步驚雲聞言,橫目朝聶風一瞄,聶風當下醒覺:

    「第五天?那……明天,正如雪達魔所說,明天豈非是經王習成第十三層無經無道之日?」

    步驚雲只是默默沉思,事情已非常清楚不過!他倆如今還需多歇一日方能回復,那時經王亦已更上一層;相信那個時候,即使他們能在少林遇上黑瞳,亦必會遇上黑瞳的宿敵經王,最令人擔心的,反而是孔慈的安危,因為經王曾矢言殺她!

    不過事情已無轉回餘地,他們已勢成騎虎,無法回頭!

    二人思忖之間,步驚雲的冷眸遂地又閃過一絲精光,目光不期然落在二人左面遠處的一個角落,聶風隨即順著步驚雲的目光望去,登時目瞪口呆!

    那個角落,赫然置放著一尊高可及人的人像!

    一尊全黑的鐵鑄人像!

    這尊人像所以令聶風目瞪口呆,非因它高可及人,而是因為他一眼便可認出……

    那是魔女「黑瞳」的鑄像!

    赫見這尊黑色肖像,神態栩栩如生;黑瞳右手叉腰,左手手捧於顆黑色的眼珠,表情傲然卻邪惡,大有脾糜眾生、笑天地之強者氣概!

    「黑瞳?這裡……竟也有她的鑄像?」聶風愕然。

    孔慈見聶風與步驚雲同在發愣,立即解釋:

    「風少爺,雲少爺!你倆也感到奇怪吧?坦白說,我醒過來後,看見這尊栩栩如生的黑瞳像,也是嚇了一跳;後來聽這裡的公公婆婆解釋,原來嵩山這一帶,也很流行膜拜黑瞳……」

    聶風倍覺納罕,在步驚雲還沒有反應前,先道:

    「哦?黑瞳本源自天山的天聆小村,距嵩山甚遠,黑瞳的像,怎會在此帶盛行起來?

    這帶的人,為何又會膜拜黑瞳?」

    孔慈所聽回來的似並不多,一時啞口無言,此時老人群裡其中一個老婆婆卻插嘴道:

    「是因為『她』靈光呀!管『它』是從那裡傳來的!」

    「靈光?」

    「不錯!許多年前,河南嵩山這帶,經常發生孩子失蹤的事件,所有關蹤小孩都只有八歲;曾經有一次,這帶竟同時有五千多個八歲孩子失蹤,宮府明查暗訪,亦查不出所以然來……」

    「約過了十數天後,大家也以為這班失蹤的孩子已是凶多吉少,誰料不知如何,其中失蹤了的三千多名孩子,竟然被人發現昏倒在嵩山之下……」

    「這祥約三千多名的孩子被救醒後,神智一直迷迷糊糊而且已不記得他們之前有何可怕經歷;不過其中一個孩子,似乎仍意外地殘留少許記憶,他說,他曾親眼目睹沒有獲救的兩千多名同伴被人宰殺,血流成河,可惜他又記不起到底是誰要殺這麼多的小孩,他只是記得一個人,一個曾出手救他們的人,他還記得那人把他緊緊抱著,生怕他會受到傷害,所以他即使已無法記起任何事,他還是記得那個救他的人……

    聶風愈聽愈奇,心忖,到底誰要殺那麼的小孩?不由朝步驚雲一望,只見步驚雲亦陷於一片沉恩之中。

    聶風問:

    「婆婆,那……到底是誰救了那三千多名小孩?」

    那婆婆指了指暗角里的黑瞳像,答:

    「就是她!」

    「就是這個像,救了三千多名小孩!」

    這可奇了!黑瞳自詡魔女,為何一口氣要救三千多名孩子?

    聶風狐疑:

    「哦?婆婆,你怎能肯定,是這個像救了那些小孩?」

    「是這樣的!當年這個仍存少入場記憶的孩子,自小已被其父嚴訓,擅繪丹青;他遂把仍記得的這個大恩人的面目,以筆墨描繪出來;這帶鄉民見他所繪的女子一身黑色奇裝異服,且竟然有能力救走三千多名小孩,一定非鬼神莫屬,深信冥冥中也有一些鬼神不值殺人者的所為,才會出手相救那些無辜的小孩;於是,鄉民們便依那孩子所繪,為這個三千多名小孩的大恩人鑄像,每日誠心朝拜,祈求這個像能保村內孩子平安……」

    聶風與孔慈聞言不由失笑,心想村民們確是盲目迷信的很,任何有異於常人的人,他們皆奉為鬼神而敬之;有時候,甚至是路邊一塊奇形怪狀的石,也會發現有被人上香的痕跡。

    不過步驚雲聽罷,咀角又泛起那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似認為,一個女人無論因為任何原因,能夠一口氣救了三千多個小孩,也是值得佩服!

    聶風又道:

    「那這個像,是否又能真的為這帶祈保平安?」

    老人家們異口同聲的答:

    「當然是了!自從鄉民們開始供奉這個像後,說也奇怪!

    擄掠驟然少了,於是這個像迅速家傳戶曉;雖然大家猶不知道這個像稱為什麼,已開始有人把她喚作『黑神』,意指『黑色的神』而到了後來,每個人的家裡也供奉一尊黑神,就像我們『姑娘』這座頤老山莊,亦不例外……」

    步驚雲聽至這裡,纂然張口問:

    「但……」

    「為何這尊像的左手上……」

    「會有一顆……」

    「黑色眼珠?」

    是了!為何這尊尊黑瞳像,與天聆小村的黑瞳像有所不同,手裡竟會多了一顆眼珠?

    他極少說話,而且出口的語詞素來冰冷,這個問題,也是他第一個向那些老人所問的問題;一眾老人也不知是被其語調震撼,還是根本毫不知情,一時間沒有回應。

    幸而此時在房門之外,卻有一個聲音,回答了步驚雲這個問題:

    「那只因為——-」「一!個!傳!說!」

    答話人的聲音相當溫柔,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步驚雲、聶風,孔慈未及回望,已聽見當中一些老人家在興高采烈地說:

    「啊!姑娘回來了……」

    「是姑娘回來了!」

    姑娘?步驚雲與聶風相當好奇,到底這個甘願收留這逾百老人家的「姑娘」是誰?

    孔慈則更較二人好奇:只因她於數日前醒過來後,聽說這個救她的恩人已下山辦貨,一去數日,她一直未能親眼一見這個「姑娘」的真面目。

    而這位期待已久的恩人「姑娘」,終於自山下回來,終於現身了!

    步驚雲、聶風、孔慈齊齊向房門一看,他們,竟然並不是第一時間看見一個人影,而是看見——

    一幅畫!

    不!應該說:

    他們看見一個美得像畫的姑娘!

    但見步進來的「姑娘」,體態啊娜,柔若無骨,年約二十歲上下,一張臉,眉目清奇,更是美得如詩如畫,根本不是活人那般尋常顏色。

    而且她僅是隨意一站,姿態已是妍麗盎然,她,就像一個女人中的美女,美女中的至美。

    「如花似玉」、「眉目如畫」的說話,似乎都只為她而設,但她最美麗的還不是她的面目,而是她的氣質、神態,她溫柔軟膩,顧盼生波的眼神告訴所有看見她的人,她是一個女人中的女人。

    男人最喜歡的那種一一柔情似水的女人!

    再者,她的人還未步至眾人的十步之內,她身上所散發的清香,已熏得房內所有人有點神不守舍,難怪那些老人家說,他們的姑娘是天仙化人。

    這位「活色生香」的「姑娘」,已經在眾人神不守舍之間,蓮步渡至步驚雲與聶風的床前,輕輕一揖,柔聲道:

    「小女子『香雪』,未知兩位公子高姓大名?」

    香雪?

    好清雅而滲著談談幽香的名字!不過步驚雲對於她的美貌,她的幽香,她的脫俗,似乎完全沒有反應,聶風知他的脾性,為免他不答而弄得尷尬,先自答道:

    「在下聶風!這位是我師兄步驚雲!還有那位是我們的朋友『孔慈』!香血姑娘,你把我們三個救了回來,在下真不知該如何言謝?」

    聶風只能這樣回答!他不但沒把孔慈稱為婢女,事實上,他從沒把孔慈視為婢女;孔慈聞言,眼匡一紅,心中非常感激聶風,在陌生人面前如此體貼她的顏面。

    這位很香的「香雪」姑娘,瞧著正躺在床上、只能以口回答,不能動彈的兩個男人,又巧巧一矚站於床釁的孔慈,嬌笑道:

    「原來三位是江湖中人?江湖人想必處事豪爽,小女子只是以馬車把你們送回來而已,僅用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這位香雪姑娘看來比聶風更為客套,連向來慣於客套的聶風也無法招架,幸而孔慈是女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說話,畢竟沒有那樣靦腆,孔慈誠懇地拱手一揖,道:

    「香雪姑娘,但我們目前仍未傷癒,若再留在這裡打擾,不知會否有礙於你?」

    這一回,香雪還未回答,那些老人已代她回答:

    「當然不會了!我們姑娘連我們這百多個老人也不嫌棄,一併收容,又怎會能棄你們?」

    香雪會意一笑,也道:

    「嗯!三位,若你們不嫌棄,何妨留至傷癒之後才走?」

    這位香雪,看來倒真是一個心腸相當好的女孩,否則有怎會收容逾百老人?老人家大都唆叨,不是一般年青男女可以忍受的,但她竟能忍受百多老人!

    聶風又道:

    「既然如此,香雪姑娘的盛情,我們也不好推卻;不過我與師兄,只要再調息一日一夜,便能恢復行動,而且我們亦身有要事,明晨一早便要告辭的了!」

    那個香雪還將要回應一些客套話,此時,一直在看著他們在大耍客套的步驚雲,驀地冷而緩慢的道:

    「你……」

    「似乎還沒回答我……」

    「到底——」

    「為何黑瞳像的左掌上——」

    「會有一回眼珠?」

    步驚雲的說話,總是碎作數段而出,聽起來更是冷得令人心寒,頓時把房內一片和諧的氣氛破壞了。

    然而香雪似並不以為意,咀角仍掛著笑意,答:

    「抱歉!步大俠,香雪一時與之所致,竟忘了適才的問題……」

    她說著凝神注視步驚雲,續說下去:

    「其實,這個『黑神』像手上的黑眼珠,在原先的黑神上是沒有的,只是最近十年才新添上去……」

    步驚雲仍是默默在聽,聶風卻問道:

    「哦?你們為何會在這個像上新添那顆眼珠?」

    「是因為這樣的——-」香雪一看聶風,答:

    「在此帶的鄉民,於十多年前,不知因何,也不知由誰人開始,逐漸流傳著一個傳說;這個傳說是關於一個天上的神,說它其實是因為不忿天地神佛妄顧人間滅難與痛苦,在怨天不公,恨地無情之下,自甘墮下凡塵,成為墮落了的神,或世人所稱的『魔』,它一定要把人間從天地神佛的手中扭轉過來,為這世界創立另一番新局面;可是當它墮下凡間之時,卻不慎受了傷,失去了一雙眼睛,所以它一直蟄伏,心願亦無法達成,它必須要我回它的眼睛,方能東山再起,改變人間:於是它便派其座下的一個『黑神』使者,也就是眼前這尊『黑神像』,在人間四處尋找她主人這雙遺失了的眼睛,這雙眼睛,正是如今黑神像上的那顆……」

    香雪說著,有意無意地朝孔慈瞟了一眼,一字一字的道:

    「惡!魔!之!眸!」

    「只要黑神使者把惡魔之眸帶回給其主人之日,便是其墮落為『魔』的主人復甦之時,那個時候,人間便會有一番新景象……」

    惡魔之眸?孔慈不正是黑瞳所說的惡魔之眸?孔慈聽罷,臉色已是一片死灰!

    她造夢也沒想過,原來黑瞳前來找她,背後竟有一段神化一般的淵源,竟然關係著一頭魔誓要尋回他的眼睛的故事?那即是說,她,對於黑瞳主人來說,相當重要?

    但,她既是惡魔之眸,她的真正面目、真正身份又會是些什麼?

    曾經被籠罩在黑霧中的她,在未變回孔慈之前,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或異物?

    事情經這位香雪姑娘一說,更是倍趨複雜,縱是步驚雲,也不由冷冷盯著暗角里的裡黑瞳像出神,聶風更是頓感莫名。

    只有那個香雪,仍是以溫柔無限的眼神,看著他們三人,只是,若三人能細心一點,便會發現,香雪無限溫柔的眼神裡……

    彷彿埋藏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局!

    一個陷身進去,便無法擺脫的網!

    香雪終與一眾老人,離開步驚雲與聶風所睡的廂房,理由是不想打擾他們調息;洛大的房子,頓時僅餘下風雲及孔慈三人,彷彿連呼一口氣也容易多了。

    然而步驚雲似乎並不打算讓聶風及孔慈鬆一口氣,他突然道:

    「她,很可疑。」

    聶風一愣,問:

    「雲師兄,你在說誰?」

    步驚雲木然答:

    「香雪。」

    孔慈也是一怔,半帶驚訝的道:

    「雲少爺,你怎會懷疑香雪?」

    步驚雲其少被人一而再的問,這次卻破例再答道:

    「直覺!」

    「她——」

    「很可能是一一一」「黑瞳!」

    聶風有點不以為然:

    「但,雲師兄,香雪姑娘把我們救回來,我們似乎不應懷疑她;更何況,我曾親眼見過黑瞳,她身上的死亡氣息,濃厚得甚至能把人逼至窒息,這位香雪姑娘,卻溫柔得可以,身上連半分殺氣也沒有,她,又怎可能會是黑瞳?」

    步驚雲黑兢半晌,答:

    「真正可怕的殺人者……」

    「總愛在溫柔笑臉下——」

    「殺人!」

    他這句也不無道理!不過孔慈還是有點猶豫:

    「雲少爺,若……香雪姑娘真的是黑瞳的話,那……為何她不乘我們三個昏迷不醒之時,先奪走達摩之心?黑瞳的目的,不正是為了要取回達摩之心?她為何還要留下達摩之心給我們?」

    孔慈說時瞄了瞄放在聶風身釁的達摩之心。

    不錯!聶風亦深表認同!他與孔慈一樣,都不大相信這個好心收留逾百老人的香雪,會是黑瞳!

    然而步驚雲仍堅持己見,他只是緩緩合上眼睛,似在爭取時間調息,又似在表示,這次談話經已結束。

    聶風拿他沒法,且亦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還是須盡快調息再說,希望能在明早完全回復元氣,在經王功成現身之前,再闖少林!但孔慈猶像一頭小貓狗般忠心地守在二人床畔,瞧著也覺可憐,聶風遂溫言勸道:

    「孔慈,這數天下來,你如此悉心照顧我們,也該累了,你還是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吧!否則明天若我倆已能下床,只怕你也沒有精神隨我們一同起行。」

    「風少爺……」孔慈望著聶風那種溫柔體貼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若再堅持留下來照顧他倆,反而會令聶風與步驚雲感到誤了她而有所不安,不能專心調息,於是只好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

    「那……好吧!」

    「雲少爺,風少爺,孔慈也不打擾你們,你們好好歇一歇吧!」

    說著,已經依依不捨地推門而出。

    然而在替二人把門帶上之時,孔慈還是情不自禁,透過正合起來的門隙。看著床上的步驚雲及聶風,看著這兩個或許終她一生也不會忘記的男人……

    她只想盡可能爭取多一點時間,再多看他倆一眼。

    只因為,她自知是黑瞳主人的惡魔之眸,如果那位香雪姑娘所說的傳說有一半屬實的話,今次黑瞳引她與風雲前來少林,也許她最大的目的,並非真的完全為了達摩之心,也可能為了,黑瞳要帶她這雙惡魔之眸,回去見她的主人……

    孔慈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只要明天一上少林,她……

    可能便會與她今生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死!

    別!

    夜已深。

    夜更已倦了。

    黑暗終於降臨!

    可是今夜的黑暗,彷彿比平素的黑暗更為黑暗,彷彿——-危機四伏!

    當黑暗吞蝕天地之時,一在那夜裡最黑暗最神秘的深處,一最邪最惡最狠最毒的惡魔,又會否同時降臨?

    「嘿嘿……」

    「嘿嘿……」

    那是一陣笑聲。

    很邪惡的笑聲!

    當夜幕深垂之後,在頤老山莊其中一間廂房之內,有一個人,正在一面出這陣邪惡的笑聲,一面在戴上一個——

    黑色的鐵面具!

    她的體態本是多姿,她的神情本亦柔情似水,可是,當她戴上那具黑色的鐵鑄面具,她頓時像變了另一個人!

    她窈窕的身形,立時像蘊含一股無敵力量,她溫柔軟膩的神情,頓時亦像變成一柄簿利無比的刀;即使是她的一個眼神,也可能會把人唬嚇至死!

    在剎那之間,她彷彿由一個令人感到無比舒服的女人,變身而成一件——

    一件可以震驚天地、嚇唬鬼神的殺人武器!

    是的!今夜,她將要變身成為邪惡的魔女黑瞳,她將要去辦一件事!

    然而,這裡,到底是頤老山壯內的那一角?

    這間又是誰的房子?

    這個女人又是誰?

    難道真的是……

    房內充斥著一片接近死亡的漆黑。

    只因為房內躺著一個曾經多次接近死亡的死神一一一步驚雲!

    然而本在閉目調息的死神,驀地雙目一睜!

    他睜目,只因他在調息間遂地感到……

    一般空前強大、狂妄、邪惡的氣勢,經已向他們所處身的房子,直逼過來!

    來來!

    終於來了!

    步驚雲早已知道,在他和聶風無法動彈的時候,正是他們敵人現身的千載良機!

    故此,總會有人來的……

    步驚雲斜眼一瞄自己身畔的聶風,只見他亦早已睜開眼睛,聶風輕聲道:

    「雲師兄,你也察覺到那股氣?」

    原來聶風亦已醒了過來,惟聶風話未說完,窗外已猝地傳來一陣「格格」嬌笑:

    「天地醉!」

    「神佛笑!」

    「無視蒼生疾苦!不願世態悲涼!」

    「唯魔有——義!」

    「哈哈!不哭死神步驚雲!神風腿聶風!你們可真他媽的窩囊呀!」

    笑聲極度邪惡有勁,甚至連房外的花草,亦給笑聲所帶起的氣流,擲進窗內,霎時房內花草亂飛。

    惟縱在漆黑之中,聶風與步驚雲猶可看見一條身影已隨著敵聲掠了進來,依稀可辨是一個一身緊身黑衣的女人!

    儘管仍無法看清楚她的臉,惟來人獨特響亮、毫不避諱的張狂笑聲,聶風一聽便已認出,這個夜來的不速之客,是她!

    魔女一一黑瞳!

    黑瞳乍現,聶風與步驚雲隨即凝神戒備起來,但二人似仍在盡力調息之中,猶未能動彈分毫,不妙!若黑瞳如今要對二人不利的話,二人可有力量抵抗這個魔女?

    戒備之間,黑痛已一步一步走近床緣,一面嬌笑:

    「哼!還以為一代梟雄雄霸的兩個人室弟子如何利害,竟然連一個經王也對付不了?

    你們明天若上少林,又怎有本事要我現身相見?」

    步驚雲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傳說中的魔女,他徐徐問:

    「你,就是黑瞳?」

    黑瞳豪氣地答:

    「正是!今夜我是前來警告你們,你們的傷已拖延了五天時間,我已經等得他媽的不耐煩了!若你們明天還不乖乖與孔慈前來少林,我便……」

    聶風問:

    「你便怎樣?」

    黑瞳邪笑著,面不改色的答:

    「把你倆——」

    「先姦後殺!」

    若然這句話出自一個尋常女子之口,那一定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但這句話出自離經叛道的黑瞳之口,卻極可能會——-語成真!

    聶風不知是因怕被她「殺」,還是怕被她「奸」,被她語不驚人誓不休的豪放作風弄的尷尬,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有步驚雲,居然當作聽見一件尋常不過的事般,他對世情的「百無禁忌」。

    似乎也與黑瞳不相上下,他仍是冷靜無比的問:

    「你——」

    「為何偏要我們上——」

    「少林?」

    黑瞳又是一陣妖饒嬌笑,答:

    「呵呵!不哭死神,我為什麼要現在告訴你?明天一上少林,不是會水落石出的嗎?

    幹麼這樣急?」

    她說著以她那雙死神之手,輕輕撫了撫步驚雲冰冷的臉,續道:

    「不過我可以保證,當你們知道真相,與及我的真正動機之時,一定會令你們一一驚至撒尿!」

    她的雙手猶放在步驚雲的臉上,可是話猶未完,步驚雲卻霍地冷冷道:

    「你說得對!」

    「我實在急不及待……」

    「我如今就要知道一一」「真相!」

    相字甫出,一件令黑瞳也無法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她原以為仍是無法動彈的步驚雲與聶風,遂地同時出手!

    他們原來早已可以行動?

    這一變當真非同小可!黑瞳亦不虞二人有此一著,「拍唆」一聲!左右兩手已分別給步驚雲及聶風車牢捉著,同一時間,步驚雲另一雙空餘的手……

    已閃電向黑瞳的鐵鑄面具抓去!

    他,可能夠一把將黑凶的面具揭下?

    黑瞳的真面目,真的要在今夜揭破?

    沒有!

    步驚雲根本便沒有辦法揭下黑瞳的真面目!

    否則黑瞳又怎可稱為最邪惡的魔女?

    但見黑瞳飛快把頭向後一仰,已輕易避過步驚雲揭其面具的手,接著雙臂發勁,雄渾無匹的勁力,已自臂中暴綻而出,「碰碰」兩聲!隨即把風雲雙手震開,再藉反震之力,她的人已一個魚翻身,箭也似的躍出窗外!

    「好!」

    黑瞳甫一著地,立即豎指大讚:

    「想不到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風雲,也有此等默契,懂得裝無法動彈而誘我出現!

    若然你們懂得使用你們體內的那股神力量,相信必能——無敵於世!」

    原來,步驚雲與聶風在日間醒轉之時,早已可以行動,只是故意佯裝不便於行,誘黑瞳出現而已。

    「可惜,你們空負神一般的力量而不懂使用,莫說對付我的主人,就連想揭我黑瞳的真面目,也無法揭得了!」

    「嘿!步驚雲!聶風!」

    「我黑瞳今次上真的欣賞你們了!你倆是一對上佳的對手!

    可惜,我暫時沒空與你們交手!記住!盡快前赴少林!切記!」

    「哈哈!哈哈……」

    黑瞳笑著,誘人的身軀已隨笑聲而起,直向夜幕深處飛馳;此時的步驚雲及聶風,亦早已從床上一躍而起,步驚雲不由分說吐出一個字:

    「追!」

    吐字之間,人已連人帶蓬,在幽黝迷離的月夜下縱身而去,其實,他的人,比黑瞳的黑王,更像一雙蝙蝠!

    聶風亦一直緊隨其後,亦步亦趨,可是,在漆黑的夜裡,要追一個一身漆黑的魔女,談何容易?

    更何況這個魔女,亦具備聶風那樣比聲音更快的速度?

    二人一直的追,惟追出百丈之外時,便已完全失去了一黑瞳的蹤影!

    惡魔的蹤影!

    「雲師兄……」

    聶風看來有點失望,惟步驚雲卻並無失望之意,相反,冰冷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異常曖昧的邪笑。

    他雖是第一次會女死神黑瞳,但黑瞳的狂絕!豪放!不霸!

    並沒有令他這個「黑」死神有半分失望!

    一個女人,能忠於邪惡!忠於主人!忠於仇恨五十多年!而又始終不變!她,無論如何也可算是一個人中之桀,情中之聖!

    或許,在不哭死神的心底深處,最欣賞的,使是這種……

    忠於自己的人!

    即使她,背棄了正道!

    明天……

    在步驚雲苟且偷生的寂寞生涯裡,他第一次如此渴望明天……

    如此渴望在明天,可以一會這個——

    與他同屬於仇恨,同被喚作死神的一女人!

    「啊……」

    暗黑的房子內,孔慈也驀地驚醒,在床上一坐而起!

    只團為,她適才又作了一個夢!

    夢境之內。她看見無法動彈的步驚雲及聶風,正被黑瞳姿意凌辱,黑瞳還說會把他倆「先姦後殺」,孔慈正是聽見黑瞳這句「先姦後殺」的話。一時緊張起來,才會立時驚醒!

    夢醒後的她,心緒有點忐忑不安,不期然聯念,步驚雲與聶風此時均無法動彈。若然黑瞳真的出現的話……

    想到這裡,孔慈便很後悔:

    「不!風少爺與雲少爺無法動彈,我怎可……在此睡覺?若然他們真的有什麼不測的話,那……」

    「不行!即使風少爺責備我太緊張!我也需要在他倆身旁好好守護,縱然睡在地上,也是好的……」

    一意及此,孔慈便整裝下床,決定往二人的房裡一看。

    沒料到了二人房外,卻見房門虛掩,私下已覺奇怪,進內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

    床上的步驚雲與聶風,竟然已不見了!

    二人不是仍未可以行動的嗎?難道……他倆已經遇害?孔慈當場咋舌,五內陷地一片混亂!

    她沒料到,二人其實只是佯裝,此刻已出外追蹤黑瞳,仍未回來。

    孔慈一直呆呆的站著,不知所措,急至眼淚也掉了下來!

    呆了半晌,她方才從極度的混亂中,想到自己現時該幹什麼……

    找香雪!

    只要找到香雪,再通知屋內其他人燃亮所有燈,在燈火通明之下,或許較易於尋找步驚雲與聶風的下落!

    心意既定,孔慈刻不容緩,直向香雪的寢室飛奔而去!

    屋內那些老人家曾告訴孔慈,香雪的寢室在壯內的什麼地方,所以孔慈找她亦不太難!果然!約飛奔了百丈之後,孔慈遂見眼前出現了兩個字一一一「香居!」

    那正是香雪的寢居,孔慈不由分說,正欲拍門,方才發覺;原來香雪寢居的門,也像風雲寢居的門一樣虛掩!

    「啊!香雪姑娘的門為何虛掩?難道……她也出外了?這麼夜了,她一個女子,還出外幹些什麼?」

    孔慈一面想著,一面已推門而進,且還輕聲喚道:

    「香雪姑娘……」

    漆黑的房內並無任何回話,且伸手不見五指,孔慈惟有以火子燒亮案上的油燈,當燈光一亮之際,孔慈依仍可見那而簿如蟬翼的床帳之後,隱隱約約躺著一個人……

    「香雪姑娘!」孔慈大喜過望,原來香雪僅是未有醒來而已,連忙揭開床帳,正想把香雪喚醒,誰知……

    芙蓉暖帳之內的,原來並非香雪!

    僅是一堆被子,堆作一個人的模樣!

    「怎會……這樣的?」孔慈看著這堆被子,益發惴惴不安「香雪姑娘……為何要佯裝睡了?在眾人睡覺之時,她到底去了哪兒?」

    孔慈愈想愈覺不安,就在此時,她忽地發現在被中,似是夾著一紙短箋……

    她隨即折開短箋一看,一看之下,一顆芳心,不由一寸一寸的向下直沉,短箋之上所寫的,竟是一些她從沒想過的記錄,一些接近真相邊緣的記錄……

    赫見短箋之上這樣寫著:

    「第一日,我把昏迷的風雲及孔慈救回來,我嘗試以功力替孔慈療傷,或許因她是惡魔之眸,體內的力量也與我們同屬一道,故孔慈已逐漸好轉。

    第二日,孔慈已然醒傳。為要風雲能及早醒來,盡快與孔慈同上少林,達成我們魔度眾生的最後計劃;我遂暗中嘗試以自身功力,替他們行功回氣,沒料他們體內的神的力量,完全與我的力量背道而馳,在兩氣互相排斥之下,二人反而傷上加傷,更是無法甦醒……

    第三日,風雲情況惡劣。

    第四日,風雲情況突然好轉,是否因為,神的摩訶無量?

    第五日,他們終於完全甦醒過來,我實在難以置信,他們在昏迷中復再給我的功力弄傷,竟能這樣快便復元;神的力量,果真不同凡響,嘿嘿,嘿嘿……」

    孔慈終於把這紙短箋閱畢,椎一張粉靨,早已陣青陣紫,她萬料不到,會在香雪的床上找得這紙驚人記錄!

    難怪她可以這樣快便復元了,而向來體質上佳的風雲卻遲遲未能復元,原來他倆曾在昏迷不醒時,給一股外來真氣弄至傷上加傷!

    香雪為何要這樣做?她所幹的,也是為了促成一個魔渡眾生的最後計劃。孔慈心頭霍地湧起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過……難道……

    溫柔無限的香雪,真的正如雲少爺所猜,是邪詭無比的一黑瞳?

    孔慈愈想愈是心驚,她遂地發覺,她與風雲二人雖然被救,卻又跌進另一個殺機莫測的局裡,而控制整個局的人,正是極可能是黑瞳的一一香雪!

    然而,孔慈此刻所見的,亦並非是最令她震驚的東西,最令她震驚的東西,還在後頭!

    正當她手忙腳亂地粑那紙短箋扔回被之際,她又發現,在香雪的枕下,正壓著一些黑色的東西……

    孔慈迅即打開香雪的墊枕,當下發覺,枕下藏著的原來是……

    天啊!

    孔慈險些窒息,無法呼吸!

    枕下藏著的,赫然是一一黑瞳的一身黑衣!

    與及黑瞳那張獨特的一一一黑色鐵鑄面具!

    「香……雪?黑……瞳?」

    「她……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孔慈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她自己發現的驚人秘密,小腳一直在向後退,一直在退,終於退無可退,荏弱的芳軀已貼在房內其中一堵牆上,她,呆了!

    惟就在她不知所措的剎那,她的右手,卻誤觸了牆上一幅字畫,字畫後似藏著一個按鈕,孔慈意外一按,室內登時傳出「軋」的一聲!

    赫見房內的地面,竟徐向兩旁滑開,接著,地面之上已露出一個一一一闊約五尺的入口!

    啊!

    這間寢室之內,竟然有……一條秘道?

    驟看之下,這條密道更有梯級延伸而下,許多時候,在這類秘道之下,艘會藏著一些……

    更驚人的秘密!

    一念至此,孔慈雖仍處於極度慌亂之中,惟亦勉強收起心神,狼狠一咬銀牙,她,決定往這條秘道之下闖一闖!

    既然如今連步驚雲及聶風也不知所蹤,她一生最害怕發生的這件事情,亦已經發生了:她還有什麼害怕?

    或許,她若能往這條秘道一闖,說不定,還會發現一些……

    更出乎意料的秘密!

    秘道內一片昏黯,伸手不見五指,孔慈只好靠著牆向前行,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也不知走了多遠,她終於看見了一一光!

    然而前方的光,卻是一片迷離的火光,儼如地獄……

    如果,黑瞳的主人,與及黑瞳等人,真是地獄裡可以輪迴再生的惡魔,那麼,孔慈如今所踏的這條通向他們秘密之路,是否,也是一條通向一一地獄之路?

    孔慈已經不用再狐疑了!她此刻已步至這條秘道的盡頭。

    只見前方一片豁然開朗,原來是一個闊逾十丈的地洞,地洞內的洞壁,滿是火光搖曳的油燈,故而,洞內也有一些燈光照耀不及的地方。

    惟是,孔慈己無暇理會這些暗角,她的目光,早已彼此洞正中的那面洞壁,牢牢吸引!

    因為在這面洞壁之上,正懸掛著一面高可及人、雙龍盤纏鏡邊的一一巨大銅鏡!

    而在這面巨鏡兩旁,竟然排放著四個栩栩如生的一一黑!瞳!鑄!像!

    這個秘密地洞,何以懸掛一面如斯巨大的銅鏡?誰會照這樣巨大的銅鏡?而且,這裡雖然可能是黑瞳的秘洞,置放她自己的鑄像亦份屬應該,但,為何卻有四尊這多?」

    孔慈想了又想,始終想不出所以然來。

    只是,就在她茫無頭緒之際,孔慈又發現了一件事!

    那些黑瞳像上的面具,看來是真正的面具,並不是與像鑄為一體;那些面具,是可以揭下來的!

    那豈非是說,面具下的鑄像容貌,一定是依黑瞳的真正容貌所鑄?

    想到這裡,孔慈的掌心不禁冒出冷汗,她霍地咬了咬牙,一把將第一尊黑瞳像的面具揭下,她誓要尋個水落石出,看看這個不畏天地的黑瞳真面目,是否,真的是——香雪?

    「拍」的一聲!第一尊黑瞳像的面具立被揭下,孔慈定眼一看,啊!

    那……並不是香雪!

    不過面具下的黑瞳容貌也是一個舉世無雙的美女,眉目之間,隱隱流露著一股怨恨。

    孔慈不免有點失望,原來……黑瞳並非香雪喬裝?而是另有其人?她不期然又揭下第二尊黑喧你的面具,沒料……

    她滿以為這尊黑瞳,也該和第一尊的容貌一模一樣,可是,她錯了!

    這一尊的容貌雖也是一個絕色美女,卻與為首的那個,完全不一樣!

    這怎麼可能呢,孔慈心忖,難道……這四尊黑瞳像全部不一樣?

    黑瞳,有多種不同容貌?

    這亦不無可能!如今江湖人也流行「人皮面具」,據說還十分耐用,五十年不變,黑瞳有四張臉孔又何足為奇?

    想到這裡,孔慈的好奇心又大起,她連隨把第三尊黑瞳像的面具也揭了下來!

    果然!不出孔慈所料,這一尊黑瞳像的容貌,真的是——-香雪!

    香雪,她,真的是——黑瞳!

    這不啻是一個重大的發現!看來,黑瞳所有的底子即將啊喲公開了!只要孔慈把第四尊黑瞳像的面具揭下來後,黑瞳,將會再沒有——秘密!

    然而,正當孔慈要揭下最後一尊黑瞳像面具剎那,洛大的地洞內,霍地響起了一個聲音在輕聲低吟:

    「意前事,恨無窮。看星人異前世客,可恨世情驚好夢,此心還魂再生中……」

    「孔……慈……」

    聲音溫柔無限,孔慈乍聽之下,已經知道是誰了!

    那是一一香雪!

    香雪已經來了!

    第四塊面具猶未揭下,孔慈的動作已當場頓止,一步一步向後退,可是元論她怎樣環顧四周,還是買有半條香雪的芳蹤,她,到底從何而來?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而且是一個令孔慈無法想像的答案!但見洞內的那塊巨鏡,遂地暴綻一道萬丈紅光,整塊鏡子就如給燒得通紅一般,一條窈窕身影,已經從鏡子之內徐塗走了出來!

    那條身影,正是——-香雪!

    孔慈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血肉之軀的人,怎可能從鏡裡走出來?但,眼前的香雪「音容宛在」,正風華絕代地站在她的眼前,她已不能不信!

    「你……怎可能……從鏡裡……走出來?你……真的是……人?」孔慈一邊說一邊向一個暗角後退,意外地,她竟然不小心碰倒了暗角內一個神盒,奇怪!洞內居然也有神盒?

    神盒上的香灰與及靈牌即撒了一地,孔慈在百忙中朝靈牌上的名字一掃,啊!

    靈牌上所刻的字,赫然是——

    香!雪!之!靈!

    孔慈無限震驚地驚呼:

    「香……雪之靈?人……竟然自己拜祭……自己?你……你……已經是……一個……

    死人?」

    香雪凝目看著孔慈,滿目憐惜之色,似乎她也非常同情孔慈知道她是一個死人的驚慌,她無奈的點了點頭,柔聲答:

    「是的,孔慈,我確已是一個死人!所以,你又何必問?我們一直不希望你知得太多,只因不想你太驚懼,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你設想……」

    香雪的言辭之間似乎也流露對孔慈的無限關心,惟孔慈在極震驚之下,已完全無法感覺香雪的關心了,她只是繼續以震驚的表情問下去:

    「但……你若已是一個死人,那……為何黑瞳像上的容貌,會是……你?你……真的……也是……黑瞳?」

    「黑……瞳?」香雪苦笑:

    「坦白說,黑瞳早已是一個死了五十多年的人,但你看我;我像有那樣老麼?」

    她當然不像!極其量,她也僅是雙十的花樣年華!

    「不過,既然你真的如此在乎要知道,到底我是不是黑瞳?那我可以親口告訴你,不錯!我,曾經,也是——黑瞳!

    「就像你所見的第一、二尊黑瞳的女人一樣,她們,也曾一度是最邪惡的魔女——

    黑瞳!」香雪說著朝第一、二尊黑瞳像瞥去,像是非常欣賞那兩個美女……

    「曾經」也是……黑瞳?孔愈聽愈不明白,不由戰戰兢兢的問:

    「你……這樣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香雪又是苦澀一笑,答:

    「很簡單。我的意思,就是我與首兩位美女,都曾經是黑瞳,而第四尊黑瞳像下的女人,才是『現在』與步驚雲及聶風周旋的一黑瞳……」

    她雖說很簡單,但愈說愈不簡單!孔慈仍是無限震驚地問:

    「那……現在的黑瞳……是……誰?」

    香雪眼裡閃過一絲詭異的深意,道:

    「你真的想知道?很好!反正你是惡魔之眸,也有權知道!

    好!我現在就讓你看清楚,黑瞳的真面目,到底是誰?」

    此言一出,香雪已毫不猶豫,一把將第四尊黑瞳像的面具揭下,孔慈,終於完全看清楚黑瞳的——真正面目!

    天!

    孔慈乍看之下,當場瞠目結舌,呼吸緊促,全身冒汗,血液;也要一一一即時凝結!

    太清楚了!

    太可怕了!

    黑瞳,竟然會是那個人?

    竟在會是那個她?

    孔慈只覺自己如墮進萬丈深淵之中,因為眼前第四尊黑瞳像的真面目,竟然是——-

    孔!慈!自!己!

    「怎……麼可……能?」

    「我……怎可能……是死了五十多年……黑瞳?」

    「我……怎可能……不是我自己,怎可能不是孔慈,而是……黑瞳?」

    「天啊……」

    「不……可能!絕不可能!我……」

    絕不能是哪個,與風少爺及雲少爺作對的——-」「黑!」

    「瞳!」——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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