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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黯然情斷 文 / 莫仁

    已經不用再遮遮掩掩,以白浪的功力,轉眼就順著山勢落到了山谷中。

    周廣這時正對著手中的五黃說:「咬了我一口就想溜,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五黃嗚了兩聲,一臉不折不撓的模樣,大黃更是惡狠狠的嘶吼,想往前撲又有些懼怕,周廣望望兩獸,忽然皺眉說:「其實我也有三分錯,總不好這麼宰了你們……以後別亂咬人,知不知道?」

    說一說完,周廣手一翻,將五黃向著大黃扔了過去,五黃在空中一個翻身,穩穩的落地,兩獸連叫也不敢叫,有如兩道電光般的轉眼消失了蹤影。

    白浪這時正好到了不遠處,他見狀開口說:「我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獸類。」

    「是嗎?」周廣微微一笑說:「我卻見過更厲害的。」

    白浪吃了一驚說:「當真?」

    周廣點點頭笑說:「不過不是這裡,是在地球。」

    地球?白浪作不得聲,周廣帶著一股懷念的神色往空中望去,緩緩的說:「那也不是天生的……說起來,最恐怖的還是科學加上武學……」

    「科學?」白浪從沒聽過這種名詞。

    「像『幻靈大法』。』周廣撇嘴說:「若不是對人體十分瞭解,怎麼能找到這種方法?這兩隻怪物的能力……我擔心也是被製造出來的。」

    不會吧?白浪吃了一驚,周廣見到白浪的表情,笑了笑說:「其實這個機會應該下大,你們這裡主要的是武學,科技還停留在很落後的狀態……有些像我故鄉當年的模樣。』

    雖然弄不懂什麼叫科技,但「落後』兩字白浪自然懂得意思,白浪臉上不禁有些不服氣,周廣看的清楚,哈哈一笑說:「不談這些……只不過這兩隻動物居然能擁有小宇宙,我實在不大相信這是練出來的。』

    小宇宙?練出來的?白浪實在不能不問:「請教前輩,何謂小宇宙?」

    周廣一怔,面露難色的說:「這該怎麼解釋?……我先問問你,以你的功力來說,應該已經可以達到所謂天人合一的境界,為什麼還一直停留在這種階段?以我觀察,這個星球的怪異現象,似乎特別容易引能人體,達到結合宇宙能源的目的。」

    周廣話中的許多名詞白浪都沒聽人說過,但聽來卻有些像一般所說的「後天轉先天」,白浪不願對周廣說出「胸懷天地」的事情,他又不願撒謊,怔了怔才說:

    「我也正在考慮。』

    「你也該大概瞭解之後的狀態。』周廣點點頭說:「當內外能源一結合,自體內息便自在出入於天地宇內,無窮無盡、無虞匱乏,但畢竟還要藉著引能人體之後,才能化為己用,在短時間內的吸納速度與儲存量上,難免會受限。』

    白浪眼睛發出光芒,這話怎麼聽了有些耳熟?他連忙追問:「所以呢?」

    周廣哈哈一笑說:「這麼一來,供你所用的能源部分在體內,部分在體外,整個綜合起來,就是你所能掌握的能量,但若是你掌握的能量能全部儲存於己身,無須外求,豈不是更有效率?這就是體內產生了能量源,自給自足,不假外求·』

    這……這不就是「胸懷天下』?那兩隻怪物有這種本事?白浪手心發熱,顫抖的說:「如何才能做到……請前輩指教。」

    「這可麻煩了。』周廣搖頭晃腦的說:「當年我的內息自與宇宙能量結合後,一直沒想到此事,後來想到了,那彌天漫地的能量又要怎麼收攏回來?直到那時…

    …」周廣說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麼,頓了頓睜大眼說:「你卻還沒修練天人合一……難不成你就是做這個打算?』

    聽來他似乎具備這樣的能力,白浪心中發熱,不敢再有隱瞞的點頭說:「晚輩正有此想,但完全不知修練之法,還望前輩指點。』

    「你是天縱英才還是怎麼?只有這種功力就能想到這個?」周廣瞪眼問。

    自己的功夫在周廣口中居然是「只有這種功力』?白浪有些尷尬的說:「並非晚輩自行想出,是先人流傳下來……」

    「嗯……』周廣點頭說:「這麼一來,最困難的收納功力這一關確實不用煩惱,但想在體內產生虛擬世界,以你這樣的功力還差得遠。說老實話,我還是認為應該先達到天人合一,雖然看起來功力沒增加多少,但卻已經掌握了宇宙間浩瀚博大的能源,再來就是想盡辦法將之收納於體內,才能創造出所謂的虛擬空間,成為自體內的特殊次元……』;

    白浪忍不住打斷周廣的長篇大論問:「何謂虛擬空間?既然在體內,容量必然有限……』

    「既然稱為宇宙、空間、次元,就不會小。』周廣哈哈笑說:「那個空間在體內的時候似乎只有一小點,但實際上卻是無窮無盡的宏大,有句話叫『納須彌於芥子』,聽過沒有?』

    白浪當然搖頭,周廣接著說:「我本來也沒聽過,聽說那是一句古老的話,就是形容這種狀態的,老祖宗的學問當真不小呢……須彌呢,好像是很大的東西,芥子是很小的東西,這話的意思就是很大的東西能放到很小的東西裡……好像是這樣啦,我其實也不是多清楚。』

    白浪依然一頭霧水,但他讓開了這個問題,直接說:「如果想直接練成,需要多少的內力?」

    周廣搖頭說:「想避開真力外散的狀態,直接以積蓄的內力練成小宇宙,我看修練個三、五百年也未必夠。」

    還是得先將功力由後天轉為先天才行?白浪有些失望,這樣的結論與當初白魚旭所言差異不大,這麼說來,「胸懷天地」還是練不成嘛?看來自己還是該轉換先天真氣,只可惜白魚旭已經離開,只有向周廣他們請教了。

    白浪正思忖的時候,周廣忽然皺眉說:「這本來是我以往的想法,但似乎有些不對了……』

    白浪聞言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只聽周廣緩緩說:「那兩獸居然能擁有小宇宙,而且位置完全不同……看來也不像是經過修練而成,也許有什麼東西,能達到類似的效果?我就是因為此事,才認為不是天然而成。」

    如果這時徐定疆在場,非跳起來不可,這豈不是與退蛇軟骨有些關係?但白浪卻不明白此事,他有些喪氣的說:「可惜獸類不會說話……』

    周廣自然是愛莫能助,他望望白浪,忽然說:「小子,你是答應了那些狗熊們什麼事,怎麼那叫宏侖的狗熊老大氣得要死?』

    「拘……狗熊老大?」白浪愕然說。

    「當然啦。』周廣呵呵笑說:「狗熊的頭頭不是狗熊老大是什麼?』

    「他爹……死了嗎?他成為首領?」白浪詫異的說。

    「我哪知道這麼多?』周廣忽然一轉頭揮手說:「這兒,這兒。」

    又有誰來了?白浪一驚,連忙轉頭,只見一團黑黝黝的東西蹦出山崖,向著下方落下,正是周廣的坐騎——卓卡,卓卡落到一半展開膜翅,倏忽間滑翔到了兩人附近,兩支粗腿一頓,轟然一下穩穩的落地。

    「現在才追到?』周廣揮手說:「太慢了、太慢了。』

    「一跑就跑出了五百公里,現在趕到算很快了。」卓卡沒好氣的應聲:「捉到了嗎?」

    「捉到了,又放掉了。』周廣說:「它們能力這麼強,實在不忍心這麼殺了。』

    「跑這一趟不知道幹什麼。」卓卡哼聲說:「到底還要不要南下?」

    「要啊。」周廣哈哈笑說:「去看看生了手的大怪蛇。」

    說的是蛇族吧?白浪莞爾之際,忽然想到了自己出來的目的,他嘖了一聲說:

    「糟了。』

    「什麼糟了?」周廣不再與卓卡瞎扯,轉過頭問。

    「我要找剛剛那人。』白浪有些喪氣的說:「但『幻靈大法』實在太過神妙,不知該如何追蹤。」

    「這還不簡單。」周廣撇撇嘴說:「不過你找他幹啥?」

    他能幫忙?白浪高興之餘,臉微微一紅,頓了頓才說:「晚輩的……晚輩的愛侶在他手中……」這還是白浪首次在他人面前這麼提到劉芳華,怪的是若在熟人面前,白浪絕說不出「愛侶」這兩個字。

    「這就該幫了。」周廣點頭說:「不過你可能打不過那老小子耶。』

    「晚輩非去不可。」白浪堅定的說。

    「好。」

    周廣一轉頭,卓卡已經冶冶的說:「又打我的主意?」

    「你就幫幫忙嘛。』周廣嘻嘻笑說:「人家老婆不見了,多著急呢。」

    「你那時怎麼不討個老婆?」卓卡哼哼的說:「幹什麼逃出來?」

    「這…:」周廣惱羞成怒,瞪眼說:「誰教你管這麼多?」

    卓卡也不理會周廣,忽然身子一轉,尖端向著西南方向說:…坦個方向,十八點八三公里遠,距地面二十三公尺,崖洞有一男一女藏身。」

    「十……十八點八三?』白浪愣了楞。

    「就是十八公里又八百三十公尺。」周廣皺眉說:「連這個都不知道?」

    「知……知道。』白浪下是聽不懂,是訝異卓卡怎麼能推算的這麼清楚。

    周廣懶的解釋,騰身飄上卓卡說:…坦可就說來話長了,你相信就是了。」一面說,卓卡已經蹦跳起來,向著正南方翻山越嶺而去。

    白浪愣了半晌,便也轉身向著西南方直線飛掠,遇山攀山,遇水則游,不敢稍轉方向,若是偏了一點,只怕找不到正確的位置。

    皇天不負苦心人,過不了多久,白浪果然在一處山崖底,發現一個懸在中空中的崖洞,問題是這時劉冥應該也在洞中,自己可不能就這麼闖進去。

    白浪望望天色,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若再不與劉芳華會面,只怕趕下及隊伍的出發,何況還得先一步告知白彤等人白無旭離開的消息,想到這裡,白浪的心又沉了下來,也更焦急了。

    在洞口待了片刻,裡面是一絲聲息也沒有,白浪心念電轉,劉芳華的耳力極佳,自己弄點聲音,她說不定能聽到,該會找個藉口出洞。想到就做,白浪立即遠掠出百餘公尺外,輕輕的喚了聲:「芳華……」

    這總不該被劉冥聽到吧?可是劉芳華聽得到嗎?白浪心裡有些忐忑,過了片刻,見毫無動靜,他只好又接近了數公尺,繼續的輕聲叫著劉芳華的名字。

    到了八十多公尺遠,白浪叫了片刻,正想繼續往前推進時,卻見洞口黑影一閃,劉芳華臉上帶著一抹複雜的神情,出現在洞口。

    白浪心裡狂震,好多日沒見到劉芳華了,她還沒開始練那怪功夫吧?他遠遠望去,見劉芳華雖然似乎有些憔悴,但臉上並沒有劉冥與六尊者那種怪異的神色,白浪心安了些,再見劉芳華身旁無人,白浪微微抬起身體,向上揮了揮手,隨即往一旁的林木掠了過去。

    過不多久,劉芳華果然出現在林中,臉上帶著三分激動,四面尋找著白浪的蹤跡,白浪立即從隱身處出來,兩人一面對面,誰也沒說一句話,忽然間,便已經緊緊的抱在一起,深怕著對方會忽然間消失了蹤影。

    過了好片刻,兩人緊緊依偎的身形才緩緩的放開。白浪望著劉芳華,心中有千言萬語,但一時之間,真下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

    劉芳華的表情也由一開始的喜悅,轉而帶著三分的淒涼、五分的無奈,兩人目光對視,似乎又有干言萬語在目光交會間傳遞,許多的話都不用再說,但又有更多的話必須表明。

    「白浪。』終於還是劉芳華先開口,她咬咬牙說:「我們不該再見面了。』

    「不!」白浪緊緊抓著劉芳華的柔荑說:「你不明白,我不是自願的。」

    「你……」劉芳華怔仲了片刻,臉上帶著三分期待的說:「你願意離開他們嗎?我們……我們回都城幫父皇。」

    白浪早知劉芳華會這麼說,他本有權宜之計,便是兩人攜手離開,不管人族中還會發生什麼戰亂——但這時連這個主意他都說不出口了。白浪痛苦的再度摟住劉芳華說:「可是……我現在還不能離開。』

    話一說完,白浪便察覺懷中火熱的嬌軀逐漸的冷卻、僵硬,他的心也漸漸沉到谷底。

    終於,劉芳華緩慢的推開了白浪,濃眉下那一雙明亮的大眼凝視著白浪,痛苦的說:「那你……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白浪愣了楞,過了片刻才說:「芳華,你千萬別練『幻靈大法』。」

    劉芳華難以置信的說:「你就是要說這個?」

    原來不是這樣的,我本要與你攜手歸隱,奈何天意……白浪歎了一口氣說:

    「據說修練『幻靈大法』的人……生機會完全斷絕,變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又如何?劉芳華一跺足說:「你何必再管我?」

    「芳華?」白浪沒想到劉芳華的反應竟是如此。

    劉芳華轉過身背著白浪:弓冥堂叔祖剛剛才說了,他教我這個功夫,只為了把這功夫傳承下去,日後我要幹什麼他全部不管,據冥堂叔祖說,再過五日就可開始,只要半個月便能完成初步功夫……到時我就趕回都城,替父皇守城。』

    劉冥這麼說,也許與周廣的要求有關;劉芳華要助劉然守城也不奇怪,看來,兩人勢必在戰場上交鋒了……

    白浪歎了一口氣說:「就算如此,天下奇功絕藝何其多,為什麼一定要練這種功夫?」

    劉芳華停了停,過了片刻才轉回頭說:「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幻靈大法』的特性嗎?」

    白浪愕然說:「你……」

    劉芳華目中流露出一絲悵然,口唇顫動了兩下,才慢慢的吐出:「若非如此…

    …我怎能忘了你?」她雖然對幻靈大法不甚清楚,但多多少少也耳聞一些,只不如劉禮詳細而已。

    白浪整個心裡都是憐惜,張臂緊緊抱住劉芳華說:「芳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劉芳華先是微微的推拒,但她旋即放鬆了身體,反過來緊擁著白浪,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良久,遠遠的傳來呼喚,兩人一驚,同時分開,該是劉冥見劉芳華出外過久,出來找尋。劉芳華目光凝住著白浪,彷彿全部的思念都彙集在這一眼中,要把白浪看夠、看盡。

    望著劉芳華的眼神,白浪不禁心為之醉,他幾乎要說出放棄白家的話了,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白浪的眼眶也慢慢的紅了起來。

    劉芳華目光由千萬柔情,逐漸的轉為淒婉哀慟,最後再驀然變為堅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紅著眼極慢極慢的說:「你走吧,下次戰場相見,我已移情易性,不會對你客氣,你也別手下留情。」

    「芳華……」白浪心腹間彷彿開了一個大洞,空空洞洞的無所依憑,無窮無盡的苦楚湧上,極痛之際,白浪這才明白,什麼叫做肝腸寸斷。

    「走吧。』劉芳華兩掌一推,力道湧出之際,白浪整個人輕飄飄的向著後方飛掠,白浪在半空中內息一轉,穩穩的立在數公尺外。只見劉芳華一轉頭,向著崖洞飛奔而去,隨著劉芳華轉頭的那一瞬間,一串晶瑩的淚水成弧形灑落,飄散在山林間的草石泥塵之間,跌成無數的破碎殘缺。

    既然如此,成與敗還有什麼好計較的?這場戰役什麼時候結束,自己就什麼時候解脫。

    如何才能盡快結束這場戰亂?白浪驀地心念一動,目光中露出了堅毅之色……

    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白浪再望了望空寂的山林,吐出一口長氣,望將胸中鬱悶略紆,歎罷,白浪一轉身,提起全身功力穿林飛掠而去。

    徐定疆踏出皇城,心裡有些無奈,劉然果然下答應讓自己回南角城,但總算同意了南蘇等人的暫時轉編,除了因為有些補償心態外,另與傳說東極城已叛向劉禮也頗有關係,雖然早兩日倪惕也曾來信辯白,朝廷也不囉唆,直接要倪惕領兩萬兵馬來援,到時看他來是不來。

    劉然向徐定疆表明,若倪惕真的領軍來援,他手下的將領更少,大多數又是南蘇等人原先的部屬,到時四人還是得配回東極部隊。徐定疆自然不能表示任何意見,只能領命退下。

    徐定疆在回途上一面想,離宮之前,劉然已經派人向南蘇他們傳令,算算時間,回到「馨雲殿」時四人應該已經到達,他們四人再加上趙才、墨琪、夢羽三人,足可抵擋三到四名龍將,再配合上陣勢的變化,應可對付一萬五到兩萬左右的部隊。

    問題是夢羽……徐定疆想起昨日墨琪告訴自己的事情,當時一忙,不知道她與趙才可有追到陳東立?陳東立又會怎麼說?若他要把夢羽帶走,自己絕不會阻止,只怕陳東立不忍帶她同赴危境。

    這麼一來,自己可必須多加注意夢羽的狀況,就算不看在陳東立的份上,現在父親的親兵隊可謂名存實亡,夢羽與墨琪等於是自己的部屬,有這樣的變故,總也要關心一下……

    想著想著,徐定疆已回到了「馨雲殿」。剛走入殿中,徐定疆唬了一跳,睜大眼望過去,只見南角城尚存的八千餘部隊這時都聚集在殿前廣場,每個將領都在自己部隊前待命,連南蘇、唐靈、楊失、孟啟四人都不例外。

    徐定疆莫名其妙下,轉頭望見下遠的趙才,徐定疆臉色一正說:「你們在做什麼?』

    只見趙才苦著臉說:「啟稟小王爺。王圮命令我們集合,也要婢女們整備雜物,已經過老半天了。」

    徐定疆才一愣,歸勇驀然從二芳出現。他向徐定疆微微一施禮說:「參見小王爺。』

    「歸大叔,娘是怎麼了?』徐定疆自然而然的問起歸勇。

    歸勇也不正面回答,只對徐定疆說:「王妃說,小王爺回來之後,立刻去見王妃。』

    徐定疆心知有異,不敢再遲疑,連忙往後殿飛奔,打算尋母親問個清楚;而歸勇也緊緊隨著徐定疆,寸步不離,卻不知是不是陳晶露吩咐的?

    到了後殿,經過傳喚,徐定疆與歸勇很快便見到了陳晶露。徐定疆眼看自己母親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與出門前頗有不同,他詫異之下還沒開口,陳晶露已經緩緩的說:「皇上可答應了?」

    徐定疆心裡十分懷疑,莫非母親認為皇上必然答應,這才要部隊集合,這又下像一向精明的母親。徐定疆一面狐疑一面搖頭說:「皇上說現在局勢未穩,要我們再多待上一陣子……不過倒是同意南蘇他們暫編入南角部隊。』

    「皇上可有提及讓你接任『南角王』之事?』陳晶露也不表意外,緊接著又問。

    怎麼會提到此事?徐定疆詫異的搖頭說:「也沒有。」

    「我就知道。」陳晶露哼了一聲說:「我已經吩咐妥當,你立刻帶著他們向北出城,繞出城往西折返南角城。」

    這怎麼使得?徐定疆詫異的說:「守城龍將怎會讓我出城?」

    「就說要訓練部隊野戰。」陳晶露胸有成竹的說:「他們必定會派人請示皇上,皇上會准的。』

    徐定疆怎麼想也想不通,劉然怎麼可能答應自己出城?尤其自己剛剛才要求回南角城,劉然就算是傻瓜,也不至於想下到此處,不知母親的信心是打哪兒來的?

    自己該怎麼勸她去了這個念頭?

    陳晶露見徐定疆的表情,她自然心裡有數,陳晶露微微一笑說:「我這就去拜見皇上,到時若有人前來詢問,皇上必然不起疑心,當會允你出城。』

    「這怎麼成?」徐定疆吃了一驚:「那娘怎麼辦?』

    「放心。』陳晶露一笑說:「劉然沒有這麼糊塗,只要你安然回到南角城,他不但不敢對付我,說不定還立即封你為『南角王』。」

    「不。』徐定疆掹搖頭說:「我怎麼能留娘一個人在都城?」

    「若你下回南角城,只怕我們一家都要栽在都城。』陳晶露平靜的說:「但若你回到南角城,無論日後誰做皇帝,娘都不會有事,你還弄下懂嗎?」

    徐定疆怎會不懂?但他依然搖頭說:「但孩兒這麼一南返,未達南角城之前,娘必會受不少委屈,而且一路上皇上必派高手阻止,孩兒也未必能順利南返。」

    「一點委屈算得什麼?」陳晶露說:「皇上至少要過兩日才會察覺有異,此時又不可能派軍追襲;若說擔心高手追躡,就憑你手中的八千大軍,怎麼會回不了南角城?』

    「若是兩位供奉爺爺親來追蹤呢?」徐定疆搖頭說:「孩兒可沒有把握能對付他們兩位。』

    「你手中不是還有追風刀嗎?」陳晶露一笑說:「皇上忘了向你追討,你也就留著未上呈,難道不是為了此刻?」

    徐定疆這下可是無言以對,陳晶露分析得頭頭是道,自己再不走,真的是說不過去。但徐定疆心裡還有一個煩憂,他其實根本不想回南角城,不知白玫與劉芳華兩人現在的狀況如何,他怎麼放得下心?

    徐定疆思來想去,猛然又想到一個理由,他連忙說:「沒有調兵火籤,無法出入各城門……』

    「三級調兵火籤是吧?」陳晶露一笑說:「你爹有這份權柄,他早巳開了好幾份的調兵火籤給我,現在娘一併交給你。』說著手一揮,一個小包裹脫手向著徐定疆飛來。

    徐定疆無奈之下,只好穩穩的接著,沒想到母親連這都打算好了?徐定疆可真的愣住了。

    陳晶露看徐定疆一臉為難,她有些不滿的說:「你還有什麼疑惑?莫非真的不聽為娘的話了?」

    徐定疆無話可說,只好歎了一口氣說:「孩兒遵命。』

    「奸。』陳晶露點頭說:「我這就入宮,你半個小時後出發,除玳姿她們四個是你的侍妾,不行留著,其他的隨侍婢女就別帶回去了。」

    徐定疆心裡有數,這麼一來,留下的隨侍命運堪憂,但若帶著他們走,只怕反而成了拖累,現在真的顧不得他們了。

    「至於歸勇。』陳晶露頓了頓,目光轉到一直靜默在旁的歸勇身上,她的目光轉為柔和,緩緩的說:「你隨定疆回去,幫他統……』

    「歸勇願留在都城保護王妃。」歸勇突然冒出這一句。

    陳晶露的目光與歸勇交會片刻,歸勇是面無表情,陳晶露的神情卻是有些複雜,過了片刻,陳晶露才說:「歸勇,你還是……』

    陳晶露還沒說完,歸勇又插口說:「我已下定決心,還望王妃成全。」

    陳晶露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隨你便了。」

    陳晶露轉回頭,深深的望了徐定強一眼說:「記得娘的話,別負了你爹的期望,也別弱了你爹的名頭。」

    「孩兒永誌不忘。』徐定疆頓了頓說:「待孩兒回到南角城,一定會想辦法接娘回南角城。」

    「娘走了。」陳晶露一轉身,領著兩個婢女向著前殿定,看來她早巳準備妥當。歸勇也不待吩咐,就這麼隨著陳晶露而去。

    徐定疆傻了片刻,既然決定要走,要準備的事還很多,也不能先告訴部隊……

    徐定疆仰天長歎了一口氣,腦海中下自禁浮起白玫的笑靨,她現在到底如何了?旋即劉芳華跺腳生氣的模樣也蹦了出來,徐定疆猛地心裡一痛,他一轉身,向著前殿飛掠而去。

    過沒多久,徐定疆率領的八千部隊,一路到了北門,這時負責北門防務的不是別人,正是與徐定疆頗熟的「海濤龍將」易嵐。他見徐定疆領著浩浩蕩蕩數千兵馬向著北門走來,易嵐吃驚之餘,主動的往前迎來,向著徐定疆施禮說:「參見安國,使。」

    「易龍將。」徐定疆一笑說:「想拜託你一事。」

    易嵐心裡狐疑,徐定疆總不會要自己放他出城吧?就算有領兵火籤,這個忙也是萬萬不能幫,易嵐怔了怔說:「安國使請說,易某盡力而為。」

    「徐某欲率兵出城操演,不知皇上是否允可。』徐定疆和氣的說:「想托易龍將派人向皇上請示。」

    易嵐雖鬆了一口氣,仍有些訝異的說:「這是小事……但安國使何不問了之後再率兵出發?」

    「現在狀態有異,還是由龍將親自派人較好。』徐定疆一笑說:「若皇上不允,大不了帶著他們回去,一來一往,也算是小小操練。」

    易嵐聽了也覺得有道理,若徐定強說是奉旨而來,自己恐怕也信不大過,由自己派人前去詢問,那自然是萬無一失,易嵐點頭說:「末將這就派人請示皇上。』

    「多謝。」徐定疆點點頭,正想退回部隊,易嵐已經開口說:「安國使,一來一往還要等候片刻,可願與末將至城牆上走走?」

    徐定疆對易嵐也十分有好感,他點頭說:「求之不得。』

    兩人走上牆頭,向著都城的北面了望過去,只見來自西北方的東極河源頭兩岸,足一·大片一大片黃的、綠的、紫的農作物,各種不同的農作物將原野鋪排成一張繽紛的圖畫,除此之外,還有一撮撮佔地不廣的林木,散落在田野之間。

    至於東北面,就是逐漸隆起的山丘,遠遠可以看到都玉山整片碧中帶紫的蒼鬱;兩面景色被一條向北延伸的大道恰到奸處的分割開來,似乎成了毫不相關的兩個世界。

    隔了片刻,易嵐見徐定疆老是不開口,他試探了問了一句:「安國使,末將有一事請教。』

    「易龍將請說。』徐定疆回過頭說。

    「據回返部隊所言……安國使在都玉山東北麓據險苦守,最後逼得叛軍不得不撤退。』易嵐說:「但據末將所知,都玉東北面沒有可以據守的險地,對此末將實在心中不解。』

    「本來是沒有的。」徐定疆微微一笑說:「但數年前我曾與東立玩遍都玉,忽然看到了一個頗適合堅守的險地,只差一些坡面不夠陡峭,上山的路徑過多,我與東立興致起來,花了半個多月,把那個地點略做了一番處理,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易嵐佩服的說:「原來安國使早有遠見……』

    「這也不是。」徐定疆搖頭苦笑說:「當時不過是好玩,沒想到今日居然會用得上。』

    「若北軍再度來襲,那個地方必須派一隊兵馬鎮守。』易嵐說:「如此那個地方與都城成犄角之勢,都城不再是一座孤城,防守更為容易。」

    「也許吧。』徐定疆頓了頓說:「但若有人心懷叛念,那兒反而是個隱憂,若依我的想法,那地方既然已經曝光,日後還是破壞了那個地勢為上。』

    「這……」易嵐想想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但這麼破壞掉豈不是有些可惜?

    易嵐正思忖間,一名管帶急急的奔上城頭,向著兩人行禮說:「啟稟安國使、易龍將,皇上有旨。」一面把諭令遞了上來。

    徐定疆接過一看,臉上的神色變了變,隨即將諭令遞給易嵐。

    易嵐接過一看,也是微微一怔,過了片刻才說:「皇上對安國使果然十分看重,命右府都衛軍盧、石、吳三位副總教頭隨隊演練,他們三位,除盧總教頭、右督國王之外,可從沒聽過其他人的命令。』

    徐定疆心裡有數,這三人必是派來監視的,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要看看誰的手段高明。

    八千名部隊浩浩蕩蕩的踏出北城門,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是迷霧,這種時候,要這麼多的部隊出城演練,實在有些奇怪,而這麼多人中,只有五個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最清楚的自然是徐定疆,另外四個不是別人,便是假扮為小兵的玳姿等人,徐定疆把她們四個安排在親兵隊中,交趙才統領,趙才自然識得四人,他一肚子狐疑卻又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悶著不吭聲,得空時偷瞪徐定疆兩眼撈本。

    徐定疆適才等候下到片刻,盧冰、吳層、石輪三位副總教頭已經領命趕到,現在三人正隨著徐定疆領軍往前,一路上,盧冰一直冶著臉沒吭聲,彷彿誰欠了她錢似的,而石輪人生得像個大石頭,話也說的不多,只有吳層有事沒事向徐定疆搭訕兩句,不住恭維。

    徐定疆人本隨和,也就與吳層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行出了半公里,吳層正與徐定疆扯到數日前拼戰劉禮的大戰,忽地一旁的盧冰咳了一聲,吳層旋即話鋒一轉說:「不知安國使這趟打算到那兒操兵?』

    「沿城演練。」徐定疆早巳想妥了辦法,微微一笑說:「過一會兒,我們便得沿城急繞,看清四面的形勢,瞭解什麼地方是都城的弱點。」

    這話一說,三人的臉色都有些變化,徐定疆這麼說,豈不是暗指他有一日也會攻打都城?吳層乾笑了笑說:「我們身為守軍,何必研究攻城的方法?」

    「我們不研究,對方也會研究。』徐定疆微笑說:「我現在便要從對方的角度來研究。」

    吳層點頭佩服的笑說:「安國使的眼光果然與眾不同。」他一笑,全身層層疊疊的皮膚自然而然抖動了起來,看起來煞是嚇人。

    「末將有一事請示安國使。」長髮披肩的盧冰突然發話。

    「盧副總教頭請說。」徐定疆回過頭。

    「都城龍馬經上次戰役後頗有短缺,勢必無法人人騎乘。」盧冰說:「安國使現在人人備馬,豈非與實際狀態頗有差異?』

    「盧府總教頭說的不錯。』徐定疆點頭說:「但操練陣勢,有馬較無馬還要困難,若他們在馬陣中也能熟練,自然能應付無馬的狀態。」

    「聽說安國使的陣勢威力強大、別出機杼。』吳層接口說:「到時要向安國使多討教了。」

    「討教不敢,彼此切磋……」徐定疆笑到一半,忽然頓了下來,自己懷中還揣著徐曇如的兵書,卻是忘了還她。

    「安國使?」吳層見徐定疆的神情,詫異的問。

    「沒……沒什麼。」徐定疆馬上恢復正常,微微一笑說:「忽想起尚有一事待辦,看來只好等回城再說了。」徐定疆心想徐曇如必定還有正本,這本暫且不還應該也無大礙,就把這事放下。

    只聽吳層笑著說:「今晚再辦也該來得及吧?」

    「今夜不會回都城。』徐定疆一笑說:「我們須在城外待上個三、五日。」

    這麼一說,三人彼此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訊息,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三位可要緊隨著我。』徐定疆說完後,驀然一舉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徐定疆的手臂上,徐定疆往側一揮,大聲說:「遠野急奔!」

    話一說完,奉先領著龍馬向著西面的亂石地形奔馳,他身後的八千大軍不敢遲疑,所有人一扯韁繩,同時策馬狂奔,緊隨著徐定疆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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