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身份揭露 文 / 莫仁
白炰旭此言一出,白浪可比剛剛聽到白廣的話還要震撼,他詫異的以目光掃過眾人,見每個人都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十分的頹喪,白浪忍不住大聲說:「什麼?」
「你不願意嗎?」白玫妙目一轉說。
「我……」白浪一窒,自己不願意嗎?若真能如此,不但拋開了這許多煩惱,更能順利的與劉芳華在一起,以後也不會為了什麼時候該造反煩惱……白浪想了想,正要點頭時,他身上冷汗一冒,那熊族呢?當年自己答應了熊族少主宏侖的事又該怎麼辦?
眼看白浪的神情萬變,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有些意外,白浪看了眾人的神色,反而有些訝異,莫非他們以為自己一定會同意?正糊塗間,白玫開口說:「浪大哥,你想到什麼?」
白浪先放下心中的疑惑,歎口氣說:「我怕無法向熊族少主宏侖交代。」
白玫一怔說:「熊族少主宏侖?」因白浪後來一直沒提此事,她倒是忘了。
「浪大哥。」躺在床上的白廣忽說:「你一直沒告訴我們,熊族少主為什麼願意幫你興兵南下?」
白廣一說,眾人都覺得大有道理,若非白浪答應了什麼事,兩人交情再好,也不至於拿兩個種族的未來開玩笑。
白浪望了白炰旭一眼,頓了頓才說:「當時我以為白家已無後人,所以貿然的答應了一件事。」
白炰旭感覺到嚴重性,他目光轉到白浪身上說:「你答應了什麼事?」
白浪遲疑了片刻,這才緩緩的說:「給他們泰古劍。」
「什麼?」白炰旭霍然站起,目光直視著白浪說:「泰古劍?」
在場的人都知道,泰古劍是人族權柄的象徵,更是人族之寶,白浪居然答應了此事?每個人的臉上不免都有些訝然。
只聽白浪緩緩的說:「熊族南犯,蛇族北侵,還不都是為了泰古劍?若送了出去,人族至少可保數百年平安。」
「可是……」白炰旭目光向著四面一掃,頓了頓才說:「這豈不是棄祖宗遺命於不顧?」
「何必在意?」白浪慎重地說:「我發現熊族也有一樣的遺命,想來各族都一樣,當年各族祖先本為同伴,說不定是要我們協力合作呢?」
「這……」白炰旭猛搖頭,但又不知該說什麼。
白玫連忙打岔說:「反正我們現在也不可能與熊族合作,當然也不會送泰古劍出去嘛。」
白炰旭一楞,回過神點頭說:「正是,此事可暫且不提。」
白浪思慮了片刻說:「不成,我要親自向宏侖道歉。」
「你要北上?」白玫詫異的說:「那這裡的事怎麼辦?」
白浪放心的說:「既然我們投降,徐兄、芳華都會保護你們,不必擔心。」何況除自己外,其他人去也太危險了。
「何必呢?」白玫仍不滿意的說:「既然毀約,兩方從此便是敵人,這豈不是趕去送死?何況我們既向劉氏效忠,現在浪大哥若一去數月,他們怎會相信?」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白浪一時不知該怎麼接口,卻聽得上方傳來一聲:「我幫你們去說如何?」
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這周圍早佈置的如同銅牆鐵壁一般,怎麼會有人能無聲無息的接近?與熊族有密謀一事若給任何人聽到了還得了?白炰旭首先撲出門外往屋頂翻去,四面也霎時圍上了五、六十人,乒乒乓乓的刀劍出鞘聲響成一片。
白浪等人自然也不會閒著,跟著衝出的同時,卻見房頂上眾人圍著一個胖胖的身影,那個人還一臉不在乎的模樣笑說:「大夥兒別這麼緊張。」此人正是也住在「馨雲殿」中的周廣。
白炰旭目光中燃燒著凶狠的神色,咬牙說:「你是上次那個野人?」他還記得當時東極城外一招間被周廣震退,不然只怕已經撲了上去。
「又叫我野人?」周廣皺著眉頭說:「真是的,坐井觀天,不知天外之事。」
白炰旭雖然不明周廣話中之意,也知道周廣在嘲笑自己,他哼了一聲,正要上前教訓教訓周廣,白玫已經一躍而上,甜甜的笑說:「周伯,別與我大伯嘔氣嘛,好不好?」
白玫與周廣熟識,畢竟周廣與白玫都隨著南角城一行人北上,兩人倒是頗有幾分交情。周廣望見白玫,呵呵笑著說:「哪裡有嘔氣?小玫小妹妹,你們在這裡商議什麼大事啊?守備這麼森嚴?」
白玫目光一轉說:「周伯,您來了多久啊?」問話的同時,白玫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緊張。
「我跟著他來的。」周廣向著白浪一指說:「小子,你內力比上次見面又強了不少唷。」
白浪嚇了一跳,周廣居然無聲無息的跟著自己過來,自己的功夫白練了?不過白浪仍有些不服氣,哼了一聲說:「前輩這麼偷偷摸摸的,豈是正人君子所為?」
他還不知道眼前便是單人獨闖宮中那個大膽人物。
「我可不是君子。」周廣一點也不慚愧,笑呵呵的說:「我是看你跟徐小子說話怪怪的,內容有些難懂,這才過來關心一下。」其實周廣正是聽白浪的聲音有些耳熟,似乎頗像當時在皇城地底聽到的聲音,這才掩了過來。
這可不是好理由,白浪正想生氣,卻聽白漢虎吼一聲說:「少廢話!接我一招。」
話聲一落,他兩爪青光一閃,同時往前穿了過去。
白漢從得到消息後,一直都十分氣悶,但他又不善表達,只好閉著嘴生氣,而這些日子白彤一直沒出現,更是讓他心煩意亂,這時周廣忽然令人忌諱的出現,白漢再也耐不住,往前就衝了過去。
不過白漢與周廣的層次畢竟差了太遠,在周廣笑聲中,只見他手一揮,白漢的身子便驀然打起轉來,往後直甩了出去。
白炰旭連忙一把抓住白漢,兩人一起退了數步,這才好不容易在屋頂上穩了下來,白浪目光一凝,運足了功力就要往前走,白玫卻急急的擋住白浪傳聲說:「不行,他與南角王交過手,不分勝負。」
果然是特等的高手,不過白浪其實也不怎麼害怕,他自忖自己左手經脈雖還沒到聚脈完成的地步,但已經能運使功力,也就是應該如同石板所記載的「合脈」狀態,施用起來,應該比「青靈爪」還高段一些,若是出奇不意,說不定能傷了對方。
這時周廣卻望著白玫搖頭笑說:「你在說老周的壞話嗎?」
「這……」白玫沒想到對方能察覺自己在傳音,正有些尷尬時,周廣轉回頭對白浪笑說:「怎麼樣,老周正閒著無聊,替你跑一趟熊族如何?」
白浪哪敢把這種事情交給他人,正要拒絕時,周廣忽然笑容一收,皺眉說:
「對了,還有兩件事沒忙完,再過幾天成不成?」
「那就不必麻煩周前輩……」白浪說到一半,白玫一拉白浪說:「請周伯幫忙嘛。」
白浪詫異的望向白玫,卻見白玫轉過頭說:「周伯,可是熊族這件事,您可不能對別人說。」
「連徐小子都不能說?」周廣翻了個白眼,似乎有些不大開心。
「不行。」白玫連忙搖頭,若與熊族有關的事情傳了出去,就算不姓白也完蛋。
兩人正討價還價時,楞在一旁的白浪卻忽然想通,白玫讓周廣就這麼闖去,豈不是讓他去送死?不管周廣功力多高,熊族的高手可也不少,眾寡不敵之下,他是必死無疑,白浪立即止住白玫說:「小玫,不行。」
「浪大哥!」白玫回過頭,目光流露出焦急的神情說:「你聽我一次好不好?
你又不能去,除了周伯之外,還有什麼選擇?」
「白浪。」白炰旭也說話了:「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他對周廣可沒有好感,最好讓他去送死。
白玫接著又說:「就算你不在意自己,也替芳華姊姊想一想。」
想到劉芳華,白浪心一動,若自己告訴劉芳華好消息後立刻就要離開,確實也是捨不得,白浪心念一轉,若告訴周廣傳訊之法,並囑咐他該小心注意的地方,也許不會害了他,白浪一咬牙說:「好吧,那麼就麻煩周前輩幫我這個忙。」
「也不用這麼勉強。」周廣望望眾人,有些狐疑的說:「若真的有顧忌,我也不多事了,我只是本就想去逛逛,想順手幫你們一個忙而已。」
既然周廣本就會去,那就沒什麼好顧忌了,白浪吸一口氣說:「周前輩願意幫忙,晚輩十分感激,便請周前輩聽晚輩說明細節,以免意外。」他決定盡量說清楚那裡的人事物,避免周廣因此遇上不必要的麻煩。
「等等……唔,那時地底下的是不是你啊?」周廣終於忍不住說。
白浪一怔,這才認出周廣的聲音,白浪楞楞的說:「原來那時是前輩?」他不禁有幾分慶幸剛剛沒動手,這人能自由出入皇城,還能獨對劉冥與六大尊者,自己豈是對手?
「那就又少了一件事。」周廣呵呵一笑說:「你小子倒是好心,難得……」周廣對白浪說完,忽然望著白玫與白炰旭兩人古古怪怪的笑了笑。
白炰旭臉色立即微變,對方莫非看出了自己的意圖?看來此人可不只功夫高而已,還好他答應了會去,最好遠遠死在北域之外,別再出現擾人心神。
眾人商議已定,白浪與白玫自然分頭向劉芳華與徐定疆報訊,徐定疆與眾人同住一殿,自然極為方便,劉芳華卻也不遠,只不過是在隔鄰的「檀雲殿」,白浪一個人走到「檀雲殿」外,腳步卻遲疑了下來。
不久之前,他向周廣說清了與宏侖聯繫的方法後,送周廣出門,沒想到周廣臨走前,忽然沒頭沒尾的傳了一句話到白浪耳中說:「白小子,你可要想想你和徐小子剛剛是為什麼原因碰面的。」
周廣走了之後,眾人繼續商議投降的細節,白浪也沒時間好好細思,這時想起這句話,白浪才想起剛剛自己與徐定疆都以為對方找自己,這確實十分詭異,但周廣為什麼會特別提起呢?
若自己與徐定疆的碰面,並非是誤會,而是有心人的設計,誰會做這種事呢?
是南角王徐靖,還是白家人?
可是說老實話,徐定疆與自己碰面,可說對任何事都沒有影響,就算真有人心懷叵測,自己也沒什麼損失,想到這兒,白浪慢下的腳步又輕快了起來,也許周廣不過是危言聳聽,也不見得看出了什麼。
門口傳令進去後,劉芳華很快的就出現在白浪面前,兩人兩天沒見,一見到面,白浪忍不住牽起劉芳華的手,望著劉芳華姣好的面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檀雲殿」前可有官兵駐守,見白浪突然沒大沒小,許多人都直了眼,卻又不敢多說什麼,劉芳華則沒想到白浪忽然變的這麼大膽,在人前也不避忌,她臉紅了紅,扯著白浪往內便走。
其實不用多說,劉芳華也知道白浪帶來的是好消息,當時兩人已經說好,若白家決定逃離,白浪自然會隨著離開,也不會再與劉芳華碰面,何況白浪表現出這份欣喜的模樣?
兩人到了劉芳華房中,溫存許久之後,這才慢慢聊到正事,對於是不是要說清楚白家人的身份一事,兩人則有著不同的意見;劉芳華希望白浪等人索性實話實說,日後也不怕被揭發,而白浪對於劉然的個性卻有些不放心,自然不大願意,只一直不肯應承。
拖到了時間漸近八時,兩人應啟程去參加劉然的登基大典的時刻,這件事仍一直沒能得到共識,不過兩人正處於甜蜜的熱戀時期,也不會為此產生不快,只把這件事暫且放下,手攜手的往宮內「承運台」前進。
「承運台」在皇城正中央,是個高二十公尺,長寬各百公尺的雲天白石大平台,專為人族帝皇登基之用,據說數百年前本沒這種規矩,但後來人族帝皇的登基一事越來越顯慎重,這才建了這座平台,以彰顯帝皇的權威。
這時時辰漸近,四面觀禮眾人也慢慢的集合,白浪遠遠望去,忽然有些意外的說:「北面怎麼沒人?」
原來這時承運台四周已經圍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影軍,但除了北面之外,三面都有聚集而來的人群,尤其南面最多,更顯得北面十分的特殊。
「那是父皇來的方向。」劉芳華解釋說:「按過去的方式,西面是皇親國戚,東面是文武百官,南面則讓人民參觀。」
所謂過去的方式,自然是白姓皇朝的那一套,白浪聽了不由得有些感歎,什麼重複白姓榮光現在都成了過眼雲煙,但白家若能在人族中安身立命,說不定有一天又能重新掌權,總比現在都被人宰光來的好吧?
白浪苦笑一下又說:「現在不是有敵來犯嗎,怎麼讓這麼多人民進宮?」
「我也想不通。」劉芳華思忖一下說:「二叔用兵出神入化,這次兵屯數百里外不知有何詭計,不過左督國王康公堅持他們必是進退兩難,不用擔心,父皇也就相信了。」
白浪冷笑一下,心想這也好,就算陳康猜錯,在都城官兵防守下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不過陳康的話日後劉然只怕也不會信了……這老頭倒是頗敢建議的,也不怕捅出漏子?
劉芳華肩膀輕碰了一下白浪說:「走吧,我們該到東面。」劉芳華早已放了白浪的手,眾人面前,她可不敢太過張揚,不過兩人的肩臂仍自然的不斷碰觸,有心的人很容易看出兩人的親密關係。
「東面?」白浪詫異的說:「你不算皇親國戚嗎?」
「當了龍將以上的職位就不算了。」劉芳華一笑說:「你忘了我的身份嗎?」
「是。」白浪心情也不錯,難得的半開玩笑說:「末將參見護國使。」
沒想到白浪也會說笑?劉芳華意外之餘,仍忍不住白了白浪一眼。
兩人走向東面,眼見東面的百官依著順序排列,站的整整齊齊,遠遠望著,隨著劉芳華逐漸接近的白浪一愣,忽詫異的說:「怎麼大家都來了?」卻是白家三百餘人都到了場中,排列在南角王的兩千親兵隊之後,連白廣也被用擔架抬來,至於徐定疆的親兵,以及陳東立率領的部隊則沒資格到場。
劉芳華見了也感到稀奇,兩人快步的接近,白玫以及白敏等人已經迎了上來,白浪還沒發問,白玫就面有憂色的說:「浪大哥,定疆把我們都已獲救的事報上去了,皇上下令我們參與登基大典。」
「報上去了?」白浪有些意外的說:「你不是說徐兄一時還不想張揚此事嗎?」
「還不是那兩個小丫頭?」白玫皺眉說:「他們還是告訴了右相徐夢凡,右相又跑來問徐伯伯,這件事就鬧開了……徐伯伯說,以皇上的個性,失蹤一事就算我們無過,瞞的越久越不好,還不如早說。」
「說了就說了吧。」劉芳華眨眨眼說:「只不過這下『右督國王』豈不是倒楣了?」
望過去,果然「右督國王」劉方庭身後的盧一天、盧冰等人都望著白家人吹鬍子瞪眼睛,只差沒撲了過去,而白家人望著他們自然也沒好眼色。
反正也沒透露出眾人是白家人,徐定疆救人一事不但無過而且有功,只不過在這種場合相見,對「右督國王」劉方庭臉上卻不大好看,白浪望了劉方庭一眼,卻見他依然懶洋洋的面無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白老弟。」徐定疆與陳東立也迎了過來,徐定疆望著白浪與劉芳華,他微笑著說:「我們終於化解了歧見了?」
「我也十分高興。」白浪誠實的說:「當年實是不得已。」
「過去都不用提了。」徐定疆攬著白浪的肩說:「今晚、你、芳華、還有東立,我們四人好好喝一杯。」
陳東立倒是沒多大的興趣,他望著劉芳華與白浪親膩的模樣就一肚子不高興,只不過徐定疆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悶不吭聲,表示抗議。
劉芳華倒沒察覺陳東立的不對勁,她一推陳東立說:「東立,你發什麼楞?誰惹你了?」
「確實有人看不順眼發生的事。」陳東立沒好氣的說:「那可不是我。」
劉芳華、白浪順著陳東立的目光往旁轉,只見兩道冷冽的目光正盯著白浪,白浪正覺莫名其妙,劉芳華卻是皺眉低聲說:「討厭!」
劉芳華討厭的還得了?白浪立即問:「那是誰?」
「東極王的兩個兒子。」白玫接口說:「白廣猜,傷了漢哥的就是他們倆。」
「有機會找回來的。」白敏蹦出來嘻嘻一笑說:「他們也想搶都城龍將,到時浪大哥教訓教訓他們。」
這倒簡單。白浪確實頗有自信,除了徐定疆外,差不多年紀的皇族中他未必還有敵手,只不過他還不知道那兩人為什麼緊盯著自己,自己還不算已經坐定了這個位置吧?
「對了。」白浪想想忽然說:「劉冥呢?」他可頗擔心劉冥又來找劉芳華的麻煩。
徐定疆眉頭微微一皺說:「聽說被兩位供奉爺爺除了……不過卻沒聽說裂地刀的消息,不知道賜給誰了?」
徐定疆倒不是為了裂地刀賜給誰而皺眉,只不過這個消息一傳出,「埳山老人」便不辭而別,連周廣也打了個招呼便雲遊去了,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管他裂地刀賜給誰?白浪聽了安心許多,劉冥那套怪功夫實在難以防禦,他死了至少比較能安心睡覺。
眾人分頭歸入自己的隊伍中,劉芳華也不能總是隨著大家亂跑,論身份,她必須站在他大哥劉縯之後,比南角王為首的眾人又低了幾個班次。而白浪的班輩該算更後面,卻因徐定疆的安排,白家人就由白浪領軍,整群人排在南角城部隊之後,南角城部隊加上白家人,這一批正是人數最多的一群。
不久後,儀式便在數聲炮響以及千人合奏的悠揚樂音聲中開始,隆重肅穆的儀式隨之展開,劉然在百官簇擁下,緩步登上了「承運台」。
其實大多數人都認為習回河軍必會趁此時攻城,所以專心的人並不多,連易嵐、陳揚都沒回來參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必定是留駐城北,以防止習回河軍趁虛而入。
可是從早上到中午,又從中午到下午,整個儀式經過了謝天、敬祖、傳承、受民、襲爵等等繁瑣的儀式,劉然也被眾臣上了一個「天昌皇」的封號,城北依然是平靜無波,似乎習回河軍當真是不敢進犯。
到了最後一個步驟,也就是受勳的階段時,腰配泰古劍的劉然,志得意滿的站在台上,向下望著眾人,臉上顯現出一股欣喜交雜著得意的神色。
他的表情並不令人意外,自古以來,直到了受勳這個階段,也就是帝皇正式以皇帝的身份下令封爵,這個過程中,權利的象徵更多於實際,代表著所有臣民都在他的權利下俯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城外仍有叛軍虎視眈眈。
劉然目光掃射四面片刻,終於張嘴說:「大供奉劉尉達、二供奉劉尉莽,保衛皇室、訓練皇族有功,朕今日正式將『秘閣殿』更名為『幻萃閣』,兩位封為『幻萃閣』大、二供奉,除過往權責外,『幻萃閣』更擔負精創武技,宏揚人族武學的責任。」
今日是「幻萃閣」其名首次出現在人族的歷史中,後來也成了皇族高手彙集的地方,在武技的創新與傳承上,有著不可磨滅的功績。
且不管兩位供奉的職責有些換湯不換藥,針對「秘閣殿」的更名,眾人聽了都有些意外,雖說「秘閣衛國使」已經不在,但「秘閣殿」依然是影軍的老窩,皇上這麼一說,那影軍要安置在哪裡?
劉然卻沒提到影軍的問題,只見他胸有成竹的說:「『右督國王』劉方庭、『左督國王』陳康,公忠體國,在先皇駕崩時適如其分的暫行政務,更有效的保護都城的軍民,特封赤鎧寶帶一條,兼『幻萃閣』供奉。」
劉然目光又轉至東面,望著徐靖與徐乾說:
「『南角王』徐靖,以一城兵力鎮守南疆,攘外安內,朝廷從來無須為此煩心,徐王爺功不可沒,賜玉袍、騜帶,兼議政大臣、參議,可直騎入宮。
『龍安護國使』徐乾,皇城戡亂有功,晉陞『龍安衛國使』,統管五千影軍,鎮守皇城……」跟著又是一串分封的名單。
這也並不意外,只不過還沒說出影軍要調到哪去?一面聽一面思索的徐定疆心裡估算,下一個就該輪到劉芳華、白浪了吧?這次東極城大戰中,劉芳華與白浪的功績十分明顯,劉芳華就算沒升「衛國使」,也總該有些賞賜。
沒想到劉然目光轉回南面,朗聲說:「其他相關封賞,由左、右督國王,左、右相合議擬上。」
這就怪了,徐定疆心裡一沉,心知必然發生了自己未能估計到的事情,卻不知是福是禍?
「朕今日登位,都城歡慶三日……」劉然說到一半,南面的人民中便隱隱傳出了一些嗡嗡的議論雜聲。劉然心裡有數,現在人民最想瞭解的便是北軍南犯,都城如何因應,他不慌不忙的接著說:「雖有習回河城叛軍大膽南犯,但無論軍力,情勢、天命,朝廷都有充足的信心,所以各慶典仍依正常舉行,都城防務仍由易嵐龍將、陳揚龍將主持,並由故東極王陳克之子──陳儒雅、陳儒庸兄弟暫任龍將協同管理……」
話說到這裡,連白家人都感到怪異之處了,徐定疆更是急急回頭,卻見兩千都衛軍已經悄沒聲息的圍在白家眾人之後,外圍更有三千影軍,徐定疆暗叫糟糕,正要移動之際,右手忽然一緊,卻是被自己父親徐靖一把抓住。
徐定疆全身無力的聽著高台上劉然正緩聲說:「……現有白家餘孽三百餘人混入人族,眾官兵,把這群人通通拿下,如有抵抗,格殺勿論。」話聲一落,所有人同時嘩然,白家餘孽?這可是死罪一條!
難道劉然終於相信右督國王劉方庭的話?難道他有證據?白家人面色大變,在這剎那間情勢忽變,白家人也不知道該不該抵抗,若抵抗,那是死路一條,且不要說背後的五千官兵,身前還有南角城的兩千餘部隊,這下真的完了。
白炰旭的目光轉向徐靖,目光中流露出憤恨的神色,看來八成是徐靖搞的鬼,可能連他兒子都騙過了。
白浪也湧起了怒氣,莫非連徐定疆都騙了自己?但又無法相信此事,若以自己的功力,說不定有機會往外衝,要不要冒死一搏?
白漢見白玫臉色慘白、白廣心神若失、白浪臉色鐵青,三人都沒能說話,他慌忙問白炰旭:「大伯……我們是不是又要投降?」
白炰旭還沒說話,卻聽得南面不遠,一個清脆的聲音急急開口說:「且慢!……
啟稟皇上,白家確實有欺君之罪,但他們確實是誠心歸順。」
那是劉芳華。
白浪湧起了又悲又喜又混和著自憐的情緒,這一剎那間,酸甜苦辣通通湧上心頭,至於生與死似乎也不是這麼重要了。
一聽劉芳華的聲音,徐定疆心一橫,脫開父親的手,揚聲說:「啟稟皇上。屬下也是近日得知此事,已獲得白家所有人一致允諾,正準備在大典後呈報皇上,所以今日才讓他們全體到場。」
兩人話一說完,劉然目光在兩人臉上凝住片刻,沉著臉說:「你們兩個承認知道此事?」
劉芳華點了點頭,低下頭沒有說話,徐定疆卻是一臉坦然的說:「微臣自與白玫交往,不久後便獲得此訊,但仍瞞著父王推動白家向皇室舒誠。自南角城返都城,微臣兩日前才與白家人碰面,白家已決定於登基之日向皇上請罪,卻不知皇上可否從輕發落?」徐定疆話語中輕輕巧巧的把徐靖撇到一邊,省的把自己老爸也拖下水。
「大膽!」劉然臉色一沉說:「白氏餘孽此事何等嚴重,多拖兩日豈能由你決定?若非看你當日率軍救駕有功,連你也一起懲處!」
劉然雖然發脾氣,徐定疆卻不怎麼害怕,只尷尬的笑了笑說:「皇上恩典,微臣惶恐,但當日東極大亂,白氏族人可稱救駕首功,且今日為皇上登基大喜之日,正該從輕處置,請皇上明察。」
劉然自然早已想到此事,不過徐定疆這種時刻提了出來,卻是有些不識相,劉然臉色更難看了,過了片刻才說:「若白氏眾人一體束手,朕會詳查他們是否確實心無他意,不會冤枉了他們。」
也就是說,只要白家抵抗,那就沒什麼好說了,徐定疆冒著劉然發火的風險說到這裡,若白家還抵抗,徐定疆「安國使」的稱號只怕馬上就會被摘掉,他也不再說,回過頭遠遠望著白浪,目光中露出了期望。
白玫見徐定疆一直為了白家人說話,不禁癡癡的望著徐定疆,但當徐定疆目光轉到白浪身上,白玫心下卻是一涼,自己在徐定疆的心中,畢竟不是最重要的,她暗歎了一口氣,輕聲說:「大伯,我們還是……」
「又要投降?」白炰旭目光一凝,臉色十分難看的說:「這次可不是昨晚說的假投降──」
「大伯!」白玫急叫,卻阻不住白炰旭口中已說出的話語,她不由得焦急的偷望白浪,臉上十分之尷尬。
假投降?白浪一楞,心裡湧出一股怒意,原來昨晚自己與徐定疆碰面時,他們便商議了這個決定,只瞞了自己一人,看來自己與徐定疆的碰面,若非白玫便是白廣安排的,白浪忽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自己最相信、最親近的家族中人,居然也這樣對待自己,自己還為白家努力什麼?
「所有人解至左都軍管所。」劉然重覆了一句:「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話聲一落,最接近的都衛軍立即向著眾人靠近,眾人這才注意到,這群都衛軍的首領果然並不是右府的,竟然是鐵仇、穆倚等人,他們不是與白家處的蠻好的嗎?
尤其白漢更是訝異。
白炰旭這時正為了不慎在白浪面前漏出口風而慚愧,眼見眾軍逼近,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一直沒說話的白廣卻驀然深吸一口氣,大聲說:「白家眾人注意,放下武器,不准抵抗。」
白玫一咬下唇,緊接著大聲說:「正是,我們一心歸順、問心無愧,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劉然聽到白玫的聲音,想起當時那份若有若無的情意,他心念微微一動,歎聲說:「白家眾人聽了,若你們真心投誠,朕必會從寬處置。」
這話一說,還想反抗的也失去了勁道,這次的左府都衛軍可是準備充分,白家三百餘人一個個被牢牢的綁縛住準備往城北的「右都軍管所」送,功力較高的還免不了被插個幾針,防止有任何意外。
這時右督國王劉方庭的目光忽而轉向徐定疆,一直懶洋洋的嘴角忽然微微牽動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絲有如利刃般的寒光,徐定疆心裡一緊,這件事如此收場,若「右督國王」想不開,還來找自己麻煩,那可是不好應付。
不過劉方庭也該不會公開追究救出白浪的事件,如此他自己也會面上無光,這麼說事情不該再度鬧上劉然那兒,不過徐定疆實在想不通,「左督國王」陳康倒底怎麼說動了劉然?以劉然對白家的信任來說,若不是有真憑實據,他是絕不會相信的……想到這裡,徐定疆驀然想起一事,心裡暗暗歎息,若真是那個因素,可真是天意了。
「芳華、定疆!」劉然望望分站兩處的兩人說:「這次的事情,你二人功過參半,所以朕不賞不罰,你們可心服?」
不管心裡怎麼想,口中自然不敢多說,兩人不敢有任何異議,同時躬身謝恩,只不過論理這次陳東立本該有封賞,倒是連累他了。
劉然抬頭望天,得意的想,自己這件事做的不但恩威並施,而且十分高明,看來在眾臣心中的威望已經建立,至於那些叛軍,現在已分由都城與北域城派軍騷擾其與習回河軍間的糧道,只要再過個半個月,叛軍們想必撐不下去,到時只要銜尾追擊,通通殺個一乾二淨,不久後天下太平,還有什麼好煩惱的?
想到得意處,劉然忍不住仰天大笑,倒是讓四面觀禮的眾臣民有些愕然,不知道新出爐的皇上在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