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馨馥芳華 文 / 莫仁
徐定疆見趙平南詰問自己消息來源,他呵呵一笑說:「在下無意中得知此事,但對南角城至今尚未宣佈戰備十分不解,望龍將有以教我。」
趙平南沉默半晌,這才緩緩地說:「向來木族與人族一向和睦,屢次蛇人來犯,木族都會斷其後路助我一臂之力,本將看不出現在與以往有何不同,為何必須特別宣佈戰備?」
事實上南角城一向處於備戰狀態,徐定疆所說的戰備等於是要求更嚴密地防禦準備,也就是禁市。
「若木族助蛇族一臂之力呢?」徐定疆容色一正說:「木族擅守不擅攻,這幾年獨力抵抗蛇族已經大傷元氣,若他與蛇族協商,任蛇族侵入南角城,蛇族自然會轉移目標北上,直攻都城,則數年內木族便得以休養生息……何況從占至今,木族從未為協防而聚集兵力,趙龍將豈非太天真了?」說到後來,徐定疆臉色微沉,竟似有些不滿的意味。
幾名管帶都已經變了臉色,但見趙平南沉吟不語,眾人也不敢有所動作,卻見徐定疆放緩聲音說:「『狂虎龍將』已為此事上稟,若趙龍將也能提上一提,相信南角王一定會多加考慮。」
趙平南抬起頭來,恍然說:「三日前你與徐牙兄在『客來賭場』晤談,之後徐兄便入宮求見南角王,難道就是為了此事?」
「沒錯。」徐瘋子轉頭望了趙才一眼,忽然又恢復不正經的模樣,笑說:「那日見徐龍將之前,剛好與貴公子先練過功夫。」
提到此事趙才自是滿面通紅,他望著徐定疆怒叫:「徐瘋子……」
「住口。」趙平南斥說:「徐公子功夫遠勝於你,以前是手下留情,你還不知好歹?」
趙才也不是草包,他剛見管帶何通一擊無功,心裡已經隱隱感到徐定疆功夫不弱,現在經父親一罵,趙才這才認清事實,不過他可不願意就這麼認輸,斜目望著徐瘋子,心裡轉著另外的念頭。
趙平南不管自己兒子心裡打什麼主意,他向徐定疆一拱手說:「徐公子見識過人,功夫高強,想必家學淵源,不知……」
「趙龍將客氣了。」徐定疆驀然起身說:「若剛剛徐某之言不幸成真,到時南角城滿城居民都靠趙龍將的關注了。」
趙平南皺眉說:「不敢,徐公子……」
「告辭。」徐定疆搶著說完,拉起白浪轉身就走。
「且慢!」趙平南可不願意徐定疆就這麼走掉,立即一個騰空翻身攔在兩人前方,兩手齊張,一股勁力彌天蓋地向兩人阻來。
白浪剛剛悶了半天心中已經不大爽快,這時趙平南忽然向地出手更是大犯白浪的禁忌,白浪哼了一聲,一個踏步向前,左手凝爪往前一伸,五道爪力唰地一聲裂開趙平南的勁力,向著趙平南的胸前急襲。
趙平南一驚,怎麼這些年輕人個個好身手?他連忙挫身後退,一面兩手急回錯向白浪的手掌。
白浪冷哼一聲,正要變式的時候,忽聽徐定疆似乎不贊同地輕叫:「白兄!」
白浪心中一動,原式不變,凝勁向著前方直探,趙平南雙手錯到白浪關節,發現白浪手臂竟似鐵鑄一般毫無下手之處,他畢竟身經百戰,在這一瞬間兩掌改抓為拍,兩方勁力一碰,只聽碎地一聲,白浪身形只微微一晃,趙平南卻是退了兩步,算是落居下風。
這時一看動上了手,連關思齊在內的五人同時大喝一聲向兩人擁來,白浪沉著臉迅疾轉身,兩手虛抓提起,他剛剛已經留手,但若對方一擁而上,白浪可不打算再容情。
眼見情勢一觸即發,徐定疆忽然哈哈一笑,跨步攔在白浪身前一揚雙掌,只見數十道掌影向著四面倏然而出。
五人這時對徐定疆都已不敢小覷,眼見對方的掌力似是向著自己招呼而來,不禁同時一緩腳步,待看清對方招式之後再說。
就在這一剎那,徐定疆掌力突收,拉著白浪一閃,不知怎的閃過了趙平南身側,一面哈哈大笑說:「趙龍將,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再向您請罪。」話聲未落,人已出了昆吾宮。
五人還要再追,趙平南搖了搖頭說:「別追了。」他這時心有餘悸,剛剛他雖並非全力出手,不過也明白白浪的功力八成在自己之上,而徐定疆那一掌更是神妙莫測,這兩人若是聯手,自己六人未必有勝算,而且對方似乎沒有惡意,不必結此無謂的冤家。
趙才根本弄不清狀況,他只見四面人影一亂,徐白兩人已經遠去,他急得跳腳說:「怎麼讓他們跑了?」
「住口!」趙平南皺眉沉喝,嚇得趙才一楞。趙平南沉思了片刻,終於轉頭對五名手下說:「回宮城,我要入宮求見王上。」
徐定疆與白浪直奔出了翠琉居才緩下腳步,走到端流橋上,望著橋下運河中榔比鱗次的小船,兩人自然而然地停下腳步,過了片刻,白浪忽然發覺徐定疆盡望著自己,白浪被看得渾身不對勁,皺眉說:「怎麼了?」
徐定疆這才苦笑說:「白兄,你剛剛還真的打算給趙龍將難看啊?」
白浪知道徐定疆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望著自己微嫌蒼白的雙掌說:「我從未向人挑釁,但也不喜歡他人向我動手。」
徐定疆微微皺眉,一改稱呼地沉聲說:「白老弟,看來我比你還長上幾歲,有話我就直說了……」
「徐兄請說。」白浪有些意外,徐定疆有時彷彿遊戲人間,有時凝重起來卻又十分正經,實在不明白這人的個性到底如何。
徐定疆一揚首,望著筆直向東流的運河說:「牧固圖大陸上六族各佔一方,我們的地域不但最小,而且除了東方面臨大海之外,北方熊族虎視眈眈,南方蛇族陰險狠辣,現在連西方木族都心懷匝測,若我們人族之間還不能團結,終有一天會有滅族的危機。」
說到這裡,徐定疆轉回頭望著白浪說:「所以我有時雖會出手教訓一些看不順眼的傢伙,但大多都還留有餘地,今天見白兄兩次出手……」說到這裡,徐定疆似乎頗感難以措詞,跟著沉默了下來。
白浪自然明白徐定疆的意思,問題是白姓皇族五十年來死的乾乾淨淨,可也是人族自己做的,白浪想到這裡,有些激憤地說:「別人可不像徐兄這麼想。」
「我也明白。」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人族雖說天生體弱,但祖傳武技足可使人族能力大幅提升,可是長則數百年、短則數十年,一次次的內亂,讓人族大失元氣,若非如此,蛇族、熊族豈是我們的對手?五十年前白姓皇朝暴虐無道、賤民以逞,劉、徐、陳三姓起事雖是迫不得已,但將白姓一族殘殺殆盡卻似乎太過了。」
「有什麼奇怪的?」白浪冷哼一聲說:「改朝換代自古皆然,不然皇族本有六姓,為什麼過了千多年只剩三姓?」
白浪心裡一句話沒說出來──若自己有朝一日能重掌大權,也會殺盡劉姓皇族。
徐定疆望著白浪,神色凝重地說:「若是這樣下去,再過千年皇族豈不是……」說到這裡,徐定疆忽然神色一鬆,輕笑說:「算了,這關我們什麼事?」
白浪也警覺起來,自己裝成貴族,怎麼與徐定疆談起此事,連忙跟著強笑兩聲說:「正是,談此事太煞風景。」
「往這兒走。」徐定疆一指路說:「白老弟,我想你也沒有計劃好的宿處,今天就先在『醉臥賓樓』住一宿,明天我再幫你安排面見南角王的事情。」
白浪望望天色甚早,詫異地說:「今天不行嗎?」
徐定疆一笑說:「現在南角王八成正要接見『天猛龍將』,怎麼有空與白兄見面?」
白浪見徐定疆這麼有把握,他心知這位新結識的朋友辦法不少,也挺夠朋友,便依他的計劃多等一天,於是再無異議,隨著徐定疆往城北走,先找個地方安置了再作打算。
兩人繞過了宮城,經過宮城正北的大校場,徐定疆遠遠一指,向白浪示意「醉臥賓樓」的位置。
白浪一看,卻是大皺眉頭,原來「醉臥賓樓」位在北校場北端大街上,是個三層樓的建築物,看來是專門接待達官貴人的,白浪有自知之明,自己住不起這樣的地方,於是駐足搖頭說:「徐兄,我還是自己另尋住處吧。」
「老弟這話就見外了。」徐定疆一皺眉已知就裡,微笑說:「在南魚城我添為東主,一切由我負責。」
「不。」白浪不慣於接受別人的好意,他止步說:「小弟明日再來此處會見徐兄。」
白浪認為徐定疆居住於此處,那麼自己明日再來找他便是了。
「白老弟,我也不是住這兒。」徐定疆微笑說:「既然此處住不了,不知道可有膽量隨我去個地方歇息?」
激我?白浪一揚眉,傲然說:「什麼地方?」
「隨我來。」徐定疆一揮手,領著白浪又往回走,向著南端宮城走去。
白浪隨著徐定疆又繞過北校場,再沿著宮城邊牆往西繞。
沿著宮城這一圈,居住的人以貴族居多,所以多半是挺漂亮的建築物,三、四層高的樓房所在多有。白浪四面望了望,心中頗感不耐,心想徐定疆八成只是說說而已,等一下又把自己帶到哪個貴族的家中,這樣還不是領他的情?想到這裡,白浪忍不住說:「徐兄……」
「馬上到。」徐定疆打斷白浪的話,四面張望了望,忽然一揮手說:「上去!」一面騰身越到身側一戶平房的肩頂。
白浪反應極快,跟著向上飛騰落到徐定疆身旁,卻見徐定疆又是一個騰身,直射鄰側一間三樓高的建築物,眼看未能到達,徐定疆單手輕拍三樓牆壁,一個借力便翻上三樓房頂。
白浪心裡疑惑莫名,這是要到哪裡去睡?怎麼這麼麻煩?不過無論如何,白浪的好勝心已被引起,他立即跟著一個高竄,騰身直上數公尺,無須借力地落到徐定疆身旁。
徐定疆微微一笑說:「好身法。」跟著轉身向南面的高樓縱躍而去。
白浪跟著急追,兩人連躍過了五棟樓房,徐定疆才忽然一停,他無須回頭也知道白浪已緊跟過來,只輕聲說了句:「小心些……」立即一個旋身縱躍,滴溜溜地直旋上半空近八公尺,在半空中最高處他兩臂一振,向著東方一個挑高的建築物頂端旋滑過去。
白浪心中微微一震,這一手自己可不會,不過兩方距離不過十五公尺多,這可難不倒自己,白浪猛一吸氣,曲身一彈,有如一顆炮彈般斜斜飛射過十公尺遠,眼看去勢將盡,在半空中驀地翻了一個舢鬥,渾身內勁一縮一放,只見他去勢徒然加快,眨眼又閃過了餘下的五公尺,落到徐定疆身旁。
徐定疆一過來便擔心地回頭望,待見到白浪半空中突然加速的身法,才放心地回頭往下一躍,閃身落到了下方的一處庭院中。
白浪剛剛憑著一口不服輸的氣勢衝了進來,但他一落地便感不對,只見下方一片綠意,在大片花草山水中,有許多的亭台樓閣點綴其中,還有個金碧輝煌、佔地甚廣的建築物……這裡不是宮城嗎?這傢伙真不愧叫做徐瘋子,怎麼帶自己闖了進來?
白浪轉頭一望,剛剛自己果然飛過了宮城西面的大街,直接落到宮城西向哨站頂端。還好現在不是戰時,這裡沒人看守,不然叛逆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白浪不禁啼笑皆非,自己費盡千辛萬苦逃來南疆,沒想到轉眼又犯了足以砍頭的大罪,白浪再一回頭向下望,卻見底下徐定疆正似笑非笑地向自己招手,白浪雖覺實在荒謬,還是輕歎一口氣,縱身飄落下去。
「天猛龍將——」一個士族隨侍從偏殿的側門走入,向趙平南施禮說:「主上在『蔓荷亭』相候,龍將請隨小的來。」
趙平南眉宇帶憂地點了點頭,便跟著這位隨侍向內宮走去,行不多時,只見花木掩映之間,一道流水的盡頭處,有著一個攀滿籐蔓的小亭,裡面正站著一個普通身材、身著青色便裝寬袍的中年人,此人便是南疆的擎天支柱──「南角王」徐靖。
人族中共有六王,分別是「左督國王」、「右督國王」、「東極王」、「南角王」、「北域王」、「習回河王」。其中除「習回河王」功力較低,「左督國王」、「右督國王」隨皇帝──「天定皇」鎮守都城外,「東極王」、「南角王」、「北域王」分別鎮守東南北三方,在人族中都是頂尖高手。
徐靖功夫雖然並非最高,但「東極王」、「北域王」年歲均已過百,徐靖年僅八十餘歲,在人族歷史中極為少見。
「天猛龍將」趙平南一見徐靖,立即加快兩步躬身說:「參見王上。」
徐靖這時正望著一株籐枝上蜢孀而動的毛蟲,他聽見趙平南的聲音,只輕歎一聲說:「趙龍將,你也是來勸我宣佈戰備的嗎?」
趙平南一驚,遲疑地說:「屬下……」
「徐牙、安賜滿幾天前也分別來過一次。」徐靖回過頭來說:「你也認為那個瘋小子說的對?」
原來除了「狂虎龍將」徐牙來過,連「玉峰龍將」安賜滿也來過了?看來「南角王」已經知道徐瘋子的事了,趙平南不敢隱瞞地說:「屬下只是覺得這位徐公子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正想來請示王上。」
「我也知道有那麼一丁點道理。」徐靖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哼了聲說:「按照消息,木族已經集結完畢,蛇族大概還有兩天才會集結完成,我們若要戰備正該在此時下令,不過若是猜錯……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趙平南一忙,思忖片刻才說:「除了禁市數日的損失外,屬下想不出有什麼後果……」
「趙龍將!」徐靖的聲音中多了兩分斥責之意,他皺眉說:「若蛇族本來的目的只是木族,而我們卻先行備戰禁市,蛇族得知後為了自保,一定會分派出隊伍攻擊或牽制南角城,那時反而非得捲入戰團不可了,這點你可想過?」
趙平南一忙,滿頭大汗洛洛而下,慚愧地說:「屬下愚魯,請王上責罰……」
說起來四位龍將的歲數較「南角王」徐靖小不了多少,「玉峰龍將」安賜滿歲數更較徐靖為長,可是眾人卻都心服於南角王的領導,除了他身負過人武功之外,對事物的看法與敏銳度也是眾人難及。
趙平南心裡正志忑不安,暗罵「狂虎龍將」徐牙不夠朋友,他想必已經挨過訓,怎麼不提點自己一聲?說來說去要怪那個徐瘋子,搞得自己碰一鼻子灰……
正想間,忽聽「南角王」徐靖說:「不過……我算是賭輸了這一次,好吧。趙龍將,傳令下去,明日起禁市備戰。」
趙平南不明白徐靖所言何意,他詫異的問:「王上……?」
「去吧。」徐靖說完搖搖頭,表示不願多談。
趙平南識趣地說:「屬下告退。」他一面走,一面偷望著徐靖的面容,卻見「南角王」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袖色,似乎有些不滿又有些得意,兩種奇怪的感覺融合在一起,這可是趙平南從未見過袖色。
趙平南剛踏出兩步,卻見隨侍大總管正匆匆而此處急奔而來,趙平南心裡一驚,莫非城內或城外出了事情?不由得腳步一頓,靜候「南角王」的吩咐。
「南角王」徐靖見宮中大總管急奔心裡也微感意外,隨侍雖有普通武功,但除非緊急,一向不准在宮中亂跑,他見狀皺眉揚聲說:「貴華,什麼事?」
大總管貴華一個止步躬身說:「啟稟主上,都城的芳華郡主隨同『海濤龍將』易嵐求見。」
「芳華郡主來了?」徐靖一驚說:「半年前皇族大會的競技百勝?」
趙平南也詫異地跟著說:「獲『天定皇』榮賜『馨馥護國使』官銜的郡主劉芳華?」
劉芳華郡主,是皇儲劉然的三女,也就是「天定皇」的孫女,她半年前在皇族大會中十戰全勝,獲「馨馥護國使」之稱號,是皇族年輕一代的頂尖高手,雖然尚未正式帶兵,不過以她和皇室的關係來說,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不過在皇族大會中的最後一戰、也就是所謂的決賽,劉芳華擊敗的人物恰好正是「南角王」徐靖之子,說來兩邊其實有了一點點嫌隙,沒想到這次她居然隨隊遠來南角城。
徐靖與趙平南對視一眼,徐靖這才說:「芳華郡主現在在哪裡?」
「已經迎入外殿。」貴華連忙說:「『海濤龍將』說還有『霸刀龍將』陳揚隨行,不過陳龍將帶著兩萬兵馬隨後而來,大約半日後才會到達北城外,到時他們會於城外駐紮,等候主上召見。」
「貴華。」徐靖微微皺眉說:「以迎接護國使的儀杖接客,我在大殿恭候芳華郡主。」
「是。」貴華躬身應是之後便即離去,這下可有的忙了。
「趙龍將。」徐靖接著說:「你立即把其他三位龍將找來,各部旅取消休假集結。」
「是。」趙平南轉身前忽然疑惑地問說:「王上,小王爺至少也是第二名,他都還沒回來,若華郡主怎麼已經領兵了?」
徐靖之子自小送往都城習武,這次皇族大會雖然只獲第二名,但也是不小榮譽,徐靖後繼有人,這本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這時百勝芳華公主居然先到南角城,似乎有些奇怪。
徐靖搖搖頭,沒回答趙平南的話,趙平南不敢再問,迅疾地轉身離去。
待兩人離去,徐靖思索片刻,似乎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飄身向著大殿而去。
白浪隨著徐定疆閃閃躲躲地往深處前進,奔了好片刻還是在一大片的花木之間,白浪逐漸不耐煩,見徐定疆終於停下腳步,白浪貼到徐定疆身後低聲說:「徐兄……」
「噓……」徐定疆搖搖頭說:「你看。」
白浪順著徐定疆的指引看過去,見到不久前才見面的「天猛龍將」趙平南,正急急展開身法掠過,白浪這時顧不得趙平南在忙什麼,只說:「這裡不是宮城嗎?」
「對啊。」徐定疆笑笑說:「你既然有膽量跟來,還問什麼?」
白浪眼睛一瞪,正不知該如何表示不滿,卻見徐定疆一個騰躍,向著另一個方向奔去,白浪只好肚子裡暗罵兩句,咬牙跟在徐定疆的後頭急奔,看來徐定疆沒事就會進來逛逛,難怪他會知道有外族入侵。
過不久,兩人奔到了一個寬敞的鋼磚大道旁,徐定疆這才又停下身來。
白浪轉頭一望,卻見這條大道從北面筆直地通向宮殿,看來是宮城中的主要道路,這時道上正亂成一團,數百名士兵急急奔來,在大道兩側迅速排開,幾十名隨侍則急急在道旁旗竿頂端上安裝宮燈,滿身戎甲的士兵依序間隔站定後,便動也不動,只餘下一堆隨侍還在結綵。
白浪看得眼花繚亂,只見沒幾分鐘,整個大道變成另一個模樣,他回過頭望向徐定疆,卻見徐定疆也是皺著眉頭,似乎頗為意外,白浪忍不住說:「這是幹麼?」
「有貴客到。」徐定疆回頭,臉上有些疑惑的說:「看樣子都城的援兵派來了。」
「這麼快!」白浪嚇了一跳,都城距此少說也有兩千多公里,急行軍趕來至少也要五、六天,這麼說來,都城早就知道南疆外族有異動的事了?
「看這付排場,來的是國使級的人物。」徐定疆點頭說:「人族十國使中,現在在都城只有五位,不知道來的是誰?」
白浪皺眉說:「十國使?不是八國使嗎?」
白浪知道,諸王之下的職位就是國使,國使還分三級,分別是衛國使、護國使、安國使,不過據他所知,人族一向只有八位國使,什麼時候忽然變成十位了?
徐定疆有些意外地回頭望了白浪一眼,這人不是來自荒野嗎,怎麼這麼清楚?
徐定疆嘴角帶笑,頗含深意地望了白浪一眼,這才回答說:「你說的沒錯,不過半年前多了兩個。」
白浪見徐定疆深邃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一身冷汗立即冒了出來。
徐定疆見白浪怔住的模樣,也不多問,又轉頭望著大道。
他是不是已經看出什麼了?白浪望著徐定疆後頸,心裡殺意大起,自己可不能在此敗露行跡,兩人現在近在咫尺,自己右爪一探,應有十成把握穿過毫無防備的徐定疆頸項,准讓他叫也叫不出來,問題是他到底有沒有防備?
「他奶奶的!」徐定疆忽然罵了一句,倒讓已經虛抓成爪、凝勁於掌的白浪嚇了一跳,只聽徐定疆望著大道說:「沒想到真的是她……哦,白老弟,有美人可看了。」
聽得這一聲白老弟,白浪心一軟,這些年來自己孑然一身,從沒交過朋友,何況徐定疆也未必真的看出什麼,白浪氣勁一散,一面轉頭望去,一面說:「什麼美人?」
說到一半,白浪便見北面不遠的外殿中出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一個頭髮盤髻於上、明眸皓齒、肌膚勝雪的女子,而她兩道略顯濃黑的眉毛與身上一襲錦華戰袍卻增添了一股英氣,與一般柔美的女性大不相同。
「她是新任的『馨馥護國使』──芳華郡主。」徐定疆語氣頗怪地說:「她可是都城有名的大美人。」
白浪內心一直充塞著復仇的念頭,對於女人本沒多大興趣,更何況是「英氣勃勃」的女人?搖頭說:「我看也不怎麼樣……」說到這裡,心裡一動說:「徐兄,你說她是郡主?」
徐定疆點點頭說:「皇儲之女、皇上之孫;你別看她這樣,她要是穿上官服……嘖嘖嘖……可美了。」
徐定疆說得也沒錯,身穿戰袍與宮裝自然大不相同,不過白浪還是沒多大興趣,他只對劉芳華的身份有興趣,此女既屬劉姓皇族,那就在自己必殺之列,他目光凝視著劉芳華,這女人不過二十多歲,怎麼幹上「護國使」的?莫非她也身懷高深武功?自己可要小心從事。
這時,以劉芳華為首的一行人已經接近了兩人隱身處,兩人自然而然沉默下來。白浪目光沒在劉芳華身上停留多久,目光便轉向其他人,見除了士兵之外,還有一個身著龍將服飾的長者緊隨在劉芳華身後,只見他步履沉穩,渾身氣勢與一般龍將大不相同,白浪心裡不禁有些意外,看來這人功力不凡,怎麼只是區區一個龍將?
一行人迅速走過隱身樹後的兩人身前,徐定疆回頭笑說:「走,我們去大殿偷聽。」
什麼?白浪又嚇了一跳,這個瘋子太大膽了吧?看這個陣仗,「南角王」徐靖必在大殿中無疑,徐靖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人物,若被他發現豈不是吃不完兜著走?當年遇到「北域王」劉群的事情白浪可是記憶猶新,白浪連忙說:「徐兄,太危險了吧?」
「沒關係的。」徐定疆不改輕鬆本性,笑嘻嘻地回答說:「不然你在這兒等我,我自己去。」一面轉身又要走。
「不行!」白浪不能再讓徐定疆胡來,他可不願意這個新交的朋友這麼去送命。白浪倏然一個伸手,同著徐定疆左肩便抓。
徐定疆忽覺勁風襲體,心裡吃了一驚,但他隨即從隨勁力而出的破風聲知道白浪並非惡意,於是只側身一閃說:「老弟,你幹什麼?」
「不能讓你去送死。」眼看一抓落空,白浪爪勢忽然一振,只見白浪右手忽然一分為三,將徐定疆籠罩在內。
徐定疆不怒反笑,迅疾轉身揚掌,只見他左手直探向白浪右肘,一面笑說:「好,我們哥倆遇過招。」
白浪見徐定疆一掌攻來,正是自己招式變化的樞紐,心裡不由得一驚,此人功力果然不下於己,白浪右爪一收,兩手同時探出,極迅速地抓向徐定疆胸肋,一面皺眉說:「在這裡過招?」
「有何不可?」徐定疆一掌無功,見白浪攻勢凌厲,他飄身微讓半步,兩手招式忽然一變,勾、拿、刁、鎖向著白浪雙爪纏去。
眼見徐定疆招式繁多,白浪雙臂一旋,勁力側泛而出,要趁著徐定疆還沒拿準的時候,將徐定疆手臂湯開。
徐定疆眼見拿不住白浪,他也不意外,兩手驀然豎立成刀,順著白浪變化的雙臂直切了下去。
若是讓徐定疆切到,自己豈非輸了一招?白浪的好勝心已經激起,於是輕喝一聲:「小心了!」只見他忽然勁加三分,向著徐定疆手臂穿了過去。
要知道白浪本家武學本以劍法揚名,但是破天劍法識者太多,白浪自然不能輕用。當年白浪由蛙鯨腹中脫困後,因奇遇學會了這套爪功,不過這套爪功攻勢十分凌厲,卻不以招式見長,白浪手下一留情,便有些不是徐定疆的對手,這時他約莫知道徐定疆的實力,知道自己以七、八成勁出手也該傷不到對方,所以不再客氣地加運了力道。
徐定疆招式變化之際,本來勁力一直隨著白浪雙爪移動,沒想到白浪這麼忽一加勁,自己的掌力卻被勁力一阻,對白浪的威脅立即減小。
徐定疆可也不願讓白浪的變爪抓上,只是在這一剎那實在無法以招式拆解,只好隨勢發勁,讓內勁也由雙臂泛出,與白浪的勁力互相一撞,避過這一招。
兩人的勁力一碰,只聽砰地一聲,兩人同時向後退了兩步,徐定疆與白浪相對哈哈一笑,徐定疆首先說:「白老弟,佩服、佩服。」
「徐兄果然不凡。」白浪口中平靜,心裡卻十分吃驚,在同齡的皇族中,自己相信已經少有敵手,這個徐定疆不過是一個貴族,怎麼練的?耍知道貴族的先天體質要較皇族不適合練武,因此功力難免較低於皇族,雖然這千多年來也曾聽過有少數貴族修煉成頂尖高手,不過那畢竟是鳳毛鱗爪,自己今日莫非就遇上一個?
兩人剛剛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除了剛剛互擊時碎地一聲外,本不虞被宮中侍衛聽見,但是徐定疆似乎忽然想到一事,只見他臉色一變,匆忙壓低聲音說:「糟了,快走!」
白浪一愣,見徐定疆翻身便逃,他眼見不是大殿的方向,於是也沒有異議地隨著徐定疆身後疾馳,只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什麼糟了?」
徐定疆還沒回答,兩人身後忽然傳來極為迅疾的破風聲,一聲嬌斥跟著傳來:「徐定疆,你還跑!」話聲未落,一道劍光有如電閃般直射徐定疆頭頂。
這道劍光的目標雖是徐定疆,但自然非得經過白浪的頭頂上方不可,這未免欺人太甚,白浪一翻,兩爪同時向上一伸,一股勁力急泛而出,向著空中執劍的身影抓去。
那人驚咦一聲,似乎沒想到白浪有這身功力,只見那人半空中手足一振,身形驀然頓了頓,長劍一個旋動,轉向著白浪攻來。
好熟的身法,自己在那兒看過?白浪不及多想,眼看對方劍氣瀰漫,功力極高,自己總不能束手待斃,立即一爪拍向長劍,另一爪向著對方的胸前迅捷無倫地抓了過去。
白浪苦於手無寸鐵,加上對方長劍招式又是變化莫測,只好以自己練成的爪功與對方長劍硬碰,就算是斷了只手,對方的胸口也必然穿一個大洞,何況自己的手也未必會斷。
那人呸了一聲,驀地向後一翻叱說:「無禮!」
誰管你無不無禮?白浪眼看四面人聲彙集,再打下去等一會就真的沒命了,他也不看那人是誰,翻身見徐定疆已經沒了蹤影,連忙跟著就逃。
「不准走!」身後那人怒斥一聲,似乎立即又追了過來,白浪心裡一驚,這人的速度似乎較自己還快,怎麼是女人的聲音?白浪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怒氣沖沖的芙蓉玉顏,正提著長劍迫向自己,那道濃黑的眉毛煞是顯眼,白浪一驚,這不是剛剛才見到的「馨馥護國使」劉芳華嗎?
她怎麼追過來了?她怎麼認識那個瘋子徐定疆?
白浪來不及多想,只見劉芳華輕功果然較自己為高,轉眼又追了上來,自己似乎是走不了了,但總不能任她宰割。
白浪心一橫,反正這個劉芳華也屬必殺之列,拼得一個是一個,兩眼一瞪,轉身探爪向著劉芳華脖子直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