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三 章 情 起 文 / 奇儒
月,越發白亮晶瑩,映著布香濃幽幽湯湯的坐於屋簷上,冷肅的是她的眸,她的聲音,道:「尹小月……今夜你別想回去了!」
「是嗎!」尹小月輕輕一笑,昂首道;「我倒想見識一下那位神秘布先生的女兒有何能耐!」
她說話間,耳裡忽的聽到一串呼嘯,當眼見得一名高瘦身影,頂上盤了個高髻穿著一襲道袍的清疽道人落到身前丈外樹梢上。
風,小動,這道人的衣襟隨著起波稍擺。
但是足下的細枝堅持的彷彿是鐵兒般,晃也波晃那麼一下。
尹小月心中有了打量,看清楚對方那張臉有似風乾的鹹魚皮,毫無半丁點兒表情。
而且還慘白的嚇人。
尹小月不由得皺眉道;「道長是誰?」
「嘿嘿……貧道鶴仙人。」那名老道的聲音竟是清亮的有如鶴啼,道:「尹姑娘人美,想不到武功成就也大是不凡!」鶴仙人的一雙利眼閃了兩回,冷沉沉道:「人道尹姑娘常居於深閨之中,如何知道這位就是布大小姐了?」
好老道,反應可真快。
尹小月輕輕一笑,答道:「道長既知小女子長居深閨,又如何認出我是尹小月來?」這個反問的好,那鶴仙人只有一味冷哼著。
他們當然都知道,洛陽城裡最少有三、四十名擊師被各門各派僱用者。
隨時,可以隨著目睹者的描述而繪畫出一個人的形貌長相來。
慕容春風手下有這種人,布楚天當然也有。
鶴仙人嘿嘿笑了,雙目很深一層含意的看著尹小月,道:「嘿嘿……貧道以為你在慕容世家是不理人間事,想不到慕容春風還讓你參與了不少事物,哈……這就包不能放過了。」
尹小月臉色已恢復正常,艷冠天下的容貌清塵出眾,不帶著憤恚,淡笑道;「小女子受教受養於慕容世家中,多少也會貢獻一點心智是應當的。」
尹小月挑了挑眉,淡笑著自有風情千種道:「道長誇獎了!只是小女子不知道長為何替這位布大小姐出頭?鶴叔叔,跟這賤人說這麼多幹啥?」布香濃抽劍指向尹小月,怒叫道:
「殺了我的鷹就得償命!」
她頓然已是怒火中燒,拔身一翻便落了滿天劍雨而來。
尹小月淡淡一笑,拂袖而退。
布香濃追下,剎時雙雙在牆頭上纏繞出手拚鬥。
尹小月輕輕一哼,左手稍翻微指,驀地一股氣機無聲無息的壓下了布香濃手中的劍身。
同時,右掌拍手一落,硬是叫布香浪掌中長劍脫手。
她這手出的巧妙,但是布香濃亦別有居心。
劍方脫掌,腕上一道紅影卻是急電似地拍向尹小月。
這回才是她真正出手的兵器。
尹小月不防對方陡然放了這一記來,驚愕間再欲閃身已是不及,盡力移挫暴退,但左臂上結實的捱了一下。
剎那,殷紅了一袖白袍。
布香濃一招得手,豈肯放了這個「情敵」!她怒斥下令道:「將這賤人殺了!」
剎時,尹小月一落下地面,四方便湧出十來名掌著朴刀的漢子,一股腦的圍攻上來。
這些人可不是簡單的貨色,硬是有著幾分底子。尹小月挪身四閃,幾個起落間踢飛了三個,打倒了兩雙,但是左臂上的創傷大受影向,被人用刀背磕了一下。這可是真痛。尹小月只覺得冷汗涔涔,創痛之中全身的氣勁為之大亂,腳下運走間,自是更有了破綻。布香濃再度出手,那一抹紅緞帶可是挾帶凌厲無比的殺機而至,轉瞬到了面前,直取喉頭。尹小月一歎,只覺身後的四把刀封得自己完全沒有退路,如今果真是要喪命於斯?瞬間,耳中忽然聽到一聲嘻笑,一個忽然覺得很親切的聲音,笑著道:「這麼漂亮的大美人死了多可惜!」紅緞帶已貼上了喉頭。
但是忽的像是失去了力道般,化成羽毛似的輕輕飄落,尹小月看得很清楚。談笑不過是抬了抬手腕,右腕。只見他的腕上那兩環亮晶晶的鋼片劃過了紅緞帑梢頭兩尺處,便被最前面的這兩尺離分而墜。
布香濃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哽咽嘶啞的叫道:「大笨蛋!你知不知道她要殺你?」
「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還救她?」姑娘的心一下子翻滿滿塞著醋意,道:
「你……是不是給……這賤人迷住了……」談笑聳了聳肩,淡笑著道:「布大小姐這麼關心在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兒,可怒得我們布大小姐雙目冒火,咬牙切齒,憤憤一頓足,指著他道:「好,姓談的……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說著,布香濃一個凌身消沒於夜深暗處。
那端樹梢上的鶴仙人,嘿嘿笑道,「談笑出刀,天下無兵。小子,今天是小瞧了一回,日後有著好看!炳……」
他長笑,雙掌一拍後亦大剌揚身沒於夜色。
卻是,不愧鶴仙人的稱號。這手離去的輊功真是輕靈的無以復加,曼妙無比、人,一剎那裡走得精光。甚至那些受傷的、不能動的全數抬走不留。談笑含笑的回頭。相對望的是美人的雙眸。「你知道我不會感激你的!」
「我知道。」談笑大笑著道:「我當然知道你還是要殺我,不過……」他看了尹小月的傷口一眼,聳肩又道:「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治好你的傷勢,以便在交手時沒有阻礙對不對?」
游雲樓,修繕一梅君夢閣的工程進行的很快。蔡布相親自在監工,不過是到了天明時分已經完成了,他一夜未曾眼,但是滿身的精神暴張。
在所有工人都離去了之後,何平安適時的出現。「查出來了沒有?」「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應該是由布楚天下的雇金。」何平安恭敬的答道:「前天,買命莊陰三當家叫布楚天的人提抓了回去,卻是叫他用馬車送了出來……」蔡布相看了游雲後樓一眼,冷冷一哼道;「很好!」何平安趨前一問道:「老闆的意思是要怎樣?」
「不怎接樣!」蔡布相冷然道:「只不過那個姓布的再來游雲樓的話,我們把禮物還一份給他……」
何平安可有話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蔡布相冷嘿嘿笑道:「這個已經不重要了古我們只知道凡是阻擋我們計劃的人,都必須在事先清除掉!」「是……,」何平安用力的回答道:「屬下知道了!」當何平安自恭身抬起頭來看蔡布相時,發覺他的眼光一直看一梅君夢閣。簡一梅直到了整個地板全修復好了,這才推著珠施緩緩的走了出來。她身旁三名最親近的女婢中,黃羽已死。如今服侍在身旁的則是綠綺和秋笛。「小姐……你一夜沒睡怎麼不休息一會兒?」秋笛急步迎上前,一持著。一梅微微蹩眉,一歎道:「你們三個之中就是黃羽跟我最久,她死了,總得到她靈位前上個香,好盡盡主僕之誼……」綠綺急勸道:「小姐不可,昨夜買命莊的行動失敗,難保現在沒有第二波行動,如果小姐執意如此的話,那就由小婢到靈堂請了靈位回來吧!」簡一梅搖頭,譴責道:「請動靈位上來,又豈有敬意?你們別說了……秋笛!」「小婢在……」
「你跟我下去。」簡一梅朝綠綺道:「這兒由你守著。」這可是好生個難題,秋笛、綠綺正在猶豫,門外廊道上傳來朗喝的大笑道;「怎麼趙某來了,美人就要走了?」秋笛臉色一喜,急道:「小姐……是王爺來了!」果在說話間,一道威猛斑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兩道霸王飛眉可是凌氣十足。來的這人正是「南王爺」趙古鳳。簡一梅輕輕一歎,上前請禮道:「一梅向王爺請安……」。
「哈……一梅姑娘怎麼如此客氣了!」趙古鳳大笑,托起了美人,含笑道:「本王聽說這兒昨夜來了宵小,對一梅姑娘有所驚擾?」簡一梅還沒啟唇,那綠綺已搶先道:「是有人唆使買命莊的殺手要來殺小姐……」
她這一搶口,簡一梅臉色微變,淡淡哼道:「綠綺……退下去!」
這個責罰可重,那綠綺瞼色大變,但是口上卻不敢說什麼,顫抖的退入後房裡。
簡一梅這廂才朝趙古鳳淡淡道:「小女子教導無方,還望王爺多多包涵……」
趙古鳳撫鬚大笑,雙目精光連閃道:「那裡的話!不過……方才綠綺所提到有人指使買命莊的殺手前來行刺?不知道那個幕後人是誰?」
簡一梅輕輕的搖頭,好看極了。
她一笑,自生風情萬種道:「這事兒蔡老闆、何總管可能更清楚……。……」
趙古鳳點了點頭,莊嚴著聲音道:「只要讓趙某查出是誰對一梅姑娘無禮,本王必然不放過他!」
「多謝王爺關照!」
簡一梅衽一禮,卻堅持道:「不過游雲樓的事自有游雲樓的人解決。」
「好!有志氣!炳……」趙古鳳長笑一聲,半晌後。
方歎道:「唉!尚有數日,一梅姑娘即將有比武招親盛會,可惜趙某老矣,未能親赴此會。來日便不能再聞一梅姑娘妙絕天下的歌聲了……」
簡一梅輕輕一笑,道:「王爺何必提這事兒擾與?今天且讓一梅好好為王爺奏上數曲吧!」
「好……」趙古鳳大笑。
但是雙眸卻深邃難測。
王王石王大公子打了老大的一個哈欠。
他可是和杜三劍足足守了一夜,兩眼兒直注視著一梅君夢閣的變化,直到趙古鳳的出現才有戲上。
「這老小於一大早興沖沖的來幹啥?」
王王石很懷疑道:「人家只有三更半夜上妓院的,那有大清早來尋樂的事?」
杜三劍瞅了他一眼,哼道:「奇怪的話,你不會自個兒去看看?」
玩劍杜的話可是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
王大公子這頭兒正想起身湊和個法於過去。
這會兒他們趴在游雲樓外東南方位的屋簷上,但冷不防的那一梅君夢閣有了變化。
趙古鳳的身影無聲無息的自東面窗竄了出來。
而且右臂下還挾了一個人。
王王石百分之百的保證那是一個女人。
雖然他看不清楚那女人的容貌,不過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女人的衣服是一梅姑娘昨兒穿的那一件。
「喂!杜小於,有事啦!」王大公子叫了起來,急呼呼地道:「還不快點追下!」
「那頭你去追!」
杜三劍皺眉道:「我到裡頭去看看。」
看看?那還有什麼好看的?
王大拳頭沒有時間問了,人家杜三劍早已竄身過去了,這會可由不得自己不追下去了。
王王石那廂追去,杜大公子一進了君夢閣裡可就直皺起眉頭來。
眼前小啜名茗含笑的不是一梅姑娘是誰?
「杜公子何不大大方方的由迴廊裡來?」
人家大美人的眼中有笑道:「難不成是學那張生夜半自窗來比較刺激?」
杜三劍一張臉兒訕訕,輕輕一咳道:「那位趙王爺可真會作弄人!」
簡一梅淺笑著,螓首輕搖道。:「是他不明白兩位暗中在保護我,以為又是買命莊的殺手,所以故意引開了去。」
杜三劍雙眼一亮,道:「姑娘早知道是我們了~」簡一梅並不否認,只不過又自品著一盅龍井,笑著道;「這茶是貢品極頂,杜公子何不用著看看?」
杜大公子嘿的一笑,還真不客氣的接過秋笛送來的茶茗,人口好好一啜著。
他深深吸了一氣,片刻後讚道:「果然是好茶!」
簡一梅笑了,眸中別具深意道:「杜公子願意的話,隨時歡迎在一梅君夢閣來用著……」
她一笑,眼波流轉又道:「自然,六日後小女子所辦的此武大會,杜公子亦是難得的才情中人。」
這是邀約,也是送客。
杜三劍爽朗的笑道;「我們三個就剩下王王石,只怕會氣死了他……」
簡一梅笑笑,輕輕一句道:「我想鄺寒四不會上台……」
所以鄺字世家可以推薦王王石為代表。
杜三劍的眼中有著深思,這女子好不簡單。
似乎這年頭的女人都很不簡單。
他一笑,自是起身便要告辭。
外面王大拳頭打了老大一個哈欠道:「喂……快點兒出來,回去睡了吧!」-杜三劍訝笑道:「你不是去追趙古鳳了?」
「追那個老頭子?幹啥……」王王石一顆腦袋探了進來,人可是在外頭叫道:「屁腦袋也知道一梅姑娘不可能穿昨天那套衣服……」所以趙古鳳帶走的不是簡一梅。
既然不是簡一梅,他追個啥勁?
「再說……」王王石大笑了起來道:「那妞的手腕那有我們這位一梅姑娘這般白皙好看?」
簡一梅看著王王石老半天,她似乎在重新評估這個男人,最少她知道眼前的王王石絕對不是如自己想像的只會動拳頭而沒有腦袋的人。「」歡迎參加比武大會……「簡一梅笑的美極了道:「我想那位鄺公於可能會自個兒碰碰運氣。」
王大公子大笑道:「我說嘛!一梅姑娘怎麼可能不瞭解男人的心理?哈……」
「你到底有沒有追那個趙古鳳?」
「廢話|沒追的話早就回去那個屁夢閣了。」
「姓趙的武學成就如何?」
「比我們想像的還可怕!」
說這些話的兩人正往城東鄺宅將軍府而去。
早晨的風特別的舒服,所以他們的步伐也很輕快。
只是談論的事似乎很沉重地壓住他們的肩頭。
「這麼說,布楚天那老賊說這個姓趙的是個棘手人物,可能有幾分道理了?」
「何止幾分?趙古鳳受封為『南王爺』,這名號可不是叫著玩的,真是豁上了,日子可不好過。」
一個歎氣,另一個笑了起來道:「所以最好的法於就是讓趙老頭和布老賊兩個對上了眼。」
「說屁話!我也知道,問題是……」
「沒問題,只不過咱們要和談小子談一談……,」「啥?你想『借』布大蠻婆?」
杜三劍看到尹小月的傷口,大大皺起了眉頭,小心的問道:「喂……不會是那個布大蠻婆子下的手吧?」
「就是她!」談笑歎了一口氣,收拾著醫療箱子,瞅眼道:「你這麼緊張幹啥?」
杜三劍苦笑了一聲,和王王石互望了一眼。
「喂!你們兩個到底打啥門子主意?」
王王石可不得不開口道:「人是不是你從布香濃的手下救回來的?」
「是又怎樣?」談笑訝著道:「有什麼不對~」「好個英雄救美,真他媽的對極了!」
王王石叫道:「只不過杜老弟的計劃行不通啦……」
「杜某某的計劃?」談笑伸了個懶腰,哈欠迸打邊道;「是什麼偉大的事兒?」
他哈欠打的老久,猛不防杜三劍一句道:「我們碰見了趙古鳳去找一梅姑娘……」
「什麼?」談笑張大了口,像呆瓜似的道:「怎樣了?姓趙的人怎樣?」
「可怕!」
「很可怕?」
「對!」王王石歎氣道;「豁上了最少賠半條命!」
談笑懂了,道:「所以你們想讓姓布和姓趙的搞和上?」
「聰明……」杜三劍一歎,道:「可惜你氣跑了布大小姐!」
「還是有辦法補救!」
說話的是躺在床鋪上的尹大美人,道;「絕對有法子引布香濃過來!」
談笑雙眼一閃,淡淡道:「你要我死?」
「有何不可?」
尹小月笑道:「這樣……我們都可以達成目的。」
談笑大笑中搖頭,王王石和杜三劍竟然也搖頭。
「你以為我們是要挾制布大小姐來命令布楚天?」
談笑可憐的看著尹小月道:「你大錯特錯了。」
「我沒錯!」
尹小月的眼中散發著冷靜和智慧,道;「我知道你們想藉用布香濃的口傳達布楚天,或者讓她親自行動對付趙古鳳……」
尹小月笑著又道:「可是我相信由我來說的說服力此你們三個男人來說有用多了,是不是?」
可怕的女人!尹小月料定的是談笑救過她,所以談笑的「死」由她指出是趙古鳳下的手,而且又有杜三劍和王王石為旁證,布香濃一定相信。
談笑沒有講話。
他看見玩劍杜和拳頭王一臉滿滿的苦笑。
老半天後,談大公於終於歎一口氣道:「看來,不論事情進行與否,哥哥我總得先會會那位趙王爺才是!」
鄺將軍府可不算小。
我們談大公於晃呀晃的從廂房裡經過迴廊要往外頭走去,迎面一個招呼。
鄺寒四笑道:「忙呀?」
談笑也笑著答道:「是呀……鄺公子今日無事?」
鄺寒四乾笑兩聲道:「今天在下和雲、辛、柏三家的公子有約,想請談兄一道兒走走。」
鄺、雲、辛、柏正是人稱的「四不公子」。
談笑眼珠子「咕嚕」一轉,大笑道:「既然是鄺兄相約,這還有什麼問題。」
「爽快!」
鄺寒四大樂,他可覺得有面於極了,道:「那……咱們走吧!」
「就是現在?」
「沒錯!」鄺寒四得意笑著道:「今天可不止我們幾位而已,真正的東道主是一位大人物。」
大人物?
談笑哈哈道:「那位?」
「南王爺……」鄺寒四樂道:「南王爺趙古鳳的大名,談兄不曾沒聽過吧?」
晁夢江傳回來的消息讓布楚天大大皺著眉頭。
想不到趙古鳳這老奸巨滑的傢伙,竟然會藉由寒四邀了談笑到「十三星辰樓」裡來個英雄會。
不簡單呀!不簡單的老狐狸!「這個姓談的並不好對付!」
鶴仙人冷哼著道:「若是讓他跟姓趙的搭一線,可就是老大一個麻煩……」
布楚天嘿嘿笑道:「洛陽城裡的情勢真是一日數變,敵敵友友之間很難摸捏個准……」
鶴仙人一挽著道袍,湊前問道:「幫主之意是……」
「每個人都想殺談、杜、王他們三個……」
布楚天嘿的一笑,冷冷道:「每個人也都想將他們吸收成為殲除異己的力量……」
這是江湖中最為矛盾的情緒。不能用,則不為他人所用,殺!
鶴仙人點了點頭,踱了一圈後,近身向前道:「依屬下看不如派龍雙珠往十三星辰樓一趟……」
布楚天笑道:「無論他是土是死,對本幫都只有好處~」挑了挑眉,又沉吟道:「不過只怕就此開始引起了洛陽城裡大戰。」
目前的情勢很微妙,彼此間蠢蠢欲動,卻又忍耐著。
尤其是慕容春風送走了一個尹小月,更掌有是否引發大戰的主導權。
布楚天雙眉一皺,沉聲道:「目前的情勢,誰第一個發動戰爭,必然是成為眾矢之的!」
鶴仙人輕輕一哼道:「三個月前屬下和伍舊狂。布好玩、冷無心、蕭怪翁聯手飽殺簡北泉於南召鎮外,屬下搶回了那小截秘圖……」
他頓了頓,又道:「這事本來就早已和四大公子結下了梁於,遲早是要對上的……」
布楚天一笑道:「布好玩是歐陽弦響的人,秘圖落在我們手上,你可知為何四大公子一直沒動靜?」
他又解釋道:「因為他們四個之間各自懷有異心,既能坐收漁人之利,又何必強出頭!」
鶴仙人重重一歎道:「難道就這樣看姓趙的得意?」
布楚天知道鶴仙人之所以那麼恨趙古鳳的原因。
因為十五年前鶴仙人一生心血所建立約三座仙鶴道觀就是讓趙古鳳派兵出征時所毀掉的。
「鶴令主別急!」布楚天笑道;「既然慕容春風能送一個尹小月給談笑,我們當然也能送一個龍雙珠給趙古鳳!」
鶴仙人一捻頷下的山羊鬚,皺眉道:「怕的是弄假成真。」
布楚天雙眼一閃,冷沉沉道:「放心!龍雙珠不敢拿他體內的『五盤鬼嘯』開玩笑!」
五盤鬼嘯是五種毒的混合物。
聽這名稱,你就可以想像毒發時的痛苦。
喉頭裹慘嚎的聲音,不是人聲,而是鬼嘯。
十三星辰樓的建相當的特別。它是一座很高的樓宇,雖然只有一層,卻有一十三道樓階的轉折。每三個台階,便有一個空處擺了兩張桌子。
層層比疊而上,盤來繞去的別有一番饒趣。
就因為這點特別,十三星辰樓約二十六張桌子通常都是坐的滿滿的。
今天也不例外。談笑和鄺寒四他們就坐在最頂層上,這廂望下去,下頭的人看起來可小了許多。「談公子大駕,真是給本王面於,哈……」趙古鳳高高舉著一鼎酒,道:「本王敬你!」談笑那客氣著,當下也是仰首一喝盡。「好!」辛守拍掌斑笑道:「人道談兄是位英雄,單是這飲酒的豪爽,天下怕是只有王爺能相捋對!」談笑嘻嘻一笑道:「趙王爺的雄風,談某怎能相比?」趙古鳳哈哈大笑道:「談鮑子是人中龍鳳,何必謙虛如是,來!我們好好吃喝一頓。」這時柏海青和雲中陸兩人雙雙朝談笑敬酒道;「談兄在我等同儕中向是人稱江湖第一,今天非好好結交不可。」談笑雙目一閃,笑道;「更好是讓諸位取代洛陽四公子的地位?」雲中陸尷尬一笑,道:「談兄誤會了……」談笑看了趙古鳳一眼,哈哈道;「其實這有何不可?慕容、歐陽、宇文、東方四大公子若是不行正道,我想義氣蓋天的趙王爺也會出手嚴懲的……」鄺寒四拍手道:「談兄這話可說到我們四位兄弟的心坎兒上了……」果然鄺寒四這一說著,四不公子全看向了趙古鳳。好個南王爺!嘿嘿兩聲笑,手捻著黑鬚道:「諸位放心……有本王和談兄弟在此,洛陽城裹魔出魔斬,一個也叫他走脫作怪不得……」「好……」眾人一陣鼓掌,叫好聲中吃的吃,喝的喝。他們四不公於可放下了大半顆心來。如今有趙古鳳和談笑在撐腰,難保那日不揚眉吐氣。於是四不公子一個個興致高昂的吃喝起來。冷靜相互打量著的是談笑和趙古鳳。眾人一頓下來,已是兩炷香的光景。猛然,樓下門處一道人影閃了進來,「叭」地一聲,便將一名店小二撞飛了老遠。這人可是悍霸凶狠的氣勢。趙古鳳挑眉冷哼道:「布楚天手下的北道令主龍雙珠!」談笑望過去,正好迎著龍雙珠看了上來……只見那龍雙珠嘿的一聲,大步一邁一跨的拐了一十三轉上到了面前來,站立在趙古鳳之前。半晌沉默,那趙古鳳只是自個兒啜喝著酒,恍若未見似的神色自若。
龍雙珠終於脫口道:「好古趙王爺果然是個可以跟隨的主子……」
這廂趙古鳳淡淡一笑,望了望龍雙珠道:「龍令主找本王有事?」
「不錯!」龍雙珠說的很直接,道:「布楚天那老賊在龍某身上下毒,逼我非來殺王爺不可。」這話可是惹得四不公於個個義憤填胸,叫囂了起來道:「姓布的老賊這般大膽,竟敢行刺王爺!」「我辛守疾立即叫官府去抓那來問斬……」「何必那麼麻煩?我們直接去砍了他的人頭來見王爺!」「對!正好下酒……」
他們四個叫著,趙古鳳卻淡淡的朝談笑問道:「你看他中的是什麼毒?」談笑嘻嘻笑著道:「王爺早就由這位龍老大上樓時令身氣機流轉中看出來了,何必考在下?」趙古鳳心中微驚,這姓談的小子真是不能小覷了。他可是神色不動的大笑道:「哈……談公子的見解令人讚佩,本王猜的是」五盤鬼嘯「,不知公子之見……」談笑微笑著道:「在下差了王爺一截,看不出來,想必王爺所見不會有差錯了。」好個推搪說法。若是談笑說明了看出來,治療之事難免落到他身上。如今一個推字訣擺脫的乾乾淨淨?非得趙古鳳自己來收拾不可了。
趙古鳳不愧是歷經生死十數同,他大笑著轉同龍雙珠倏忽問道:「昨夜布楚天為什麼買雇買命莊的人殺一梅姑娘?」龍雙珠一挑眉,心下立即有所明白。如果他連這點秘密都不知道,便表示在布楚天的心中並不夠份量。一個布楚天不當一回事的人,趙古鳳又怎會要?龍雙珠兩顆眼珠子凝成一線,沉嘿道:「趙王爺若是能解掉龍某身上的毒,龍某必然將姓布的一切秘密相告!」趙古鳳朗笑,爽快道:「行!」
這一個字說著,可是經過上百回的思索後所下的決定,這背後可是趙古鳳料準了龍雙珠果真是恨布楚天。
趙古鳳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尊碧玉青翠的龍雕石像來,這碧玉雕龍不過是拇指般大小,卻散發著綠濛濛的光彩,甚是奇異。
談笑訝異注視中,忍不住讚道:「傳說東海千丈底產著一種海底神王,可以吸取自毒,看來便是這個了……」
趙古鳳雙眸一閃,嘿道:「談公子見識過人,佩服!」
他說著,倏忽出手用龍口在龍雙珠前後剎那間點了二十三處穴脈,又以閃電不及暇目的手法將那塊神玉收回入懷。
好珍視!
這廂眾人只見龍雙珠全身一震,頂上百會穴「忽」地冒出黃、紅、藍、綠、白的五道氣。
趙古鳳淡淡一笑道
;。「行了,五盤鬼嘯已解!」龍雙珠身子抖了一會,方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廂他可是不能不說出理由來,道:「布楚天要殺一梅姑娘的原因是,他不希望一梅姑娘破壞了他和劉瑾之間的陰謀……」
趙古鳳雙眸一閃,嘿道:「真的是這個原因?」
龍雙珠心中一震,挑眉道:「王爺不相信?」
「別管我相不相信!」趙古鳳的孔暴出精光,道:「我只要真正的原因!」
龍雙珠的額頭滲出一抹汗珠來,他不知道那裡錯了,但是趙古鳳的目光逼得他不得不說出實話,道:「布楚天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消滅買命莊,逼大莊主出面,因為他早就知道昨天的行動一定不會成功!」
買命莊的大莊主向來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
他可能是你身旁的任何一個人,也可能就是你的妻子或是丈夫,或是親朋好友。
沒有人知道。
趙古鳳緊追問一句道:「他逼出買命莊的大莊主,目的何在?」
龍雙珠不再說假話,照實回答道:「據我所知,是為了另一張秘圖……他擁有其中的一部份,另外的部份則在那位大莊主身上……」
趙古鳳滿意的點了點頭,綏綏道:「布楚天是什麼來歷?在以前武林中也沒聽餅這號人物……」
「是……」龍雙珠的霸氣已讓趙古鳳全數壓制,應答道「以前在江湖中的行動都由我們東南西北中五道的命主執行,他則居於幕後操縱!」
長噓一口氣後,方才又接道:「至於他的來歷,本幫中只怕除了鶴仙人和他女兒外,恐:怕沒人知道。」
趙古鳳嘿的一笑,看了談笑一眼後,方又問道:「我想你該對布楚天五道人馬分佈的情形相當清楚?」
「是……」龍雙珠歎氣著,他已完全聽命道:「最少有八成以上龍某肯定著。」
他說著,自貼身懷內取出一本簿子來,遞交趙古鳳道:「請王爺過目,一切都在裹面……」
趙古鳳輕輕一哼,伸手接了過來。
方才翻開第一頁,冷不防一道黑氣冒出,瞬間便散滿了四周,同時龍雙珠閃電般的出手。
黑煙很濃,而且有股辛辣味。
談笑立即覺得這玩意見有毒,心中念頭才起,便遭到猛烈的殺機罩來。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好極了!他奶奶的,原來這是個鴻門宴。
談笑吐氣逼毒中,一個身子似流星劃空,一晃眼暴退出黑煙外往樓下落去。
但是對方出手的拳勢大見不凡。
縱使他全力挪閃著,依舊是捱了重重的一記。
一口氣在半空中轉不過來,好一轟然的摔到下面的一張桌上,他可是一肚子氣的抬頭往上看,只見一忽兒的工夫而已,上頭的黑煙已消失無蹤。
那辛守疾的叫聲傳來道:「好個談笑這匹夫!竟然刺傷了王爺……」
柏海青亦高叫道:「這刀扎得很深,快點兒救治。」
他們呼叫著,立即引得全樓哄堂議論。
談笑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全瞧向自己。
那上頭,鄺寒四急辯道:「喂!你們怎麼可以說是談公子下的手……」
猛然趙古鳳沉沉喘氣道:「本王眼見,會假嗎?」
隨即,雲中陸押著龍雙珠到樓梯口,對著下面高聲問道:「說!是怎麼個真相?」
龍雙珠似是痛得涔涔冷汗,嘶啞道:「不關我的事!是談笑設計好這麼做要殺王爺的……」
這下談大公子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陰謀!
他奶奶的,這趟酒宴從頭到尾都是個陰謀。
而鄺寒四不過是他們利用的一顆棋於而已。
談笑只覺得胸口一陣痛,當然,更有許多人的目光露著殺機死盯著自己。
趙古鳳一直沒有現身,是否真有傷也不知道。
他長長一歎,眼前柏海青和辛守疾已晃了下來。
「姓談的上你未免太欺洛陽無人了!」辛守疾冷笑著自懷中抽出一把匕首,嘿道:「王爺的那一刀我非替他要回來不可!」
談笑看著頂上的龍雙珠一眼,立即明白了一切。
那個姓龍的早就跟趙古鳳是一路的。
偏巧布楚天派了他來行刺趙老賊。
便此機緣,趙古鳳解了龍雙珠的毒,同時演了一齣戲讓自己看。當然除了鄺寒四這呆瓜以外,另外三個小子也參與了這次行動。
看來自己還真是要死在洛陽。
他嘿的一笑,朝辛守疾和柏海青道:「方纔趙古鳳和龍雙珠約兩雙拳頭可真重哩!」
這一句可讓辛大公子和柏大少爺瞼色大變。
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姓談的反應如此的快。
不過對於死人而言。什麼秘密都是沒用的。
辛守疾和柏海青出手,當真是又快又狠。
此刻,他們完完全全不是平常四不公子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而是十足十的大行家出手致命。
談笑竟然還能笑。
因為從他的肩頭後面伸出了一隻拳頭和一把劍。
拳頭上有軟甲皮套,不過是一伸一縮,辛守疾已經慘呼中飛了出去。
而且很用力的撞上了牆壁。
至於柏海青則是自己暴退。
只不過他少了一條手臂。
一條猶握著匕首的手臂。
「王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
談笑由杜三劍、王王石扶著走出十三星辰樓時沒有人敢阻擋。
因為誰也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手臂開玩笑。
「我可沒殺那小子……」王王石解釋道:「只不過他最少有十年不能再干傷天害理的事了。」
杜三劍歎了一口氣道:「那個姓柏的暗地裡幹了不少惡事,所以非砍下一條手臂不可。」
他們都不想殺人,因為人身難得。
談笑可是又笑又喘氣道
;「好啦!咱們現在往那兒走……」
這會鄺宅將軍府可是不能回去了。
「當然回我家去。」鄺寒四竟然追了土來,大聲道:「我相信你是無辜的……」
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全望著鄺寒四老半天。
「怎麼?」鄺大公子有點心虛道:「我說錯話了?」
「不是……」談、杜、王三個一同回答道:「只不過我們忽然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可愛多了。」
談笑他們三個終究沒有回去鄺將軍府。
甚至連尹小月都隨他們一道兒走了。
他們不願連累一個朋友,一個義無反顧的朋友。
這是他們做人的原則。
趙古鳳給的,他們要自己還回奉上。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絕不能叫鄺寒四全宅子一道兒陪了上去。
談、杜、王六年來一直堅持的一個原則,就是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別害死別的朋友。
那天他們落腳的地方是在洛陽城外的六石寺。
而且這地點還是尹小月所提議的。
六石寺緊臨洛河河面上一塊大石而建,旁邊尚且分佈了另外五塊較小的石頭。
別看稱之為石,最小的一塊也有尋常城裡酒樓的面積那般大。
六石之間相距不遠,皆搭以拱橋相聯接。
六石寺的僧人努力經營建設,不但是六石寺的道場頗為興盛,另外五石上所建造的花苑竹林亦甚為有名。
自來有不少洛陽城裡的名士才子,達官顯要往返於此,尤其坐聽竹濤水潺,品啜龍井名茗,不似在人間。
六石寺既是這般一個地方而且又是佛門重地,是以在江湖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一切仇恨血殺到了六石寺就得全數放下。
談大公子一行是在未時踏入六石寺的大雄寶殿。
西方三聖莊嚴肅穆,垂眸悲憫世人的矗立在殿上。
他們來的時候只見得一名老和尚手上拿著掃把,蹲在地上自言自語道:「你們啊……你們,急急匆匆為了三餐一肚子飽,誰曉得什麼時候會有大禍臨頭?」
這老和尚一歎,也不管有人接近,自個兒只盯著地上瞧,說道:「要不是我掃地小心著,你們豈不是全被捲掃到奈河橋又受六道輪迴去了?」
談笑這廂隨著老和尚的目光看去,只見是一列長長的螞蟻正搬著碎米粒、小菜葉,匆匆來回著。
他不得不為之尊敬肅穆。
眼前的和尚,那點慈悲心是自己等人萬萬難及的了。
談、杜、王三人就算從不殺人,總也吃肉殺生。
再說江湖砍殺的日子,五毒業障是無一不犯。
這廂眾人看著心生尊敬,就是不敢有所驚擾站立在這端,那一長列的螞蟻則隔開那老和尚和他們。
約莫半個時辰之久了,老和尚才咧嘴一笑,對那一長列的螞蟻道:「快些兒回去吧!打理不完這大殿可不成的。」
說也奇怪,那一長列螞蟻就這般如潮水退了般,一忽兒全數消失在牆角下。
「大師成就,談笑欽佩異常。」談笑抱拳恭敬道:「大方廣圓覺多羅了義經開宗明義有言:一真法界如來藏心為體,以圓照覺相為宗,以離妄證真為用,以一乘圓頓為教相,以單法為名者,論雲所言法者謂眾生心……」
他喘著一口氣,徐徐的看著這眼前的老和尚,含笑道:「大師莫非就是這六百寺的方丈住持一慈大師?」
老和尚徵哂的站了起來,只手合十道:「眾生皆有一慈在心,老衲又如何敢自托大,不過是為了個行方便而已!『大師』二字自六祖以降,有多少高德堪稱,老衲萬萬是此不上的。」
王王石可是又直接又爽朗的抱拳一揖,笑道:「原來果真是一慈大師,王王石今日有幸相見了。」
這廂杜三劍亦上前執禮道:「晚輩杜三劍久仰一慈大師慈悲眾生,成就我佛法體,今日得見,真是大幸……」
那一慈大師急慌慌搖著雙手,笑道:「幾位施主別這般客氣,千萬年前違華池會上本是一家人,又何須執著這些世間名相?」他說著,看了談笑和尹小月一眼,嘖嘖道:「這位談施主好似是受了傷?」
談笑笑著道:「大師法眼,世間事無可遁矣……」
一慈大師慈祥含笑,每條皺紋有似皆俱著大慈大悲般的恬靜。他看著尹小月,念了聲佛號道:「這位女施主前半生歷經人生八風的苦,心毒中的太深,切記啊切記!一切因緣皆由心造,萬萬不可因一念差池而自毀我佛本性!」
尹小月心申一震,此劾竟油生恭敬安詳,施禮道:「大師語中大有玄機,晚輩銘心記下了。」
一慈大師點頭笑道:「既是如此,施主且先回來處之處,三日後這位談施主傷好了再來相接吧!」
尹小月一愕,登時楞在那兒。
原本她提議到這六石寺來是因為江湖恩怨不會到此,在這數日之內,她可以從容的準備各項行動前的計劃。
千萬沒料到,一慈大師的一句話兒便使自己傻在那兒。
談大公子好笑的朝一慈大師道:「大師……佛渡有緣眾生,就且留下尹姑娘吧!」
一慈大師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佛門廣渡,有緣則入。施主這麼說反而是老衲犯了業障了。」
他朗爽的笑開,朝四人說道:「四位施主請跟老衲到後頭的廂房……」說著,放了掃把大步的往後頭走去。
六百寺既是建立在河面巨石上,建造之人也有很高心智,他將所有的迴廊皆設置在房舍的外頭臨江面處,如此沿步是來,滿目是江水波濤,看得心胸為之開朗。
幾有生出塵外之感,但覺想引吭長嘯。
眾人邊走在河坡上,邊問道:「大和尚……怎麼由你方丈一個來招呼?那些小沙彌去了那兒?」
「老衲好動,心則一視……」
「那……寺中事務豈不是少了人監管?」
「哈……施主有趣!既是入得佛門便已是佛,又豈需要他人監管成佛不成?」
「大師真是深具佛證了!」
「施主若是有緣,老衲的山門道場歡迎之至。」
「做和尚?」王王石的聲音蓋過了河波潺向,道:「大和尚,綹看三、五十年以後吧!」
「行……」一慈大師竟笑道;「有施主這句話在,便已是我佛門中有緣人了。這刻,一行人前前後後已經跨行到一座竹橋之前。一慈大師朝尹小月笑道:「施主……請過此橋,那兒自然有人招呼房間住宿……」
這一頭的便是屬女眷所居住的了。
尹小月深深一揖,妙眸兩閃著道:「多謝大師收留……」
一慈大師笑了笑,合什回禮道:「阿彌陀佛……施主若能念這句佛號,必可往生西天。」他慈悲的看了尹小月一眼,再朝談笑等人招呼道:「三位施主請跟老衲來……」趙古鳳大剌剌的坐在那張城外貢品的黃珀椅上。
這椅子可是具有神妙療傷通氣的功用,當朝的孝宗不知其中妙用,賜給了趙古鳳。
這時的洛陽城已是晚風小吹的申時末,酉時初起的時刻,幾些的燈燭映握叉斜相對。
一幅王羲芝的字,橫展在趙古鳳的身後上頭蓋滿了歷代名人證印的圖章,大大小小的蔚成一片。
在趙古鳳的身前是匹可以容納七、八十人的大廳。
那磅礡的氣勢鋪之以波斯長毛地毯在地,縱使落足無聲還是會小心的走著。
南王府不愧是南王府,自然而然的就有這種肅穆的氣氛,以及霸天傲地的氣勢。
雲中陸在那長毛地毯土足足站了兩個時辰,終於等到一名三十出頭的黃袍漢子大步的垮了進來,直趨向前到趙古鳳當面道:「屬下韓子冰回稟王爺……」趙古鳳點了點頭,看著韓子冰接道:「方纔本府風組的兄弟已經證實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和尹小月一行四個人繞了個圈,避到了城南外的六石寺去了。」呃……是一慈大師的六石寺?「」是……「趙古風沉默了片劾,淡淡又問道:「龍雙珠的人現在事情進行的如何?」
「他已經一路趕往房山,準備發動他在北道所培植的勢力大反那個布楚天……」
韓子冰皺了皺眉,接問了一句道:「王爺,你看那個姓龍的可不可靠?」
趙古鳳大笑起來,瞳孔緊緊一凝能精光兩道,冷笑道:「可不可靠是一回事,能不能利用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向雲中陸一眼,淡淡道:「子冰,你覺不覺得洛陽城裡那些叫什底公子的人太多了些……」
韓子冰面無表情的回答道:「王爺如果覺得太多,子冰就為王爺除去幾個……」
雲中陸臉色大變,倒是能鎮定搶口道:「王爺想成大事,我們四不公子除了鄺寒四之外有著雲、辛、柏三門世家鼎力相助,於事不無有所助益……。」
趙古鳳嘿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看那位鄺寒四的下場懊當如何?」
鄺寒四在十三星辰樓的表現,甚至於追出了街要留談,杜、王依舊住在鄺宅將軍府內無疑是打了趙古鳳一巴掌。
雲中陸一歎,旋即朗聲道:「姓鄺的不知好歹,早該除去了。」
趙古鳳淡淡一笑道:「別以為我說過了洛陽城裡的公子太多了是不是?」
雲中陸一肚子苦水,趙王爺本來就想叫自己去殺鄺寒四,所以留著他這條命在這兒站了兩個時辰。
只不過,話是由他自個兒說出來的,事情也是他雲字世家和鄺字世家之爭。和這姓趙的老賊一點關係也沒有。「辛守疾和柏海青的下場你很清楚……」趙古鳳淡淡笑道:「我想你可以猜得到他們回到家裡不過一個時辰後忽然就中毒暴斃了是不是?」
趙古鳳看到雲中陸慘白的臉色大笑,又道:「凡是阻礙本王辦事的,一律殺!」
阻礙的意思包括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
雲大公子化了從南王府出來,不過是轉了條巷子即聽到滿耳朵的消息。
「辛公子和柏公於兩個都中毒了啦……」一名老頭喟然長歎道:「想不到談、杜、王三個人都這麼狠……」
「可不是……」一名中年做工模樣的漢子大大的在搖頭,道:「江湖中傳言他們三個是俠流人物,我看是大大錯了!」
雲中陸走了沒幾步,旁邊茶棚內有人拍桌大罵道:「他奶奶的南王爺為國家汗馬盡忠,竟然有這麼狠的賊於去行刺他……」
一棚子裹也有人喝應道:「聽說他們躲到了城南外的六石寺去了,非把他們揪出來砍頭不可!」
這一呼可是應著了,眾人個個氣填胸,喧囂中又有人高叫道:。「那三個小子太不把咱們洛陽人看在眼裡了!」
「對!就讓他們嘗嘗咱們的手段利害……」
豉噪著,一干伙兒二十來人湧了出來。
這刻,雲中陸心中不禁為之嘗惕不已。
那個趙古鳳當真不是簡單的人物,只不過是派出幾個人到處鬧喧著,便引得眾人盲目跟進,到時蔚為浪潮只怕連六石寺都要淹沒了。
他繼績往前走著,前頭左右的街巷裡也各自湧出了一批批的人來。
喧囂鬧哄哄的,可以隱約聽見是要上六石寺找談笑、杜三劍、王王石一干人索命。
暗裡又有人高叫道:「跟他們一道的還有慕容公子的未婚妻尹小月,這事和慕容春風不知有沒有必系?」
「是啊!」有人高聲叫答著道:「尹小月跟著談笑那賊子,以慕容公於的地位和名聲怎會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們先去問問他……」
「好,好……」眾人呼嘯著,便往慕容世家而去。
雲中陸這廂可是肚子裡百般的轉念。
他隱隱覺得,事件是出趙王爺一手策劃的沒錯,但是利用這個事件的人可不止趙古鳳一個人。
最不安的是那個布楚天和四大公子,只怕亦紛紛派出人在四處鼓動著,各自牽引一批批的人潮投入這巨大的陰謀之中。
變成每個有野心的人手上的一顆棋子。
一顆過河卒於,有進無退的棋子。
冥冥中他可以想見,洛陽城即將陷入一片血劫之中,而唯一可以阻止這場劫數的人就是雲中陸自己。
他才想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忽然他好像覺得趙古鳳的一雙瞳孔正在背後盯著自己,這一刻他明白了。
他雲中陸這顆棋子是引起洛陽血劫所勢在必行的導火線,只要他出手殺鄺寒四,不論死的是對方或是自己,整場風暴便引開來了。
雲中陸的腳步可不敢怠慢稍停,如此邊想邊走著,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到了鄺字世家這座將軍府門口。
大門外,可也聚集了不少人。
尤其顯著的是兩列披麻帶孝的辛字世家和柏字世家中人,首先他們找上了鄺寒四。
雲中陸尚且心下嘀咕猶豫著,冷不防後頭又有一撥人潮湧到,邊高叫著道:「寒四出來……出來解釋真相!」
這撥人個個都像相當氣憤似的,爭推之間便淹沒了雲中陸。
人潮往前推擠,雲大公子盡力的要掙扎出去,但是麻腰穴受著氣機一制,他大驚中轉頭看去。
左右各有一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中年胖子,笑嘻嘻的看了自己一眼,旋即又點了自己十六處穴道。
雲中陸並不認識褚漁隱和晁夢江,不過他知道這兩個小胖子絕對不是趙古鳳的手下。
因為如果是趙古鳳下的手,他早就死了。
黃不盲真的一點都不盲。
他可把褚漁隱和晁夢江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
他淡淡冷笑,看著那兩個小胖子挾了雲中陸往暗巷而去,正待要舉步。
後頭穆刀雁的聲音傳來,道;「黃兄……這麼急要上那兒?」
「嘿,原來是穆兄……」黃不盲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邊道:「兄弟有些事兒趕著辦去了……」
穆刀雁追了上來,並肩而行笑道:「看來……黃兄是為了奪回那個姓雲的,好替慕容世家解釋了?」
黃不言沉沉一笑,看了穆刀雁一眼,道:「慕容世家被托下了水,四大公於沒有一個能倖免……」
「有理!」穆刀雁嘿笑道:「所以要在褚漁隱和晁夢江回去神來居大院以前做掉了……」
這廂他們邊走邊談,早也進入了暗巷之內。
前頭,褚漁隱和晁夢江在三丈外轉了個彎。
黃不盲一提氣,嘿道:「這巷子裡必然有他們的人,夜長夢多。說著,一個身子已晃然竄向前。穆刀雁沉沉哼了一下,亦提氣一笑道:「四大世家辦事,誰能阻擋得了?」
穆刀雁的成名在於他懷裡的雁翎刀,寬兩指,長不足三尺,另外就是「飛雁三騰」的輕功。
當他提氣騰身追下,見著黃不盲已到了巷口轉彎處時只剩下五尺的距離。
隨即耳裡傳來兩聲的慘叫。
慘叫百分之百不是出自雲中陸那小子的喉頭。
難不成是褚漁隱和晁夢江遭了毒手?
風吹動著血腥的氣味,在初入夜裡特別顯得不安。
黃不盲輕輕歎息一聲,他發覺在同一刻裡,身旁的穆刀雁也發出同樣的歎氣。
他們的心裡都是想著同一件事,天下有誰能在剎那間同時左右手掌著匕首在同一個時間裡殺了褚漁隱和晁夢江。
包令人心寒的是一巷子裡或掛或躺了一十八具體全數尚流著汨汨溢出的鮮血。
好狠,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好毒!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是……因為一個人已經殺了十八個人的人,竟然再一次出手還能這麼穩,這麼準,天下只有一個人可能……」
「買命莊的大莊主?」
又是好長一陣沉默。
洛陽城的情勢已經因為太多的變數完全超乎他們所能預期、控制的範圍之外了。
黃不盲和程刀雁相互苦笑一聲,正待輕身隨沿路退了回來,隨即好大一陣的眾呼之聲傳來。
方向是鄺宅將軍府的門口。
雲中陸在這一天內發生的事,可比他前輩於加起來還多。
一直到他走出鄺將軍府時,還愕渾渾的明白不過來。
方纔的事像閃電般在他腦袋中到過,一幕幕快得來不及思索。面對將軍府外頭黑壓壓的一片人潮,他猛然大叫道:「這一切都是趙王爺設計害談笑的陰謀!」
所有的聲音,一剎那間全數凍結。
同樣的在雲大公子叫出這句話後,他們的心情大大的為之輕鬆。
因為他所鍾愛的洛陽城不會捲入血劫之中。
現在他站在眾人面前,方纔的事又如潮水般捲了上來,褚漁隱和晁夢江挾著他急走。
當最後轉過了一條暗巷,眼前的情景讓他們三個人,無論是挾人的或是被挾的全數一陣驚心發惡。
一十八具體的血淮成小溪似的殷滿滿一地濕。
包可怕的是由牆後頭翻出來那名蒙面殺手。
彈指剎那,左右手上的匕首已軒然插破挾制自己左右的那兩名小胖子。
緊接著是對自己冷冷一笑道
;「姓雲的,你最好實話實說……」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挾著他往鄺將軍府而去。
風在耳際飛掠。
他昏了又醒來,發覺鄺寒四一張關切的臉噓出一口氣道:「雲兄,你醒來就好,一個人從半天空摔下,嚇死人了……」
這就是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一天中經歷了幾番生死。
不過他可清清楚楚記得那名蒙面殺手的每個字。
「姓雲的,你最好實話實說……」
鄺將軍府的人潮已逐漸散去,所有的人好似都做了一場惡夢似的恍恍然,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了什麼事激動?
辛字世家和柏字世家的人默然垂首的離去。
他們不願也不敢和趙玉爺對手。
活著的人何必為已經死去的人賠命!
夜,已漸漸深沉下來了。
黃不盲和穆刀雁卻更思絡看心緒。
太多的秘密繫在這個平素並不怎麼重要的雲中陸身上,無論是趙古鳳的陰謀或是那個最神秘的買命莊大莊主。
雲中陸無疑是目前可以找得到最清楚整件事的人。
「穆兄還不離去?」黃不盲一副想要走的樣子,淡淡的看了穆刀雁一眼,道:「或者是認為這其中還有可疑的地方?」
穆刀雁嘿嘿一笑,同樣是掠身起步道:「幸好這件事已經落幕了,黃兄回去代我家公子向慕容公子問好。」
黃不盲皮笑肉不笑的嘿道
;「在下當然會轉達……」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搭著,轉眼間已走出兩條街外,一往東,一往西南。
穆刀雁一抱拳道:「黃兄,若是慕容公子對六石寺那邊要有什麼行動,可得事先照會一聲呀……」
「這是當然!」黃不盲雙眼閃著精光道:「咱們四大世家是聯結一氣。嘿……宇文公子若是有什麼行動,尤其是那條蜈蚣今天已經回到了洛陽,哈,哈……穆兄也先照會一下的好!」
穆刀雁神色不變。朗笑抱拳道:「請!」
黃不盲亦大笑著,同禮道:「穆兄……請。」
棒五丈外,黑暗中有兩雙眸子精芒閃動。
當先是一聲低沉詭異略帶蒼老乾澀聲音道:「東方少主……四大公子之間也是暗鬥的利害呀!」
回答的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東方寒星,冷淡淡的應著道:「宇文磐和慕容春風都想成為四大世家之首,嘿嘿……讓他們去鬥,讓我們隔山觀虎鬥……」
東方寒星頓了頓,自陰暗中走了出來。
後頭跟看一名駝背拄著枴杖,已是大半禿了頭頂,只剩幾絲銀髮的老頭子。
東方寒星一張臉似白玉素淨,威凌暗藏,看了使人不敢小覷他。這廂,他淡淡一哼道:
「蕭怪翁,本少主日來聽到風聲,那份秘圖最後是落到鶴仙人的手上?」
「局下一時疏忽為那匹夫所乘!」蕭怪翁冷沉沉道:「那夜在南召鎮外一戰,混中有人暗襲老夫一記而至受創先退。嘿嘿……看來是那賊道士下的手了。」
東方寒星點了點頭,哼道:「布好玩是歐陽弦響的人,你去打聲招呼暗裡想個法子要回來。」
他一頓,嘿道:「至於那一夜同時行動的伍舊狂、冷無心能夠聯手起來對付姓布的那老賊更好。」
「少主的話我明白的很……」蕭怪翁冷冷哼道:「布楚天呀布楚天!你以為可以一手遮天!」
在東方寒星和蕭怪翁踱步閒晃這條的另一端,鄺將軍府已經陷入平靜沉寂之中。
唯有鄺寒四的書房依舊燈焰瑩瑩照兩個人。
「雲兄,這從頭到尾到底是怎麼一事?」鄺寒四披索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問道:
「這其中的內情好像相當的複雜?」
雲中陸苦笑一聲,歎氣道:「鄺兄,不瞞你說,咱們四不公子中就你一個人不是趙王爺的手下!」什麼?「鄺寒四跳了起來,指看雲中陸的鼻子吶吶半晌,方歎了一口大氣坐了下去,道:「你們什麼……什麼時候變成他的手下?」
「已經有近兩年的時間。」雲中陸看了鄺寒四一眼,苦笑道:「鄺兄,你不知道我們雲字世家只是個空殼子,一切費用都是由趙王爺所付給的……」
「那……辛兄和柏兄他們?」
「他們的情況我也不清楚!」雲中陸的眼申有了一線悲哀,道:「反正目下的洛陽,我是無容身之處了!」
「雲兄怎可如此沒志氣?」鄺寒四義正言辭的道:「最少鄺宅將軍府還有地方可以讓你住著。雲中陸心中一陣感瀲,但卻搖頭道:「不……這會拖累你,不過是多賠上鄺字世家而已……」
雲中陸起身,他不能不走。
夜,已是入了亥時,隨時都會有彌天蓋地的殺機湧至。
鄺寒四一歎中站了起來,問道:「那個趙王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有這樣的陰謀?如此的可怕?」
雲中陸的雙眼陷入了茫然,良久之後才道:「我想不論是他,是布楚天或是四大公子,都想由一梅姑娘的身上取得一樣秘密……」
「什麼秘密?」
「我不知道……」雲中陸苦笑的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這三個字變成雲中陸在人們所知的最後一句話。
他由了鄺宅將軍府,投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自此之後,江湖中便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傳說。
是生?是死?
每天,在武林裡總是不斷重覆這種事。
有些人忽然的冒出來,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有些人忽然的消失,自此再也沒有人聽到有關他的事情。
所以有人說
:「江湖的命,就是河面水泡!」
布香濃座下那匹白龍馬跑得可真是快。
子時方起,她已經趕到了六石寺的廟門外,揚聲呼喝道:「談笑……你在那裡?趙古鳳的陰謀被揭穿啦!」
一聲聲清越嘹亮,一次又一次地道:「談笑……你這臭小子還不快出來,別做縮頭烏龜了……」
咱們布大小姐這般東叫西嚷的,總算是有了回音。
只見得從寺廟裡出來一道穿著白袍的身影,婀娜瓢逸中,自有此塵意,好曼妙的人兒。
待人到了面前,藉著月光之下看去,這布香濃也忍不住讚歎在心。
尹小月果然是人間絕色。
只不過現下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我們布大小姐的一強臉寒悚悚著道:「好呀!尹小月,原來你也住到了六石寺內……說話的聲音,醋意可大於一切。尹小月淺淺一笑,妙眸微轉道:「布姑娘夜半騷擾這世外之地的清靜,不怕讓人說成沒有家教?布香濃冷冷一哼,嗤道:「我特地來告訴談小子,他的冤情已經洗脫,他高與尚且來不及,再說……你這賤人憑什麼來教訓我?」
邊說著,已經露出手腕上的紅緞帶,便似要出手。
尹小月嬌笑起來,搖頭道:「早在半個時辰以前『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我們」兩個字可說的特別用力。
布香濃臉色可真是難看了,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賤人……你身為慕容春風的未婚妻室,竟然跟別的男人到處亂跑,不怕天下人笑罵嗎?」
尹小月正色冷哼,挑眉道:「本姑娘可是挑明了告訴談笑是要殺他!再說我可尚未正式入門於慕容世家,就算是別嫁天下任何一個男人也沒人有話可說……」
布香濃臉色大白,一時語塞。
不錯,尹小月「該」嫁給慕容春風是大家「認定」的事,但是這事從頭到尾可波聽過慕容世家和尹小月之間有任何文定之事。
那只是一種想當然耳的默認而已。
布香濃這廂氣憤著火,卻沒想到尹小月幾乎忍不住要對自己動手。
尹小月出慕容世家的目的就是要抓這布香濃回去挾制布楚天,但是目下無論前前後後可有不少人看著。
布香濃的後面跟了兩個人。
一個是那位照過面,輕功卓絕的鶴仙人。
另外一個則是似一座山嶽,虹髯飛張的黑大漢。
像是慕容世家那本「江湖千人描」專冊中的黑修羅。
尹小月更忌諱的是自己身後最少有杜三劍和王王石這兩個小子笑滿了臉在看。
她背後沒有長眼睛,不過已經可以想到大拳王和玩劍杜這一對傢伙在看兩個女人為他們的朋友爭風吃醋時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樣。
尹小月瞅了布香濃一眼,心中冷笑自己不能出手,不過可以引得身前這傻丫頭動手。
尹小月瞼上淡淡笑著,瞧也不再瞧布香濃回身便走,同時輕輕的自言自語道;「今晚夜寒,談哥哥不知道會不會凍著了?」
這話真的是大大刺。
布香濃此刻那管得那麼多,一拍座下神騎便揚蹄自後頭追了上前,口裡怒斥道;「賤人別走!」
方才尹小月自言自語堪堪讓布香濃聽到。
這廂在外人看入眼裡,可是布大小姐太不講理了。
尹小月耳裡聽得蹄揚已欺至背後,嘴角一絲冷笑,倏然飄身而起,一條曼妙極絕的身影在半空中一拗,當面已見布香濃腕上的紅緞帶擊來。
「好!」尹小月一聲嬌叱,可真顯示好造詣。
但見她的身影在半空中似迷濛幻影般剎然化身為四,這時間非常短暫,但卻是大大有學問在。
這門武學並不屬於忍術或是茅山之類,而是禪功上的一種成就。
利用的是極為快速移動所留下的殘像。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全身氣機運行澎湃,可以令那殘像存在的時間稍為久一點。
也就是說,每個「相」都具有強大的氣機,撞上了可不是鬧著玩,布香濃此刻那會理會這些。
這廂布大小姐抱定魔來魔斬,佛來佛砍。
一道紅緞帶的掠影,「啪啪啪」地三個響打。
她耍的順手,苦頭可是足足吃上了。
這三道幻影所凝聚的氣機似一波一波的暗潮自紅緞帶上傳回到布香濃的體內。
這三記打完,布香濃也正好口噴一道血箭,墜下了馬來。
尹小月並未進前追殺,依舊落身原地,緩緩蓮步輕移的往六石寺內走去。
暗處林中,兩道人影急奔而至。
鶴仙人雙掌一堆布香濃的背,渡入了真氣護住心脈,至於黑修羅則怒發狂張,沉怒叫道:「好賤人!你得意的了一時,得意不了一世!」
那廂的尹小月直似未聞,瓢然的垮入了六石寺內。
後頭傳來馬蹄遠去的聲音。
她滿意的笑了,覺得不必對談笑下手。
因為方纔那手「玄功大四化」已夠讓布楚天反過來求她救回布香濃的生機。
這門奇異的武學,她相信中原早已沒有人提起。
她緩步走著,有兩種情懷自心中升起。
喜的是這門「玄空大四化」是她在慕容世家廢倉庫中無意於一困又一困引火燒柴紙堆裡發現的。
五年來,憑著她的聰慧獨自苦練,當時的目的是不想永遠寄托在慕容春風的陰影之下。
今日用來,果然如書笈上所言,神妙異常。
另外一股令她芳心徨的是,既然已不需殺談笑而引布香濃受制,自己又豈順留在他身旁?
不過數日相處,此刻她忽然發覺那個談小子還真有點可愛,尤其那夜在洛陽相救。
自己一時疏忽,幾遭布香濃所乘。
談笑不但救了自己,而且還很細心的治療自己的傷勢,她想著,心中有一絲的溫柔,左臂上尚未完全復愈的傷口也隱隱約約的有股熱氣。
你是不是有這種經驗,想著身體上某一部份癢,真的就癢了起來。當然,你想到某一部份傷口曾經是充滿溫柔的包紮時,也會熱烘烘起來。
不信,你試試!
尹小月邊想邊走著,忽然有人拍起手來。
不但是一雙手,而是三雙手的聲音她一抬頭,眼前三個人中就只看見談笑一個。
「多謝妹子關心!」談笑笑嘻嘻的臉道:「今夜的確有點天寒,哥哥我可覺得冷羅!」
尹小月臉上臊紅,頓足哼道:「想不到你的眼珠子靈活,用看的讀了出來……」
談笑依舊那副表情,嘻笑著道:「若不是如此,怎能知道佳人這般牽掛著哥哥……」
他嘴上是有帶點玩笑的語氣在說,聽入尹小月耳裡卻是芳心一震,剎時,一雙妙眸忍不住盯望了過去。
這下杜三劍和王王石立刻就很識趣。
「哈啾!」好巧,杜三劍和王王石竟然同時打了個噴嚏,兩個一雙寶,嘿嘿笑著道:
「天冷……哥哥我快點回房去窩棉被了。」
「啪啪」地,杜三劍和王王石走了。
夜,還是夜,洛河潺潺依舊。
寒意還真有點兒更重了些。
尹小月淺淺一笑,挽了挽小垂飛的髮絲道:「夜真的重了,公子不早點回去睡?尤其你的內傷未癒……」
談笑此刻的表情也有點怪怪的,努力的咳了兩聲,嘿道:「多謝姑娘關心,不餅……方才姑娘那門心法好生玄奧難測,不知是源自那裡?」
尹小月這刻竟是不由自主的答道:「源自天竺佛門的大自在心觀……」
「大自在心觀?」談笑訝異中有一絲敬佩道:「莫非是已失了近五百年的『玄空大四化』?」
尹小月嚇了一跳,答道:「你怎麼知道?」
談笑猶豫了半晌,終是淡淡一笑道:「因為……我的武功心法也是來自」大自在心觀「和名震天下苗家大蠶絲源自『大聖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是出於同處!」
真是緣!
尹小月一顆芳心在瞬間有種難以言喻的衝動,脫口道:「你的內傷是被趙古鳳以拳所傷?」
「是的。」
「如果你自己治療要多久?」
「呃……三天左右。」
「如果有人以同門的心法相救呢?」
「三個時辰已夠!」談笑說了這一句,足足看了尹小月那張絕美的容貌一盞茶扁景,力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幫你打通受拳阻滯的氣脈。」尹小月知道話出已無可追,不過她還是說道:「你救我一次,我還你一回,日後江湖相見,兩不相欠……」
好長一陣沉默,談笑緩緩的回轉身道:「你我房中都不好,會落人口實,且找一慈方丈吧!」
聲音有些兒低,也有些兒感傷。
尹小月隱約中似乎聽到前面這個男人一歎。
自己的心竟也為之一痛。
垂眸再抬眼,人家已踱出了三、五步之外。這刻她堪堪起步,竟覺得眼眶有些熱熱濕濕。
柔荑小抬輕撫,是淚。
每天的早晨,不管是大晴天或是颳風下雨。
早晨就是早晨。
談笑睜開眼珠子覺得全身瓢瓢然輕鬆的不得了,那胸口沉壓壓的鬱悶似乎也被晨風清涼帶得遠遠。
他深深呼吸,鼻息中還有伊人蘭花似的清香。
瞬間,心中隱約最深處小小一痛,牽扯不盡。
眼前是一慈大師蹲下身來瞧著自己,每一道皺紋上似乎都有著智慧,有著慈祥,他們的美贊只有最簡單的五個字:「阿彌陀佛……早!」
「阿彌陀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