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文 / 奇儒
武斷紅得意自太師椅上起身,踱到了窗囗。
這座「太公雅築」是建立在鄱陽湖水上。
櫛比鱗次共有九間,其中相聯是以一道九曲橋橫架到了岸上。
好有一番情趣。
武大先生嘿嘿望看湖面笑道:「如今,天理會我們已經掌握住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孤主令的「令遍武林」這個組織。」
武斷紅大笑的回身,一個字一個字用力的道:「現在,慕容吞天和他的主力也尾隨你到了鄱陽湖。」
武年年現在全部懂了。
自己是一顆棋子。
一顆可以毀掉慕容世家的棋子。
「怪了,那老頭子不在杭州來到西凌鎮幹啥?」李嚇天的聲音在七月初秋下特別有精神。
在他們三個人的身前,有一個全身雪白衣袍的老人,一頭銀髮白髯,正淡笑的望來。
乾燥而巨大的手掌,透著有力的氣勢。
這是一雙握劍的手。
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宋懷古,他的手沒有人敢輕視。
因為這雙手控制的劍會讓你永遠爬不起來。
魏塵絕的孔在收縮。
因為他的一刀殺了宋懷古的兒子宋飛唐。
董斷紅的瞳孔也在收縮。
誰也都知道,宋飛唐在挨魏塵絕那一刀以前,已經中了卓夫人所下的毒。
而卓夫人現在又是他的女人。
好像只有我們李大捕頭不幹這回事?
宋懷古沒有說什麼,只不過回頭一笑後又緩緩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在打什麼算計?
右旁的和記藥內有兩人踱了出來,衝著他們招呼道:「三位,請進來談談!」
秦老天和柳危仇。
嘿,看來西凌鎮可來了不少人哪!
魏塵絕以前欠過他們人情,第一個不猶豫的就往裡面走。
董斷紅一向到那兒都不介意。
至於李嚇天大捕頭,有吃有喝就可以了。
所以,兩前三後的從人家藥門囗進入,轉到了後堂三兩拐,後頭的氣派可大大不同了。
單單是這座庭園的氣勢便可知花了多少銀子。
「這裡是八卦一形門的大分舵?」李嚇天笑了笑,道:「聽說負責鄱陽湖一帶的地域,舵主叫布飛的是不是?」
秦老天呵呵笑了,朝柳危仇道:「柳弟,你說這位「天下捕頭」絕對不可小看了,這廂已經明白啦!」
李嚇天嘻嘻笑了,回道:「沒辦法,以前為了抓董小子,不得不有所研究。」
柳危仇好笑的看了董斷紅一眼,哈哈道:「難道這間藥子裡有什麼值得你下手的?」
「虎風三寶丸!」董斷紅大笑道:「這道秘方可是非常誘惑人的……」
他緊接著搖了搖頭,道:「可是,董某不會來偷。」
「為什麼?」秦老天好奇道:「他們可防不了你!」
董斷紅淡淡一笑,道:「因為秦門主仁義薄天,而這裡的布飛又不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董大盜爺偷竊只是他為了除奸這個目的的幌子。
秦老天哈哈大笑中,一拍魏塵絕的肩頭道:「你有這兩個朋友,我們可以放心多了!」
魏塵絕有一絲感動。
八路英雄中雖然有過那麼多人偏離了本質。
但是,還是有人依舊站在自己的原則上。
茶,端上。
末夏初秋的風吹來陣陣的花香和幽雅舒適。
這是花園裡的一座亭子,君子亭。
「西凌鎮內情勢很微妙!」秦老天啜著茶,當先道:「據老夫所知,武斷紅和羽紅袖將會在鄱陽湖域左近一戰!」
李大捕頭可歎氣了,道:「那豈不是又要死很多人!」
「的確!而且,杭州十六懷古堂和慕容世家也可能在混戰中加入一腳。」柳危仇皺緊了眉頭,道:「你們當然已經知道慕容吞天恨透了武斷紅。」
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一件事而已。
「宋懷古來的目的呢?」董斷紅淡淡的問道。
秦老天看了魏塵絕一眼,才緩緩道:「別的目的不說,最少就是為他兒子報仇。」
這件事便牽涉到了卓夫人和魏塵絕。
而卓夫人現在在羽紅袖手上是一件事。
卓夫人是董斷紅的情人,又是一件事。
另外,卓夫人當年是奉武斷紅之命,再加一件事。
「宋老頭自己想以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力量對付那麼多人?」李大捕頭歎氣道:「這老小子可真有勇氣!」
風在吹著,一片落花飄蕩的自亭外斜斜落到桌上。
花,黃色的木棉花,依舊鮮黃亮目。
秦老天伸手輕捏,挾在於指間看著,一雙眸子閃跳,半晌之後終於道:「你認為他沒這個能力?」
李嚇天嘿的一聲,道:「杭州十六懷古堂就算十六堂的人多,人家可也不少咧!」
柳危仇苦笑了兩下,淡淡道:「宋懷古這個人,數十年來江湖中知道他底細的人,據說只有當年和他共同創業的十五名兄弟和他的兒子。」
十五名兄弟自從沈破殘死後只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聞逍遙。
宋飛唐則早在去年死在魏塵絕的一刀之下。
「但是,這二十年來我們都知道一件事。」柳危仇說得很慎重,道:「只要宋懷古出手,到現在還沒有一次失敗的記錄。」
這點連董斷紅都不得不贊成。
「杭州十六懷古堂歷經多少戰役風雲而仍舊笑傲江湖!」董大盜爺的眼中有一絲佩服道:「因為有宋懷古這個人在。」
「特別是這三年。」李嚇天不是不明白,道:「十六懷古堂銳意革新,據說在奇門機關之學已凌駕於蜀中唐門之上。」
花苑的入囗,緩緩踱來一名三十五六的粗壯漢子。
一身的肌肉,可沒有人忽略了他那雙精芒閃動的眸子。
布飛。
「宋懷古這回帶了文波的人來。」布飛恭敬的說道:「據說其中有三種機關暗器是最新研製成的。」
十六懷古堂之所以在實戰會有那麼好的成果,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宋懷古打破了一般機關佈置的觀念。
「機關不能死死的放在一間屋子內。」宋懷古最有名的一句話是:「機關必須是活的,可以隨時在任何地方、任何的時候運用,這才能戰無不克!」
魏塵絕淡淡的笑了,眼珠子一直盯著刀鞘。
是在跟刀鞘說話?
或者是跟刀鞘裡的刀說話?
「機關暗器還是死的。」他緩緩的低著頭道:「因為沒有人動用的機關是不會自己有生命行動。」
李嚇天大笑了起來,道:「這句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他哈哈道:「宋懷古這回不知道帶來了多少人?」
布飛得到秦老天的指示後,回道:「四十三個,每七個人一組,但是另外有一個神秘的人。」
奏老天一嘿,道:「你查不出來?」
「是!」布飛低下了頭,承認道:「這個把月內那個人出現了兩次,第一次是宋懷古由杭州城裡出來後的第六天。」
「第二次呢?」
「今天早上。」布飛皺眉道:「可是很奇怪,翻遍了西凌大鎮,就是找不到那個人的蹤影!」
布飛的說法,表示他連對方的長相也不知道。
「他這兩次出現都是穿著黑色大氅罩頭披風。」布飛苫笑道:「據屬下所知,羽紅袖也極注意這個人。」
李嚇天的眼睛亮了,道:「你知道羽紅袖的落腳處?」
「是。」布飛笑道:「就隔著一條街的曉風大院。」
囗囗羽紅袖出現在章兒鈴她們三個面前時,空氣幾乎是凝止的。
這世間有這麼美的女子?
何悅玨輕輕一歎道:「羽姊真美!」
一串嬌鈴悅耳的笑聲令人舒服極了。
「三位姊怎麼了?」羽紅袖輕輕移身自門囗進來,抬眉看了一眼夕斜灑湖嫣紅,輕笑道:「怎的?三位姊妹今天查了本座多少事?」
章兒鈴苦笑一聲,淡淡道:「羽姑娘教導屬下有方,怎的套了一日也沒結果。」
「何必問我的屬下?」羽紅袖輕笑道:「直接問我不就得了!」
這是一個又簡單又確實的方法。
但卻也是最容易讓人忽略的方法。
「因為,人的心中常常劃分為敵、我。」羽紅袖搖了搖頭,道:「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卓夫人的妙眸一閃,問道:「這麼說,你和李爺、董爺、魏爺他們三個不是敵人了?」
羽紅袖含笑的坐下,輕輕道:「在某些方面是。」
她們不太懂。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說法。
江湖中,一向敵人和朋友分得很清楚。
「我跟他們三個沒仇沒恨的是不是?」羽紅袖輕輕一笑,昂首道:「問題是有一個人…
……不,有一些人卻非請他們三個來跟我為敵不可。」
所以,敵人的部份是敵人。
不是敵人的部份不是敵人。
章兒鈴明白了她的想法,笑道:「那你為什麼抓了我們三個人?因為你不願意敗給冷大先-
生?」
羽紅袖笑了,點頭道:「不錯!冷大先生很忌諱本座重出武林,所以在兩三年前就曾指使過蘇佛兒和大舞到關外挑戰過。」
卓夫人卻有不同意的看法,道:「可是,當時是你先抓了他們兩人的妻子。」
特別是大舞,新婚之夜丟了妻子,一點兒「好處」都沒享受到。
「家師曾經說過一句話。」羽紅袖笑著,眼眸卻是精光閃動,通:「反正要變成敵人,多握住一張牌有何不好?」
何悅玨著著這個大美人,忽然問道:「難道不能在真正成為敵人以前就變成了朋友?」
靜!
好一陣子沉靜。
何二小姐不是武林中人。
所以,她說出了武林中人不會做的事。
但是這也是武林中人沒有想到的一個想法。
「以牙還牙」是原則。
「先下手為強」是方法。
他們只知道誰對自己不利,就先出手解決掉那個人。
至於江湖中由敵人變成朋友的事不是沒有。
當年的蘇小魂和冷大先生就是一個例子。
今年的李嚇天和董斷紅又是一個好例子。
但是,這之間必須經過許多事。
也必須兩個人間經過許多瞭解。
「幾乎沒聽過有人這麼做。」羽紅袖認真思考了一會,輕笑了起來,道:「或許以後我會試試著。」
她看了一眼眼前三個女人,淡淡道:「你們想知道我停留在西凌鎮的目的?」
沒有人否認,她們的確想知道。
「這裡是我跟武大先生決鬥的場所。」羽紅袖笑道:「而且,還有慕容世家、杭州十六懷古堂。」
章兒鈴挑了挑眉,笑道:「恐怕不止?」
羽紅袖有一絲訝異,微笑一問:「你怎的看法?」
「蕭輪玉的集劍樓必然也有不少人在?」章兒鈴輕輕一笑,說道:「而緊盯著他的秦老天和柳危仇必然也會出現。」
羽紅袖不得不另眼相看,笑道:「人稱青峰鎮有三寶,我想如果人家以為指的是姑娘的美貌,那就錯了。」
她大笑道:「因為,真正的寶物是章大小姐的智慧!」
羽紅袖屈指在算著,邊道:「這六年來章字家之所以能在武林中擴展勢力,這般紮實,和你的策畫有關吧?」
章兒鈴晃著黑檀扇,微哂道:「羽姑娘是想到了什麼?」
「當然!」羽紅袖著著那柄黑檀扇,笑道:「據說這是從兩百年前「帝王」柳夢狂所傳下的「帝王天機七弄魔」?」
「是!」
「你是故意被我擒住的?」羽紅袖笑道:「就跟當年的單文雪一樣,故意落入我手中,好來一個裡應外合?」
章兒鈴並不知道單文雪曾經做過相同的事。
但是她的確是這麼個想法。
「單大小姐失敗了?」章兒鈴只想知道是不是這樣。
「是!」羽紅袖笑道:「因為,她解不開我所下的穴道禁制。」
章兒鈴的臉色一變,她一直以為已經暗中解開了對方所點的六處奇經外脈。
「當年她也以為是如此!」羽紅袖輕輕一歎,道:「可惜你們都錯了。」
章大小姐暗中提氣週身,那六處分明已經解開的奇經外脈不知何時又封上。
怎麼會這樣?
「那是因為我下的手法在一個時辰後又會重新禁制這幾處穴道。」羽紅袖輕輕歎道:
「天下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可以解。」
甚至兩百年來天下第一高手的柳夢狂「帝王經學」也無能為力。
章兒鈴歎氣了。
有人曾經說過,如果第五劍膽生在兩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可能就不是柳夢狂,也不是他的兒子柳帝王。
現在她似乎有點明白。
明白冷大先生為什麼怕這個女人出現在江湖。
羽紅袖緩緩起身,望著窗外的入夜天空,輕輕道:「今,你們必須換個地方。」
「因為他們要來?」卓夫人的眼瞳子一亮,道:「因為李嚇天他們三個人已經查到了這裡?」
「那是因為我故意讓他們知道的。」羽紅袖輕笑道:「而且,來的人不止他們三個。」
囗囗「武年年那個賤人往曉風大院走去。」
慕容吞天冷笑道:「去了多久?」
「半炷香光景。」池池映冷嘿道:「她的後面跟著蕭輪玉和集劍樓的四把劍。」
「武斷紅呢?」慕容吞天可沒忘了這個人,道:「他一定藏在鎮裡的某一個角落。」
「屬下猜測他是在鎮外湖上的「太公雅築」。」陸陸山恭敬的回道:「因為武年年是從鎮外西南而來。」
慕容吞天輕嘿冷笑,全身骨骼好一陣響。
「姓武的曾經設計過我們一次。」慕容吞天哈哈大笑,道:「現在這筆債我們可以討回來了。」
「家主的意思是……」
「武斷紅和羽紅袖互爭天理會的地盤,在西凌鎮會有一場大戰。」慕容吞天雙眸冷沉沉的,好陰森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去太公雅築挑那老小子。」
皇甫敵星皺起了眉頭,問道:「家主,太公雅築不過是武斷紅的一處住所,毀之無用。」
「哈哈哈!誰說要毀了它?」慕容吞天冷冷笑道:「武年年這次現身,必然後頭跟了武斷紅的人,而我們就到鄱陽湖下面去等他回來。」
他的估計是,武斷紅今夜一戰回來後已是元氣大傷。
那時是最好下手的時機。
問題是武斷紅回得來嗎?
「別輕看他!」慕容吞天說得很嚴肅,道:「二十幾年來他可以幾番死裡逃生,而且建立了斷紅幫,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他轉向皇甫敵星,一嘿道:「敵星,你去曉風大院查查,有機會就救出玉樓來。」
慕容玉樓在無聲無息中落入羽紅袖之中,是一件令慕容世家覺得非常懊惱的事。
當然,誰也沒想到蕭輪玉會是羽紅袖的人。
頂著「八路英雄」的招牌要對慕容玉樓下手,實在太容易了。
人,往往被一個人的「名氣」所迷惑。
皇甫敵星才剛剛站起來,門上忽然友人含笑負手而立。
是一個銀髮白胡的老人,正睇著房內眾人。
誰可以將慕容吞天所在的地方明樁暗卡視若無物?
「宋懷古!」慕容吞天的眼睛亮了亮,嘿道:「老宋,想不到你也來了!」
「可不是?」宋懷古輕輕一笑,說道:「而且我們的目標都是為了兒子!」
一個是為了活著的兒子。
一個是為了死去的兒子。
「這麼說,我們是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我贊成!」宋懷古大笑道:「所以,我來了。」
囗囗「真奇怪!」李嚇天站在街頭的暗處,皺眉道:「布飛那小子憑什麼知道羽紅袖這女人的住處?」
因為別說他查不出來,就算情報網遍佈天下的董斷紅也不知道。
說這話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全身方方正正得像一塊磚頭的人戴了頂紅帽子晃了過來。
「稟告盜爺!」冷磚頭不但人如其名,而且聲音更像磚頭似的硬邦邦,道:「那位武年年曉風大院外頭待了有一炷香之久,終於進去了。」
「她的後面跟了那些人?」董斷紅相信事情絕不單純。
「蕭輪玉之外,斷紅幫的杜怨、楚臥各帶了人手。」
有意思了,董斷紅一哼,嘿道:「還有呢?」
黑暗中又晃來一個像竹竿似的漢子,忽的一竄進入暗巷,朝董斷紅抱拳道:「屬下阿萬拜見盜爺!」
「行了,你著到什麼?」
「宋懷古去找慕容吞天。」阿萬很快的說道:「之後,慕容吞天便往鎮外西南方向而去。」
董斷紅點了點頭,頂上屋簷滑下了一個人,背貼著牆,雙拳恭敬朝董斷紅一抱,道:
「宋懷古出了慕容吞天那處後,回到「百升客棧」,分派手下分成六撥散走。」
這個人的外號是「蜘蛛」。
蜘蛛,一種很平凡的小動物。
但是有些蜘蛛咬起人來可是會要命的。
「等到六撥人都走了以後宋懷古才出來。」蜘蛛接著說道:「他是往這座曉風大院而來。」
羽紅袖的曉風大院就在他們現在站著的暗巷之前三丈近處。
這裡是那幢屋宇的西側。
「你說奇怪不奇怪?」李嚇天嘿道:「好像每個人都知道了羽大小姐的住處?」
每個人都會想到,這當然是羽紅袖的目的。
蚌相爭,漁翁得利?
或者是全聚在一起,來個一網打盡?
這個「連老天爺也敢嚇」的李大捕頭可要嚇羽紅袖了,道:「我想,我們是不是要給那個小女人一點顏色看看?」
囗囗魏塵絕在黑夜中緩緩飄身走著一炷香以前武年年走過的那條進入曉風大院的路徑,肚子裡在笑著。
他覺得李嚇天這個人很有趣。
不但有趣,而且是一個腦筋動得很快的傢伙。
「反正天下的事分分合合。」李大捕頭方才說:「所以,姓羽的小妞要「合」
一大堆人,我們就偏偏「分」!」
李嚇天口中的「分」,是三個人各自按自己的方法,自己的習慣行動。
魏塵絕做事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當他落身過這道牆後就開始邁著大步往廂房裡直走。
他為什麼挑這條路走?
因為,他相信武年年到現在還藏著在觀察,或者可以說是正在作餌,而那條大魚還沒張口要吞下去。
魏塵絕的想法是,事情能快點解決就快點解決。
最好能趕得上平常睡覺的時候。
他這樣做,第一個最吃驚的當然是蕭輪玉。
因為,魏絕大剌剌的站到了樹下,沒說半個字的朝頂上猛瞧。
簡直是瞧得他一肚子火。
「這個世界真是小啊!」蕭輪玉溫吞吞的「橫著走下來」,邊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所謂「橫著走下來」的意思是,腳踏在樹幹上,一個身子挺如突出的枝椏「滑」
到地面上。
就憑這一手輕功和千斤墜的能耐,方才董斷紅手下的那個「蜘蛛」已經差了一截。
魏塵絕的身後忽然又冒出了四個人。
四個手上拿劍,集劍樓的人。
魏塵絕的目光緩緩垂落,又盯著刀鞘不言不動。
蕭輪玉則輕輕笑了,說話的聲音也好輕,道:「從去年開始,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麼你經常盯著刀鞘不眨不動?」
他看了魏塵絕如岳凝止的身軀一眼,緩緩接道:「一直到現在和你面對上了,我終於明白這回事。」
「是為什麼?」蕭輪玉的背後忽然有一個女人在問:「我一直也想不通是什麼道理?」
武年年竟然不顧暴露身藏的屋簷暗處,笑嘻嘻的跳了下來,偏頭問道:「我很想知道。」
蕭輪玉什麼手勢也沒做。
立刻,那四把劍好像受到了什麼吸力似的如潮水般往前一湧,四四方正的圍隔魏塵絕和蕭輪玉之間。
「因為,那把刀鞘裡有他的夢。」蕭輪玉的眼中充滿了譏誚,道:「我可以猜想得到,從小趙一勝就一直撫摸這柄刀鞘告訴他,長大以後要藉著刀鞘裡面的刀變成一個大英雄,一個大俠……」
「哈哈哈!可惜,趙一勝自己本身卻是個大惡人。」蕭輪玉眼中的譏誚正深了,接道:
「所以,這是一個有悲傷色彩的夢!」
夢,常常有悲傷的顏色。
誰不是?
不管你是英雄夢、大官夢、愛情夢,或者是統治武林乃至統治天下的夢,能完成的有幾個?
而那些不能完成的夢,豈不是畫滿了悲傷的顏色?
「那你的夢是什麼?」武年年冷笑的問道:「難道沒有悲傷?還是你已經得到了?」
蕭輪玉的臉上有一股奇異的變化。
甚至連呼吸都有點急促。
武年年的這句話太重了?
「你的夢是羽紅袖。」魏絕說得很慢、很有力,道:「可惜,我的夢縱使遙不可及卻有那麼一點希望。」
蕭輪玉的夢呢?
是不是早已經破碎了?
既然已經破碎了的夢,卻仍然捨不得離去。
這是不是更可悲?
蕭輪玉忽然大叫一聲,出手一劍便挺向魏塵絕。
他似乎忘了集劍樓裡四把最可怕的劍已經鎖住了魏塵絕。
他也似乎忘了今夜所有的行動是經過細密的策劃。
精密到就算李嚇天、董斷紅也在場仍然可以掌握。
蕭輪玉的心中只想到一件事。
誰在他破碎的夢上劃上一筆更深悲傷的顏色。
誰就得死!
集劍樓那四把劍果然凌厲無比。
因為,這四個人最少有三十年以上共同浸淫於同一個想法,同一種劍術上。
魏塵絕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是,現在多出了一個蕭輪玉,他卻有把握的多了。
「四個人合成的一把劍,絕對比五把分開的劍可怕得多。」趙一勝曾經再三教誨著:
「所以,牢不可破的劍陣就不要去破,而且讓它多出一把會產生漏洞的劍!」
趙一勝的話真有道理。
最少,他可挨過人世間南南北北各式各樣的兵器。
魏絕覺得懷念他師父最好的方法,就是運用師父教的東西,打敗那些想對自己不利的人。
魏塵絕的刀和一年前已經顯然的不同。
蕭輪玉忽然間發現了這個事實。
緊接著,他立即想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可笑的錯誤。
集劍樓精心設計了三十年的四象劍陣,有了不可彌補的漏洞。
而這個漏洞空門,又讓變得不一樣的對面那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蕭輪玉是百分之一百的不甘心。
原本集劍樓的四把劍一定可以處理掉對面執刀冷漠的這個人。
十拿十穩的事,結果是壞在自己的手上。
三十年的心血,怎麼吞得下這囗氣?
他更恐懼的是一件事,羽紅袖的計劃。
貼著脖子的刀鋒一線忽然傳來一股奇妙的震力。
溫煦煦、暖烘烘的令人想睡下去。
不行,不能躺下去,蕭輪玉大聲的叫了起來:「不可以!」
他是被自己的叫聲嚇醒的?
天地似乎在起伏,起伏中還有一點點的眩轉。
荒野。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荒野,遠處還有山林沉沉的靜默在黑夜下。
然後,他的耳朵聽到馬蹄聲,也聽到那四把劍中的老大在歎氣,道:「家主,我們敗了,回去集劍樓吧!」
囗囗武年年一直盯著眼前的魏塵絕,有半盞茶吧!
「這一年裡發生了很多事……」她輕輕一歎,昂了昂首,道:「你說,我們現在是朋友還是敵人?」
魏塵絕又垂下了眉,眉下有刀鞘。
「每個人都有夢。」他回答道:「在我的夢裡,絕對不能對你和武大先生動手。」
因為,他的夢中背負了一部份他師父趙一勝的罪。
「但是……」魏塵絕抬起頭,也抬起了腳,每一步跨出的韻律和他的聲音一樣用心,道:「我的夢卻只能有一個女人。」
武年年不用問也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她。
所以她恨!
恨章兒鈴活在世上。
更恨魏塵絕寡視自己的一番情愛。
魏塵絕在她三尺之近走過。
走過,向著屋宇而去。
這個男人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命,是為了救那個章兒鈴的女人。
卻連一眼也不瞧一個叫武年年的女人孤獨的望著他。
她寧可死!
與其這樣過一生,她寧可死。
「魏塵絕!」她大叫。
大叫中抽出匕首往脖子上一劃。
魏塵絕回首,是因為武年年的血噴到了他的脖子。
囗囗杜怨和楚臥根本連出手相救的機會也沒有。
武年年那一身嬌曼的軀體在血花嫣紅的揮酒中躺了下去。
揚起了一點塵?
魏塵絕的呼吸在那片刻是停止了?
目光第一回不是落在刀鞘上不動,而是落在一個夢中充滿了悲傷顏色的女人屍體上。
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她絕對沒救。
魏塵絕也知道,知道還是返過身來走到伊人的屍體前面,緩緩的蹲下。
為什麼?他問著自己,看著屍體。
是問自己?或者是問屍體?
這一剎那,他突然覺得好孤獨。
除了良心在問良心,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屍體的另外那端,忽然間出現了兩雙腳。
兩雙腳之後,還有更多的腳。
他抬眉,杜怨和楚臥的表情是他一子都忘不了的。
「你殺了她!」
「雖然你沒有出手,但是你還是殺了她。」
「因為,大小姐是為你而死的。」
所以,無論新仇舊恨他們都要不計一切的殺了魏塵絕,這是命運,誰也無法違逆的命運。
魏塵絕突然抱著武年年的屍體站起來,不顧一切的往屋子裡面衝。
囗囗董斷紅就是董斷紅。
既然他有一個叫做「天下盜爺」的外號,還有一個叫做「閻羅王的爺爺」的稱號,他的方法當然不一樣。
進去這道圍牆後面的曉風大院是目的。
那麼方法就不會只有一種。
董大盜爺採取的方式相當簡單。
蜘蛛、阿萬和冷磚頭很快的由正門囗衝進去。
一路上,最少撂倒了八處暗樁。
然後,黑夜中不知打那兒冒出了四名很美的姑娘,她們捧著波斯長毛地毯一推。
直直的滾到了正廳之前,好讓董大盜爺的氣派完全表露無疑。
正廳的門是關著的,但是裡頭早已是燭火通明。
董大先生可是架勢十足,負手緩踱的到了門前。
那冷磚頭便是一股腦的往前一撞。
「嘩啦」好一大響,兩塊結實的門板硬是叫他給撞飛。
廳裡面有人,佳人。
羽紅袖抬眉一笑,足夠讓天下所有的男人為之一醉。
冷磚頭也不例外。
所以,他是第一個倒下,倒在從門檻上打下來的枴杖之下。
「都龐嶺上的那頭虎」辛走臣最有名的是手上握著的九節虎尾拐。
九節虎尾拐又沉又重,全部是精鋼打造。
但是,拐頭上那一排虎牙才是致命的威力所在。
冷磚頭的頭再硬,如今也有了九個血洞直冒著血。
阿萬傾身向前,右拳打辛走臣這頭虎,左臂抱冷磚頭這個人。
但是,門板的兩端卻有四個人在等。
四個早已拿好八卦銅鏡和黃符紙的人。
陰山「四無道」。
董斷紅卻笑了。
他身旁的四個女人可不是花瓶。
別看著這四個大美人都是雙十年華又嬌又俏,人家可打從一生下來就是在龍虎山混著的。
龍虎山的法術和茅山的茅山術並稱天下二大。
現在是四個對四個。
四個相當好看的女人對四個不怎麼樣的男人。
有人說,柔能克剛。
就算柔克不了剛,最少「乾坤調合」。
所以,當「四無道」帶頭的焦帆萬覺得不太對的時候,忽然脖子上好緊一陣勒住。
不是說過了麼,蜘蛛是很平常的小動物。
但是,有些蜘蛛咬了一囗就不得了。
辛走臣的原則是,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所以,在生死關頭中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好疾快的回身,一拐子打出。
這一拐是威力無窮,阿萬的拳卻是活的。
拳頭不過是稍微抬了抬,順著九節虎尾拐「轟」的打中這頭都龐嶺上的猛虎胸囗。
手臂會比枴杖長?
不,是冷磚頭的頭頂著枴杖偏了偏向外。
辛走臣之所以避不開阿萬這一拳,最簡單的理由就是冷磚頭閃身在前時遮住了目光。
遮住了目光,也遮住了判斷。
辛走臣飛向羽紅袖的同時,四名「四無道」的道友們也躺了下去。
乾淨俐落的一戰,結束得很快。
羽紅袖笑道:「如果不是這樣,你又怎麼有資格進來?」
她的頂上壁面,有好大一塊的匾額。
「聚英堂」三個字是用純金打光嵌上去的。
紅燭焰燈之下,閃閃發光。
董斷紅才剛剛冷笑,便看見一道人影撞破了西面的牆壁衝了進來。
後面,杜怨和楚臥最少帶了二十個人高高舉刀追人。
董斷紅注意到,魏塵絕的手臂中抱著一個女人。
一個死了的女人。
武年年!
囗囗李大捕頭幹啥去了?
當他進入曉風大院後,立刻知道那些花草、樹木、屋簷下可躲了不少高手。
這些雖然和他有點關係,但是沒有比肚子餓來得重要。
吃飯皇帝大嘛!
所以,這位「連老天爺也敢嚇」的李嚇天,第一件事就是摸到了廚房,三兩下撂倒了裡面的人,大吃啦!
窗外,最少有七雙招子在盯著。
七雙?李大捕頭可笑了,是不是宋懷古那老小子的手下正在佈置啥門子機關?
門板兒推開,果然是姓宋的在笑著走進來。
「小兄弟,咱們第二次見面了?」
「可不是?」李嚇天笑著丟了個大饅頭過去,嘴巴可是吃著不停,模糊道:「嘗一個吧,味道不錯!」
宋懷古呵呵一笑,果真吃了起來。
那李嚇天拉了兩張木圓椅兒,腳上一勾一放,便大剌剌的和宋大堂主對坐著。
「姓魏的和姓董的是不是你的朋友?」宋懷古大囗一咬饅頭,臉上嘻嘻笑著,好像話家常,道:「李大捕頭很有名,也很聰明,老夫可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李嚇天當然明白這句話。
卓夫人不過是董斷紅的女人,宋懷古就要他的命。
如果他李某是董斷紅和魏塵絕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吃飽了肚子後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嚇天大大的歎了一囗氣,吞下最後一點饅頭皮,嘿嘿笑道:「他們是不是我的朋友是一回事,但是,你那寶貝兒子有沒有做錯事又是一樁子事。」
宋懷古也笑了,緩緩道:「宋家的人是宋家的事,可是宋家死了人,那就是有了大事了。」
李大捕頭是不能說那時候宋飛唐該死。
但是,朋友的事如今遇上了,更不能閉著眼睛道不知,這算不算一種英雄的行為?
「我們是朋友,你知道,我也知道。」李嚇天瞥了一眼窗外,輕輕笑道:「現在,禮貌一點的說法是,久聞杭州十六懷古堂的機關暗器名震天下,李某早想領教。」
宋懷古哈哈大笑,點頭道:「你知不知道老夫為何在這兒和你閒聊?」
「因為你是英雄嘛!」李嚇天又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而哥哥我好像名聲也不錯。」
英雄怎麼好對一個很有正義感的捕頭出手?
除非這個捕頭說出了「切磋」、「領教」之類的話。
宋懷古的眼睛一亮,頷首道:「李大捕頭果然正如老夫方纔所說,是個聰明人。」
話才說完,人忽的退出了屋外。
宋懷古退出,進來的可是七種暗器。
不,不是暗器,而是七種組成奇形怪狀的鋼架。
每一座鋼架上又纏繞了彈簧、鋼片之類奇奇怪怪的玩意兒。
不好玩的是,這七座鋼架一併,已經圍住了三面。
除了我們李大捕頭背後那一座爐灶壁之外,封得可真是死死滿滿,李嚇天又歎了一口氣。
這囗氣歎得可真長,還沒完人家已經來了。
右首「刷」的兩面鋼片飛出,同時最少有八根鋼管一挾鋼片,好像手臂似的轉動起來,「轟轟轟」的吵死人了。
兩面鋼片占的面積不小,硬是逼著我們李大捕頭往左方退去。
左方,當然是玩同樣的一套。
李嚇天唯一的退路是跳上了爐灶,這可是對方的目的,當下,正對面那一「鋼壁」一大塊往前一突。
這一突也夠巧妙,正好把左右四面飛旋的鋼板卡住,鋼管結合成左二右二正一約五面鋼面壓來。
李嚇天有點奇怪。
自己可以往後破牆而出是一條路。
最少,往上衝破屋頂也是一條路。
對方似乎就要逼自己這麼做。
想念方動,那五面冷森森的鋼板可是到了身前三寸。
他能怎樣?除了被逼出以外難道以一雙肉拳硬幹?
李大捕頭選擇破壁而出。
他總覺得往上衝,第一個探出腦袋是很不保險的事。
牆是破了,破了一個大洞。
李大捕頭卻慘了。
外面人家早就罩了一張好大好細好多釣子的網。
方纔這五面鋼板吵得要命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張網灑下來的時候沒有聲音。
宋懷古早就打算捉活的。
最少活的李嚇天在手上是一張牌。
李某某又發現了一件事,網中有網。
這個意思是,倒鉤是繫在外層比較粗一點的繩子上。
而這些繩子的後端又綿綿密密的繫在細小的緬鐵線網。
所以,當他一掙扎時,外層有倒鉤的網罩住了自己全身滿滿,而外面另外有一張網牽扯控制著裡頭這張網的伸縮。
他奶奶的,十六懷古堂連弄個網都這麼麻煩。
「李兄弟對這張天地擒仙網覺得如何?」宋懷古的聲音有一抹得意,雖然臉色的表情淡淡的,但是充滿著的是自信,道:「天地雙重,絕對無法走脫。」
李嚇天不能不承認這鬼撈子網有它的優點。
因為,如果只有一層,大可以用內力一搏。
甚至可以震昏那些執扣網的傢伙。
現在卻有了大麻煩。
第一層網以及第二層網之間的結構對於內力的氣機震動,有很大的消阻能力。
更重要的是,兩層網一纏,那可是舉步維艱了。
李大捕頭看著宋懷古,自己肚子問著自己的腦袋:「哥哥我連老天爺都敢嚇了,難道嚇不了這老小子?」
李嚇天突然做了一個連宋懷古也嚇一大跳的事。
往前衝。
帶著裡外兩層網往前衝。
前面不是有五葉鋒利賽刃猛打旋的鋼片?
這是險到極點的事。
鋼片幾乎是貼著衣服下的肌膚旋轉,一串接一串「叮叮叮」的脆響,可比新年的爆竹響得多了。
李嚇天張開的手臂和挺著的前胸兩層網片叫這五面鋼片絞斷。
不僅如此,那些網線纏上了鋼片,「格喀格喀」的幾下全部停擺了。
真是險,一毫之差就會要命。
李嚇天的腳下猛然一頓,好用力間原本是想借這衝力直撞,往前硬推倒這屁機關,給他一個骨牌連串倒。
誰也沒想到,這一雙大腳用力踹了,人也隨之掉下。
怎麼回事?
原來在爐灶下面還有一條秘道。
那爐灶座一翻一蓋,可讓李大捕頭結實的掉下。
李嚇天不愧是干捕頭出身的,人在半空中已溜眼看清楚了,好明亮的一條通道。
而且,地板、壁上還都是用雲南大理石打光鋪成。
這個姓羽的女人住的可真講究。
他看清楚了這通道的情況,通道裡的人也看清楚了他,登時,不客氣的又六樣兵器招呼過來。
打架的事好辦多了。
李嚇天可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愉快。
只見我們這位六扇門的李爺左一拳右一腳的擺平了來人,人剌剌的往裡頭去。
囗囗何悅玨忽然看見李大捕頭出現在面前時,幾乎不敢相信。
郎君拍撣衣袍的灰塵含笑進來。
「各位好!」李嚇天打了個招呼,邊喘了一囗氣道:「這條路也不過十來丈遠,怎麼放了那麼多人?」
只是那些人現在全都躺在地上「睡覺」而已。
何悅玨第一個關心道:「你……有沒有受傷?」
「這怎麼可能?」咱們李大捕頭不知何時換了一件新衣服,滿合身的。
想來大概是躺著睡覺那些人中其中一個的。
因為在廚房那一戰,他的衣服幾乎是不能看了。
不但不能看,而且碰上了姑娘人家還會臉紅。
卓夫人疾聲問道:「他們兩個人呢?」
「姓董、姓魏的?」李嚇天哼哼兩聲,道:「好得很,大概正在吃雪裡糕喝龍井茶。」
章兒鈴輕輕搖著黑檀扇,笑道:「聽說你對點穴的手法已經可以達到氣機內制的成就了?」
李大捕頭咧嘴一笑,嘿嘿道:「大概可以!」
「那就好!」章兒鈴笑道:「你可以伸個手替我們解開穴道?」
李大捕頭竟然面有難色,輕輕道:「據說那個姓羽的女人手法非常怪異?」
「是很奇特!」章兒鈴承認道:「就算是用內力氣機衝開了,一個時辰以後還是又封閉了回來。」
李嚇天吞了一囗口水,歎道:「那我能怎樣?」
章兒鈴嬌笑了起來,緩緩道:「你知道單大小姐以前也被羽紅袖點過穴道?」
「是!」
「你也知道,像這種奇異的事單大小姐回來以後一定會找一個人詢問?」
「冷大先生?」
「你想,冷大先生會有想不出解法的事情?」
優點和缺點同時存在。
方纔的一戰,李嚇天就是利用對方的優點變成缺點。
現在章大小姐提出了一個很簡單的觀念。
「只要你依樣畫葫蘆,在我們穴道內動一點手法。」章兒鈴笑道:「每隔一個時辰就會產生一股氣機和羽紅袖所下的手法相抗消失,不就得了?」
李嚇天明白這個想法。
「可是,一生一世都這個樣子不太好吧?」
「當然不好!」章兒鈴輕輕笑道:「冷大先生有把握,只要過了幾天後,那幾處穴道適應了以後,自然可以吸收這兩股氣機。」
章兒鈴笑得更愉快的是:「而且,這幾處穴道以後對抗別人的制穴手法有很大的承受力。」
李嚇天可嚇了一跳。
這豈不是變成了另外一門武學?
章兒鈴也不知道,不過,許多練功的手法不就如此?
身體上某一部位不斷接受重擊,久了以後那部位對於外來的力量便產生了強大的承受能力。
李大捕頭覺得不該再聊天了,說不定董斷紅和魏塵絕現在正慘兮兮的等著自己咧!
囗囗武年年的屍體靜靜的擺在地上。
好長一陣的沉默。
沉默如死!
「似乎發生了很多的意外!」羽紅袖輕輕一歎,道:「武姑娘死了,蕭輪玉退走回去集劍樓。」
她著了魏塵絕和董斷紅一眼,淡淡道:「而且,你們三個人又各自用自己的方法進來?」
李嚇天的人呢?
羽紅袖竟然有點擔心。
今夜整個計劃似乎太低估了這三個人。
杜怨冷冷挑眉,竹竿似的一個人盯住魏塵絕冷笑道:「很早以前我就想看看你的刀有多快、有多可怕。」
他的右掌緊緊扣住刀柄,呼吸以已停止。
「現在,讓我看看!」
杜怨每一個字都說得好用力,就像他的刀和刀上的變化。
六個字,六種變化。
每一絲的移動,都是為了殺死魏塵絕而下。
驀地,楚臥的刀也劃了出來。
那簡直是無聲無息的由杜怨的背後配合翦出。
杜怨完成了最後一個變化,一個有空門的變化。
但是,當楚臥的刀由他的左後肋砍出時,一點點空門也沒有了。
幾乎可以說是完美。
董斷紅的眼中都有一絲驚歎。
跟自己同名的武斷紅是怎樣的人?
而這個人又握有怎樣的刀?
看眼前,杜怨和楚臥的出刀已是驚人駭震。
如果是武斷紅當面呢?
魏塵絕出刀。
刀,是在半閉目的情況下砍了出去。
「大禪一刀門」真正的刀法是什麼?
為什麼連武斷紅也會嫉妒?
刀出,單刀迎向奔面而來的雙刀。
魏塵絕好猛的一刀砍出,到了半途突然「飄」了起來。
飄?
「叮叮」兩響方才入耳,有人暴退。
暴退的是兩個人,兩個睜大了眼瞳子不敢置信的人。
方才合搏的那一手出刀幾乎已是宗師的經典之作。
雖然是兩個人才能達到的境界。
但確真確實的是完美至極的雙刀合擊。
魏塵絕憑什麼以一把刀打敗他們?
「刀到了「無心」便自然產生「靈動」。」在天竺有一個老和尚曾經告訴過魏塵絕道:
「無心是幾乎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既是如此,又如何使出那麼樣的一刀?」在南天竺的艷陽下,魏塵絕虛心的問著。
「呃!有一種感覺是接近的」老和尚笑道:「那就是忘卻了生死的「心死」。」
心死?
魏塵絕在半閉目垂眉時他的確是心死了。
因為,整個眸子中只剩下武年年的屍體。
而他又曾發過誓,絕不能讓武家父女死在自己的手上,甚至也不能為自己而死。
沒有人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羽紅袖也不得不驚歎道:「傳說「大禪一刀門」最上境界就是佛來殺佛,魔來斬魔,今夜見識了。」
杜怨的臉色一陣慘白,二話不說的抱了武年年的屍體就往外走。
他走,楚臥也走。
一剎那,斷紅幫的幾人幾乎像是沒來過似的全消失無影。風,只有初秋的風仍在。
從後頭那端,廚房的位置,好像由風送來了一陣陣的「轟轟」之響。
羽紅袖很鎮定的喝著几上的茶,朝魏塵絕和董斷紅輕輕一笑道:「兩位何必站著?坐下來聊聊不好?」
這女人的聲音簡直好聽得不得了。
董斷紅大剌剌的坐下了,同時他身後的阿萬、蜘蛛和冷磚頭忽的就由房間裡消失。
董大先生有一個原則。
卒子對卒子,將碰帥。
羽紅袖的人不出現,他們就不會待在這裡。
剩下的四個女人身手也很俐落,一下子就把該搬該抬的人全部處理掉。
她們也走了。
「龍虎山上有黃鶴四仙子。」羽紅袖輕輕一笑,淡淡道:「大概就是她們四個了?」
董斷紅笑而不答。
魏塵絕仍然站著,低著眉,看刀鞘。
刀鞘好像有染上了武年年的血珠。
風中那一陣陣機關的轟傳響停止了,一下子變得好沉寂,沉寂中有一種悲涼的感覺。
「你猜是宋懷古贏了,還是那位大捕頭勝了?」
羽紅袖巧笑的問著,顯然已有自己的答案。
「當然是我們那位朋友贏了。」董斷紅大笑道:「連我都會敗在他的手上,宋懷古這老小子又算什麼?」
正廳門囗,有人冷冷一哼。
說人人到,宋懷古嘿嘿一笑,盯著魏塵絕的背,越過了這個男人的背看瞪住羽紅袖。
「如果不是你在廚房爐灶下有秘道,李小子能走得了?」宋懷古在端詳羽紅袖的表倩,哈哈大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那三個女人就在秘道下面!」
羽紅袖笑得好輕,好悅耳,道:「我相信以李嚇天的身手,用不著多久就可以見到她們三個。」
章兒鈴她們果然是藏在這屋宇裡。
董斷紅更安慰的是,李小子找到了她們。
羽紅袖的表情似乎有一絲惋惜,道:「但是,就算他把她們救出來有用嗎?」
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董斷紅決定不想那麼多,他要的是擒下羽紅袖。
「宋大堂主,你打算如何?」董斷紅盯住宋懷古,淡淡問道:「是先了了我們的事,還是先對付這個女人?」
宋懷古嘿嘿的笑了,身後和兩邊的窗口各自冒出了七個人來。
七三二十一,二十一個手上各拿著一個錦盒的漢子。
盒子有大有小,甚至還有木箱半個人大。
「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原則是……」宋懷古的雙手一拍,冷冷道:「絕不與敵人聯手,一殺具斃!」
那雙掌一拍中,三組人手已經開始了動作。
話說完的時候,所有的動作也全部完成。
魏塵絕的右手還是組成大大小小許多約六角格,乍看之下有點像是蜂巢般,好大一面。
每個格子的底端各有一面銅鏡,人影映了上去成為千千百百,單是看了就眼花目亂。
「這是本堂最新研究成功的「蜂巢百變炮」。」宋懷古一撫鬍髯,大笑道:「董大盜爺背後的那一具叫做「一竿風月」。」
「一竿風月」,不記得是那位宋朝大詞家的詞了。
董斷紅回眸看了一眼,卻忍不住對這玩意兒名字取得這麼切合而佩服。
一支鐵桿豎起,上頭有一盤大鋼盤如滿月。
鋼盤上繫著上百條的緬鐵線,隨著鋼盤疾速的旋轉下,一股奇異的風力將那些緬鐵線以千奇百怪的姿勢舞動著。
董斷紅看清楚的是,那精鋼圓盤打造得極為巧妙。
乍看之下是圓滑一面,卻是有突有陷本身是不規則形狀的構造。
這圓盤走出七面拼成的,就好像是七巧圖。
「真是大發明!」羽紅袖一雙妙眸閃著,點頭讚道:「每一片之間的結構計算得剛剛好,巧妙得令那些緬鐵線不至於糾纏打結。」
宋懷古哈哈大笑,立即他身後的七個人一步跨成,排開站到了他身前一併成牆。
成牆不是人,而是機關。
那是一大片黑幕,黑幕上唯妙唯肖的畫了人頭。
不,應該說是黑幕上的人是穿黑衣袍,所以看不出來。
黑衣袍就如這七個人所穿的一樣,往黑幕前一站,壓根兒分不出誰是畫中人誰是真人。
黑幕越拉越長,越長越高,一下子便將這座廳堂隔開。
黑幕拉到了底端兩壁,繼續沿伸。
一下子間,便佔滿了三處壁面。
黑幕後面,宋懷古輕輕在笑著,道:「這叫做「魔影」,三位馬上就可以試著玩玩看本堂最新研究的成果。」
「魔影」看起來好像很簡單。
董斷紅可不相信這一切就只是這樣而已。
腦子裡還在轉念思考著,背後那「一竿風月」已至。
「嗤嗤」猛響裡,上百條的緬鐵線已經罩下。
對面魏塵絕右首的「蜂巢百變」也動了。
一整座的蜂巢往前擠推向魏塵絕而至。
來的聲勢好驚人,而且每一格蜂巢銅鏡都在變化。
上下左右,斜橫出入間簡直是一種迷魂大法。
刀出!
魏塵絕奮臂一轉,好快的一刀砍下。
當中便直落著三面銅鏡而破。
「嘩啦」、「叮噹」金鐵交擊中,那三面銅鏡竟然是活動的。
這一刀砍下,不過是叫它們翻了個轉。
不同的是,翻轉的同時三道類似沖天炮竹的玩意兒噴奔當面而來。
魏塵絕躲得很快,閃身方過了,那炮竹已炸。
炸開的炮竹散擴成一層的火膜。
好焰烈!
「哈哈哈!這些炮竹都是經過設計。」宋懷古的笑聲在空氣間迴盪道:「它們一旦受到氣機牽引,立刻爆炸。」
那豈不是叫人站著白挨?
羽紅袖都有點兒佩服十六懷古堂能弄出這些玩意兒來。
忽然,左右破空一響,數道黑影夾殺而至。
黑影的背後,還拉著長長的黑幕。
羽紅袖淡淡一笑,左右雙袖飛捲,「啪啪」的將來擊的人身撞震。
出乎她的意料是,打到的竟像是破革敗絮!
前面一波的「人影」是假人。
真正的利刃在第二波狂飆而至。
羽紅袖神色不動,連眉也沒皺那麼一下,閃電般的第二手一縮再出。
這可是快得大出那些人的意料之外。
慘呼聲起,有人跌到黑幕之後消失,但是不變的,卻是那「假人」依舊往前擠來。
羽紅袖稍一飄身離椅向前,「嘩啦啦」的原先坐處的桌椅已叫左右四具假人震撞粉碎。
羽紅袖終於明白「魔影」可怕的地方。
「魔影」本身並不是布,而是一種近似緬鐵的堅韌物質,在這幕的某些地方被劃成一條一條的細絲。
所以,殺手可以自由的進出。
或許你看到「畫中人」,突然從後面真的穿出一個人和一把匕首來。
但是還有更可怕的,是那四具「銅人」。
銅人的身上有許多巧妙控制的地方,它們可以和真人交換運用,你永遠沒有辦法分清楚是畫中人?真人?銅人?
是一種壓力。
一種恐懼的壓力。
羽紅袖皺了皺眉,輕輕笑道:「殺一個高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自己殺了自己!」
因為,精神崩潰是由於一個人承受不了恐懼的壓力。
宋懷古顯然深得其中之妙。
就看看魏塵絕,面對的「蜂巢百變炮」不也同是?
董斷紅呢?
擊打下來的精鋼盤忽然間「分」成七片。
七片罩成的方圓絕對讓董斷紅「陷」在百絲陣中。
最可怕的是,董大先生根本無法出手。
只要董斷紅一碰到這些銳利飛旋的緬鐵線,手碰手斷,腳觸腳飛。
越是細小的東西,擊中在某一點上的力量越大。
這個道理在那時就已經懂了近千年。
所以,中國的武術中有「鶴啄拳」,將全身的力量貫於一點上打擊對方,往往登時重創。
後來,在數百年後的世界大戰裡也有人在黑夜中放氣球到夜空中,下面垂著鐵絲線。
當飛機飛過去時,機翼會被這些氣球下的鐵絲線割斷,一夜間損失大半。
董大盜爺忽然覺得一肚子氣。
宋懷古有如在玩弄他似的,壓根兒不施展最後一擊。
那老小於有什麼目的?
羽紅袖也在等待,對方的攻擊並沒有想像中全力而出,難道宋大堂主別有一番算計?
看向魏塵絕,似乎這才是宋懷古的目的。
「蜂巢百變炮」一步緊迫一步的逼向魏塵絕。
現在,無論魏塵絕是不是出刀,那奇異的火炮都罩向他猛轟著。
火在四周飛騰,羽紅袖忽然發覺了一件事。
宋懷古是在阻止自己和董斷紅救魏麈絕。
不,準確的說法是,自己手上的「人情冊」和董斷紅的「寶藏」是宋懷古想要的東西。
魏塵絕忽然往前一大跨步,人跨步之後抬腿而起。
銅鏡在翻,翻動間有如梯子的間格,讓他一路而上。
隨即是,炮竹受了氣機牽引響炸開來。
好快,簡直就是連珠炮似,又如同火龍升天般,一直炸到了最上層。
火焰四下奔散,也衝入了「蜂巢」的後面。
魏塵絕再度出刀。
這一刀從最上面砍下。
好猛好有力,硬是將這座蜂巢砍成兩半。
就有如一座好大的屏風被人家從中間拆開似的,「轟」然的往兩邊倒下。
倒下時,露出了後面的那七個人。
魏塵絕這一刀可怕,就可怕在那七個人也倒下。
「他們並沒有死!」魏塵絕的聲音有一絲悲憫,道:「只是,如果做個平常人會過得比較平安。」
一陣沉默,宋懷古緩緩的聲音傳來道:「你殺了我最親近的人,這件事我永遠記得!」
還有誰比兒子更親近的?
「所以,我也會殺你的朋友、你的女人,讓你嘗受我心中同樣的痛苦。」
魏塵絕很少有朋友。
幾乎是到了最近才有董斷紅和李嚇天。
宋懷古指的是,他隨時可以殺了董大盜爺。
黑影在流竄,數道起落間魏塵絕的位置已經改了。
改到距離董斷紅最遠的那個角落。
宋懷古長笑的聲音中有一絲冷酷,道:「我保證你這位朋友會在你面前變成肉醬。」
飛旋的七片鋼板往中間集合。
或許,當它們變成「圓月」時就是要命的時候。
魏塵絕的手扣住刀柄,凝神在望著。
望的並不是董斷紅,而是羽紅袖。
說話的卻是董大盜爺,道:「喂,別想跟那個女人合作,難道你不相信哥哥我?」
方才魏塵絕罩在「蜂巢百變炮」之下他還安心得很,知道姓魏的一定可以砍掉那玩意兒。
魏麈絕憑什麼不相信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魏塵絕的聲音就是這般的冷淡,冷淡得有如對一顆石頭在說話。
「我只是在防備這個女人對你出手。」魏塵絕接道:「因為,你衝出來的時候一定攻擊她。」
董斷紅一愣,這小子怎麼知道的?
他知道,羽紅袖一定也知道。
所以,羽大美人一定也在挑時機出手。
董斷紅忽的彈身而起。
七片鋼板正形成一座鐘似的往中間縮緊,董斷紅這一彈身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在人跳竄的剎那,他的衣袍彈飛得更快。
緬鐵飛線纏裂飛斬了衣服,衣服在粉碎亂飛。
董斷紅的雙手十指早已扣住衣袍的下擺。
衣袍變成上百條的裂布,在他手中忽然間變得有如鐵條般的堅硬。
鋼板舞動著緬鐵絲旋轉,董斷紅手中的布條也在旋轉,而且轉得更快。
圓月鋼板是經過極巧妙的設計,巧妙到不會有一絲的差錯。
它們之間產生的迥力甚至可以「吞」入武林高手所激出的氣機。
但是,充滿氣機的布條並不是無形之物。
飛絲受到強力的帶動,開始一捆一捆的纏捲著。
董斷紅忽然一鬆刀,鋼板的旋力好強的將他「丟」向羽紅袖。
這速度配合董斷紅的速度,已超出人類體能之外。
魏塵絕也在同時一步大跨砍出。
在這兩人的威力之下,有誰可以躲得過?
宋懷古忽然間大大的後悔了。
他下令手下不要動,靜看眼前的變化。
直到這三道人影交錯,忽然間躺下的是十六懷古堂的人以及「魔影」「嘩啦」
一聲被扯掉滑落,他才明白了人家演一齣好戲。
宋懷古的臉色一陣青,好怒道:「嘿嘿!原來你們談了那幾句就是說著要聯手!」
羽紅袖輕輕一笑了,嬌艷絕倫的笑意湧上眸子,說道:「我們也是在賭,對不對?」
當然,方才只要其中一個有異心,必然會有死人。
但是他們憑什麼相信對方?
「因為我們之間的一戰是光明磊落鬥力鬥智的一戰!」董斷紅哈哈大笑道:「像方纔我們的出手,彼此間已看出對方如果這一手擊向自己的勝敗如何。」
這也是很奇異的一種戰鬥。
宋懷古這才想到方才為什麼羽紅袖的出手很特別。
好像前後受人攻擊似的多用了一記廢招。
宋懷古挑著眉,嘿嘿冷笑兩聲,盯著魏塵絕,道:「我們的事還沒完!」
「我知道。」
「所以,現在我和你單獨一戰!」
魏塵絕並不反對,窗囗卻有人探頭進來,大叫道:「不可以,現在絕對不可以!」
是誰在插花?
李大捕頭笑嘻嘻的踢破了牆,帶了三個女人進來,笑著像一頭豬,道:「因為,你宋大堂主跟他一戰以前得先還哥哥我方纔的那筆債。」
打架也有搶著要的?
宋懷古看到卓夫人的時候,整雙眼瞳子都紅了起來。
「喂,別嚇人行不行?」李嚇天搖手道:「殺你兒子的不是魏小子,也不是卓大小姐,是那個武斷紅。」
宋懷古冷冷一笑,全身骨骼在響著。
「你當然知道「龍血鱗」是武斷紅交給卓夫人下了宋飛唐你那寶貝兒子的身上。」
李大捕頭這會像是成了縣太爺,嘿嘿的在辦案,道:「你知道,所以有另外一組人由聞逍遙帶著,配合慕容吞天那老頭子往「太公雅築」幹掉武大先生?」
宋懷古皺了一下眉,這小子怎麼知道這回事?
答案在皇甫敵星身上。
章兒鈴拎進來一個人,往地上一丟,笑道:「可是,如果宋大堂主知道慕容吞天那老匹夫的陰謀,我保證你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
慕容吞天另外有什麼陰謀?
「武斷紅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李嚇天的話可嚇了宋懷古一大跳:「因為,他已經知道聞逍遙去找他了。」
只知道聞逍遙?
這意思是「不知道慕容吞天」?
「那事當然是慕容老頭子傳出去的消息。」李嚇天嘻嘻一笑,又嘿嘿道:「慕容吞天這傢伙倒能屈能伸,全部人馬一撤,往懷玉山去了。」
懷玉山,在鄱陽湖之東兩百里。
羽紅袖冷哼,接囗道:「他想救他兒子?」
原來慕容玉樓被囚在懷玉山。
「這是目的之一。」李嚇天嘻嘻笑道:「另外還有一點我們宋大堂主應該知道,懷玉山對貴堂有多重要?」
宋懷古臉色驟變,全身骨骼暴響,清脆可聞。
他一個大步向前,右臂一伸一抓間已經把半坐的皇甫敵星扣在手裡,怒目大聲道:「慕容吞天怎縻會知道懷玉山的秘密?」
皇甫敵星早中了李大捕頭點穴的禁制,這時一雙眼眸除了恐懼還有什麼?
宋懷古卻似乎看出了一點異樣。
那是在經驗過許多人生風雲後培養出來的智慧。
皇甫敵星的眼瞳子裡有否認。
這是一種極為奇妙的感受,宋懷古當下一放手皇甫敵星,嘿嘿朝李嚇天冷視著,問道:
「姓李的,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知道懷玉山的事了?」
李嚇天可訝異了,事清怎麼變得不是自己所計算的那般順利?這其中不應該會有漏洞才是。
他大大歎一口氣,反問一句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經驗!」
很簡單的兩個字,卻已是最好的答覆。
李大捕頭接受這點幾乎不算解釋的解釋,歎了又歎,終於道:「這幾年來天下最少有近十名最好的工匠失蹤,我爹對這件事很關心。」
所以,李嚇天就暗中調查了。
「哦!令尊又是那一位高人?」宋懷古有點訝異。
因為,一般武林人物是不會注意到這回事。
就算是唐門,他們也只注意自己的門派內手藝高手。
李大捕頭一笑,眼中有著尊敬,道:「家父李五指!」
李五指?
五指走遍千古,可以模仿出任何筆跡的李五指?
宋懷古沉重的點了點頭,嘿道:「天下也只有他會注意到這回事。」
「原先哥哥我知道了是宋大堂主「請」他們到懷玉山住著也就算了。」李大捕頭聳聳肩道:「因為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名聲在江湖中並不差。」
一向確是如此。
十六懷古堂近十年來真為江湖做了不少令人稱道的好事,這點是誰也無法否定的事實。
宋懷古點了點頭,負手昂首哼道:「那麼,老夫和慕容吞天聯手對付武斷紅的事,你有意見了?」
「沒有。」李嚇天苦笑一臉,看了一眼魏塵絕,方道:「只是,對付我朋友的事有點不願意而已!」
「哈哈哈!殺子之仇豈能放過?」
「別笑得太早,你以為羽紅袖押著慕容玉樓到懷玉山住下是沒事兒的?」
李嚇天一句話讓宋懷古盯向羽紅袖。
這位「羽令天下」的大美人輕輕笑了,緩緩道:「好個大捕頭,反應可真快!」
她所謂的「反應」,是指李嚇天也是方才才知道慕容玉樓被押到懷玉山,而立即有了聯想。
咱們李大捕頭嘿嘿乾笑兩聲,朝向宋懷古道:「宋大堂主,我看咱們就好好說著先對付這婆娘。你呢,去懷玉山穩著,我們則把這女人留下來。」
宋懷古似乎在打量眼前的情勢。
「宋前輩,小女子有一言……」章兒鈴緩緩往前踱步,含笑說道:「去年魏塵絕回手一刀砍向令公子時,小女子也在場。」
宋懷古嘿嘿一哼,重聲道:「章兒鈴,你爹和老夫有過數面之緣,老夫勸你要自愛。」
「多謝前輩指教!」章大美人輕輕一笑,緩緩道:「不過,那時宋飛唐兄是硬逼著魏絕非出刀不可。」
「不錯!」卓夫人接聲道:「宋飛唐是中了「黑髮」蝶粉上的迷藥,但是,後來的下以及使用攝魂大法都是武斷紅一手所為。」
「呸!」宋懷古怒目瞪著卓夫人,斥道:「在老夫面前你這女人也有說話的餘地!」
卓夫人淡淡一笑,笑意中有一抹悲傷,道:「是!小女子的確不配和宋大堂主說話…」
她的雙眸一掃,昂首緩噓著氣,又道:「可是,當年宋大公子不辨是非黑白,和八路英雄追殺魏公子又是如何說?」
這是一段沒完沒了的公案。
魏塵絕因為是趙一勝的徒弟就該死?
那麼,如今人人敬重的冷大先生不是更該死!
魏塵絕為了自衛,那一刀砍出絕對沒有錯。
宋懷古可以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武林中很多事不是只有「道理」。
除了道理以外還有「人情」。
父報子仇是天經地義的「人情」。
宋懷古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淒涼如嚎,說話的聲音則像是由地冥裡冒出來般的冷肅,道:「懷玉山的事的確關係著十六懷古堂的存亡,所以找走。」
他盯著魏塵絕冷冷說著每一個字:「但是,我一定會找你,這點我們都知道。」
魏塵絕不否認,淡淡的回答道:「很清楚!」
宋懷古二話不說,所有的人一忽兒全部消失。
連帶他們那些機關暗器一併兒搬走。
李嚇天歎了一囗氣,解開皇甫敵星的穴道,一句話:「想長命百歲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處地方耕田去。」
皇甫敵星什麼話也沒說的走了。
一切,好像又平靜了下來。
「你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羽紅袖輕輕歎道:「想不到她們三個的穴道竟然有另外一種手法可以解開!」
羽紅袖說完的時候,人忽然間不見了。
不見了,是因為這廳堂下有秘道隨時可以走脫。
「冷明慧這次找來的人好像不差。」羽紅袖的聲音仍在,而且還笑道:「哈哈哈!你們放心,我不會再請這三位姊妹同行了!」
董斷紅忽然跳起來,朝東首的牆壁轟然一擊。
壁內有人影一閃,隨著一股氣機湧了出來,硬逼退了董斷紅。
「你想走?」董斷紅看著壁裡夾縫中的羽紅袖,嘿嘿笑道:「今夜你可事事都大不如意了!」
羽紅袖輕輕笑著,點了點頭道:「我忘了有你董大盜爺在,這點機關秘道算什麼?」
說著,人又往下一沉,好快。
董斷紅往前一大步,扣下。
羽紅袖輕笑揚聲,飛袖一捲一拍,大有學問。
董大盜爺只覺得有一股氣機拖著自己往下同落,他訝異中雙足一插陷地,左拳一記猛出。
另一道飛袖拍來,袖頭如拳對撞。
「啪」的清脆響動,董斷紅一個人翻了兩身方才站定。
隱約的,羽紅袖自窗外笑著傳聲道:「董大盜爺果然拳頭重得很,你我想較量等到懷玉山上吧!」
懷玉山?
李嚇天吃了一驚,叫道:「喂,那女人是不是要追殺宋懷古?」
不管是不是,他們可不能讓她如意來走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