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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文 / 奇儒

    他們都知道那個故事。

    而且都很尊敬那個故事中的主人。

    「雖然是敵人。」有人喟歎道:「卻是令人不得不打從心裡尊敬。」

    遠到裡外的蘇佛兒沒聽到這句話。

    但是,最少他和單文雪很平靜的到了公中灘,也很快的找到米小七和蕭天魁休養的木屋。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神鷹隊的人告別時朝蕭天魁昏迷的軀體恭敬的一抱拳,適才紛紛呼嘯巨鷹而去。

    「董九紫他們不知如何?」蘇佛兒皺著眉,搖頭道:「按理說,已過了兩日應當是來了……」

    單文雪放下楊雪紅在另一張床上,轉向米小七輕問道:「小七妹子,情況如何?」

    「我在復元中……」米小七移開了目光,看向蕭天魁道:「只是他……可能很危險了。」

    蘇佛兒大步過去,把了一回蕭天魁的脈,半天後方下來噓出一口氣道:「雖然氣若游絲,心脈還保住生機……」

    他便是一個回身,走向楊雪紅握了握她的手腕。

    「大還丹的效力已現,你助她一臂之力便可以清醒過來。」蘇佛兒是朝單文雪說話。

    單大美人溫柔一笑,便不答話的出手在楊雪紅肩井、神藏、丹田、地之會穴各自用雙掌拂下。

    看似行雲流水,卻在這閃電般的拂過間已見滿額汗出,須臾,那楊大小姐便緩出一口氣睜開了眼。

    她彈身跳起,雙掌肅於胸前。

    「喂!可不是救你想打架!」蘇佛兒嘻嘻笑道:「姑娘可是楊八代主雪紅姑娘?」

    楊雪紅打量了眼前這傢伙一眼,那雙眸子忽的一亮。

    「蘇佛兒?」

    她調眸看了屋內另外兩個女人一眼,驚訝道:「單文雪和八尊長老?」

    「聰明極了。」蘇佛兒哈哈大笑道:「我們救你的事不用提了,倒是你怎麼會和羽公子和獨孤斬夢動手的?」

    「你知道?」楊雪紅看了自己的傷勢一眼,歎道:「這可是說來話長……」

    楊雪紅聲音哽咽了,道:「可憐的是羽鈴妹子……」

    「羽鈴?」蘇佛兒訝聲道:「你是指潘雪樓英雄的那位唐羽鈴?」

    「是,她……已經死了。」

    單文雪往前一步,扶住楊雪紅顫抖的身體坐下,也落坐在她的身畔道:「雪紅妹子你先別傷心,反正債是得要回來,不過我們現在有一件救命的事要你幫忙……」

    楊雪紅長吸一口氣穩定了神,抬眼問道:「是什麼事?」

    「救我們一位朋友!」蘇佛兒指了指病床上的蕭天魁道:「需要借助你的帝王絕學……」

    楊雪紅訝異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本門的絕學有此殊勝。」她一頓,接問道:「帝王絕學博大精深,不知道蘇公子指的是那一部份?」

    這點宇文風鈴並沒有說,所以他也不知道。

    「這可能需要你妹子看看蕭英雄的傷勢再判斷……」單文雪接答道:「因為我們也不明白。」

    楊雪紅輕輕點了點頭,緩緩起身。

    便是由單文雪扶著到了蕭天魁病榻之側,落目在他的手臂上。

    「好毒!」楊雪紅訝呼道:「這種劇毒竟然能活得下來?」

    蘇佛兒雙眼一亮,嘿道:「你認得這毒?」

    「是老字世家的『無藥奇毒』!」楊雪紅冷哼一聲,道:「其實這種毒早在兩百五十年前便有了……」

    「那楊姑娘是有法子解救了!」

    米小七撐起身子,急切的將目光望過來,道:「是不是在兩三百年前『帝王』他們就曾經研究過?」

    楊雪紅喟然一歎,將目光望向蘇佛兒,道:「是誰告訴你們,帝王絕學可以解這種毒?」

    「一個女人……」

    「女人?」

    「是一個叫宇文風鈴的女人。」蘇佛兒尷尬笑了兩聲,接道:「她有兩個外號『霧夫人』和『大恨後』……」

    大恨後!

    「嘿嘿!難怪了!」楊雪紅點了點頭,道:「大恨後和明冷香這對女人都是『蒲衣神功』的傳人,怪不得她知道。」

    「這麼說是正如小七妹子所言,昔年的『帝王』柳帝王父子曾經研究過了?」單文雪問著。

    楊雪紅點了點頭,道:「先人是曾經有過研究,但是……」

    「但是怎樣?」

    「這毒取名為『無藥奇毒』是有它的道理!」

    楊雪紅這句話立刻讓所有的人全數為之心口一緊。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蕭天魁死在自己的眼前?

    「先人曾經有門心法……」楊雪紅緩緩道:「我沒用過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是先師一再警告,非萬不得已為了保命不可動用……」

    她說到這裡已是氣血上衝,雙頰嫣紅如火。

    米小七急切問道:「那心法是如何不妥?」

    「可以解天下任何的毒。」

    楊雪紅輕歎一口氣,道:「但是也要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一身武功全廢!」

    好大的代價。

    對武林人來說,有時這比死還痛苦。

    蘇佛兒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他沒有資格。

    沒有資格替蕭天魁做這個決定。

    好長一陣沉默,風來。

    風從彥花山而來,混和著沙的氣息和樹木的味道。

    良久良久之後,有人輕輕的說話。

    「救他!」

    米小七堅決而肯定的說著每一個字:「救他!」

    蘇佛兒和單文雪一句話也沒說。

    他們都明白米小七說這話時的決心和心意。

    她賭下了自己的一生。

    只要蕭天魁活了過來,米小七願意以一生來照顧他,陪伴他。

    十年。

    漫漫十年的情感在這一剎那決定。

    「奇怪?和尚的心口怎麼一直跳?」小西天偏頭,自個兒喃喃道:「怪哉!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媽呀!」那位扶桑姑娘伊田美子叫了起來,道:「和尚,心口不跳豈不是變成了死人?」

    她自個兒說著,便是咯咯笑了起來:「那和尚就是妖怪了!」

    小西天瞪了她一眼,用力哼道:「跟你說過了幾百回,姑娘人家要莊重,不要滿口媽呀的亂叫……」

    這時那位可雷在小西天另一側哈哈大笑著,道:「這位姑娘有趣得很,不知是那兒來的?」

    「扶桑……」小西天苦著臉歎氣道:「這小女子人在蠻夷扶桑聽得蘇佛兒那小子的大名,便千里迢迢渡海來了中原。」

    「呃?然後呢?」雅克也很有趣致的湊過來,嘻嘻道:「她找到了蘇佛兒?」

    「是找到了,而且還強迫認人家為義兄……」

    「哈哈哈!」可雷大笑道:「倒是率直得很!」

    伊田美子給人家一誇,這可得意起來了,道:「嘿!和尚聽到了吧?大家都誇我。」

    誇你的頭!小西天在馬背上著,看了幾眼四下的景致,這彥花山不愧是塞外名山。

    甚至隱約間還有見得喇嘛廟,別有出塵味道。

    「嘖!那天和那些喇嘛們談佛論禪一番……」小西天深深吸一口氣,心情倒是平和了不少。

    董九紫走在最前頭,一雙濃眉可是緊皺著。

    身旁的「大恨後」宇文風鈴嘴角不時有一絲奇異的譏誚,這女人是比蛇蠍還要危險的動物。

    到時騎夢隱被逼下了門主之位,這女人接掌黃沙天地流會如何?

    董九紫沒有把握。

    「你在擔心什麼?」宇文風鈴瞅眼過來,冷誚一笑,道:「你的目的是騎夢隱那老賊不是嗎?」

    她可是輕輕嘿笑了起來,道:「你最想要的就是將他關入惡人谷內對不對?而我的目的就是逼他下門主之位,咱們合作各有各的好處,不是?」

    董九紫挑眉看了她一眼,又聽宇文風鈴嘿道:「到時你帶你的騎夢隱回中原惡人谷關著,我在我的塞外當門主、可汗,可是兩不相干啦!」

    宇文風鈴這話沒錯。

    他的目的是帶走騎夢隱,剩下的就是蘇佛兒的事啦!

    董九紫和蘇佛兒並不是朋友。

    他們只是同樣是大俠,都是英雄。

    蘇佛兒在十一歲時就曾挑戰過董九紫的師父東海傳人,當然蘇佛兒那時敗得很慘。

    但是為了這事,一代大俠蘇小魂也曾在千招之後打敗東海傳人,那是東海傳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失敗。

    所以蘇佛兒總有一日會再往東海挑戰東海傳人。

    就像董九紫有一天也會挑戰蘇小魂。

    這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而且等待的事。

    就如同在三個月內俞傲和忘刀先生的一戰同樣。

    董九紫凝目看著宇文風鈴,嘿的一聲哼從他滿腮的胡虯中沉沉道:「除了騎夢隱外,董某也想將你帶回去。」

    宇文風鈴的臉色變了變,勉強笑著兩聲挑眉道:「董九紫,你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嘿嘿!要助我登上可汗大位……」

    董九紫瞪了她一眼,忽然聽到前頭一陣騷動。

    「發生了什麼事?」可雷策馬向前喝問著。

    「回稟統領,是兩位長老率人擋在入谷的山道上……」

    這時雅克、齊爾和哈布拉也紛紛策馬到了前頭。

    只見得連陰陽和連乾坤兩人踞坐在馬背上,冷惻惻的打了過來。

    「兩位長老擋住我們入山的道路?」可雷皺眉問道:「難不成裡面有什麼變化不成?」

    「嘿嘿!可雷,你好大的膽子!」連乾坤冷喝的一指後頭的宇文風鈴,道:「怎麼不殺了那個妖女?」

    「因為事實可能不像我們聽到的那樣!」

    可雷揚聲道著:「各位兄弟,有關於六位長老之死,我們都只聽到片面之詞,我現在將這女人帶回來的目的,就是要看看六位長老的死因,以便查出真相……」

    這聲音傳開在山林間回湯,剎時引得各處明暗的黃沙天地流弟子議論紛紛,一個個的現身出來。

    「可雷,你說這話是要負很大的責任的。」人群中有人喊喚著。

    「我知道!」可雷昂首回道:「如果此舉有損礙了騎門主和兩位長老的名譽,可雷甘受任何懲罰!」

    「小子好大的口氣……」

    連陰陽看情況不太妥當,喝道:「念你們曾為本門立過不少功勞,現在給你一個懺悔的機會!」

    連乾坤嘿聲接口道:「殺了他們,將功贖罪!」

    可雷這廂還未答話,那後頭的伊田美子已是忍不住斥聲道:「兩個老頑固,看看不就知道真相了?難道是你們作賊心虛?」

    這小妞清脆的一叫,可讓連陰陽和連乾坤臉上大大掛不住,四下族人的眼光好像很贊同的樣子!

    「是啊!反正到時看了體就可以明白一切……」人群中有人鼓噪道:「更何況他們已進入聖谷內,想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事……」

    「可不是,上回讓那女人逃走,是因為人馬未聚……」又有人接道:「現在最少有兩萬人在聖山外,怎樣也不怕他們逃掉……」

    經人這麼一說,還真引起全體的鼓噪來。

    一時成百上千聲皆是同意之聲,直弄得連乾坤和連陰陽好掛不住面子。

    那伊田美子可得意了,朝小西天昂了昂首嘿道:「怎樣?本姑娘一句就擺平了。」

    什麼擺平?事情才剛剛開始咧!

    和尚心裡才想著,忽然間有人冷笑出聲,道:「真是妖言惑眾,各位兄弟,你們難道忘了本朝滅覆之恥?」

    小西天嘿的望去,只見得東首山林內一人一騎揚蹄而至,沉凌逼人的氣勢大是不凡。

    「馬忽塔……」

    「在塞外這是一種尊敬。」宇文風鈴雙眉輕皺,對著董九紫低聲道:「看來這人在他們之中頗有份量。」

    董九紫一點頭,朗聲朝向馬忽塔哼道:「這位英雄……貴朝在數百年前覆沒之事,和今日查出真相有何相違?」

    「黃沙天地王朝就是敗亡在女人之手。」馬忽塔踞坐在馬背上朗聲傳遍山野,道:「今天豈可叫歷史重演?」

    「偏執之見!」伊田美子忽然叫了起來,道:「這是什麼屁理?把幾百年前的事端出來現在談。」

    馬忽塔在黃沙天地流一向自視甚高,伊田美子這廂在眾人面前喝叫,簡直是挑明在羞辱他。

    登時馬忽塔雙腿一挾馬肚,自馬囊中抽出一具骷髏,便是奔向伊田美子大喝。

    「小賤人,看我來教訓你!」

    好快速,這九個字說完已到了伊田美子身騎之前。

    小西天在這刻已然阻止不了馬忽塔的人,馬、骷髏這正是他們擔心的事。

    「伊田美子……」小西天大叫:「手下留情!」

    他不是怕馬忽塔殺了伊田美子。

    而是怕這個扶桑伊賀谷的女忍者殺了這蠻漢子。

    刀光閃。

    扶桑的長刀,一等一著名的「轟天」名刀已出。

    那劃開的刀光有如一道閃電,不!有如一層閃電。

    一刀雙首!

    一顆是骷髏頭,另外一顆呢?

    當馬忽塔的血由頸脈上狂噴出來時,滿山的風忽然間變得肅穆、驚駭和殺氣。

    「唉!伊田大小姐。」小西天看了一圈四周眾人的眼神,只有歎氣道:「這回你可惹出了大事。」

    伊田美子一挑眉,不服氣道:「什麼大事?難道他們輸不起?」

    這話還真有理。

    先出手的是馬忽塔,而且是個大男人。

    「這位姑娘的話各位不服氣?」董九紫嘿嘿笑了道:「塞外好漢一向是非分明,剛才的情景是大家全看到了。」

    連陰陽嗤怒喝道:「什麼屁理?在我們的聖山內殺了本門人人喜愛尊敬的馬忽塔,只有死路一條……」

    「對!只有死路一條!」眾人中有大半的人鼓噪著。

    「這些都沒有一個好人……」連乾坤火上加油的喝道:「他們是想假借名義混入聖殿秘洞內,將藏起的石劍帶走。」

    這話連可雷、雅克、齊爾、哈布拉等人亦為之變色。

    紛紛之間掉轉馬頭,圍向當中的董九紫等人。

    倒是札木必揮手叫道:「各位兄弟你們聽我說,他們是蘇佛兒大俠的朋友,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蘇家父子的英名。」

    他一頓,接著道:「我札木必願意以生命做擔保,他們這次來只是為了幫我們,而不是害我們……」

    小西天這時也向可雷說道:「喂!你不相信我了?」

    「這……」可雷相當猶豫道:「聖殿秘洞中的石劍對本門有莫大的意義,如果真如長老所說的……」

    「這事還不簡單嗎……」伊田美子用力哼了兩聲,道:「到時打開了石洞,我們都不進去不就成了?」

    他們這幾句談話傳開,果然又收到了效果。

    可雷點了點頭,卻是盯著伊田美子冷笑道:「小姑娘,你殺了本門好漢馬忽塔之事,可沒那麼好解決!」

    「嘻嘻!那就看著辦吧!」伊田美子嬌笑了起來,道:「我們可以一件一件慢慢的來辦!」

    可雷這時和齊爾他們幾個交換了下眼色,便是一字排開在伊田美子等之人之前,道:

    「各位兄弟,方才札木必兄弟願意以生命做擔保,我們就相信他吧!」

    接著他轉向連乾坤和連陰陽道:「兩位長老以為如何?」

    連乾坤看看眼前的情勢,心中雖然大是不滿,不過這個可雷、齊爾、雅克、哈布拉四人在族裡的影響力也是不可小覷。

    加上他們四人親信的手下便有上千人在側,萬一衝突起來也不是有什麼便宜可佔。

    「哼!你記得自己方纔的話。」連乾坤惡狠狠瞪了可雷一眼,轉向來冷笑道:「賤人,今天是你自投羅網了。」

    宇文風鈴咯咯一笑,回道:「等到真相大白後,倒不知道誰自投羅網!」

    話說到此,便是數千人馬俱往山谷閃去。

    小西天這廂策馬到了董九紫身旁,低聲道:「以騎夢隱那老賊的心思,很可能有一番造假……」

    董九紫雙眉一聚,沉哼道:「怎麼造假也會有體。」

    這幾個字的意思很簡單。

    只要有體,他董九紫就能找出真正的死因。

    小西天輕輕的一笑,心情不禁好了許多。

    最後這段山徑後,便可見得好一座雄偉的山谷。

    山谷在初夜下靜沉沉的,有如魔神的寶座,冷肅!

    黑情人看著牢門外明冷香的表情,心頭不禁「咚咚」的大跳了兩下。

    這位冷香可汗絕對是心情不好的樣子。

    「喂!羽公子那小子怎麼沒來?」黑情人打了個哈哈,哼嘿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真是意外。

    那日一戰,羽公子在獨孤斬夢的「撩天一十六劍」和楊雪紅的「帝王絕學」之下可是吃了大苦頭。

    雖然走了楊雪紅,帶回獨孤斬夢和唐羽鈴的體。

    但是這些都無法比羽公子的傷來得重要。

    「你最好能聽懂我的話……」明冷香冷冷望了進來,道:「將冷明慧傳授給你有關『一清之』的心法說出來……」

    「啊哈!有意思!」

    鄺寒四在另一頭牢內接笑道:「看來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羽公子受到了重創,需要借助他人的心法來補其不足。」

    明冷香臉色一變,冷眉一掀,道:「鄺寒四,本可汗可以隨時令你喪命在此。」

    「嘿嘿!那你留著我們幾個活下來做什麼?」羿死奴又在另一頭接話了:「簡單一點的說,因為我們有利用價值。」

    羿死奴的「百八龍」和鄺寒四的「買命莊」的確是極大的吸引力。

    特別是這兩個組織遍佈於中原任何一個地方。

    潘雪樓則擁有知道冷明慧所有的通報情報的秘密。

    「至於哥哥我……」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對於『一清之』的瞭解是那位羽小子夢寐以求的>」明冷香全身一陣抖,也不知是否由於氣怒,只見她一雙眸子冷冷閃了一回,道:

    「很好,你們都自認為有價值。」

    倏忽的一陣狂笑,明冷香咬了咬牙根,冷肅道:「大不了烏蘭察布盟就直接配合蒙古人的行動闖入中原,你們當真以為本可汗非要你們不可?」

    氣氛一下子凝僵如石。

    看來明冷香如果老羞成怒硬幹了,自己四個還當真活不到明天的日昇。

    黑情人咳了兩聲,哼道:「姓明的小女人,這事兒大,最少等我考慮到明天早上再告訴你吧!」

    明冷香嘿嘿的一串笑,終於點頭道:「我看你是個聰明人,哈哈哈!識時務為俊傑,哈哈哈……」

    明冷香在一串長笑後,揚長的走出地道外,這廂黑情人朝潘雪樓道:「喂!今晚得快點行動……」

    「行動」指的是四人合力衝破羽公子的穴道禁制。

    潘雪樓的額頭竟然有一層汗滲出來,聲音也不是有十分的把握,道:「沒有錯,在這兩天內我們是討論出一種法子來,不過……」

    他歎了一口氣,苦笑道:「以我現在身上的氣機恐怕無法拿捏得準……」

    黑情人明白,他們是用一種非常危險的方法在試。

    很可能的一個結果是,逆血沖天門登時立斃。

    羿死奴的牢房位置在潘雪樓之旁,再過來是黑情人、鄺寒四。

    所以潘雪樓第一個下手的人會是羿死奴。

    「放大膽的出手吧!」羿死奴長笑一聲,嘿道:「就算是因此而死在你手裡總是英雄。」

    潘雪樓目光一閃,沉聲道:「羿兄有此魄力,潘某只好一試了。」

    一剎那,牢房內全沉靜了下來。

    他們之所以公推潘雪樓出手,是因為必須在剎那間連打十六處穴道。

    並不是別人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因為潘雪樓的凌峰斷雲刀在變成暗器時,指勁必須控制的美妙無比。

    而就目前他們四個自創的「渡破天機」這門心法正是需要這樣的巧勁。

    潘雪樓只剩下一成的功力,卻是得做十二成功力的事,又一次額頂冒汗。

    羿死奴已大剌剌的坐到牢房的這邊來,兩人之間隔著一豎豎的欄柵,更增加了困難度。

    黑情人和鄺寒四在看著,手心也冒出了汗。

    唯一幸運的是,明冷香太放心羽公子的能力。

    所以地牢內一個守衛也沒有。

    「就算有人救你們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條。」明冷香當時哈哈大笑道:「因為沒有人可以解開羽公子的制穴手法。」

    真的沒有嗎?

    潘雪樓一咬牙,出手!

    好快速的兩道身影倒飛。

    潘雪樓是因為氣機用盡噴血倒了下去。

    羿死奴則全身在一陣劇痛下滾向後頭。

    滾過的痕跡是一條血路。

    失敗了?

    「喂!振作點!」黑情人和鄺寒四雙雙叫道:「喂!你們怎樣了?」

    好長的一陣沉寂,沉寂?

    不!似乎有呼吸聲。

    呼吸聲由若斷若續而變得沉厚。

    沉厚而有勁!

    羿死奴抬起了頭,竟然還能咧嘴一笑,道:「各位兄弟,咱們總算可以翻本了!」

    好深的夜。

    小西天抬頭看了看月色,再收眼回來看看山谷內的情景。

    秘洞之前的巨岩上騎夢隱正冷笑著。

    山谷裡則是成千的火把滿佈。

    「我的媽呀!最少有一萬人吧?」伊田美子伸了伸舌頭,道:「和尚,萬一打了起來可真累呢!」

    「累你的大頭鬼!」小西天低罵道:「可能連首都給人家踩平了。」

    這廂董九紫哈哈大笑的朝上頭揚聲道:「修羅大帝、龍中龍、騎夢隱……董某可是找了你好久。」

    「哈哈哈!董兄弟毅力真是驚人!」

    騎夢隱在上頭長笑著,道:「可惜!毅力並不代表成功。」

    這時「大恨後」宇文風鈴也脆悅的笑了出聲,道:「騎老賊,今夜可以了斷一場公案了。」

    騎夢隱譏誚的望了過來,不屑道:「狂婦,你倒是有膽,竟敢回到這裡,很好……」

    騎夢隱忽的飄身下來,朗聲道:「本門各位弟子聽令,立即殺了這賤人為六位長老祭魂!」

    「是!」山谷內最少有七、八成的人呼應。

    「慢著!」可雷大大的揮手,朗聲道:「對於六位長老的死因我們還不清楚,何不在今天晚上弄個明白?」

    騎夢隱一雙鷹眸瞪了過來,冷肅喝道:「可雷,你打算違背本門主的命令?」

    連乾坤此時接口揚聲道:「可雷,這可是極刑死罪!」

    「可雷的話很有道理。」札木必大步跨了向前,昂首道:「如果屆時清楚六名長老是死在那女人之手,札木必願意以死謝罪!」

    「哈哈哈!札木必本座現在就成全你。」騎夢隱忽的無聲無息向前,好神妙的一掌拍落。

    「呸!和尚要出手了!」小西天見狀便是一抬右臂,但見他指間一抹氣機似鋼衝出。

    大悲指!

    騎夢隱沉哼一聲,嘿道:「憑你?就算那個大悲和尚來,本座也不當一回事。」

    說著一身衣袍忽然飛捲。

    這剎那而已,小西天便覺好大的壓力迫得自己從馬背上彈了下來。

    董九紫沉喝出手,出手的是東海絕學。

    騎夢隱大笑,一挫步向前,那衣袍硬是逼退了董九紫,同時閃電般的一掌拂過札木必。

    好一聲慘呼動人心魄,一個塞外好漢便吐血死在自己的土地、自己的黃沙上面。

    「這人好霸道!」伊田美子大怒,一刀砍出。

    「轟天」名刀是扶桑七大名刀之一,利可斷金。

    可惜騎夢隱不是金,是人。

    而且是一個武功非常高強的人。

    一晃眼騎夢隱已彈身避過了伊田美子的一刀,同時揮袖迫得伊田大小姐空門盡露。

    小西天快速補上出手,董九紫從另外一側夾擊而來。

    雙雙這一手配合,總算逼退了騎夢隱一步。

    「嘿嘿!兩位長老聽令!」騎夢隱這一沉喝,立時連乾坤和連陰陽雙雙跨前過來。

    「立即傳令攻擊!凡是背叛者殺無赦!」

    「是!」

    連乾坤嘿的一笑,朝向可雷等人和他們的部眾喝道:「門主的命令大家全都聽到了,凡是和那四名叛徒謀反者,一律殺無赦!」

    可雷臉色大變,怒道:「連長老,你這分明是要本門弟子互相殘殺……」

    連乾坤冷冷一笑,轉向雅克、齊爾和哈布拉道:「給你們三人一次自新的機會,殺可雷將功贖罪……」這句話可讓整個氣氛更僵凝難耐。

    「你憑什麼聽那老賊的話?」宇文風鈴忽的冷笑道:「如果本座是清白的,黃沙天地流的門主就是我……」

    連乾坤嘿嘿冷笑,斥道:「賤人!這裡可有你說話的餘地?」

    「怎麼沒有?」伊田美子哼哼罵了回去,道:「喂!老頭子,你到底怕什麼?開個石洞又怎樣?」

    「不怎樣!」騎夢隱傲然一笑,負手哼道:「不過這事關係本門的原則和本座的名譽。」

    他語氣一轉,長喝道:「本座得自本門數萬兄弟所信任而登上門主之位,豈容你們這些外來的人胡作非為!」

    好一句鼓動人的話,立即群情激動起來。

    黃沙天地流有它自己的門規。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現任門主未死以前,不得開啟秘洞石門。

    此外門主代表著整個門派的尊嚴。

    誰懷疑門主,誰就得死。

    騎夢隱的「提醒」立即收到了宏大的效果。

    這剎那齊爾忽然出手,以極近的距離攻向可雷。

    董九紫和小西天根本來不及相救。

    可雷一死,情勢恐怕立即會一發不可收拾。

    有人出手,哈布拉。

    最沉默寡言的哈布拉突然一個拐手肘撞向齊爾。

    眼看齊爾的巨掌就可以切到可雷的脖子上,就幸得哈布拉這一撞,讓可雷死裡逃生。

    可雷雙目一瞪,怒聲道:「齊爾,你這麼做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登時可雷的部眾也紛紛鼓噪了起來。

    騎夢隱見這情勢,怒聲下令道:「本門弟子立即攻擊!」

    「嘩」的一陣響應中,上萬名黃沙天地流的眾徒紛紛擁擠了過來。

    這情勢已經是不能不戰了。

    可雷大手一揮,下令道:「跟著我的兄弟,阻止他們!」

    這廂也有上千人迎戰了過去。

    小西天這廂看在眼裡,不禁喟然歎道:「阿彌陀佛,真是罪過……」

    「和尚別罪過啦!」伊田美子那把「轟天」名刀已經撂倒了好多人,邊叫道:「先想法子逃出去要緊。」

    可不是,眼前這黑壓壓的人潮可真是吃力。

    那董九紫也策馬過來,喚叫道:「不能只有我們走,可雷他們也需一併帶走………」

    話才說完一半,半空中騎夢隱已飛身而來。

    銳利驚人的衣袍破空有聲,正是媲美蘇小魂天蠶絲的神妙武學,董九紫挑眉。

    東海絕技中也有不少專對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而設計的武學。

    二十年前東海傳人一敗,早是苦心鑽研。

    或許武林中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吧!

    三百年前的晏蒲衣研究帝王絕學也沒什麼不同。

    這是人類超越對手最基本的方法。

    研究對方,找出克敵制勝之道。

    遠在固陽城的黑情人何嘗不是?

    董九紫雙拳抱元而出,似太極無礙。

    騎夢隱在訝然意外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迫力。

    董九紫忽的自馬背上彈起。

    只見兩道人影在半空中對了三拳,騎夢隱在低估中並沒有佔到便宜。

    他更沒想到當自己飄身落地時,背後「忽忽」的撞來兩物。

    反手一捲,來物已提到了五指上。

    血淋淋的是連乾坤和連陰陽的頭顱。

    騎夢隱驚怒交集,見得是宇文風鈴和一團朦朧的霧。

    「好賤人,原來是你下的手……」

    「是又如何?」

    宇文風鈴在霧氣中冷冷長笑,道:「騎夢隱,你顯然太高估了自己!」

    董九紫此刻哈哈大笑,道:「你絕沒想到董某在進入山谷時,已將她的禁制全數解開了吧!」

    這的確需要冒相當大的險。

    但是董九紫願意賭。

    最少騎夢隱是比宇文風鈴可怕的人。

    騎夢隱眼看著四下,可雷的手下和黃沙天地流之間並未有真正的戰鬥。

    到底他們都是自家人。

    尤其是他們中有人發現了連乾坤和連陰陽的無頭後,更是無心交戰。

    不約而同的,上萬的人紛紛停止了動手望過來。

    這一戰倒是成了中原武林恩怨之戰。

    騎夢隱看著圍在自己身旁的董九紫、小西天、伊田美子和宇文風鈴,掀了掀眉冷笑。

    「嘿嘿!就憑你們四人能對騎某如何?」

    「騎夢隱,你已是人心悖離殆盡。」宇文風鈴咯咯嬌笑道:「你看看可雷他們吧!」

    這短暫時間內,可雷的四周圍滿了黃沙天地流的弟子,顯然他已經成為中心。

    「這件事情我們站在旁觀的立場。」可雷對著眾人道:「我們之間互相殘殺是沒有意義的。」

    哈布拉也贊同道:「中原人的事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對於我們的弟兄我們怎能下得了手?」

    他們兩人這一說,更是令黃沙天地流的門人放下了兵器,看這情勢已經很明顯了。

    騎夢隱已經不被他們承認為門主。

    因為他沒帶來興盛,反而叫自己人殺自己人。

    「我們寧可沒有門主。」可雷昂首道:「我們過了三年沒有門主的日子,不是都很太平?」

    騎夢隱的牙根咬得好緊,雙目一睜。

    「很好,騎某就先料理你們四個!」話聲一出,騎夢隱以一種幾乎不見蹤影的身法快速向前。

    宇文風鈴是他第一個目標。

    騎夢隱的右袖已橫掃而至,如千百根手指自袖的每一角迸散氣機殺至。

    霧夫人冷笑,驀地自霧中雙掌探出。

    這雙手來得又緩又慢,卻是幾乎無跡可循。

    蒲衣神功!

    只見雙方一接觸上了「霧」,一剎那由宇文風鈴的身上捲向騎夢隱,同時雙手收回。

    收回則為霧所蓋,不知下一招的出處。

    小西天可也不慢,一彈大悲指好勁力的激至。

    他打的是背後腰龍穴,一身衣袍鼓起。

    而且摩娑間還發出了笑聲來。

    清音神功。

    昔年修羅大帝最令人聞之色變的「清音神功」。

    騎夢隱一退連避走宇文風鈴和小西天的攻擊,卻是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已掩殺而至。

    一男一女用的全是猛霸的招式。

    轟天名刀的確不愧轟天之名。

    董九紫的拳則有如東海狂狼。

    騎夢隱怒笑一聲,挫步飛衣打旋。

    這廂落入眾人眼中,只覺得那衣袍變化萬千,像是有千隻手同時揮動,幾乎無可抵禦之力。

    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只能勉強對招而退。

    那騎夢隱殺得興起,又迫向小西天和「霧夫人」宇文風鈴。

    同時那衣袍之聲更強,逼得在場眾人心頭不時湧出一氣熱血來,逐漸是心浮氣躁。

    不僅是他們,可雷等黃沙天地流的上萬門眾更是難受得很,口乾舌燥了起來。

    騎夢隱雙目閃動,衣袍摩娑出狂笑道:「今夜盡了以前,你們全下地獄去吧!」

    衣袍娑出的聲音沉厚而驚人,果然是十年前最駭人的「清音神功」再現。

    這門心法可以在戰鬥中控制敵人,十年來無人不聞之色變的,小西天一歎!

    「阿彌陀佛……」咱們小西天和尚一誦佛號:「阿彌陀佛……」

    他用的是佛門的「獅子吼」。

    昔年大悲大師曾經用來對付龍蓮幫的龐龍蓮。

    也曾經用來對付過修羅大帝的「清音神功」。

    「這是非常傷元氣的方法。」大悲和尚曾經警告過小西天,道:「特別是用來對付『清音神功』,很可能逆血自斃。」

    問題是他現在不能不如此做。

    否則在半炷香內,所有人要全在騎夢隱的控制下。

    人影閃動,五個人間又交手了七記。

    很明顯的是騎夢隱逐漸控制了情勢。

    宇文風鈴驚怒的朝董九紫叫道:「喂!姓董的,你師父有沒有教你破法嘛?」

    董九紫勉強出了兩拳,嗤道:「清音神功脫換於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有些部份大不相同……」

    「哈哈哈!真知灼見!」

    騎夢隱那襲衣袍摩娑出聲道:「特別是經過黃沙天地流的最上心法後,更是大不相同了。」

    「阿彌陀佛……」小西天這一喝,只弄得自己一身氣機不順極了,腳下也虛浮不定。

    那騎夢隱嘿的一聲,大步搖了過來。

    媽呀!和尚要死在這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啦!

    忽的是背後有人叫道:「幫主,這和尚由我來……」

    混在黃沙天地流弟子中的黑撿命忽然竄出。

    而且很快的到了小西天的背後。

    這時的董九紫和伊田美子為了救小西天已是全力掩殺,由騎夢隱的背後而來。

    另一側宇文風鈴亦催動「蒲衣神功」激至。

    這三人的威力可是半點兒也不能小看。

    騎夢隱沉嘿一聲,邊反身相迎邊對黑撿命道:「下重手!不留活口……」

    「是!」黑撿命的手已落到小西天的肩上。

    卻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的,小西天突然往前一衝。

    不!並不是和尚自己往前衝。

    而是黑撿命用力一推小西天往前,同時黑撿命亦快速已極的攻向騎夢隱的後頸。

    小西天隨著身勢而出,抬指是攻中三路。

    他和黑撿命這廂上、中三路的配合倒是妙絕。

    妙絕而且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

    騎夢隱狂怒中以一擋五,「轟」氣機狂飆。

    狂飆氣機捲起黃沙數丈之高。

    而且層層濃濃的一片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還有誰站著?

    還有誰活著?

    黃沙漸落間,有人叫了起來。

    「我的媽呀!和尚,你還活著?」伊田美子的聲音道:「喂!你還能說話吧?」

    「活著又不是啞巴,幹啥不能說?」小西天沒好氣的回瞪過去,只見董九紫、霧夫人也站得好好。

    甚至身旁的黑撿命看情況也不錯。

    小西天的心卻往下沉。

    最重要的一個人,騎夢隱那老小子不見啦!

    黑情人看著東曦初破天際而來,大口深吸氣。

    舒服極了。

    轉頭,身旁的鄺寒四、羿死奴和潘雪樓的氣色也很不差。

    「哥哥我可憋得夠久……」黑情人嘿嘿一笑,道:「今天好像是復仇的好天氣?」

    誰說不是?四個人的動作都很快。

    很快的穿過了各道迴廊,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屋宇後頭,判斷相同。

    「羽小子應該住在這裡面。」黑情人低聲道:「咱們分頭進去吧!」

    沒有別的意見。

    他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誰都知道該怎麼做。

    黑情人繞了個彎,由向西的窗牖處竄了進入。

    倒巧,登先碰上的是一名宮女正換衣服,半寬半松香肩猶露的自屏風後走出來。

    人家一訝想叫,黑情人可大步向前,用力一抱,硬是把如花似玉的姑娘悶昏了過去。

    耶?哥哥我這麼有魅力,姑娘給我一抱就昏了?

    黑情人搖了搖頭,點了對方兩三處穴道拍醒了過來。

    這宮女一雙眼眸是又黑又亮,只不過眼光中充滿了恐懼,道:「你……怎麼跑出來的?」

    「哥哥自有方法啦!」黑情人嘻嘻一笑,托起人家的香腮問道:「說一件事!姓羽的住那房?」

    那名宮女看了他一眼,心想反正事到如今認命就是了,便是呶了呶嘴,道:「住樓上一整間都是……」

    嘖!這座寢宮相當大,一整樓全是。

    「這小子睡好大的床……」黑情人哼了哼,又問道:「你知不知道我被繳收的兵器在那?」

    「放在羽公子的床旁……」

    這名宮女支吾了片刻,接道:「這兩天無論是可汗或是羽公子都常常拿起來把玩……」

    黑情人一笑,點頭道:「你回答得好極了。」

    「不好行嗎?」這宮女倒是還有心情說笑:「回答得好就有可能活著,否則就這樣死了多倒楣!」

    「真知灼見!」黑情人點了人家的昏穴,便是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去。

    門外迴廊上已有三三兩兩的宮女在走動。

    這可是個問題了,如何到上頭去?

    黑情人又折返了回來,拍醒人家又問啦:「姑娘芳名?」

    「幹啥點了我的昏穴又叫醒我?」這女人倒是有趣得很,道:「而且說話也禮貌多了。」

    黑情人尷尬一笑,嘿嘿道:「你還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

    「叫我卡拉吧!」這名宮女瞄了黑情人一眼,嘿道:「幹啥?一定又有事要麻煩我了。」

    「聰明得令人想哭……」

    黑情人嘻嘻笑道:「我想上樓去……」

    「那是當然的!」

    「當然?為什麼當然?」

    「因為你想拿回兵器,而且更想殺了羽公子。」

    「喂!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反對?」

    一陣沉默後,卡拉才低聲道:「不只是我,在本盟內有不少人不願意由明冷香來統治我們……」

    黑情人不禁訝聲道:「為啥?」

    「戰爭!」卡拉輕歎道:「有誰喜歡流血?」

    咱們黑情人不得不敬佩的看著這個女人。

    「這話好極了,所以我想請問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不驚動他人的原則下上樓?」

    卡拉笑了,上下打量了黑情人一陣。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

    「有嗎?」

    「哈哈!你叫醒我的目的是想喬裝女人,由我陪著做掩護上樓對不對?」

    耶?這女人還真的很聰明!

    黑情人點了點頭,歎氣道:「是叫你猜中了。」

    卡拉嘻嘻一笑,猛點頭道:「我答應你。」

    「為什麼……」黑情人反而疑惑起來,道:「喂!你回答得好像太快太順口了一點?」

    「因為我想報仇!」

    「報仇?」咱們情人哥哥可有一股不妙的預感,道:「報誰的仇?」

    「你!」卡拉咯咯嬌笑道:「我要看看欺負我的男人變成女人是個啥樣子?」

    黑情人能說什麼,道:「還有一個問題……」

    「衣服是不是?」這個叫卡拉的女人聰明得令黑情人不知所措。

    的確,他是想到卡拉的衣服自己一定穿不下。

    「算你運氣好……」卡拉咯咯笑道:「前兩天一位胖姐的衣服請我幫她縫,還放著可以讓你穿咧……黑情人注視這位卡拉姑娘足足有十個呼吸的時間,終於歎氣道:「我真不敢相信在塞外會有你這種女人。」

    卡拉嘻嘻的笑著,眨了兩下眼哼道:「好啦!你現在快點換衣服,別拖時間了行不行?」

    羽公子盤坐在床上深深調息了一回,身前則是明冷香關切的望著。

    直到羽公子臉上紅潮褪去,睜開了眼道:「經過一日的休養總算有了三成的火候……」

    明冷香噓出一口氣,道:「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哼哼!待會兒我便去牢裡追問黑情人那小子……」

    羽公子沉嘿一聲,搖了搖頭道:「沒用,那小子沒有楊雪紅在我們手上不會說的。」

    「不說就殺!」明冷香的語氣中充滿了肅殺,冷沉沉的道:「他們活著終究是禍害……」

    羽公子沉森森一笑,嘿道:「獨孤斬夢的情況呢?」

    「我安置在特別的機關房內……」明冷香可有一絲疑惑,道:「你把那個人帶回來做什麼?」

    「因為他的劍!」

    「他的劍?你是指撩天一十六劍?」

    「不!撩天十六劍後應該有第十七式的變化。」羽公子很肯定的道:「而這個變化必然是驚世駭俗。」

    明冷香好奇的坐了下來,皺眉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幾天前那一戰!」羽公子說得很有把握,道:「那時他的劍受到楊雪紅『帝王絕學』氣機的影響,產生了一種令人不可思議的變化。」

    這正是他所以重創的理由。

    明冷香沉吟了片刻,緩緩道:「據說獨孤世家的武功是源自兩百五十年前的太史子瑜?」

    太史子瑜為情丟蟬翼刀入絕谷。

    刀柄內有兩卷上下的「天地情譜」,記敘了他一生武功的精華。

    撩天一十六劍便是其中的精髓。

    明冷香自是又接口道:「難道太史子瑜當年有些東西沒有記錄在天地情譜之中?或者他不知道有此更上一境?」

    羽公子冷嘿一笑,道:「並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願意記載下來……」

    他看了明冷香一眼,解釋道:「因為那是柳帝王之所發現的一種心法,他不願居他人之美……」

    明冷香那張嬌艷的面容不由得輕歎道:「既是如此那豈不是可惜了如此的絕學?」

    「這倒未必……」

    羽公子哈哈大笑道:「因為他將那心法記載到另一個地方。」

    東曦此刻移過了窗檻,落到羽公子的身上,他緩緩的談笑道:「就是在黃沙天地流那柄聖物石劍內。」

    這話可叫明冷香吃了一驚。

    因為黃沙天地流是烏蘭察布盟的死敵。

    「別擔心,天下沒幾個人知道這秘密……」羽公子哈哈大笑道:「就算知道了也解不開那心法的奧妙……」

    「你……知道?」

    羽公子一歎!緩緩搖了兩下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那東西到了我手上,總是比別人多知道一些……」

    他看了明冷香一眼,輕輕笑了道:「你是不是奇怪這件事,隔了二百年的秘密我怎會知道的?」

    明冷香螓首輕點,柔聲道:「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想知道。」

    「告訴你無妨……」羽公子的神情突然充滿了尊敬,道:「是第五先生的筆記本中曾經提到此事……」

    明冷香輕「喔」的一聲,點了點頭。

    羽公子長長一歎著,緩身下床踱了兩步,停裡到了窗口前望出。

    一升明亮的晨曦已由東方黃沙間浮起。

    落日看著那黃沙如海,正將世間浮在上頭般令人視之動魄,明冷香輕輕走到了身旁。

    「你在想什麼?」

    她看向日昇處,一歎:「在想中原?」

    羽公子淡淡搖了兩下頭,道:「我在想第五先生的確是個獨一無二的人,數百年來的江湖事盡在他掌握中。」

    明冷香輕笑一聲,道:「有朝一日你也可以……」

    「不!」羽公子用力搖著頭,誠懇的道:「我差羽紅袖太多。」他一頓,補接著道:

    「在幾年前我想否定這件事,但是經過了這一戰之後……」

    獨孤斬夢和楊雪紅合搏一戰,他相信如果換成羽紅袖在場,只會有兩個人倒下去。

    羽紅袖一定站著。

    羽公子長長吸了一口氣,正在平復自己的心緒,後頭有人輕推開了珠進來。

    「可汗,是奴婢卡拉送早點上來……」

    卡拉站在門口玄關處,動也不動。

    明冷香回身皺了一下眉,輕哼道:「今天不該由你輪值吧?」

    「是……」卡拉指了指後面一個古銅膚色的「女人」,嘻的一笑道:「不過是他逼我來的。」

    這「女人」是誰?

    不但高頭大馬的,而且步子簡直就像是個男人。

    明冷香倒是沒有想到黑情人會從牢獄裡跑出來。

    所以當對方走到了四尺近處,她猶冷笑著道:「好大膽!你是屬於那一個總管管的?」

    「我?」黑情人吃吃的笑了,一下子便曳下了不屬於男人的東西,同時往明冷香一扔。

    明冷香這廂斗見是黑情人時,簡直是驚怒交集出手。

    她這一出手可在黑情人的計算之中。

    扔出去的衣服、飾物變成了粉末,而這極為短暫的空檔,他已經搶上了床將」黑情人」

    和潘雪樓的凌峰斷雲刀拿在手上。

    「兩位好……」咱們情人哥哥還真有禮的一揖,緊接著是哈哈大笑道:「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兒見面?」

    「可不是!」忽然間兩邊的牆壁破了個大洞。

    大洞有兩個,左右各一,也各自的走進來兩個「女人」,哈哈!黑情人可大樂了。

    「各位兄弟,原來咱們的想法相同……」

    鄺寒四和羿死奴雙雙一脫下「女人」的服裝,沉哼哼笑道:「哥哥們在牢裡憋了好幾天,現在總算要出口氣啦!」

    「是嗎?」羽公子猶是站立在窗畔淡淡笑了,道:「你們認為羽某以受創之軀就逃不出?」

    「喂!大家小心點……」黑情人跨下了床,哼聲道:「這回如果又落入機關中,那乾脆死了算啦!」

    「哈哈哈!正是如此!」明冷香一句話說的時候,忽的一步後退和羽公子並立於窗前。

    也不知她朝那兒按了按,「咚」的一響自屋頂上「嘩啦啦」的落下十五具純鋼打造成的骷髏來。

    「他奶奶的!分明是鬼域的那套屁東西!」黑情人可忍不住大罵道:「好小子,難道你不敢跟哥哥打一場?」

    「何必白費力氣?」

    羽公子看著那些十指利勝刀鋒的骷髏大笑道:「如果你不服氣,大可以過來呀!」

    黑情人動了。

    不是他想動,而是那些骷髏機關逼得自己不能不動。

    鄺寒四和羿死奴顯然也覺得吃力。

    這些用純鋼打造的骷髏可不怕你的一雙肉拳。

    就算是拳中至剛的霸殺指拳也一樣。

    更可怕的是,這十五具骷髏移動的速度以及出手拗骨所能達到的角度,根本不是人類可以達到的。

    羽公子看著這情景,淡淡一笑道:「看來今天不殺你們是不行了。」

    黑情人手上那柄黑檀木劍撞擋了兩次後他可心疼啦!

    他奶奶的!再這樣下去,哥哥的這把「黑情人」非斷不可。

    他看了一眼左手的「凌峰斷雲刀」,皺了皺眉,自在肚子裡罵道:「潘雪樓那小子人在那兒?」

    是啊!潘雪樓呢?

    黑情人在想,羿死奴和鄺寒四也在想。

    再怎樣潘雪樓也該現身了。

    當他們想到第三次,而每個人多少流出一點血時,忽然間有一聲慘厲的叫聲。

    那聲音恍如是野獸臨死前的怒叫。

    潘雪樓!

    黑情人百分之百相信那是潘雪樓的叫聲。

    他怎麼了?或是遇上了什麼事?

    慘叫之聲好快速度的由遠而近,由下而上。

    「嘩啦!」一大響,有半面牆給「兩」個人撞破。

    一個活人和一個死人。

    活人是潘雪樓。

    死人呢?

    黑情人的心往下直落,因為他已經看清楚死掉這個抱在潘雪樓懷裡的正是唐羽鈴。

    唐羽鈴死了,楊雪紅呢?

    黑情人立即想到的是羽公子為什麼會受傷?

    潘雪樓的雙目早已通紅,一雙拳頭緊緊緊緊捏著。

    「你殺了她?」他問。

    「不是。」羽公子淡淡的回答。

    「你不敢承認?」

    「嘿!殺人事小,背黑鍋羽某不幹!」

    「誰殺的?」

    「獨孤斬夢……」

    話到此,潘雪樓忽然間冷靜了下來,而且非常溫柔的放下了唐羽鈴的體。

    黑情人已經把刀遞給了他。

    「無論人是不是你殺的,我都必須殺你!」

    「我知道。」羽公子哈哈大笑道:「只是你能嗎」刀出!

    凌峰斷雲刀忽然間變成了十五把刀。

    不!是十五把刀片狂射而出。

    每一片刀鋒都撞上控制純鋼骷髏的那鋼條上。

    「叮」!

    十五響同時,十五根鋼條斷裂。

    十五根鋼條同斷,十五具骷髏同時攤在地上。

    羽公子的臉色大變,卻沒喪失思考和反應。

    現在唯一的反應就是,逃!

    因為現在誰也擋不住潘雪樓的一刀。

    憤怒至極的一刀。

    羽公子和明冷香忽然間掉了下去,潘雪樓的刀出。

    他們掉得很快,潘雪樓的刀也不慢。

    黑情人第一次看到這麼可必刀法。

    那簡直不是人類可以施展出來的魔力。

    既凌厲又美得令人不想躲。

    羽公子面這一招已無力相抗,唯有明冷香出手。

    兩人雖然以極為快速的速度下墜,潘雪樓的刀卻追得上最後的一剎那,明冷香雙袖「啪!啪!」的鼓風相迎。

    「嘩啦」一大響裡,地板在兩人的氣機激湯中破了個大洞。

    潘雪樓的刀不停。

    凌峰斷雲刀依舊穿洞而下,恍如狂龍。

    明冷香再度出手,「蒲衣神功」最為精妙的「凝、氣、意、念」發了極大的功效。

    但見得她的一雙捲袖上下前後飛舞間,乾陽坤陰剛柔之力配合得彷如是天地的運行。

    以潘雪樓盛怒的刀竟是無能前進半寸。

    這下頭一樓裡當然有不少的人,而這些人當然圍攻向潘雪樓的身上而來。

    黑情人是破窗而出,直墜往下。

    下頭羽公子正好趁隙竄出了屋內落向花苑。

    黑情人出劍,直轟向羽公子的天頂。

    「嘿嘿!好劍法……」羽公子挫身半仰,雙掌翻飛而迎。

    兩人一對招,可全是用「一清之」神功相抗。

    「波波波!」三響悶悶的揚起,黑情人的身勢稍微一頓。

    羿死奴和鄺寒四緊越追上,一左一右扣向羽公子。

    這廂和黑情人對招之後,羽公子的臉色已經泛白,眼看羽公子的霸氣指拳和鄺寒四的奪命絕殺到,勉強避閃間已是大力喘氣。

    「嘩啦」一響,明冷香窗牖而出,自背後來。

    黑情人回身一劍,三股氣機同時彈出。

    好個明冷香袖卷一揮一壓,人在半空中三翻躲過,同時猶有餘力連出六腿對付羿死奴和鄺寒四。

    羿死奴斥喝一聲,霸殺指拳左右頂撞,壓下了明冷香的攻勢,更壓下了她的變化。

    鄺寒四竄前,身子自腰部一斜一折在羽公子萬萬沒料到的角度出手。

    出手在拇指、食指、中指間。

    那裡有一根好細好利的金針,七寸。

    七寸金針就像是蛇口的毒牙,小小的卻是最可怕。

    羽公子全力再退,潘雪樓的刀卻在這個時候擋住了後路,已無可避。

    鄺百流的針戮插入前胸神藏穴的同時,潘雪樓的刀也砍過了背脊。

    明冷香大駭,全身好快的一陣打旋。

    這一手可詭異極了,打旋的身子打旋的飛袖似乎有金光一閃?剎那黑情人和羿死奴都有一絲疼痛自胸口湧上,那是什麼兵器可以距離近尺外傷人?

    明冷香一騰彈,撇下了黑情人和羿死奴擊向鄺寒四。

    寒四公子沉嘿一聲,身子溜滑已極的往右挫閃。

    是殺手的本能告訴他危險和死亡的迫近?

    明冷香不追,再一口吸氣左手搭住羽公子,右袖則對上潘雪樓的第二刀。

    連純鋼亦為之斷的凌峰斷雲刀,明冷香憑什麼相抗?

    潘雪樓的刀猛沉落下,卻是好大的震耳一響。

    明冷香的袖裡有東西。

    當然,這是件兵器。

    一件可以傷殺人於尺內,而且能擋住潘雪樓一刀的兵器,是什麼?

    潘雪樓只覺左胸徹痛,氣機在這剎那一散。

    他大驚而追,便露了個空隙讓明冷香挾抱羽公子而走,雙雙人影急速一閃,已是遁入花園中所置假山內。

    追尚不及,四周早已守候伺機的宮中守衛便是大喝的舞刀弄槍湧來。

    黑情人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好一道血痕。

    看今天情勢已無能對付明冷香和羽公子,他看向羿死奴他們三個,大家心意相同。

    此刻呼擁而來的成百名守衛已是越聚越多。

    潘雪樓大吼出刀,一路又殺進了屋,殺上了樓。

    黑情人明白潘雪樓的意思。

    就算唐羽鈴死了,潘雪樓也絕不可能孤獨的留下她。

    黑情人明白,羿死奴和鄺寒四也明白。

    他們在下頭硬撐著,直到潘雪樓抱出了唐羽鈴的體。

    頂上正是近午,艷陽、溫煦。

    可是人的心呢?

    潘雪樓臨走一刀,硬生生的將一面牆砍落深深的尺深刀痕。

    「告訴明冷香和羽公子……」潘雪樓冷冷掌刀而立,氣勢迫得已超過三百之數的宮中守衛好手為之一滯,道:「潘某今天這刀砍在這裡,明天就砍在他們脖子上!」

    說完便是四人大剌轉身揚長而去。

    行動間恍如無人之境,無敢擋、無敢逆者。

    她的淚在無聲無息中滑下。

    鄺寒四那一針是要害,而潘雪樓那一刀則要命。

    眼前床榻上的羽公子臉色已變成金色,甚至打顫的雙唇說不出半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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