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師父出馬 文 / 秋夢痕
於是一行人撥轉馬頭,齊向萬松觀而來,先由排公祁飛去見觀主洽商。
不過盞茶工夫,他們已到觀前,只見此觀四周松柏長青,幽靜無比,不啻是世外桃源一般。
少頃,「排公祁飛」已率三五道人迎出,道:「觀主業已答應,就請幫主和季長老到側院安置。」
一行人再又匆匆走入側院,將神通一指安睡在床上,準備為他服藥,季靈芷急從懷中取出三棵雪蓮交與湘江王配製。
兩人小心翼翼解開毛氈一看,只見神通一指雙目緊閉,完全像死人一般,季靈芷不禁駭然道:「家師叔全身僵硬,牙床咬合,這該如何給他服藥?」
湘江王答道:「季兄不要著急,令師叔面色如生,一定能治。」說時將早已備好的其藥物取出,放在磁缽中,然後投入一棵雪蓮細細研磨……
季靈芷道:「言幫主」,『雪蓮』共有三棵,盡可一次用完,不必留下!」
「我想這一棵足夠三四人用,而且過量也是白費,你留著那兩棵,也許將來有用。」
說話中,已將藥粉磨成,那雪蓮中,陣陣沁人心腑的奇香,使人精神大震,頓覺心氣一爽。
湘江王隨即取出一支純銀細管,飽蘸藥粉後,直向神通一指兩個鼻孔中吹入。
約莫過了時許之久,尚無動靜,季靈芷與湘江王緊張地盯視著,默然無語,不時交換一個焦急的眼光。……
直等到天色已暗,時近初更。
突見神通一指鼻翼微微抽動,季靈芷忙即伸手一試對方面頰,竟已肌肉柔軟,驚喜中回頭一瞥湘江王,只見他也是眉飛色動,即將研好藥末倒入湘靈水中調和,撥開對方牙關,緩緩倒入。
半個時辰後,神通一指四肢微動,腹中雷鳴。
湘江王喜道:「季兄可以運功過穴了。」
季靈芷依言將內力透掌發出,分自神通一指要穴貫入,直到三更時分,果然對方長歎一聲,睜開雙眼。」
神通一指眼望季靈芷,駭問道:「靈兒!我……是不是……做夢……」
「你老人家已經痊癒了。」
神通一指雙目連眨,似仍不能相信!」
湘江王插言道:「季兄已然尋得「雪蓮」,你老人家稍微休息幾天,就可行動自如……」
神通一指激動不已,道:「靈兒,你……太……」
季靈芷連忙安慰道:「你老人家靜養要緊,不要多說話勞神,有事以後再談。」
神通一指尚未完全恢復,重又合目養神,季靈芷用眼光對湘江王示意一下,兩人-走到室外,輕聲道:「家師叔想必已無大礙了。」
「我可以保證。」
「今天『武林大宴』已到結束日子,我必須要去查探—下,家師叔一切要請幫主費神。」
「季兄何必客氣,我絕對效勞。」
「這萬松觀觀主招待甚周,我要親往致謝,以盡客禮。」
「我也該去謝,這樣我們一同前往,只是不知他睡了沒有?」湘江王說畢,轉身喚來「排公祁飛」問道:「觀主『靜修道長』睡了沒有?」
「他終日打坐養神,不至於睡覺,要去拜訪並無不便之處!」
「這樣你帶我們前去致謝。」
「排公祁飛」先向觀中派宋照顧的道人說明,片刻後,那道士回話道:「敝觀主有請。」
祁飛這才領著二人,穿廳過院,直往後院走去,剛一走入後廳,二人幾乎同時驚噫一聲,湘江王問道:「季兄看出什麼門道來了?」
「這後院暗藏『奇門遁甲』的佈置,等閒人決進不來!」
「小弟也是有此同感。」
說時,已到房門,卻未見「靜修道人」出迎,雖然湘江王年事尚輕,但也是一幫之主,對此不免心中略有駭然。
至於季靈芷卻因已知對方不是武林人,反倒毫不在意。
就在此時,房中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兩位請進。」
從對方口音中,可知決非練武之人。
兩人應聲走入房內,立見胡床上端坐一位年若六旬開外的道長,鶴髮童顏,精神矍鑠,可是一雙眼眸白翳滿佈,原來早已瞎了。
湘江王心中疑雲頓消,行禮道:「在下排幫幫主言家驥,此次率領幫眾,打擾清修,特此前來致謝。」
「靜修道長」雙目雖盲,但聽力奇佳,已然聽出兩人輕靈的足聲,微笑欠身道:「言幫主太客氣了,貧道雙目不明未能親自招待,極是抱歉,兩位便請落座待茶,稍談片刻如何。」
湘江王謝辭道:「我等還有些事情要辦,只好心領了。」
「靜修道長」轉面對著季靈芷問道:「還有這位施主未曾請教貴姓大名?」
季靈芷隨即恭敬答道:「在下季靈芷此次是家師叔——染病在身,多蒙貴觀招待,特來道謝。」
「靜修道長」眼珠連轉幾下,似是思索什麼事情——兩人話已說完,隨即略事寒暄告辭出室。
「靜修道長」等兩人走後,獨自思忖半晌,自言自語道:「那個季姓少年,不知與我老友無敵劍客季浩然,有無關係,可惜我剛一時錯愕,忘了問他,要不然……」
季靈芷一面回房,一面對湘江王說道:「我急於去打探『武林大宴』的情形,立刻就走,這次幫主出力甚多,容後再謝。」
湘江王忙道:「你我之間何必客套,不知季兄有什麼事情須要轉告令師叔……」
「等他老人家復元後,請他即往『海宮島』一行。」
「這沒有問題。」
季靈芷說完,略一拱手,身形如箭穿房而出。
直馳「無歸湖」方向。
他沿途疾馳中,暗自思忖道:「如果『武林大宴』僅是一天時間,我趕到就遲了,但這種空前未有的正邪之會,也許會延長到三五天才散,不管怎樣我也要去看看,以防『黑衣賤人』暗下毒手,將武林正派一網打盡……」
心念中,身形快得如一道勁箭,破空而去!
無歸湖畔。
風光秀麗。
雖在隆冬之際,但湖邊一帶花木繁茂,都是以人工藥物培養而成。
「武林大宴」設於花木之中,錦屏繡帳,綿延數里,地藏炭火,溫暖如春。
此時天近黃昏,湖上暮色蒼茫。
更見干盞羊角明燈,萬支火炬,一齊點起。
數十桌酒筵設於錦帳之中,尚無一人入座。
天下數百名出類拔萃的武林高手,都散在四周專設帳幕中,互敘闊別。卻見「五魔」以「黑衣聖母」為首,緩步而來,走向設筵之處。
「吳士教主土魔黃石殘」低聲對「黑衣聖母」問道:「正門七老在午宴中已然不允與我們合作,大教主在這臨別晚宴中,準備如何對付,是否要將不合作的一網打盡?」
「黑衣聖母」面紗中美目流轉,慢聲道:「七老雖然不允合作,但從他等神色上可以看出,他們與季靈芷矛盾極深,正好加以利用。」
「寒金教主金魔鐵劍冷」見對方提起季靈芷心有餘怖,不禁眉頭一皺,道:「季靈芷雖不見來,但恐怕他突然闖到,難免有點……」
「黑衣聖母」道:「這不用擔心,即使兼程趕來,也進不了此湖。」
「為什麼?」
「早已請『太上邪君』他們兩位率眾埋伏,你難道嚇得忘記了?」說畢,接著一陣奸笑,笑得「金魔」悶聲無言。
「烈火教主火魔褚炎烈」暴躁地說道:「我們五魔加上『太上邪君』』『六合魔尊』也是七個,何不將正門七個老傢伙一鼓殲滅,省得多費心機。」
「黑衣聖母」一笑道:「事不這麼簡單,如今之計要將對方逐步消滅,如果公然一戰,反而逼得他們聯手與我五教為敵。」
「蒼木教主魔林木森」頗為客氣地問道,「此次大宴都是貴教主的計劃,其中細節我等還未十分明白。現在已近尾聲,可否詳細說明一下?」
「哈哈!任何事情要隨機應變,見機而行,不能固執—定的辦法,本教主既承諸位尊為五魔之首,難道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地方?」
「沒有這個意思。」
「這樣才好,只要大家合力,決無不成功的道理。」
「士魔」輕咳一聲,道:「如不硬打,那麼晚晏上弄些手腳,以免錯過良機,此事『五毒教主』可以派上用場……」
「黑衣聖母」當然知道對方的意思是暗下毒藥,微微一笑道:「你難道沒有見無燈大師,午宴時,不分酒菜都暗用小珠相試,想必此珠能辨百毒,像『五毒教』那些藥物,定然瞞不過他。」
「如此大好機會豈能白白放過。」
「當然不能放過。」
「那麼——」
「本教主另有妙計,諸位放心。」
說話之間,五魔已入錦帳之中,滿地教徒一齊垂手肅立,恭侯下令。
「黑衣聖母」一看準備完畢,隨即朗聲吩咐道:「邀客!」
一時人影紛紛,分頭邀請,隨見各正派高手以「七老」為先,依次入席就座,至於與五魔關係密切的武林人物,卻從另側入席,壁壘分明,如同涇渭,以人數上來說,雙方幾乎相等,顯見「五魔」在「癸水教黑衣聖母」之下,極能收攬人心,長此下去,正派武林必將遭遇失敗的後果。
「黑衣聖母」待賓客坐定後,舉杯言道:「今日元宵佳節,勞動貴賓,特借一杯薄酒,以表歉意。」說時語音極為媚蕩動人,但真力充沛無比,在場人個個覺得如在耳邊說話一般,於是紛紛舉杯……」
但正派諸人卻仍端坐不動,紛紛轉頭凝視位居首席的「正門七老」。
「正門七老」以衡山「無燈大師」居首,崑崙「黃衫老者」居次,同座一席,最末是「衡山三大師」的「無念」、「無識」兩位,他九人非釋即道,故席上均是特備素餚。
「無燈大師」見眾人一齊舉杯,而且正派武林以他行動為準,自不能堅拒飲酒,但在末端酒杯之前,先取出季靈芷交他的小珠,向杯中投入,一雙善目矚視他是否變色。
「黑衣聖母」舉杯等著,見狀不怒反笑,一陣銀鈴似笑聲格格,道:「大師午宴試過,晚宴又試,倒真是細心得很。」
「無燈大師」壽眉微軒答道:「自古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老衲並不怕尊見笑。」說時眼眸一掠杯中小珠,清亮如故,也就緩緩舉起杯來,其餘『六老」與各正門人士同時齊齊舉杯一飲而盡。
「黑衣聖母」貼身八女侍馬上各捧斗大金壺,重替各人斟滿酒杯。
「黑衣聖母」重又朗爽笑道:「敝教等與七大派握手言歡尚系首次,雖然各位前輩掌門人不允合作,但是本教主相信此後必能和平相處,永無爭鬥,現在請各位貴賓不必拘禮,聊作一夕暢飲如何!」
一時觥籌交錯,熱鬧非凡一那邊「五魔」一黨,紛紛彼此敬酒,笑語喧嘩,不少人越席而來,竟向「無燈大師」致敬,「大師」謙恭有禮,一一和顏相待,充分表現一派宗師不亢不卑的風度。
至於「正門七老」這一邊,卻對飲食極是小心,完全照『無燈大師」的動作去做,他每道酒菜都毫不掩飾地用小珠試過,然後飲用。
雖則到場人物中,有些彼此存有過節,但在這「武林大宴」上,邪派受「黑衣聖母」約束,正派受「無燈大師」的勸告,均能強自抑制,竟得和平相處未生糾紛,不能不算武林罕有的一件奇跡。
一場晏會延到二更時分。
「無燈大師」對「黃衫老者」交換了一個眼色,緩緩立起告辭。
「黑衣聖母」率領其他四魔,極客氣地相送「七老」,其他正派人物,也趁此離席退出,「黑衣聖母」寒暄中,有意無意地問道:「大師這顆小珠,想必能識百毒,不過大師素以清苦修持聞名,諒是世外高人所贈之物?」
「無燈大師」向來不打誑語,微軒壽眉道:「不瞞教主,此珠乃是你再三要與我們聯手合攻的人所贈!」
「大師說的是季靈芷?」
「正是。」
「黑衣聖母」突地發出一陣表情奇怪的媚笑,引得「七老」與衡山另兩位大師一齊駭然皺眉道,不知她這是什麼用意,「黑衣聖母」格格連聲道:「季靈芷與幾大門派都有過節,據我所知這小子佔盡上風——」說到此處,除「衡山三大師」外,其餘幾位頓時面帶羞憤之色。
「——像他這種乳臭未乾,目無尊長的雛兒,大師居然會相信他?」
「無燈大師」端然答道:「老衲認為他居心端正,沒有什麼不可相信的地方,教主何必出此挑撥之詞!」
「黑衣聖母」又是一陣媚笑,嬌軀一似花枝亂顫,顯然得意已極,連稱:「妙哉,妙哉……
「教主這是什麼意思?」
「我如果再講什麼,大師又要說我挑撥,還是不說的好……」
崑崙「黃衫老者」眸中精光一閃,沉聲道:「教主何必藏頭露尾,故作神秘!」
「貴掌門的意思是要我說出來。」
「七老」幾乎同聲說道:「請講。」
「剛才本教主勸酒的時候,『無燈大師』曾說兩句諺語,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無燈大師」點頭道:「這話有之,但與季靈芷此珠有何關係?」
「本教主也以兩句諺語作答,這就是『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幾位相信他的師父,但徒弟卻是另一回事,總之我認為此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們不久便知真相。」
「黃衫老者」眼光如電一掣,正色質問道:「教主的意思無非說季靈芷不可相信,如屬是真,則此珠不靈,無法分辨毒物,那也無異自承酒菜中下有毒藥,」說明神威凜然,其餘八位絕頂高手一齊眼光暴漲,「五魔」不盡為之一凜,面色整然。」
「黑衣聖母」卻媚然一樂,道:「幾位不必緊張,珠子靈不靈是一回事,酒茶有否下毒是另一回事,以諸位功力之高,難道還不能自己運功一試嗎?」
其實「七老」與「二大師」早在「黃衫老者」說話時,各自暗提真氣,默搜心肝腦汁,不僅未見異物,而且似感真氣特別暢順有力。」
「黑衣聖母」見狀媚聲道:「如何?沒有什麼不對吧。」
「七老」等人這才放下疑心,只見眾人相對一禮,剎時人影雜沓,二百多正門人物,隨『七老」身後,撤出「無歸湖」界,沿途中不少人告辭各奔前程,到天色黎明之際,僅剩三四十人仍與『七老』同行,一路談談講講,來到一處山谷正是分路岔口。
「七老」放緩腳步,席地而坐,準備略事談論一回就此分道揚鑣。
武當「玉虛真人」微哼一聲道:「這次武林大宴,既未查出侵犯『武當』、『少林』、『崆峒』的兇手,而且武林人顯然被「黑衣聖母」誘去不少,簡直徒勞無功。」
崑崙『黃衫老者」道:「不過這次「大宴」上『五魔』倒是十分客氣,毫無拚鬥之意,真還出我意料之外。」
崆峒「處智真人」道:「反正其中必有蹊蹺,不過此時無法識破而已,至於我們三派受人侵襲之事,惟有另行設法搜查。」
「無燈大師,兀自沉吟,手中撫弄著季靈芷所贈小珠,說道:「從此會看來,『五魔』尚無公然與正門為敵之心。但「黑衣聖母」臨別一番話,倒使老衲猜測不透,她挑了無歸湖這不祥的地名做聚地之所,倒讓我們安全的回來了……」
少林「鐵山大師」也自皺眉思忖,道:「這且不說,從各方面跡象看來,季靈芷與「黑衣聖母」之間,必有極大的過節,究竟是什麼過節無人知道,如能查出定可解答許多問題,下次再遇著他老衲一定要問明白。」
青城「藏妙真人」道:「季靈芷年紀雖輕,但功力卓絕,武林中沒有一位高手能夠獨力與他相抗,他是邪是正關係武林命運,以目前情形來看,他是正邪之外另成一家,成為鼎足三分之勢,這次武林大宴居然未曾現身,也是令人奇怪……」
卻說「七老」談論間,衡山派另兩位高年大師與三四十位武林高手,只是傾耳靜聽,此時人群中一個三十餘歲男子,輕咳一聲道:「晚輩的看法是季靈芷必然另有他事在身,無法趕來,決不致有其他意外——」
「七老」回頭一看此人,原來是「九還門」新任掌門俞志謹,人稱「無影大鵬」,輕功卓絕,少年老成,因此一齊和顏相向,便聽「無燈大師」說道:「愈施主說得有些道理,但你是否認識他,不然何能如此相信?」「晚輩與他在『大宴』前曾見一面,我認為此人必是正派。實為武林中後起之秀,足能率導群雄掃除邪派。」
武當『玉虛真人」見他力捧季靈芷,心中不悅道:「俞施主未免誇得過份,而且一面之緣如何可以斷言一個人的好壞!」
「無影大鵬愈志謹」嗓音微提,答道:「晚輩與他原不相識,就在「武林大宴」前承他便道來訪,說明利害,我認為他態度光明磊落,英姿逼人,確屬不幾……」
「施主到底是少年人同類相近的看法?」
「老前輩認為少年人有何不妥嗎?」
雙方口舌上愈趨尖銳,場中諸人不禁齊露驚駭之色。
正錯愕中,突見谷邊一道勁箭的身形閃入當地——季靈芷英風颯颯地凝立當場,對「無燈大師」拱手為禮道:「大師等既已回程,『武林大宴』想是散了。」
「不錯。」
「不知此會情形如何?」
「「黑衣聖母要聯合正邪兩派與你為敵。」
「果然不出所料。」
「老衲等自然不會答應。」
「我對這一點倒還在其次,主要的是她對諸位可有什麼陰謀妄動?」
「這很難說,總之此會表面上是平淡無奇——」
「他生平作事必有目的,決不會如此輕易相與,其中必然有詐!」
崑崙「黃衫老者」道:「你能想得出她會有什麼詭計嗎?」
「比如說用毒。」
「玉虛真人」突地一哂笑,道:「你是說她慣用毒藥?」
「不錯。」
「可有證據。」
「有些往事可以證明。」
「何不說出來聽聽。」
「這——癸水教死去的教主『水魔海淵瀾』就是一例。」
「他師父『太上邪君公孫淵』已入中原,並與「癸水教」勾結,如果此事當真,豈有不報殺徒之仇的道理。」
「信不信但憑閣下,我說的可是事實。」
「玉虛真人」還未來得及說話,「無影大鵬愈志謹」朗笑插言道:「季兄之話,小弟完全相信!」
季靈芷一見是「九還門」後輩高手杖義執言,連忙一拱為禮以作招呼。
「無燈大師」此時將手中小珠遞來,道:「老衲在武林宴上,曾以此珠遍試酒菜,並未變色,特此敬致謝意。」
季靈芷接過後,將小珠按入五龍杯內,面露驚疑之色,心不在焉地答道:「這倒用不著謝……」
「玉虛真人」卻一聲冷哂道:「看來我們也該謝「黑衣聖母」一番!」
季靈芷不禁面色一整,冷森森反問道:「真人此話怎麼講!」
「她的酒菜不但無毒,而且有增功活血的作用,豈不應該致謝——」
季靈芷頓時全身猛的一震,將滿腔憤慨化為駭異,急忙追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功力忽然增加,對不對?」
「玉虛真人」竟然怒叱起來:「難道這句話也聽不懂嗎?」
「無燈大師」連忙發言,以防二人衝突,說道:「老衲等離開『無歸湖』的時候,「黑衣聖母」曾暗示此珠無用,我們自然懷疑她酒萊有毒。」
『以後怎樣。」
「我等曾運功默察全身要穴,並無異狀。」
「可是剛才『玉虛真人』說的增功之效,才問是否有同樣感覺?」「無燈大師」低首凝思一下點頭道:「老衲也覺得血氣特別暢通。」
季靈芷更為驚駭,急向其餘人等問道:「各位當時感覺如何?」
正門諸老除『玉虛真人」兀自負氣不答外,餘者略一尋思,幾乎同時點頭,而其他正派武林聞言之下,也自紛紛暗中運氣默查內腑。
突聞「無影大鵬愈志謹」驚噫一聲道:「怪哉,我此時功力似乎已增許多,血氣特別活潑有力!」
接著眾人先後附和道:「我也如此……」
「本人也有這種感覺。」
一時在場中人聲如潮,此起彼落,都異口同聲說自感功力大增。」
季靈芷俊面剎時轉為慘白,駭極呼道:「不好,諸位全體中毒了?」
「無影大鵬愈志謹」立刻面色大變,下意識地驚叫出聲,道:「那可糟了,『無歸湖』真成了有去無回的地方,天下武林正道就這一下整個完蛋了!」
季靈芷駭然至極道:「難道中毒的只你們這一批?」
「正派人士共有二百多名赴宴!」
「他們呢?」
「分途走了。」
季靈芷簡直被這空前驚人的消息驚得怔住,立時深鎖劍眉籌思對策。
「無燈大師」眸中精光連發幾下急閃,沉聲問道:「你如何斷定我們全體中毒了?」
「先——」季靈芷幾乎脫口說出「先父」來,連忙忍住不講,但椎心劇痛中,俊面上殺機暴露,看得在場諸人心頭猛震不已。「玉虛真人」雙目怒張,陰沉至極地說道:「你最好是說明白一點。」
季靈芷餘怒在心,也以俊目回掃一眼道:「本人曾中此毒,幾乎不治。」
「鐵山大師」也是疑雲大起,語氣逼人地問道:「我們聽說你曾兩戰「黑衣聖母」,卻不曾聽說你中過她下的毒,你這話從何說起?」
「無燈大師」點頭補充道:「你可記得到我『衡山』的時候,曾經身中五毒教主『苗銀毒叟』奇毒『五霞散』?」
「當然記得!」
「記得就好!那排幫幫主只和你握了一下手,立刻中毒幾乎死去,而你遍身沾滿毒粉而毫無所謂。」
「本人曾服『萬年靈芷』百毒不侵。」
「無燈大師」冷哂兩聲道:「老衲就是要你自己說這句話!你既百毒不侵,怎樣會被「黑衣聖母」下毒,你自己想想是否矛盾?」季靈芷見「無燈大師」都起了疑心,深感懊喪,忙道:「大師有所不知,我是先中了這賤人的毒,以致骨立形鎖變成殘廢——」
崆峒『處智真人」極為不滿地插言道:「你身上可出半點殘廢的跡象,這又如何講?」
「我蒙師尊『天龍聖僧』相救,恩賜『萬年靈芷』才得死裡逃生。」
「那樣算來,你中毒是還未拜師學藝,只是個十幾歲小童,「黑衣聖母」與你何冤何仇,要對一個毫無武功的小童下此絕毒?」
「這個關係本人私事,無可奉告。」
「鐵山大師」重重咳嗽一聲,聲如洪鐘般問道:「果然你與『黑衣聖母』大有關係!」
「怎見得?」
「照時間算來,不僅你未出道,連『黑衣聖母』也是江湖上不見經傳之輩,你們那段過節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剛才說過,個人私事不必奉告。」
「如今事關整個武林,你還是實說為好。」
「不說又待怎樣?」
「不由你不說。」
「口亨——」
季靈芷冷哂一聲後,但想到正派人士全體中毒,七老與衡山另兩大師毒性何時暴發毫不可知,若生氣動起手來,毒性發作愈快,正中『黑衣聖母』叫他們自相殘殺的陰謀,因此竭力忍住心頭怒火,改口道:「武林中只有查問師門,沒有追問家事的規矩,而且我保證此事與外人決不相關。」
「鐵山大師」一時無語可答,但「黃衫老者」卻又問道:「依你說我們都中了毒,那我們所中的是什麼毒,你先說來聽聽。」
「屍蟲。」
「屍蟲——!」
在場人驚駭之聲,接連而起,這名字一聽就懂,但想不到身為「癸水教主」的『黑衣聖母』會用這種怪毒,至於它的威力簡直無人知道。
那緘默頗久的「藏妙真人」突地問道:「屍蟲既是絕毒,為什麼我們不但未感痛苦,而且覺得血氣暢行,格外活躍?」
「它的厲害就在這裡,服下的人不但毫無痛癢,而且以為功力增加,其實是藥力所刺激,使真元加速消耗,終至枯竭!份量服得多立刻致死,如果對藥量加以控制,可以令人經過一段時間,才像燈盡油干死掉,越是武功高強內力深厚,越受它的毒害。」
在場諸人聞言駭得面如死灰,他們雖然不及「七老」等人功力之高,但都是各門各派首腦人物,修為均已非同凡俗。中了這屍蟲絕毒,反而不如俗子凡夫能夠多拖時日,而且更糟的是——他們不知此毒潛伏多久才會暴發?
死亡令人恐怖。
而等待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更令人無法忍受!
因此他們的心中是極端的驚駭,絕望,惶恐所揉合的一種矛盾心理,只要任何一點刺激,都會引起他們不顧理智的瘋狂行動。
在場數十高手,包括「七老」等在內,並不明白這一點。
季靈芷旁觀者清,內心駭得緊張之極,惟有保持極端自勺冷靜,才可以免去一場意外的慘變。
「藏妙真人」面上肌肉幾下抽攣後,繼續問道:「你既中過此毒,說得頭頭是道,快說出解藥來吧。」
「我是先由家師以內力阻住毒性,後服『萬年靈芷』所解……」
話到一半,立聞峨嵋「悟禪大師」蒼勁口音叱道:「天龍聖僧既不能來,來了也無法為全體同道運功製毒,『萬年靈芷』天下只有一株,又被你服了,這種答覆無異於畫餅充飢……」
倒是「黃衫老者」較為冷靜,連忙打斷對方話頭,沉聲說道:「你把那辦得到的藥方說出來。」
「我——」
「你難道不曉得?」
「抱歉之至,本人實在不知。」
「照這樣講,我們全體只好等死。」
季靈芷見對方漸漸衝動起來,忙以平靜堅決的語氣答道:「本人決定去找『黑衣賤人』追出藥方,以救武林同道。
「哼,五魔到齊後『五行大陣』厲害得很,你能有此把握。」
「本人深具信心。」
「你不成功可以撒手不管,而我們惟有坐以待斃。」
「為了解救諸位,縱是劍樹刀山季某不惜以身相試。」
「哈,哈,哈,哈,說得真是冠冕堂皇!」
崆峒「處智真人」冷笑連聲,接著道:「你這一套跟『黑衣聖母』有異曲同工之妙。」
季靈芷忍不住劍眉一鎖,問道;「你這話又從何說起?」
『黑衣聖母』也是說聯合天下武林,為了永息爭端不惜忍辱負重……」
「請真人說話稍為注意,在下與她勢不兩立,不能混為一談!」
少林「鐵山大師」咄咄逼人地說道:「就目前情形來講,如果她的話信不得,你的話同樣無法令人置信。」
「大師有何理由不信本人。」
「你說過你跟她勢不兩立——」
「對,而且『武林大宴』上,『黑衣賤人』要與諸位聯手對付本人,足以證明真相。」
「當然可以證明真相……」
「這樣就好。」
「只怕證明的結果,使你原形畢露,現在我再問你,你說過『黑衣聖母』有一網打盡天下正門人物的陰謀,對不?」
「她已經下過毒了,這還有假。」
「半點不假。」
季靈芷雖是一再忍住怒火,冷靜應付,但被對方這一串問題,弄得狐疑不定,因此眼睛連眨幾下,問道:「既都不假,那有什麼——」
他的話卻被對方仰天一陣狂笑打斷,道:「季靈芷,你還裝糊塗,哈哈……。」
「鐵山大師」氣得青筋暴露,週身亂抖,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無燈大師」面似嚴霜,大袖瞬地飄近季靈芷身前,「無念」、「無識」二大師如影相隨默然跟上,但聽「無燈大師」朗聲說道:「老衲乾脆揭開來說罷。」
季靈芷見來者是他,格外客氣答道:「大師有何見示,在下洗耳恭聽就是。」
「我們中毒你有責任!」
「這——?」
「黑衣聖母送我等出來之時,她說此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言談中面有得色,自知用毒成功,而幫助她成功的人就是你。」
「大師慢來——」
「你用無效之珠交給老衲,老衲一時信以為真,才中了對方詭計,若無此珠,我們不會放心用她酒來,必以其他方法去試,你——豈能說沒有責任。」
「鐵山大師」應聲一縱而前,暴喝道:「你們兩家串通一氣,表面是敵人,借此暗害天下武林……」
季靈芷忍無可忍,一聲勁叱道:「完全胡說……」
武當「玉虛真人」如電飄至,冷森森言道:「還要強辯!
當著其他正派人士在此我要揭穿你的假面具——」
季靈芷盛怒中一掃「七老」神色大異尋常,激動得失去自制力量,知道他們這等修為的人,一有怒心敵意,本身功力全下意識地自行運轉,便助屍蟲藥力,忙以無上定力,將一腔沸騰熱血壓住,冷靜至極答道:「諸位切莫使氣動功……」
但對方哪裡有心聽他忠告,繼續說道:「你一戰『沉魚島』之時,並無外人看見,二次在『白雲台』與我五派後代掌門決-鬥,之後,身負重傷,又去力鬥『五魔』,也無外人在場,更不近情理的是,你被『黑衣聖母』打敗一次,功力反而加倍,足見決—小是假,勾結是實,要用這種手段,消滅天下正門,你……你……你有辱師門……你……!」
季靈芷目中寒芒暴閃數寸,口音極為沉凝的叱道:「完全廢話!」
他那正氣凜然,英風颯颯的氣度,使激動的「七老」也下意識的心靈一震,身形立退數尺,其餘旁觀諸人也是一陣騷動。
峨嵋「悟禪大師」冷哼一聲道:「就算你未與邪派勾結,但顯然有不利正門之心。」
「大師,本人並不知道此珠無法分辨屍蟲毒性,此珠本是——」
季靈芷差點講出小珠是師父所贈,隨道:「本是一時誤會,那『黑衣賤人』卻利用機會挑撥,大家切不可中她『驅虎吞狼』,『一石兩鳥』之計……」
「無燈大師」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明白了。」
「哦,到底是大師慧眼……」
「是老衲瞎眼,你們雙方都是用的『驅虎吞狼』,『一石兩鳥』之計,除了各報私仇之外,更趁機消滅我們這批愚人。」
崑崙『黃衫老者」也陽和道:「『黑衣聖母』集五大邪教之力,才想出這種毒計,而你年紀輕輕,居然也能想得出來,真是後生可畏。」
此時場中空氣緊張至極,誤會之深,顯然無法解釋。
季靈芷心知局面危險,一個應付不當,在場之人必然死傷殆盡,惟有他的忍耐可能扭轉情勢。」
但——崆峒「處智真人」連邁大步而前,怒極喝道:「從以上事實看來,偷襲崆峒山不是你還有誰!本真人今日要血債血還。」
青城「藏妙真人」跟著飄出,怨毒至極的叫道:「還有我青城門下數十弟子的性命……」
這一來,緊張的局勢更形惡劣。
季靈芷再度一掃全場——只見「七老」分佔方位,已將他圍在核心!「無念」、「無識」兩大師仍是凝立掌門「無燈」身後。
其餘數十位正派高手,在七老身後散成一個大圓,剛將整個谷底佈滿。
大家充滿怨毒,憤怒,面色難看之極。
在絕望之中,他們要找洩憤的對象,這對像自然只有季靈芷。
僅只一個「無影大鵬俞志謹」,仍以信任的眼光,遙望著他。
季靈芷估計當前的情勢,已到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立刻深吸一口長氣,俊面上流露出無限凜然正義,冷靜言道:「現在我對大家有個希望——」
「無影大鵬」立刻朗聲應道:「季兄請講,我們願聽閣下高見。」
場中諸人既被他的氣度所懾服,加上這「九還門」青年首領慨然一諾,竟將眾人喧嘩鎮壓下去,谷中頓時靜得鴉雀無聲,猶如一泓死水。
季靈芷續以清亮平穩的口音說道:「事到如今,衝動不僅無益,而且加速毒性發散,因此本人希望諸位——第一是停止運氣行功,懾心守神以護命脈……」
「無燈大師」鼻口悶吭一聲,道:「第二呢?」
「請大家以最安穩的方式,速歸本門靜養,等待本人尋求藥方解救。」
「無燈大師」立發一陣令人心神震駭的冷笑,道:「你難道不打算趁我們中毒之際,出手傷人嗎?」
話尚未完,他身後肅立的「無念」、「無識」兩位大師彼此極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將「無燈大師」僧袍一捋,附耳說了幾句話,使得「無燈」將下面的諷譏言語忍住。
季靈芷趕緊答道:「大師不可誤會,在下根本沒有出手之意,請你相信區區誠意。」
武當「玉虛真人」臉似秋霜,道:「本真人倒確實相信這種誠意……」
青城「藏妙真人」大惑不解,道:「道兄真相信嗎?」
「當然……」
「這我不懂……」
「他說此毒能刺激真元加快消耗,所以我們感到功力大增!」
「是說過。」
「那麼,在這加快消耗的時間中,我們必然能將畢生功力在剎那間發揮出來,其勁道當然奇強無比。」
「有理。」
「我們這麼多一流高手,聯手合攻,他必無逃生之可能」
「嗯!」
「因此他決不會出手,以免一同一歸一於一盡!」
「對!他假裝好人勸我們回山等死,其餘武林正道更不致發現真相。」
藏妙真人答畢,轉頭對季靈芷獰聲道:「你這條計幾乎瞞過我,足見心如蛇蠍,更甚『黑衣聖母』一籌……」
此言一出,場中人聲雜亂,哄動不已,圈外幾個高手已經高聲助威——」
立見「無影大鵬」雙手高舉,喝道:「慢著。」
人群中馬上有人喝道:「九還掌門還有什麼好講的?」
『本人相信季靈芷的話。」
「那是執迷不悟。」
「我們最低限度應該讓他把話說完。」
季靈芷立刻朗聲說道:「大家回去靜養決非等死,而是等救。」
「無影大鵬」道:「季兄,你說此毒隨時可以暴發,時間上來得及嗎?」
「來得及。」
眾人一聽來得及,又靜了下去。
崑崙「黃衫老者」道:「最好有個充分的理由。」
「本人知道解救之藥甚難搜集,『黑衣賤人』曾有個——手下『玉面飛狐』專幹此事,但此人已死,以後是『笑面財神金窗』在外找蠱,也亦在本人面前死去……」
「癸水教黨羽眾多,難保沒有別人。」
『黑衣賤人』以此毒為獨得之秘,我想她除心腹人外,不致叫別人去做,即令有,她準備的時間有限,絕不可能有足夠一下毒死二百餘人的藥量。」
「黃衫老者」聞言微微點頭,但並未答話。
季靈芷接著道:『因此——我斷定諸位一定能夠有足夠的時間!」
「黃衫老者」緩慢而沉凝的反問道:「這話有一半道理,但是——『黑衣聖母』以慢性方法毒了我們,卻又暗示你的小珠無用,不怕我們發現真相,這又如何解釋?」
「這很簡單,第一她認為解藥之方難得,第二她正希望你們與我動手,以達到『一石兩鳥』的目的,而且借此使藥性加快暴發,以補藥量之不足屍「無影大鵬」立刻恍然叫道:「如何,季靈芷說得有理吧。」
場外各高手似乎同意這個看法。
但「七老」仍是滿面複雜的表,陰晴不定,彼此不住的交換眼色。
少頃!
少林「鐵山大師」眼神一閃,道:「季靈芷,如要老衲相信,你得答覆我一個問題,否則——」
大師請問。」
「你與『黑衣聖母』到底是什麼關係?有什麼冤仇?」
這個問題立刻又引起了全場的注意,齊齊轉頭傾聽他的答覆。」
季靈芷劍眉一軒即上,仍是極為客氣的答道:「對不起,這剛才已經答覆過了,決與此事無關。」
「無燈大師」上前一步,道:「事出非常,你還是直接答覆的好。」
「對不起,無法奉告。」
兩位「大師」立刻面色一整,竟自不顧中毒,暗中運功蓄勢起來!
崆峒「處智真人」緊接質問道:「季靈芷,那偷襲崆峒,死傷本派及『青城』弟子之事,你有什麼可辯的沒有?」
「本人還在追查中……」
「不用查了,兇手必然是你!」
青城「藏妙真人」馬上向「處智真人」身側一立,目稜血痕殷然,道:「殺人償命!你不必還賴!」
季靈芷眼看又有「兩老」要作拚命的打算,心中將移禍之人,恨到極點,為顧全大局,只好連聲否認,但武當「玉虛真人」大袖一拂,道:「大鬧武當又是何人所為,你講!」
季靈芷豈能說慌,點頭答道:「那是我兩位同伴一時誤會所致……」
他這一下允認,無異平地焦雷,驚得人人面色驟改,都認為一件是真,其餘的當然不假了。
「玉虛真人」得理不讓,咄咄逼人的問道:「既是你的同伴,你可曾將他們處置了沒有?」
「敝同伴不明貴派『解劍入山』的規矩,致生誤會……」
「玉虛真人」氣得鼻息咻咻,狂吼道:「夠了,拿你替罪,決不冤枉!」
少林「鐵山大師」一聲「阿彌陀佛」,道:「少林留名示警也必是你。」
季靈芷俊面一整,道:「諸位在武林中年高德勳,怎能作此衝動之事。」
說時眼中寒芒一掃「衡山三大師」與崑崙「黃衫老者」,只見「三大師」竊竊私語,顯然的,「無識」「無念」
正在勸解,「無燈大師」心中似乎決定——就在這空氣緊張至極的時候。
「黃衫老者」緩緩說出話來,一字一頓,嚴重已極:「現在丟開別的事不談,你能答覆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嗎?」
季靈芷,知道對方此時的意見,足以左右全局,立刻應場道:「本人樂意答覆。」
「好!你明知『黑衣聖母』必然下毒,為什麼將無用小珠哄騙『無燈大師』,以致我等全體中毒。」
「這——本人事先不知此珠試不出屍蠱之毒。」
「此珠從哪裡得來?」
季靈芷不願說出是「天龍聖僧」所贈,令人疑及師尊,牙關輕咬道:「說也無用……」
「好!」黃衫老者怒哼一聲,對「衡山三大師」喝道:「道兄們還什麼好計較的,為了除去武林大害,請你快來主持!」
「無燈大師」抖巍巍的僧袖一震,甩開「無念」、「無識」二人,身如閃電般,當面而立,合什高聲道:「阿彌陀佛,為了武林正門全體,老衲今天要破四十年的殺戒了!」
季靈芷駭極下,驚呼道:「大師J你也不瞭解嗎……」
語音未落,那從未開口的「無念」、「無識」兩位大師,幾乎同時喝道:「師兄使不得,這樣會使『親者痛而仇者快』……」
「師弟住口!此子決信不得,你們——站開好了。」
「無燈大師」悲痛的說畢,左掌一立,喝道:「看招。」
一股奇強無比的「須彌功」如排山倒海,迎面湧到。
季靈芷心中駭呼一聲:「糟了。」手中不招不架,奇奧無比的身形一施,橫退丈餘,堪堪讓過,那道家三位真人,立將「玄門真氣」,「太清真力」,「純陽真氣」,以「三清一氣」的手法拍出。
勢可撼山栗岳,威猛無比。
季靈芷不敢大意,左掌「秘魔伸掌」進出十道異光,翻手迎上。
轟!轟!連聲勁波撞擊聲,季靈芷一沾即走,心中在驚駭中略含一絲放心之意。
原來他一掌之下,試出對方真力只增三成,顯見中毒尚不十分嚴重。
但他這飄身引退之際,又接近了少林「鐵山大師」身前丈餘之處。立見對方肩部微斜,勢式起處,如怒海鯨波的「般若神功」匝地捲到。
季靈芷眼光不看對方,就著奇妙身法去勢,猛地施出一個半弧。右掌斜斜向外一切,「聖佛神功」的勁道與對方掌風一觸,身形輕靈至極的斜射而出。
凝立包圍圈上的峨嵋「悟禪大師」與「黃衫老者」見季靈芷身如游龍,旋向他們面前,其功力之高,招式身法之妙,足以令人目眩神搖,馬上發力揚掌。
「悟禪大師」的「南無勁力」疾擋他的進路,「黃衫老者」的「禪影奇功」卻從側方攻到,兩道勁力勢可破石驚天,而且手法配合得奇準,使季靈芷無可避讓。
季靈芷無心硬拚,以防對方毒勢發作,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左掌勁波橫掃,右掌掌風前推。
「砰」的一下巨響,股股勁氣渦流繞身疾旋,「呼呼」餘勁磨擦聲中,一道人影平地拔起,直射十丈餘高,弧形所指之處,就要逸出包圍圈外。
「七老」駭然中,如鬼魅附身般沿地疾射!
饒是季靈芷去勢猶如風飄電掣,「七老」功力究竟不凡,眼見得落足之處,必又陷在包圍的中心。
就在他身形飄墜到離地三丈之時,季靈芷突將蜂腰一折,雙足踏空連彈,衣襟帶風銳嘶陡起,竟如勁箭般,以垂直的軌道疾射而起——武當「玉虛真人」睹狀駭呼道:「這小子要跑,大家一齊上。」
暴雷似的狂呼中,「七老」身形如電,快得如七朵烏雲,貼地飄滾!
場外觀戰諸人也都應聲擁至,潮水般對季靈芷飄縱方向趕來。
季靈芷身在空中,看出無法脫身,不禁心頭一聲長歎。
反向七老陣心中沉身墜下,以無限悲憫的口吻說道:「本人決不法戰,完全是為了你們的毒勢著想。」
「鐵山大師」冷哂道:「何必還來假慈悲.」
「只是想免得七位毀於一旦而已……」
「我等豈是貪生之輩,即算中毒將死,也要在死前將你誅滅。」
「這樣說,諸位是不惜任何代價?」
「如有所惜,豈能七人一齊來對付你。」
「諸位也不考慮『五魔』從此獨霸天下,為武林帶來末日?」
「玉虛真人」吼道:「給武林帶來末日的是你,先解決你,再談其他。」
「對!」
「對!」
「先殺季靈芷!」
「殺!」
「殺!」場外觀戰高手暴雷似的狂吼相應!
掩沒了「無影大鵬」一人狂呼制止之聲。
「七老」滿面殺機,表情決絕之極,猛運功以備最後一拚。
僅有「無識」與「無念」兩大師,站立內外兩層包圍的中間,皺眉不語,他兩人內心明知硬拚無益,雖經掌門師兄「無燈大師」叫他們退下,但也只能暫不出手,若要公然表示態度,卻還下不了決心。
季靈芷在這生死一發,關係整個武林命運的關頭,心中思潮翻湧:「走是不容易,打又打不得,我該怎樣應付才好……」
陡地——俊目中靈光連閃,猛然一計上心:「惟有下手制住『七老』是惟一的辦法,但希望圈外諸人不來搗亂,如數十人齊上,武林空前浩劫難免……」
心念中,故意面色一整,喝道:「諸位既打算一齊出手,季某何懼!但是——」
「怎麼樣?」
「本人要先發招了。」
了字剛剛出口,身如鬼魅般逕對「無燈大師射去。左掌一圈,幻得對方雙臂齊揚,右指突地進出數尺長白色氣柱,直朝對方眉鼻間劃下。
「無燈大師」被他這「伽藍十二手」奇絕招式驚住,硬生生抽身猛退,同時將一雙大袖貫足真力,如鐵板般護面一格!
「嘩!」的裂帛之聲,刺入耳膜。
對方兩隻袍袖立化為空中蝴蝶,迎風捲飛!身形更已踉蹌閃出兩丈有奇!
季靈芷仍是去勢如電,猛追過去。
「六老」面色立刻慘變,既擔心「無燈」的安危,又怕對頭穿隙逃走。
立聞衣襟風聲嘶嘶,六人分隊不同的方位搶來。
哪知季靈芷突然硬剎去勢,身形急拗轉來,照定道家三真人,雙掌如劍直戮,雙方都以快到極點的速度對射中,更是快得不可思議。
三真人突見雙掌對面搶來,身前大穴全在對方籠罩之下。駭極中六掌齊翻,「三清一氣」真力隨招發出,但在時間上已然稍慢了一點,被對方制住先機。
只見季靈芷雙掌勁光,如利刃穿入掌風中,「吱吱!」磨擦異聲狂作。身形更繞出無法描寫的曲線,從三人身隙間,如幽靈般閃過。
兩聲悶哼起處,「處智」、「藏妙」二真人身形突滯。
「氣海穴」上已被對方指力刮中,一身內力竟然無法催運。
季靈芷兩招得力,更不遲疑,俊目餘光瞥見四條人影齊向他身旁趕來,已然將方向速度,估計準確,假意身形向左作勢,馬上奇快的右飄,對著「鐵山大師」、「悟禪大師」兩人攻擊。
兩位佛家高手腳下不停,掌影如山,勁波如飆捲到!
季靈芷一見對方門戶封得極為嚴密,又不願以真力硬拚,耳中聽得身後風聲獵獵,「黃衫老者」與「無燈大師」
業已欺近,掌風勁力觸及背上衣袍,他竟突然身形暴移八尺,對方四人掌下立時失去對象!
「四老」身法俱是奇快無比,若不收留,勢必自相殘殺,於是各自猛將真力收斂,季靈芷就趁他們這一滯,「伽藍十二手」連出四招,招招奇奧,分從意想不到的角度,電戳四人生死大穴。
駭得「四老」各展絕學封架,饒是這樣,「悟禪」大師、「鐵山大師」的「期門」穴,還是被他奇奧掌式掠膚而過,立感真氣一挫,身法遲滯。
「黃衫老者」與「無燈大師」忙發一排綿密的掌影,盡力封架——季靈芷卻腳下一頓,身形倒翻而走,那美妙半弧逕指道家三老。
三位真人有了一次教訓,豈能大意?瞬地人影暴分,各隔一丈距離,雙掌翻飛中,使盡本門奧秘招法阻攔,而且引身移退,與他保持相當距離。
就在這一瞬,「黃衫老者」與「無燈大師」已將另二人人道拍活,翻身圍來。
「玉虛真人」一聲清嘯,急道:「此子猖獗得很,咱們不必客氣……」
「黃衫老者」應聲答道:「先阻他的去路,相機下手好啦!」
「七老」這一下約好打法,立見人影飄閃,分按七方圍定!
季靈芷向東,圈子跟著東移。
季靈芷向西,圈子跟著西走。
立刻變成拉鋸的形式!
再說場外觀戰諸人,對剛才這種空前未見的陣仗,看得目瞪口呆,忘其所以。如今「七老」穩住陣腳,反而一擁而上,起了助拳之意。
季靈芷身在陣心,不禁劍眉一皺,但卻無法可施,正為難中,瞥見「無影大鵬愈志謹」雙臂一攔,冷森森喝道:.「你們想是要去送『正門七老』的老命!」
眾人被此話說得一怔,「無影大鵬」緊接道:「季靈芷若下毒手,早已有人橫屍當地,也虧諸位都是武林頂尖人物,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未免可笑。」
一言點破夢中人,便有半數人暗中省悟點頭。
但人群中另有人喝道:「我們不相信他又怎麼樣?」
「事實必可證明!」
「證明什麼?」
「季靈芷決無傷人逃走之心!」
「廢話!」怒叱聲中,一條人影疾縱而出,正是「神拳鄭泰」,捏著一雙鐵拳,就有硬闖之。
「無影大鵬」輕功卓絕,拳掌也是一流,見狀立刻飄身截住對方去勢,喝道:「鄭兄不可莽闖……」
「神拳鄭泰」一聲雷吼,拳勢遙發真勁隔著丈餘空間,呼呼湧來,其勢雄猛無比,『無影大鵬」單掌斜劈,身形斜走,險堪堪避過這招。
「神拳鄭泰」竟然右掌又起。
但——斜刺地,一股無窮勁力掌風匝地刮來,正好將拳勁消於無形,「神拳鄭泰」駭極中,立聞兩個蒼勁無比的口音,低沉叱道:「施主住手。」
抬頭一看,竟是衡山「無識」、「無念」兩位大師,只驚得下意識連退兩步,駭然道:「大師居然幫起對頭來……?」
「無念大師」莊嚴的答道:「老衲豈能幫助敵人?但如今敵我未明,不可亂動,施主的好意,老衲等心領了!」
「神拳鄭泰」不服「無影大鵬」,但對衡山這兩位不敢不服。因兩大師極少露面江湖。聽說武功之高與掌門「無燈」不相上下,實在惹不起。無奈中,只好說道:「要是『七老』失手,季靈芷跑了該怎麼辦?」
「如果『七老』有所死傷,對方逃走的話,老衲等也饒他不得,現在請大家遠退數丈,以免無謂糾紛。」
二人說畢,分向「無影大鵬」身旁一站,氣象沉著莊嚴之極。
大家這才紛然後退到原來的位置,凝眸觀戰——再說季靈芷身形飄忽中,心頭也是閃電似的尋思主意。
「七老」中毒後功力雖增,但因藥量不多,僅增到三四成光景,而且力道發出時成為波浪形狀,一波強一波弱有欠平穩,我只要避強乘弱,就可以得手。」
可是——他們對我『伽藍十二手』存有戒心,隔得遠遠的不好出招……
「有了!惟有製造一個機會,讓他們逼近攻我!」
心念中,身形以看不清的快法,如旋風般直對「黃衫老者」、「無燈」、「悟禪」、「鐵山」那邊射去,雙臂更是連劃帶圈,招式勁道都是凌厲已極。
「四老」何等功力,一眼看出對方已采硬的打法,立刻齊向中間射來——「無燈」、「鐵山」兩位居先行出手,「轟」然雙方勁力相撞,二老震退增步,季靈芷也是身形一滯,「悟禪大師」
的「南無勁力」硬補一拳,只見季靈芷斜斜離地縱起!
「黃衫老者」就是要等這個機會『禪影奇功』乘虛而入,口中一聲暴喝:「著!」
又是「轟」的一記憑空爆震,只見季靈芷如一片落葉,震得連翻飄出五六丈遠,腳尖猛墜,將要碰到地面的時候,膝蓋一軟,幾乎蹬坐地上。
道家三真人不由喜上眉梢,身形如蒼鷹捕兔,凌空撲來,指掌所指之處,遙向著季靈芷全身要穴,眼見無法逸出——「黃衫老者」等四人也已如飛趕至。
季靈芷身軀半彎,似對「七老」的進攻無力應付,但就在這道家三真人掌式離身四尺勁風如潮的當兒,他身上忽然進出一層濛濛白氣,硬實有如鐵壁銅牆,對方掌風完全繞身而過,竟自傷他不得。
而抬頭處,俊目中寒芒如兩道光柱,暴漲數寸,全無受傷的模樣,三真人心知不妙,但已收招不及,立將六掌化為「擒」「拿」「點」「戳」,硬取穴道關節。
季靈芷雙臂搶圈得奇快無比,「伽藍十二式」絕招迭出。
將對方三人纏住,「黃衫老者」等才中計,但只有拚力相救的份兒。
立見八條快得看不清的人影,如走馬燈般疾旋,就在方圓三丈之內翻滾。
季靈芷將『秘魔神掌」與「伽藍手法」交互使出,招法之奇奧,連「七老」這等高人,也無從捉摸,只見他在「七老」重圍中,身形如星丸跳躑,時而如箭直上,時而繞身疾轉,竟將「伽藍泰」與神像過招時,凌空飛躍過招的身手使得淋漓盡致。
這種武功不僅是前所未見,對季靈芷而言,也是初次有此機會顯露!
場外一千高手全看呆了。」
「七老」也發覺了出招時勁道不夠平穩,給對方不少機會,個個心中焦躁,因此更給對方增加機會。
季靈芷見良機在前,豈能放過,心中似電光石火的速度,算準各人方位速度,趁著「七老」一招貼身近攻的關頭,突將左掌五指叉開,勁芒暴出丈大力波,直對幾位大師身前推去!對方自然猛發真力相迎,季靈芷更乘對方強勁力波過去,勁道較弱的瞬間,右手幻出無數條指影,從左掌勁牆中,如靈蛇發閃般劃出——「無燈大師」首當其中,商曲穴上一麻,身形蹌退丈餘,仰面倒下!
「悟禪」、「鐵山」、「分水」,「期門」二穴各中一指,歪出數步坐地不起。
「黃衫老者」百忙中,一掌劈出!季靈芷左掌硬封,乘對方身形稍停,右指沿臂繞上,點中對方「井肩」,立僕當地。
「玉虛」、「處智」、「藏妙」,駭怒交作,面容扭曲如鬼,瘋狂搶攻一氣,季靈芷絲毫不動聲色,右手進出裂石碎碑的掌勁,切入對方真勁團中,左手「天龍九式」的奇招又出,一陣掌指互擊下,三位真人先後被他掌根擦中要穴,身形一陣踉蹌先後倒地。
場中僅季靈芷一人挺胸肅立,胸頭起伏不已!
場外高手駭得呆若木雞。
惟有無「無念」、「無識」兩大師,俯身細察掌門,「無燈大師」的傷勢。
驀地,兩人緩緩轉過頭來,四道精光畢露的眼光,直向季靈芷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