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神鏡預言 文 / 秋夢痕
    隨即左手一探,拔出了異光濛濛的「青霓劍」來。左削右挑,以十二成功力,直向對方猛攻過去。 
    那中年美劍客一看「青霓劍」,更如火上澆油,馬上震怒如雷的喝道:「原來你是盜劍小賊,怪不得要害『清璇道長』!」 
    話聲中,奇奧的身形隨之一旋,岳天雷雙劍立劾戳了一個空,還來不及變招,對方一式「劃地削天」,反從他的右側攻入。 
    岳天雷見對方的身形旋處,到處幻影重重,好像有三四個人圍著他打轉一般,立刻使出「孤鳳振翎」,用劍幢護佐身軀,然後跟著他身後的氣流,以「雲流千里」的輕功,窮追猛打,並且心中暗忖道:「這人既不知道『清璇』托劍的事情,偏對此劍大感驚異,雖然口口聲聲說我害了道長,其實更證明他是『武皇』,在此弄鬼。」 
    至於那中年劍客也在心內沉吟道:「這姓岳的身手功力都不錯,不用絕招必然多耗時間。」 
    心念中,身形猛然停住,正好將背部露了出來。 
    岳天雷如響斯應,附背趕來,雙劍一上一下,分刺「靈台」、「督脈」。 
    就在劍光映到對方身際的時候。 
    中年美劍客,突然長劍倒捲而出,一式「神龍振尾」,架住他右手青鋒,再一劍「飛霜斷魄」,劃中他左手劍脊,身形順著力道,驀地旋到外門,左手「轟!轟!」暴出,竟然連劈威猛絕倫的兩掌! 
    第一掌,猶如五雷天火,熱浪灼人。 
    第二掌,更迸出十道紅白相間的光芒,眩人心目。 
    這兩掌前後相推,真如天崩地裂一般,岳天雷忙將「青霓劍」硬劃過來,並將全身勁道向後一吸。 
    可是已經慢了。 
    只見他身軀向左一歪,蹌出丈五有餘。 
    喉嗓中「哇!」的一聲,噴出滿胸的熱血。 
    熱血激動了他傲骨嶙峋的天性,在這生死立判的關頭,他不但不走,而且冷森森的扭轉虎軀,把手中雙劍,十字形的交叉一搭。 
    那雙怨毒至極的眼神,更一眨不眨的盯牢對方。 
    中年美劍客面色寒似秋霖,手中劍戟指他的咽喉,左掌駢立如刀,一步步向他身前逼近。 
    夜,是那樣沉寂淒清,彷彿籠罩在死神的黑幕之下。 
    除了兩人的輕微吸氣聲外,只有樹葉兒迎風沙響,震人心弦。 
    而他們的距離,卻在沉寂中,由兩丈縮成一丈,由一丈縮成五尺,誰也不肯搶先發招,發招時必有一人陳屍當地。 
    驀地裡——一個惶急的足音,沿地疾飄,轉眼間來到數十丈外。 
    但他兩人相隔一劍之地,誰也不敢轉頭去瞧,卻見一枝金光閃耀的旱煙袋,在月光下電射而來,「啪噠」一聲,奇準的落在他們前面。 
    他兩個,都奇快的用目一掃,幾乎同時的驚叫出聲道:「西門先生來了!」 
    可是岳天雷的聲音是充滿懷疑。 
    而對方卻是無比的悲痛。 
    雙雙轉驗看時,「西門石」肩上抗著僵硬的「清璇」,鼻息咻咻的趕到兩人中間,搖頭不已道:「果然是你們兩位,怎麼又打起來了?」 
    岳天雷大惑不解道:「他不是武皇?」 
    「什麼武帝武皇,他就是排幫幫主『湘江王言家驥』!」 
    「哦!」 
    岳天雷駭然的退了半步。 
    「西門先生」更對「湘江王」說道:「幫主難道不知他是岳——」 
    「我知道他是岳天雷。」 
    「那又何必動手?」 
    「為什麼我不該動手?」 
    「他救過令兄『資江王』等九條性命。」 
    「哦——!可是他乃『武皇』手下,又盜了武當寶劍………。」 
    「大幫主,你簡直不明白!」 
    「那麼你詳細講一講。」 
    「還要我講?」 
    「你幾時講過?」 
    「西門先生」把「清璇道長」的遺體妥為安放當地,皺眉瞪眼的想了一會,抹去臉上的汗珠,頓足自責道:「該死,該死,我原來沒有對你講過!」 
    「本來沒講。」 
    於是「西門石」口若懸河,把岳天雷來龍去脈,講了個一字不漏,「湘江王」頓時消去憤怒之心,說道:「岳步俠,本人誤會。」 
    話聲中,轉面看時,岳天雷正俯身查看「清璇道長」的傷痕,眼中熱淚盈眶,對「湘江王」的話根本沒有聽見。 
    「湘江王」連忙走了過去,重新施禮道:「岳少俠救了家兄和排客,本人謹致謝意。」 
    岳天雷怔怔的還了一禮,悲憤的問道:「道長怎麼會死?」 
    「西門先生」上前答道:「我背他走了一天,已絕全身僵硬,嚥了最後的一口氣。」 
    「那言幫主……怎麼怪我……。」 
    「道長斷氣之後,我倒非常的為難,幸虧遇上了言幫主,他們排幫有種『趕屍』的功夫,不但行動如飛,而且能保屍體不爛,因此我急忙請他作法,忙得連你的事情都來不及說清楚……。」 
    岳天雷聽了這話,還是不大明白,眼神直向「湘江王」看去,似乎是種沉默的質問。 
    「湘江王」立予補充道:「敝排幫習有『都天大-』的種種奇功。本人當時看那『清璇道長』心頭還有一絲餘溫,可能靈魂尚未出竅,因此用『五雷訣』催他走路,希望早到武當,也許。」 
    「也許能夠起死回生?」 
    「這只是萬一之計,聊盡人事,至於本人剛才的話,完全出乎氣憤,你不必介意。」 
    「既有萬一的希望,那是我連累他了!」岳天雷歎息之下,眼神突然一陰,像片深邃無比的海洋,隱藏著極深的沉痛。 
    「岳少俠不必自責太過,你我都是救人心切,難免各走極端。」 
    「西門先生」更是關切的勸道:「岳老弟,你是生氣勃勃的青年,思想上不要鑽牛角尖,前兩天『莫劍師』被殺,你說是連累了他,如今又說連累『清璇道長』,其實都是命運注定。」 
    他這番婉言勸慰,更觸動了岳天雷的往事前塵,他想起了「莫劍師」,更想起了三師姑「劍仙李叔琴」,二師叔「劍魔侯仲影」,和四師叔而兼義父的「劍怪徐季德」。 
    他們雖然遭遇淒涼,總還是好好活著,但只要被他遇上,卻一個接一個的相繼慘死而亡。 
    這連串的流血慘劇,早在他心靈上刻下重重陰影,如今給別人當面一喝,就像火山般的爆發開來,他越想越沉痛,把滿腹冤仇血債都堆集在「武皇」身上,同時也懷疑自己是否命中注定不祥,以致骨肉分離,親人都橫禍連踵。 
    在他這陣沉吟不語中。 
    「湘江王」與「西門先生」早將「清璇道長」的遺體,重新整理了一遍,雙雙的跌坐地上,討論將來的事情。 
    等到他從沉思中醒來,「西門先生」馬上招呼道:「岳老弟你也歇息一下,剛才的傷勢可有妨礙?」 
    「哦!不要緊,運功一下就會好。」 
    他一面答覆,一面走到兩人身邊坐下,嚴肅的向「湘江王」問道:「請教幫主,你們真的相信命運或者是靈魂之說嗎?」 
    「呃——,代代相傳,都是這樣講法,而且本幫很多法術,全都奇驗無比,決非欺人之談。 
    「可否舉幾個例子。」 
    「拿剛才我的招法來講,就有三個證據。」 
    「啊,武功中也有這一套?」 
    「不錯!你是否記得我的身形幻影,能夠變出幾個人來?」 
    「有的!我兩劍都不曾刺中。」 
    「這叫做『障神移位』,是利用精神力量,使對方以假為真,比一般武林的『移形換位』另具奇特之處。」 
    「請問第二個證據。」 
    「先前『清璇道長』的行動如飛,完全是我用『五雷訣』使他不倒,到你發掌迫攻,逼我左手訣勢鬆開的時候,雖則相隔很遠,我卻知道他必然倒地。不信的話,你問問『西門先生』,看他怎麼說。」 
    「西門先生」連連點頭道:「一點不假,我在前面探路先行,猛然間發現道長倒地,要不然,也不至於回頭趕來。」 
    岳天雷心神一震,再問道:「那麼,第三個證據是什麼?」 
    「我剛才的掌勢,有沒有五雷霹靂。火熱難當的情形。」 
    「這也有的。」 
    「此乃本幫的『雷火掌』,不僅可以傷人,還有辟邪鎮妖之力。」 
    「可是你第二次連發兩掌,後面一掌卻又大不相同?」 
    「少俠眼力不錯,那不是本幫的武功。」 
    「屬於那派?」 
    「天龍派。」 
    「原來是『武帝季靈芷』的絕招!」 
    「對!那叫『秘魔神掌』,它與那三記劍招,都是武帝所傳,他恩師『天龍聖僧』所創,可惜我練得不成氣候。辜負了這種佛魔合參的絕世奇功!」 
    岳天雷對這一掌三劍。深感驚奇,立刻問了招法名稱,更將身形手法深映腦海。臨了還把那「佛魔合參」四字,反覆的念了幾遍。 
    「湘江王」看他的神色。曉得他心地純直,不容易接受玄虛的理論,立刻補充道:「佛魔本來可以合參,因此人鬼之間,不過是生死不同而已,換句話說就是肉體和靈魂,靈魂附於肉體即為生,靈魂離開人體就是死,至於生死,都由命運決定。」 
    岳天雷又道:「這樣說,靈魂和命運都是可信的了。」 
    「不信則無,信之則有。至誠所至,能夠心靈遠及千里,預測未來。」 
    岳天雷還來不及提出問題,「西門先生」已然搶先附和道:「說的是!排幫圓光術天下聞名,找物尋人,百試百驗。」 
    西門先生正色道-「在我默禱之後便有人物出現,但如果是找人的話,必須報出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岳天雷本來頗懷希望,聽到這句話,立刻怔了一下。 
    因為他想從銅鏡中看到的是——生身父母,血海仇人,以及義姐「魚劍琴」,但他卻不知道父母、義姐的生辰八字。 
    至於仇人,更連姓名都不曉得。 
    於是,他暗中歎息一聲,默默的把銅鏡遞還「湘江王」。 
    「湘江王」見他忽然改變主意,不禁訝然問道:「岳少俠不想問了?」 
    「我不清楚他們的生辰八字。」 
    「西門先生」也看出他失望的神色,忙道:「言幫主的圓光術可算天下一人,錯過機會未免太可惜,我看……你就問問未來的事情好啦。」 
    岳天雷想了一想,對「湘江王」問道:「在下如問將來的事,是否有效?」 
    「當然有效,不過鏡中幻影,可能目前無法瞭解,但將來必有奇驗。」 
    「那麼,在下就這樣問。」 
    「好。」 
    湘江王答應之中,卻將銅鏡遞給「西門先生」道:「問本身的事,不能由自己看,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有成見,容易誤會,譬如說,我現在要找『武帝』,也不能用這個辦法,現在請『西門先生』代勞,你我兩人誠心默禱。」 
    說完之後,三個人同時虔敬的默念起來。 
    岳天雷閉目瞑思,腦海中浮起「鐵面人」「無鼻人」和「武皇」一黨的影子,因為親人既問不出來,追尋仇家就是他心裡最大的願望。 
    「湘江王」卻眼神半閉,手捏訣勢,口中唸唸有詞。 
    「西門先生」兩隻精光畢露的眸子,更瞪得銅鈴一樣,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鏡面。 
    就這樣沉默的過了盞茶時分。 
    「西門」忽然驚噫一聲,道:「我看見了!」 
    岳天雷激動的問道:「前輩看到什麼?」 
    「一個蒙面人……長劍指天,腳踏無數屍骨……他的氣派睥睨萬物,狂傲到了極點………。」 
    岳天雷心神一震,忖道:「想必這就是自稱『武皇』的兇手!」 
    沉思中,脫口問道:「他有沒有鼻子?」 
    「蒙著臉怎麼看得見………!」 
    「西門先生」回答之間,突然雙眉一軒道:「又出現了一個!」 
    「又一個?」 
    「這是一壑深山……古洞,蒙面人的面巾突然飄落………。」 
    「怎麼樣?」 
    「他……他真沒有鼻子!」 
    「西門先生」激動的驚叫出聲,岳天雷更如雪水淋頭,全身一陣塞頓道:「仔細看看他的臉!」 
    「他的鼻子連根削掉,只剩下一個怕人的大洞,他的相貌——,糟!他俯身倒下,死了。」 
    「該死!」 
    岳天雷狂怒不已,下意識的暴吼出聲。 
    「西門先生」立見鏡內紅光迸射,化為一片流濺的血漬,忍不住咋舌皺眉道:「別吼!這一吼把旁邊另一個影子衝散啦!」 
    岳天雷猛地驚醒過來,忙不迭的問道:「難道沒有了!」 
    「西門先生」定神再看,只見鏡面如雲霾如潮,忽明忽暗,等了片刻工夫,重又眼神一亮道:「來了,來了,還是他………」 
    「誰?」 
    「劍指天空的蒙面人。」 
    「哦!他沒死?」 
    「而且一個……兩個……出現了一大群,都是蒙面持劍,環繞在他的身邊,好像群魔亂舞一般……。」 
    「然後——?」 
    「遠遠飄來一人,手持雙劍,其快如風,他單身射入——不,後面又趕來很多高手……雙方展開了一場惡鬥……劍氣仲霄,血流遍地………,呀!倒了幾個……又倒了幾個……。」 
    那銅鏡中幻象百出,光怪陸離,把「西門先生」看得眼花繚亂,無法用言語來描寫,可是從他臉上驚駭不定的表情,陣陣顫戰的雙手,也可以猜到必是慘烈至極。 
    岳天雷連大氣都不敢喘e直等對方心神平定下來,才輕聲問道:「結果怎麼樣?」 
    「結果是一片血海,浮沉著無數死屍……。」 
    「有沒有鐵面人?」 
    「還不知道……,現在……有五具屍體漂擱岸邊,呀——果然都戴著鐵面具!」 
    「這是叛徒的報應!」 
    「奇怪!」 
    「奇怪什麼?」 
    「幾個人跪拜痛哭,哭得十分悲慼!」 
    「誰會哭他們?」 
    「看樣子是五大門派的人物。」 
    岳天雷一頭玄霧,也跟著叫了一聲「奇怪」,虎目中又見對方神情凜然的盯視銅鏡e直駭得鬚髮皆張,面無人色,看了一陣之後,更將銅鏡向懷中一抱,顯然的,他是看到了不忍目睹的慘象! 
    岳天雷忍耐不住,抓著對方還在抖動的手腕,道:「西門先生,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沒……沒什麼?」 
    「那怎麼不敢說!」 
    「這個。」 
    「先生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麼不祥的事,我都不怕!」 
    「西門先生」無法再推,只得囁嚅答道:「我看到原始森林中有一座大樹蓋的……宮殿……,上面刻著四個大字,寫的是………。」 
    「是不是『-山神殿』!」 
    「西門先生」頓時驚疑至極的反問道:「對是對!但銅鏡在我手裡捧著,你怎麼看得見?」 
    岳天雷忙道:「我只是一種猜測而已!」 
    「不可能吧!看樣子,這地方你很熟悉。」 
    「別管那些,請你繼續講下去!」 
    「-山神殿附近有座高峰,峰腰有座石窟……。」 
    「窩裡怎麼樣?」 
    「盤坐著一位美少年,他。」說到這裡,「西門先生」的眼光,突向岳天雷臉上連掃幾下,猛將下文嚥住。 
    「他又怎樣?」 
    「西門先生」牙關一咬,故作冷淡的答道:「他沒怎麼樣!」 
    岳天雷那搭住對方手腕的右掌,不自知的用力一捏,急道:「我不相信,前輩非講不可!」 
    「湘江王」這時收了手上訣勢,睜眼勸說道:「岳少俠不要勉強,這銅鏡裡面出現的幻象,都是對你內心所想到的疑問,作一種象徵性的答覆,但不能把所有細節完全表現出來。比方說,兩派人物的血戰,不一定真在一個地方,而是表示這場武林浩劫十分慘烈,如果你主要的對象已經出現,其它的不必考慮太多。」 
    岳天雷暗自忖道-「我想問的是『武皇』,『無鼻人』和『鐵面人』,他們都已絕先後出現,至於『西門先生』最後看到的,大概是與我本身不利的事,只要能夠報仇,何必再擔心自己的結果!」 
    下了這個決心後,他馬上鬆開右手,心境坦然的答道-「幫主說的很對,多承指點,在下萬分感謝。」 
    「西門先生」抬頭看看天色,道:「此刻天將四更,我們該把道長的遺體快些護送去了。」 
    「湘江王」也道:「是不早了,而且我們必需利用黑夜送他,等到了敝幫分堂。再用車馬裝載。」 
    岳天雷對「清璇道長」的事,心內還在抱歉,便極為關切的說道-「在下能否效勞一二——?」 
    「西門先生」道:「這『趕屍』的規矩很多,我剛才都經過『言幫主』畫符唸咒才能參加,何況你還要去『白猿山』,不如分頭辦事的好!」 
    這個意見,可以說是面面俱到,三人全都沒有異議。 
    於是「西門先生」逕將「清璇道長」的遺體扶了起來,直挺挺的依樹而立。 
    「湘江王」隨即轉面過來,對岳天雷囑咐道:「岳少俠,請你把頂心『泥元宮』掩蓋起來,雙手遮著眼睛,如果要看的話,可以從指縫中往外看。」 
    岳天雷對於這種奇事,心中總有幾分懷疑,既有機會,當然想要看個明白,於是照著對方的指示,把頭頂蓋住,雙手各留一條細縫,凝視著外界動靜。 
    隨見「湘江王」身形一動,足踏天罡,左手捏起五雷訣印,口中默念著不傳秘語,至於「西門先生」早已縱身林外,以防生人闖入。 
    在這種神秘的氣氛下。 
    「湘江王」踏罡步斗的身形,愈旋愈疾,身後捲起股股氣流,逐漸凝結成五尺來高的旋風,竟在場心豎立擺搖,就像一個淡淡的人影。 
    然後——「湘江王」步法突然-住,口中低喝了一聲:「起!」 
    右手戟指之處,那股搭曳的旋風,如影附形,直往「清璇」的屍體上一貼。 
    真的,「清璇道長」隨風一震! 
    「咚!咚!咚!」前跳三步,身形上下不停的蹦著。 
    「走!」 
    「湘江王」一次低喝之下*對方身軀僵硬的一轉,直朝林外躍去。 
    「西門先生」見狀,顧不得招呼告辭,急忙發步擰身,以電掣風馳的速度,當先開路。 
    「湘江王」作法之中,不能開口,便將右手對岳天雷搖了一搖,隨展「障神移位」的神秘身法,像精靈閃耀般,奇快無倫的趕出林外。 
    岳天雷等到三人俱已離去很遠,才把遮眼的雙手放下。 
    遙見冷月幽光中,遠處山顛三個小小黑點,如流星趕月,魚貫飄浮,先先後後,相繼消失於陰暗的天際。 
    人是都走了。 
    但剛才的神秘氣氛。仍舊籠罩杯中。 
    岳天雷胸頭加壓千斤,沉重的喘了幾口氣,暗中回想道:「湘江王的『圓光術』雖然近乎迷信,可是它對我想到的人,都己先後現出。」 
    『鐵面人』居然共有五個之多,想來就是五大門派失蹤高手無疑。『崑崙』,『峨嵋』本來沒有,不必談他,『武當清璣』我已經碰上,他與『武皇』合手害死『清璇』,叛歸邪門的惡跡完全暴露。 
    『崆峒派』失蹤的是『惟貧道長』。連他師兄弟『惟智』、『惟純』都有點擔心,無疑的不是好人! 
    再從衡山『法宏大師』,親自佩劍出山來看,那失蹤的『法廣』,何嘗不壞! 
    為什麼他們血海中浮屍出來,五大門派的人還會痛哭呢? 
    他們為什麼要哭? 
    有什麼好哭? 
    …………………… 
    再說那一劍指天,足踏屍出的蒙面人,應該是暗指『武皇』。 
    但在『無鼻人』死後,他居然又在鏡中出現! 
    倒底是幻影錯亂?還是真有兩個不同的人? 
    照義父的遺訓來講,那劍上有十字凹痕的兇手,自己削掉了鼻尖,按理應該就是一個。 
    但根據『莫劍師』的說法,劍上有痕的蒙面客,身子決無毛病,這跟鏡中幻象倒是相符,那就證明有兩個不同的人! 
    現在劍上的十字痕已經修好,追兇線索失去一條,『武皇』又沒碰上。『無鼻人』更是不明下落,那這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的啞謎,幾時能夠打破?」 
    岳天雷駭人的銀光猛然一震,又想到「西門先生」不肯說的那一段:「-山神宮……高峰石窟……。這是我生長的地方,我太熟了!」 
    石窟中盤坐著一個美少年……?我沒看過自己的臉,但我父親是當年美男子我也可能像他!尤其『西門先生』看了我幾眼才不敢說,一定是眼……嘴……都像鏡中幻相! 
    美少年,不!就是我自己——後來怎麼樣?會把「西門先生」嚇得臉無人色? 
    不用說,一定死得淒慘! 
    為什麼死得慘? 
    一定是犯上很多殺孽……。」 
    岳天雷心中天人交戰,萬念沸騰,寒芒四射的目稜暴然亂閃,仰天發出一陣淒厲駭人的勁笑道:「嘿!嘿!嘿!嘿! 
    只要報得血仇,管他死得慘不慘! 
    為了要報血仇,管他殺孽不殺孽! 
    我寧可錯殺三千,決不誤放一個! 
    殺! 
    殺! 
    殺——!」 
    血淋淋的家庭奇禍,師門慘劇,和神秘的預言,使他起了血淋淋的殺機! 
    他這時的神態變得駭人至極,已經激動到快失理智的程度,馬上就要邪惡攻心,其結局必然慘遭天譴! 
    可是,岳天雷自己並不知道,隨見嘴層抽搐,眼露凶光,眼看四周樹木,都像是仇人身影。 
    於是雙臂齊振,「刷!刷!」的拔出兩枝劍來,胸頭一股怨毒沖喉,又暴吼出一聲:「殺!」 
    可是——這個聲音,由大而小,由小而無,終至戛然嚥住! 
    他忽然盯視著左手的「青霓劍」,劍上異光像一泓秋水,沖淡了重重殺機,使他心神一定,想起了此劍連死三人,人人都是對他仁至義盡。 
    抬頭處,更見東方朝霞如錦,閃耀著溫暖光明,他在晨曦中,如聞佛法焚香,猛然省悟道:「為了報仇不能不殺,但我發誓不殺無辜,豈能變心……… 
    對!我絕對不傷好人。但壞人半個不赦!」 
    命運雖屬渺茫,因果卻是鐵的事實。 
    岳天雷善念一動,立自邪惡殺機中回頭是岸,沒有變成武林煞星。 
    可是,好人壞人極難分別,也有人故意偽裝,也有人半善半惡,因此他日後遍歷詭譎風雲,其結果之奇,亦屬武林中從來未有,不過這都是後來的事,筆者不敢先作結論! 
    再說他長吸幾口清氣之後*眼中殺機也變為理智的堅強,於是將雙劍重納鞘內,身形由慢而快,再向「白猿山」覓路而去。 
    ※※※※崇山環立,一望青蔥。 
    向正前方數到第三座高嶺,就是形似猿猴的孤峰,看來如在眼前,實際上還有八九十里山路。 
    而且每座山峰之間,還隔有兩處方圓數里的谷地。 
    這時,當面山谷,極為清靜。 
    但樹林中,處處禽鳥驚飛。顯然裡面有人行動,而且為數不少。 
    就在這草木皆兵的疑雲下。 
    那條直達谷底的山徑旁邊,突然射出一枝銀色信箭,凌空飄曳,飛快的墜入林中,隨見人影暴起,急忙的四下埋伏! 
    這些人都黑袍蒙面,全屬「武皇」手下的打扮。 
    當他們各按方位藏好,山頭路上立刻閃出一條英健身影,目芒如電的注定那猿形山峰,口中歡呼道:「看起來,這就是『白猿山』!我總算找到了。」 
    這英健少年,正是端程趕來的岳天雷。 
    他愉快的看了一下路徑,便以輕靈矯捷步伐,逕直的瓢射谷內——無形中走進了對方布好的陷阱! 
    當他順山疾縱,像怪鳥似的撲到谷邊,下意識促使他身形一停,本能的輕按劍柄,訝然忖道-「嗯——這裡怎麼會有生人氣?」 
    虎目更向碧空一掃,仰望四處飛竄的禽鳥道:「林鳥驚飛,顯有人獸出現……。」 
    於是,目稜凜然的四面一搜,倒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但是人在興奮之中,總是心情寬大,毫無猜疑。此時岳天雷便以這份心情,自行寬解道:「此山既有道路,當然會有山民出入,我還是不要分心,快點趕路罷!」 
    隨即悠然雷射而前,一下子衝入山谷中心——立聞一個頗為耳熟的口音,從背後厲聲暴喝道:「岳天雷站住!」 
    這聲指名的斷喝,使他悚然收步轉身。 
    目稜中,早見兩個蒙面怪客,並立五丈開外,手裡的三尺青鋒,映日生輝,猶如兩條冷電! 
    「嘿!原來是『武皇』的走狗!」岳天雷齒縫中冷哂一聲,泰然的向前逼近,並且利用他過人的聽覺和嗅覺,凝神四面搜索。」 
    「來的人很不少!正面兩個功力雖淺,但元兇巨惡也許還沒露面?不如——先把這些解決掉,免得多費手腳!」 
    心念中,他已經走到距對方三丈的地方。 
    兩個蒙面人長劍一指道:「站住!」 
    岳天雷心裡正在計算埋伏者的人數和位置,聞言端然站住,順口問道:「找我何干?」 
    「武皇有諭,叫你。」 
    「叫我?」 
    岳天雷心頭劇震,大感意外! 
    「不錯,叫你跟我們去見他!」 
    「他在那裡?」 
    「到時候你會明白!」 
    「磔!磔!磔!磔!」岳天雷恨怒如焚,迸出一陣殺機如潮的冷笑,直笑得出鳴谷應,響澈雲霄。 
    但兩個蒙面客有恃無恐,居然湊上三步,大聲喝道:「虧你笑得出來,快走!」 
    「本人要先辦一件事。」 
    「什麼事?」 
    岳天雷本著不傷無辜,不赦兇惡的宗旨,冷峻答道:「先替武林中除掉你們這批害馬!」 
    兩個蒙面人驚疑交作,蹬退半步,口中發出一聲驚噫道:「你。」 
    可是話音未落,岳天雷雙臂早已疾翻。催運「乾坤一煞」的內功,施展出獨門自創的「脫手飛劍」! 
    只見驚虹閃電的一道劍光,夾以勁嘯嘶嘶,直插入右手那人胸際! 
    但這一個還未倒地,另一口音頗熟的蒙面客,駭得長劍疾翻,發招先護身軀,同時驚極狂呼道:「你不是——!」 
    但岳天雷比他更快許多,右手一吸早將長劍收回,左手一彈,又射出削鐵如泥的「青霓斷劍」。 
    這一劍更比長劍驚人,尾後拖著尺許青光,直奔對方的「血門商曲」。 
    對方眼看劍芒即將著體,百忙中,一劍橫格過來。 
    那料「嗆啷」一聲,長劍反被創成兩段,那「青霓劍」身夾岳天雷如山真力,居然勁力未衰,斜斜的橫移三寸,正好射入「氣門穴」內。 
    隨聽蒙面人慘-半聲,只落得血箭橫飛,橫屍當地! 
    說時遲,那時快。 
    岳天雷眨眼之下,「脫手飛劍」連斃二人。引得那石後樹梢驚噫連起,人影亂飄。 
    他早就算好邪黨埋伏地力,盛怒中那肯輕放,於是雙劍此發彼收,猛發一輪快射! 
    -那之間,只見:雙劍穿空,寒芒似電,屍體橫飛,血雨如虹。 
    慘-聲,悶哼聲,長劍碎折聲,喝斥聲,…………………… 
    交奏成一首慘不忍聞的死亡樂曲。 
    但在這淒厲聲中。 
    突聽「叮噹」!一記清脆回音——岳天雷右手射出的長劍,竟被彈得高飛六七丈,冷森森的破空翻飛。 
    緊接著,兩道怪鳥騰撲的身形,如彗星暴射,齊向那枝長劍劃去。 
    一個是岳天雷,他用「大鵬展翅」的奇奧身法,要奪回自己兵刃。 
    另一個黑袍蒙面,手提青鋒,若就輕功而言,已知其為對方魁首! 
    只見兩人身形齊朝一點指近,瞬已不過五尺。 
    蒙面客馬上長劍一挽,辛辣無比的向他雙膝斜劃。 
    岳天雷寶劍雖利,可惜只有半節,但仍蒙若無知的向上一挑。 
    就在對方劍尖將及足部之時。 
    他卻及膝一收——「呼!」 
    那劍只差半寸走空,險堪堪的貼足而過。 
    他倒趁機內力一催,上挑的「青霓劍」如磁就鐵,黏住了空中長劍,右掌心勁風暴震,反劈對方「天靈」! 
    駭得對方忙不迭出掌還招,迎頭一格。 
    「蓬!蓬!」兩聲氣團暴震——二人身如殞星墜地,齊齊落在兩丈距離之內! 
    岳天雷忙把長劍掣回手中,擰身上步,便要搶招。 
    但——蒙面人身形剛一落地,隨即雙臂齊振,「嘩喇喇」聲如裂帛的,將一身黑袍面巾,振得如蝴蝶亂飛,寸寸粉碎! 
    其它的人都照樣削下面中和黑袍! 
    這個動作,顯然不像「武皇」手下的作風。 
    岳天雷心頭一震,隨將對方狠盯一眼!! 
    只見此人劍眉朗目,氣度不凡,精明機警的臉上,雖被恨,怒,悔,痛所籠罩,仍不失其凜然正氣。 
    「怪哉!這人不像邪派?」 
    岳天雷心念一動下,對方也是驚駭至極,失聲叫道:「你——不是『武皇』黨羽嗎?」 
    「你們——難道也不是?」 
    「我是『九還門』掌門人!」 
    「九還門!那你的姓名是——?」 
    「無影大鵬俞志謹。」 
    「為什麼假扮邪黨?」 
    「武皇邪黨行蹤詭秘,所以改裝訪尋!」 
    「為何暗算本人?」 
    「我們只叫你跟著走,並沒有暗算。」 
    「目的是——」 
    「想查明你是正是邪。」 
    「經過這場流血,你總該明白了!可是。」 
    「怎麼樣?」 
    「我如何曉得你是『九還門』,而非奸黨冒名頂替!」 
    「磔磔磔磔!」 
    無影大鵬俞志謹仰天慘笑數聲。悲痛莫名道:「本掌門當然有證據給你看。」 
    「什麼證據?」 
    「這一個人你總該記得!」 
    對方馬上斜飄丈餘,手中長劍「刷刷!」連聲,把一具屍體的面中黑袍劃得粉碎,然後冷森森扭頭喝道:「你自己看罷!」 
    岳天雷依言上前幾步,低頭看時,悚然的一個寒噤道:「不錯,我見過他兩次。」 
    「見過就好,他是我的門徒『錢國正』,第一次被你無故削斷長劍,二次在靈官殿被你劈傷………。」 
    「俞掌門不必過份衝動,在下與『武皇』血仇如山,當初削劍,跟你這次改裝,都是同樣目的,可惜令徒堅持成見,一誤再誤。」 
    岳天雷的一番說明,使「無影大鵬」恍然大悟,但仍咬牙恨聲道:「話雖是這麼講,可是你的手段也太毒辣!」 
    他把滿地死者歉然地掃掠一下,答道:「這只怪敵友不明……其實在下也替他們難過。」 
    「慘死這麼多,光是難過就行了嗎?」 
    「俞掌門!假如在下帶著很多人假扮邪黨,半路要你跟著走,你還是下手?還是不下手?」 
    「這個……。」 
    「無影大鵬」無語沉吟,岳天雷更進一步的說道-「你我都是為了除魔衛道,應該以大局為重,否則反為邪黨暗笑……。」 
    「無影大鵬」面色不定,內心一陣掙扎,終於忍痛答道:「為了對付武林公敵,我們暫時息爭,可是本派門人也不能死了就算!」 
    「掌門的意思是。」 
    「等消滅『武皇』之後,你我約期再鬥,憑各人的武功造詣,決定是非。」 
    岳天雷對於武林人的公平約鬥,未便拒絕,只好點頭道:「掌門一定要這樣做,在下不能推辭,對於貴門徒,我再一次表示惋惜。」 
    於是雙方各自收劍退步……。 
    但——十餘丈外的樹梢上,突發一陣陰惻勁笑。 
    其聲如梟鳥夜鳴,陰山鬼哭!使得場中諸人大感驚異。 
    那「無影大鵬」俞志謹,剛剛抬頭仰望。 
    他門下一個弟子,已就近一記飛縱,直朝樹梢飛飄。 
    可是身形剛到一半高度,茂密的樹梢中,忽然彈出一片綠葉,「吧噠!」脆響,竟將那個武功不俗的弟子點翻墜地。 
    這一手「摘葉傷人」,足見來者功力駭人! 
    「無影大鵬」馬上長劍一抽,意欲飛身搶救。 
    「俞大掌門別動!」 
    對方陰柔至極的低喝道:「貴門徒並未受傷,不信的話,他馬上起來了。」 
    「無影大鵬」身形一頓,果見那弟子一記翻身,好端端的站直身形,於是反唇喝問道:「你是那個?」 
    「不必管我是那個,反正是好意相助。」 
    「好意相助?」 
    「我特來揭露岳天雷的陰謀。」 
    「哦!」 
    無形大鵬愕然扭頭,回掃了岳天雷一眼。那隱身怪客馬上接言道:「他真是『武皇』的手下,俞掌門不要輕易放他走了!」 
    「無影大鵬」疑信參半的問道:「尊駕行動如此鬼祟,我怎能相信你?」 
    那人冷靜至極,一字一頓答道:「凡是『武皇』手下,都有一片金質小牌,你不信的話,可以搜他身上。」 
    岳天雷一旁聽他兩人交談,聞言頓時心頭一凜,暗自驚訝道:「我藏有『黑夜遊魂』那片金牌,他怎麼會曉得……?」 
    心念中,已見「無影大鵬」滿面狂怒,轉身狠盯著他,於是連忙加以解釋:「俞掌門,金牌是有,是我從『白骨魔君』徒弟身上搜來的。」 
    「早先為何不提?」 
    「在下沒有提起的必要……。」 
    「桀!桀!」 
    那樹梢兩聲勁笑,從中打岔道:「岳天雷,算你小子鬼聰明,認出了『九還門』的身份,還會故意下手,殺了這多無用之輩,偏偏有這種窩囊掌門人,不能爭氣報仇……。」 
    說到這裡,「無影大鵬」已氣得雙眼冒火,又對樹梢掃了一眼。 
    「哈!掌門人不要對我瞪眼,貴門的聲譽,我絲毫不感興趣,但他乃『武皇』一黨,絕對不能輕饒,你要是害怕嘛——那就這麼辦罷。」 
    「無影大鵬」怒極狂吼道:「怎麼辦?」 
    「你帶著門徒快走,讓我來拿這小子!」 
    「胡說!」 
    「如果有種出手,在下也願意幫忙,免得你橫屍劍下。」 
    「滾——!」 
    「無影大鵬」氣得目眥盡裂,形似瘋癲,長劍幻光一劃,逕朝岳天雷就扎。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閃,凌空一拔五丈。 
    勁箭般越過對方頭上,逕向那大樹梢頂撲去! 
    「喲!你又想殺人滅口,我可不像『九還門』好欺負………。」 
    隱身怪客,竟然火上加油,再補一句。 
    岳天雷恨透他再三挑撥,只氣得五內如焚,眼看離樹不過兩丈,但身後冷風嘶嘶,「無影大鵬」的劍氣,已然在他背心上翻飛疾閃! 
    他明知對方也以輕功佳妙,致有「無影大鵬」之稱,頓時暗叫了一聲:「來的好!」 
    顧不得發招傷人,忙不迭右手一探,雙腿齊縮,長劍無聲的往後一撩……:「呼!呼!」兩聲劍風勁嘯。居然不曾格住對方劍身,駭得左掌疾迸一股真元,硬把身形提高兩尺,才險堪堪讓過對方的長劍。 
    只見空中兩道奇奧身形,一似巨鷹盤旋,把怔立地上的「九還門」人,只看得目定神呆,歎為觀止。 
    再說岳天雷一劍失利,忙將蜂腰疾折,橫向疾飄,但「無影大鵬」卻似幽靈附體般猛追而來,手中劍一發三招,分刺他「命門」「志堂」等穴。 
    這一手出人意表的奇招,真把岳天雷駭出一身冷汗,他那慣用的「大鵬展翅恨天低」,雖也奧妙無倫,但只能擋住一劍。 
    就在生死立分之際,心靈上突然現出一線光明,竟似鬼使神差般側肩一招。 
    「叮!叮!叮!」 
    不僅擋住對方三記快招,更妙到顛毫的多刺一劍,直逼得「無影大鵬」身形疾墜,忙不迭的落回地上。 
    岳天雷騰空之力已衰,也向對方身前一落,忙道:「快停手口不要中了奸計。」 
    「廢話,替我徒弟償命罷!」 
    對方惡狠狠又是一輪猛攻。 
    岳天雷明知解說不開,使出「孤鳳振翎」,將對方劍勢一一彈回,身形如一葉羽毛,浮雲飄蕩似的回漩不已,心中卻盤算道:「九還掌門人卻是無辜,決不能再有傷損,可恨的是那從中挑撥的混蛋,怎麼才能找他算賬……。」 
    轉念間,又見「無影大鵬」目稜迸血的叱道-「岳小子,你再不棄劍認罪,莫怪本掌門再叫幫手!」 
    「哦!你有幫手?」 
    「青城派已與本門聯手,你該曉得『天樂道長』的厲害!」 
    「他也來了不成?」 
    「就在附近!」 
    岳天雷立刻暗叫一聲:「糟糕!『無影大鵬』已夠麻煩,再加上『青城』掌門那就更費周折,而且老跟他們纏,這暗中挑撥的傢伙,必然來個趁火打劫,更中仇人的毒計! 
    惟一的辦法只有——速戰速決!但創劍的絕招怕他聽門人講過。挑他的劍,又必須出其不意,一發-中………。」 
    幾個念頭,在他心中一掠而過。頓想起剛才凌空反手,一劍四招的事情,那一下,是照「天龍聖僧」遺下的「神龍振尾」改成的,何不將其它兩招同樣一試! 
    於是,手中劍勢驟變,轉守為攻。 
    將「飛霜斷魄」,「劃地削天」二式,融和於本門招法之中,果然威猛絕倫,逼得對方連返三個大步,駭得手法一緩。 
    岳天雷就趁他手法略慢,「挑星摘月」快似旋風,「呼呼!」一陣快絞。 
    「當。」 
    「無影大鵬」撒手失劍,怔立當地。岳天雷劍尖寒電如潮,正指在他咽喉之下,不要過自己解救不來,連一群有心上前的弟子,也只能瞪眼看著,於是牙關一咬,恨聲說道-「你既然勝了,要殺就殺……。」 
    岳天雷倒以冷靜無比的語氣,坦然答道:「俞掌門,我對正派人物決不傷害,只希望你接受一點忠告。」 
    「嗯。」 
    「今日之事,到此告一段落,不必扯上『青城派』,等將來的決鬥,你再邀他們不遲。」 
    「真的?」 
    「當然是真,不要說只邀『青城』一派,再多我也接下。」 
    「無影大鵬」內心雖是羞惱,也不能不為這種光明的態度所折服,連喘幾口長氣後,激動答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岳天雷馬上收劍入鞘,眼光再向樹梢一掃——「奇怪!怎麼毫無動靜? 
    那傢伙沒有趁火打劫,已算意外,半途溜開更加不合情理?」 
    可是他不願碰上「青城」人物,再惹無謂糾紛。這念頭一閃即收,逕自疾轉身形,朝著「白猿山」電掣而去。 
    盞茶時分,岳天雷已到第二座峰頭。 
    往後回顧,「無影大鵬」一干人已在視線之外。 
    不由得劍眉一揚,如釋重負的想道:「幸虧我參悟了『天龍』老前輩三武劍招,才不流血的解決一場紛擾,看起來師姑教我觀摩各派,自創招法的話,真是太寶貴了……。」 
    他一面思忖,一面飄行。 
    向前瞻望,「白猿山」的距離又縮短了一半,再過一座山谷,也就到了。 
    於是緊趕幾步,來到下坡的地方。 
    眼光如鷹的往下一瞧,頓又疑雲大起,心神狂顫! 
    原來谷中人影劇閃,劍氣彌空。 
    一位蒼須飄拂的道長與一灰袍怪客,正以看不清的快法,狠狠惡鬥,那道長劍法凌厲無儔,招招都是煞手。加上左手指掌互變,幻影重重,那勁風捲起的灰砂,連岳天雷隔著甚遠,也能清楚的看見。 
    至於那灰袍怪客,功力之詭異尤屬駭人,遠處看來,竟然不用兵刃,光憑一雙長得出奇的袍袖,對付對方鋒利長劍。 
    只見他長袖掃處,廑霧如潮,其身形之飄忽迴旋,更勝幽靈鬼魅! 
    岳天雷一看之下,頓時心中凜然忖道:「使劍的莫非青城掌門……那灰袍怪客又是誰呢?」 
    他這裡身形一頓,兀立山道之上,那灰袍人身形疾旋之中,也發現了他的蹤跡,隨即步法一慢,似是對道長說了幾句話,更突然的掉頭飄走,向著岳天雷面前電射! 
    「這是什麼意思——?」 
    他駭然微怔,心中浮上一團疑問,下意識的連忙疾縱而前。 
    對方更將袍袖連揮,朝他高聲叫道:「岳天雷,你怎麼這時候才來!這『天樂老道』可交給你了。」 
    雙方的身法,俱是奇快無比,何況對面而來。轉眼之間,相隔不過數十餘丈。 
    但灰袍怪客話音剛完,馬上身形暴移,竟對著谷底叢林,一頭竄入,正好讓出路來,使暴怒如雷附身窮追的「天樂道長」,剛好撲向岳天雷前面。 
    老道長此時氣得臉色發青,暴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如閃電驚虹,當胸就是一招——可是,這一劍雖然辛辣奇奧,又狠又準,但人影幻旋之下,竟然剌了個空。 
    岳天雷凌空劃出美妙半弧,早已釘著灰袍怪客趕去。 
    這一來,把個「天樂道長」弄得滿頭玄霧,驚疑不已的忖道:「他兩個聯手夾攻,十有九勝,為什麼不那樣做呢………? 
    說不定另有鬼計,我倒不能亂趕。反正岳天雷的身份已明,不如先找『無影大鵬』,再作計較!」 
    …………………… 
    再說岳天雷聽到灰袍怪客開口說話,已然認出此人便是前面谷中,隱身挑撥的那一個,頓時狂怒不已,瓢身窮追,來不及再理「天樂道長」。 
    尤其這一路趕來,更嗅到對方遺下的氣味,這股味道雖然很淡,但卻印象深刻,立刻挑動了他的記憶! 
    樹密草深,峰迴路轉,眼看追到了「白猿山」下,一處古木參天的幽林。 
    岳天雷身形射入林空,立見樹頂透來的朦朧光線下,灰袍怪客僵僵直立。 
    此人兩腮無肉,面色慘淡,六尺高骨格嶙峋的身栽,顯得森然駭人,尤其是大袖垂地,那雙長逾常人的手臂,竟已超過膝蓋。 
    他一見岳天雷飄入當地,便將內力深湛,冰冷如鬼的眼眸連閃幾下,口中陰笑桀桀的說道:「算你機伶,居然闖過『九還門』『青城派』兩批高手……。」 
    岳天雷不等對方說完,立刻冷哂叱道:「白骨魔君!你這些鬼祟技倆焉能擋住本人!」 
    「哦!」 
    對方駭然驁噫,蹌退半步,道:「你怎麼認識老夫?」 
    「我不但認識你,而且曉得你是『武皇』的手下。」 
    「此外你還曉得什麼?」 
    「你那惡徒『黑夜遊魂』,害死了『滄瀾雙劍』,然後引誘各派弟子與我為難,你本人殘殺了『莫劍師』,打傷本人同伴,且又挑撥『九還門』,煽動『青城派』,真是血腥滿身,罪孽如海………。」 
    「自骨魔君」陰惻一笑,從中打斷道:「老夫還沒替我徒弟算賬,你倒先算起我來了。」 
    「少廢話!有兵刃快拔出來,否則本人可要動手!」 
    「老夫倒沒有動手之意。」 
    「你是願意自決不成?」 
    「休得賣狂,老夫要殺你易於反掌,可是奉命而來,要留活口。」 
    「你奉誰的命令?」 
    「武皇法旨!」 
    「他要你來找我?」 
    「不錯。」 
    岳天雷心頭一震,忖道:「看情形,他說的倒是真話,從他挑撥『九還門』,卻不乘機下手,而且故意阻擋『青城』掌門,直到我戰勝『無影大鵬』後,再行煽動『天樂道長』等事來看,對方真想乘我真力衰竭,再撿便宜。」 
    於是冷然一哂道:「本人正要找他,可是你得先說出他的下落。」 
    「你想問明下落,再來謀害老夫,可沒那麼簡單的事!」 
    「依你之見?」 
    「白骨魔君」怪眼幾轉,朝四面掃視一遍道:「你得先答覆幾個小問題。」 
    「說說看?」 
    「老夫殺死『莫劍師』只有「洞庭仙子」知道,你既然也曉得了,證明你與『一帝四姬』頗有密切關連,對否?」 
    「我跟這五位前輩素無關連,而且你為什麼要殺『莫劍師』,是否出自『武皇』主使?」 
    「白骨魔君」坦然辯道:「性莫的不聽老夫使喚,以致白送殘生,像他那麼個無名小卒,『武皇』焉能計較!」 
    岳天雷見狀頗感失望,因為「莫劍師」如系「武皇」授意所殺,便能證明他是當年修劍之人,偏這老魔口風甚緊!沉吟中又聽對方問道:「你剛才說與『一帝四姬』無關,可是那手凌空反擊的劍法,頗像『武帝』一派的「神龍振尾」,這又怎麼解釋?」 
    岳天雷對於這招的來源不願細說,於是仰天一笑道:「你認為像到什麼程度?」 
    「嗯——,大約四五分。」 
    「那你怎麼斷定出自『武帝』所傳!」 
    「不是他傳的嗎?」 
    白骨魔君疑信參半略一思忖道:「老夫看你招招都怪,難道還是什麼秘傳絕技?」 
    岳天雷更是勁笑如潮,聲似寒冰,道:「算你頗有見識,居然猜著……。」 
    「那麼……這劍法叫何名稱?」 
    「天雷怪劍!」 
    「天!雷!怪!劍?」這句諷刺的話,竟嚇得「白骨魔君」一字一頓,顫危危的倒退了三個大步。 
    「對,正是天雷怪劍,專門用以掃蕩妖氛,清除邪派!」 
    「白骨魔君」驚駭到極點,竟然面色驟變,失神囁嚅道:「這劍法威力絕倫,除了佛門『六道神通』,無法可破………你竟然學會了!難怪你的名字就叫天雷……。」 
    岳天雷也給對方的態度引得心神狂震,暗自訝然道:「奇怪!世上真有這種劍法!聽老魔所言,其中頗含道理……可是這種劍法與『巫山』一派有什麼關係?以致父親用它做我的名字? 
    如果這是師門秘密,世界上會有那些人曉得? 
    父親並未留下遺言,就算曉得也是無從查考! 
    義父「劍怪」,師叔「劍魔」和師姑「劍仙」也沒有對我提起,三位俱已與世長辭,要問也無法問起……。」 
    幾個念頭像電光似的在他心中一閃即收,馬上凜然上前一步,對著「白骨魔君」厲聲追問道-「你這是那裡聽來的,快講!」 
    「武。」 
    白骨魔君忘形之中,衝口說出一個「武」字,但隨即發覺失態,「呃」的硬將下文嚥住,眼神閃閃還想遮掩——岳天雷冷哂如潮的叱道:「原來是『武皇』講的,此外還有什麼?」 
    「還要老夫生擒你前去叩見!」 
    「哦!你倒蠻有把握!」 
    「白骨魔君」走了定神,陰惻答道:「姓岳的!你若以為老夫怕你,那就想錯了,而且若不由我帶路,你縱有通天入地之能,也會當面錯過。」 
    岳天雷心中立將兩重血仇,暗自權衡道-「為了擒賊擒王,只好留他多活一陣,反正找到路線,再殺不晚。」 
    於是朗聲答道-「你就當先帶路罷!」 
    「白骨魔君」惡笑隱隱,上前數步:「這樣去不大方便吧……。」 
    「還有什麼好嚕囌?」 
    老魔趁機又走幾步,伸出長約四尺的手臂,對他一指道:「最好把劍交給老夫代管……」 
    「放屁。」 
    岳天雷怒叱未完,對方一雙長臂突然電閃而出,身形更似鬼魅拘人,以陰殘狠辣的毒招,朝他雙肩「琵琶骨」上就扣! 
    岳天雷雖是機警,也料不到對方會出冷招,立感兩股陰風,當頭罩下,吹得「肩井」,「天軫」汗毛森森,竟然不撤身形,只將肩頭向下一沉——老魔見狀,料定對方插翅難逃,雙臂骨節掙得「咯咯」有聲,臉上更是得意之極。 
    但——岳天雷肩頭沉到半尺,突又-住,連手法也未曾看清,已見劍似出洞靈蛇,夾以萬道寒芒,從老魔兩臂之間,疾震而出。 
    「咯!咯!咯!咯!」 
    一片金鳴玉振,兩打殘荷的暴響中。 
    「白骨魔君」兩隻袍袖立似彩蝶紛飛,滿空迸射,露出了一雙手臂來。 
    岳天雷一招「切金斷玉」,竟未能削斷對方手腕,也是大感驚奇,眼內寒芒疾掃,才看出對方手中握有奇形兵刃——這是一對尺半長,碗口粗細的怪手,五指分張,形如雞爪一般,其質料非鐵非金,但卻既硬且重,連鋒利的長劍也削它不斷。 
    那老魔偷襲未成,且被長劍逼得狼狽不堪,惡性大發之下,狂舞一對幻影百出的「摘心爪」,竟然拚命撲上! 
    這一下,惡鬥展開了! 
    岳天雷氣得雙目通紅,奇快的又拔出「青霓寶劍」。 
    左手是「飛霜斷魄」等精奧奇招,右手是「孤鳳振翎」等本門心法。 
    劍尖指處,勁氣嘶嘶,他那一吸一吐的真力,竟已透出劍外三尺。 
    但「白骨魔君」亦非易與之輩,「摘心爪」十指尖端,也迸射著十道陰寒力道,圈劃之下,陣陣惡臭令人心膩神搖,噁心欲吐。 
    一場惡鬩,轉眼就是百招。 
    「白骨魔君」心事重重,直急得額頭冷汗流滴。 
    他奉命要生擒岳天雷,偏偏對方劍法精奧,又有那時吸時吐,借力還力的怪異內功,至於所謂「天雷怪劍」的絕著,大約還沒施展出來,如果再一用上,自己只有吃不了兜著走。 
    岳天雷雖憑「青霓劍」無堅不摧的鋒刃,削得對方「摘心爪」碎屑四飛,可是一時尚難取勝,而且他想活捉對方拷問,反在招法上添了若干顧慮。 
    雙方一樣心情,越打越急。各自肚裡盤算,想用出奇制勝的方法,好把對方生擒過來。 
    驀地間,「白骨魔君」眼神暴震,亮如兩點鬼磷,全身衣袍跟著向外一膨,顯已運出畢生功力。 
    岳天雷馬上悚然忖道:「花樣來了……。」 
    念頭剛動,立見對方雙臂齊振,把一對「摘心爪」迎面射來,快似彗星經天,夜空電閃,尤其那十根尖銳手指,不僅顏色怪異,顯然喂有奇毒,且在勁風呼呼之內,還能像活手一般的蠕蠕而動。 
    岳天雷見對方黔驢技窮,竟在兩丈之內拋射兵刃,本想用劍把它挑飛。 
    但爪上的怪色和蠕動,使他心神一凜,電般忖道-「此爪定是招裡套招,挑它必有意外……。」 
    於是,在雙爪近身丈許,無可避讓的險狀下,一聲勁喝口雷,以本身「脫手飛劍」,將雙劍齊齊射出。 
    快! 
    快得無法描寫。 
    只見四件兵刃,曳著四道氣渦。 
    「叮!叮!」兩記震耳欲聾的巨響中。 
    岳天雷慣用的長劍,竟在如山勁力,震得當腰而拆。 
    但「青霓劍」卻將一隻「摘心爪」齊腕斬斷! 
    可是爪上十隻喂毒銳指,已然凌空四散,籠罩看三丈大的空間。 
    岳天雷馬上身形冉冉騰空,以免被這歹毒暗器射中。 
    可是——他終於慢了一些! 
    只見眼前指影驟閃,「咯噠!」連聲,貘皮面具竟被鈳上了兩根,頓駭得心頭發毛,急向身邊劈出兩股猛烈的掌勁。 
    還好,一篷毒指總算被他掌風掃開,於是一手拔除面具上的暗器,一面身形斜斜飄轉。 
    「篷!」 
    岳天雷因受毒指所驚,身形稍一遲滯,那「白骨魔君」早有心機,馬上人隨暗器而飛,掌先身形而出——那陰陰一掌,正劈在他左肩「鳳眼穴」上。 
    岳天雷立感真氣狂震,「哇!」地噴出一篷血雨,身形翻處,隨即蹌踉歪出二丈。 
    但他翻身之間,右掌亦已向後猛切! 
    「篷!」 
    聲如拳敲破鼓,掌緣正削在對方肩下「將台」——打得老魔頭喉間「咕!咕!」發呃,濺出滿胸腥紅,一屁股「蹲」坐下去,恰好坐在一隻沒有指尖的「摘心爪」上。 
    老魔頭如同絕處逢生,竟趁岳天雷赤手空拳,身形未定之際,一手拾起兵器,強忍傷勢惡狠狠的衝上前來。 
    但僅只跨出一步——猛見岳天雷身後三丈之地,凝立著一個婀娜女子。 
    她,美目秋波流-,身似出水紅蓮,紅紅的嬌靨,凝著一團凜然怒色。 
    「白骨魔君」見這絕色女子,但竟能突然出現當地,沒有被他發覺,不由得心含驚駭,凜凜然-住腳步道:「你是誰?」 
    那女子嗓音嬌細,神色泰然,低而且冷的反叱道:「一帝四姬你沒聽說過!」 
    「哇。」 
    老魔頭會被「洞庭仙子」隔空一袖,括了個土臉灰頭。此番一聽「四姬」名號,只嚇得一聲哀叫,擰身就跑,霎時間沒入草叢深處,再也不敢回頭。 
    岳天雷眼看老魔逃走,自己卻血氣未定,只得深吸了幾口長氣,把震盪的真元穩住,忽忽抬起地上的寶劍。 
    然後轉過身來,去看突然現身的少女。 
    他已經聽到對方自稱「四姬」之一,況且「洞庭仙子」救去「蛇娘」,其恩甚厚,於理於情,都應該稱她前輩。 
    但剛叫出一個「前」字,他就停住了。 
    因為對方正提著半籃花草,飄身近前,步履裊娜,武功也算不俗,但如說是「四姬」,卻差得大有距離。 
    錯愕中。 
    少女業已輕啟朱唇,笑意盈盈道:「岳天雷,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在下的傷沒有什麼,……可是……前……姑娘怎麼曉得我的姓名?」 
    」「哈哈!哈哈!」 
    少女笑得如楊柳逢虱,花枝搖曳,道:「我是聽到你們談話,所以知道。」 
    「那……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比你們來得早,不過藏在草內,你兩人都沒看到。」 
    「到這『白猿山』下有何貴幹?」 
    「我家就住山上,為了尋些奇花異草,才到這兒來的。」 
    「這樣說,你不是『四姬』之一!」 
    「本來就不是嘛?因為我看那個老怪物,又狠毒,又難看,一心要害你的性命,論武功我是沒著辦法,但我聽他提到『一帝四姬』怕的了不得,因此冒充一番,那曉得真把他嚇跑了。」 
    「姑娘,你剛才這個舉動,可以說是冒了生命大險來幫我,將來一定設法報答。」 
    「嗯。」 
    少女粉面一紅,拈衣沉吟道:「報答不敢當,我有一點好奇的要求……,你能不能答應。」 
    「只要是能力範圍之內。」 
    「你戴的面具,怪怕人的,把它取下來行嗎?」 
    岳天雷搖頭答道:「抱歉得很,這件事超出範圍之外。」 
    少女星眸幾眨,櫻層微翹道:「不相信!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什麼不答應?」 
    「姑娘,我發誓不到時候不揭,礙難破例。」 
    「難道你從來沒有揭過?難道沒有人看過你的真面目?」 
    「不要說是別人,連我自己都沒看過。」 
    少女咬唇一笑道:「嗯!這樣也好,你的臉雖然像一個謎,對某些人也有好處!」 
    「你的意思是——?」 
    對方嬌靨上又浮出淡淡紅霞,上前半步道:「比如說,誰要是真……喜歡你……。她倒可以放心,因為別人看不見,不至於會有什麼……意外。」 
    說完之後,更將星星似的秋波,對他語重心長的一掠。 
    岳天雷從少女眼神之中,好像看到了「魚劍琴」和「蛇娘李昭霞」的影子。 
    她們也曾用同樣的神色注視過他。 
    更進一步,他似乎看到了師姑那張劍痕密佈的臉。 
    為了他父「劍聖岳長明」,師姑才會避世毀容。 
    義父除了恐怕仇家認出之外,也因為父子遺傳,面貌必然相像,才叫他戴上面具。 
    可是,就算帶了面具,他還是逃不過別人的注意力。 
    在他悵然無話中。 
    少女訕訕的一陣為難,緩慢轉身,幽幽說道:「我……該回去了,你自己憩息……再見。」 
    岳天雷猛然驚覺,急急叫道:「慢點。」 
    少女立刻芳心怦然,星眸一亮道:「還有什麼事嗎?」 
    「姑娘請留芳名,日後也好致謝。」 
    「我叫鄭紅蓮。」 
    「你姓鄭!那麼『神拳鄭泰』是否一家?」 
    「正是家父,難道你認識。」 
    「雖不認識,卻是專程拜訪。」 
    「困難得很!」 
    「有些什麼困難?」 
    「他老人家性情直,脾氣大,很容易得罪人。」 
    「我能忍耐。」 
    「而且找他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為了武功——不是要學藝,就是要找幫手,家父對他們一概不見。」 
    「我不是為這個來的……。」 
    「不為武功,必然是為了鑄劍。」 
    「難道鄭前輩也不答應?」 
    「答應倒是答應,可是………。」 
    「鄭姑娘有話儘管講,不必隱瞞。」 
    「他老人家要極高的代價,還要來人動手幫忙,磨人得很。」 
    「就是這些嗎?」 
    「就是——不-不!還有條件哩!」 
    「鄭紅蓮」話到一半,突然改口,但神氣十分嚴重,使得岳天雷緊張的問道-「什麼條件?」 
    「還要故友親人的介紹。」 
    岳天雷馬上安心朗笑道:「這都辦得到。」 
    「真的嗎?」 
    「他老人家要代價,我有寶石,要折磨人,我可以忍受,要故友介紹,我是『莫劍師』指引來的,可以說件件俱備。鄭姑娘只管帶我去。」 
    「鄭紅蓮」秋波滴溜溜的轉動。更顯得天真俏媚,楚楚動人,結果柳眉一顰,慎重其事的緩緩說道:「好是好——但還有一樣東西,你可具備?」 
    「那一樣?」 
    「既是『莫劍師』介-來的,可有他的親筆書信?」 
    「這個……。」 
    「嗯!看樣子你是沒有,少時給他老人家問出來,一定大發雷霆,予以拒絕!」 
    「糟糕。」 
    「鄭紅蓮」瞟他一眼,低頭說道:「你別急,我倒有個補救辦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只要合理,沒有不願之理。」 
    「他老人家只有我一個女兒,如果我們結為兄妹,保管他一定答應。」 
    岳天雷見對方純潔天真,又有援手之德,也就答應下來,兩人撮土為香,對空一拜,自己大了三個月居長,就鄭重的叫了一聲「蓮妹。」 
    「鄭紅蓮」甜笑如潮,俏生生纖手一招道:「雷哥,我們回去罷。」 
    隨即及及發涉,走入了險峻嶙峋的「白猿山」。 
    山顛上白雲瀰漫,景色奇佳,那白雲堆中,是座半洞半屋的居所,可是並無鑄劍用的鐵砧鐵爐。 
    「鄭紅蓮」穿雲破霧,引著岳天雷來到靜悄悄的屋前,低聲囑道:「雷哥,你在外面等一等,我進去先跟爸談好,再來叫你。」 
    岳天雷點頭示意後,「鄭紅蓮」蓮步忽忽,如一頭乳燕歸巢,輕靈地飄進屋內。 
    他於是抄手而立,放眼四望著瑰麗的山景?頗感悠然自得,心暢神怡……。 
    但是——由盞茶功夫,等到頓飯時分,屋內還是沒有動靜………。 
    等待,等待,再等待。直等他心中發煩,喉乾舌燥,才聽到「鄭紅蓮」「哇——!」的一聲,發出震人耳膜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