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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回 文 / 上官鼎

    俞肇山舉步在竹陣四周走動一匝,經過仔細觀察鑿研之後,胸中已有韜略,高聲喝道:「孫師爺火速傳令調動五十名徒眾過來,老夫只要略施手腳就可將竹陣破去!」

    孫公飛應命將百毒教眾自茅亭那邊移調過來,一時曠野上人影幢幢,燃燒的火鉅使懨懨的黑夜蒙上一層發光的油彩……

    在另一個地方——

    夜色深沉,趙鳳豪主僕兩人披星戴月,默默地走著,爬過一座山坡之後,趙鳳豪足步忽然緩了下來。

    蘇白風何等警覺,身形跟著也一個猛停,凝目望去,只見前面出現一個人影,正在道上踽踽而行。

    那人身著灰色僧袍,身材頗為臃腫短小,蘇白風橫目一瞥,但覺那人身影極是眼生,遂不多予以注意,偕同趙老爺子繼續趕路。

    矮胖和尚迎面走了過來,雙方錯肩而過時,蘇白風忽然發見他肩上背著一個奇形怪狀的大包袱。

    這一來蘇白風不禁多打量了兩眼,只覺包袱被和尚扛在肩上顯出沉甸甸的,甚是惹眼,不知裡面裝得什麼物事。

    正自動疑之際,那和尚已自匆匆走過,趙鳳豪敢情有同樣的想法,停足自後頭說道:「這位大師請了。」

    那矮胖和尚回首道:「施主有何見教?」

    趙鳳豪抱了抱拳,道:「敢問此去長安還有多少腳程?」

    那矮胖和尚想了想道:「如果日行夜宿,沒有任何耽擱,四天便可以走到了。」

    趙鳳豪道:「大師行色匆匆,可是錯過宿頭之故?」矮胖和尚面色微變,道:「貧僧有要事待辦,是以須連夜趕路。」

    言畢再也不搭理趙豪主僕兩人,逕自回身走了。

    蘇白風心中思慮紛紛,待得矮胖和尚去遠始道:「老爺子,這和尚好生古怪。」

    趙鳳豪點點頭,道:「做和尚的不在廟裡清修,半夜趕路便足以使人生疑了,何況他滿臉凶煞之氣,背上述扛著大包袱,不知是何路數?」

    蘇白風道:「咱們要不要回頭……」

    他欲言又止,趙鳳豪微笑道:「白風你想跟隨那和尚一程,察看他的行動麼?哈哈,老夫年輕時也就是這個性子,喜歡伸手管閒事是不用談了,就是見到惹眼的事物也非追查出一個究竟不可,哈!哈!你去吧!」

    蘇白風不安道:「老爺子不一道走兒麼?」

    趙鳳豪道:「嗯,老夫功力盡失,跟作反是個累贅,不如留在此地候你……」

    蘇白風施禮轉身走了,他施展輕功,風馳電掣疾馳於道上,走了一大段長路,四周益發荒涼,卻始終不見那和尚,那和尚先行不過片刻功夫,自己健步如飛應該能夠趕上了,豈料事實完全不然,難道對方轉入交叉小道去了?

    稍事踟躊,蘇白風就業轉向了左方小道,足步不知不覺加快起來,迷濛中他瞧見前方不遠處座落著一幢破落的祠堂。

    他加緊趕路向前,一片漆黑裡祠掌透出一線微弱的光芒,附近堆積了許多敗瓦殘牆,高大的古樹盤虯其上,格外顯得陰森駭人。

    蘇白風忖道:「此地偏僻荒涼,看似無人居住,怎會有個祠堂?裡面又有燈火露出,真值得玩味了。」

    當下遂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近祠堂。

    一陣夜風拂過,帶著一股難聞的血腥氣味,蘇白風猛然打了個寒顫,環目四下張望,卻沒有什麼動靜。

    他心中思潮電轉,暗忖:「這附近不見人居,哪來的血腥味道,除非是祠堂內傳出來的……」

    他提懸著一顆緊張的心躍上屋頂,悄悄揭開一張破瓦,從縫隙望進去,觸目所見,登時給嚇得呆住了——

    只見祠堂內蛛網四結,供桌上久無香火,斜傾欲倒的神像上積滿灰塵,神像之下卻是慘絕人寰的景象!

    就在靠近神案的地上,並掛躺著三個赤條條的人體,其中兩名少婦和一個嬰兒,個個都被開腔剖腹,鮮血流滿一地,而案前座椅上正端端坐著一人——赫然是那道上相遇的矮胖和尚!

    那矮胖和尚一手拿著一柄匕首,迎著昏黃色的火焰閃閃發光,另一手托著一小盤子,盤中置放著三顆人心,猶微弱地跳動不休。

    蘇白風注意適才那和尚扛在肩上的大包袱,此際被隨意擲在牆角,袋內空癟癟的,顯然是用來裝納三名被害之人。

    矮胖和尚陰笑自語道:「三日內剖得八顆人心,總算沒有白費功夫,嘿嘿……」

    他抬足將三具屍體踢翻,續道:「趕明兒上寶雞城作案,再有五顆心,那藥就可以配成了,嘿,老子將差事一交,豈不是大功一件!」

    蘇白風只瞧得義憤填膺,正待跳將下去,突聞軒然一聲巨響,祠堂左面的土牆四下崩塌,一名背插雙劍的中年漢子一閃而逝!

    中年漢子大喝道:「和尚你做的好事!」

    矮胖和尚霍地轉過身子,道:「你是誰?」

    中年漢子道:「何某人路經過裡,不期撞見此事,賊子你,天網恢恢……」

    矮胖和尚冷笑截口道:「原來是威武雙劍何子俊到了,巧極了,巧極了。」

    中年漢子發指道:「你是何方來的妖魔,居然不惜殺害人命剖取人心,今日叫何某碰著,若不能為民除害,倒枉稱俠義中人了。」

    矮胖和尚冷冷道:「姓何的,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間乘對方不備,右腕一抖,短匕脫手飛出,破空發出「颼」一響,往何子俊襲去!

    中年漢何子俊後退一步,反手抽出雙劍,劍身交錯一揮,「噹」地將短匕擋落地上。

    他持劍逼前,沉道:「和尚你傷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了!」

    矮胖和尚咆哮道:「它媽的!老子高興做什麼便做什麼,干你姓何的屁事?」

    未容何子俊逼近,倏然厲嘯一聲,身子列空而起,十指如鉤朝對方臉面抓將過去——

    這一抓乃是他生平絕技,甚是陰毒狠厲,何子俊舉劍迎上,矮胖和尚厲吼不止,手勢又自一變,食中兩指堪堪把敵人右手劍子夾住,何子俊心中一急,左劍自橫地裡一推,直取和尚小腹要害。

    矮胖和尚雙足閃踏,側身避過劍尖,兩指仍然鉗住對方另一支劍子。

    何子俊愣了一愣,一步跨了上去,左手長劍連使三式,一吞一間已戳出十餘劍之多,嗡然罩住對方全身十餘要害,那等速度,即如矮胖和尚也不禁觸目心驚,不得不收手自救。

    伏在瓦上的蘇白風不覺由衷讚道:「就憑這一手,就不愧了威武雙劍這個名頭。」

    何子俊得理不饒人,雙劍交叉追擊,招數極為神奇嚴密,眨眼之間,湧出霍霍劍影困住對方。

    矮胖和尚喝道:「好劍法!」待得劍風湧至,方始運掌對上,一出手忽然露出破綻,何子俊見有機可乘,哈哈笑道:「妖人你授首吧!」

    劍上運足真力,有如電閃雷霆一般長推出去。

    矮胖和尚仍無設法補救破綻的意思,蘇白風瞧得眉頭直皺,暗道和尚武功不俗,怎會無緣無故露出那許多破綻,只怕是誘敵深入之計,才一想到這裡,祠堂內情勢又有了變化。

    只聞「呼」「呼」異響大作,矮胖和尚掌勢突變,瞬息間當胸運劃三弧,那何子俊雙劍非特不能得手,反被對方震得躓踣倒退,右手所持的劍尖拖劃過石地上,火星迸射。

    蘇白風暗暗心驚,忖道:「那和尚掌式怪僻異常,何子俊劍上造詣雖高卻顯非敵手,必要時我得助他一臂之力。」

    矮胖和尚一箭步繞到何子俊身後,一掌對準敵人背心擊下,他內功運足,這一臂之勢有開山裂石之威。

    何子俊陡然之間面目失色,大吼一聲,雙劍順手一挑,那供桌竟被他一挑之勢平空飛起!

    矮胖和尚讓都不讓,手掌擊在桌面上,那供桌登時打得四分五裂,掌勁長驅而下,伏在屋宇上的蘇白風適時屈指一彈,發出一縷尖銳勁風,直襲矮胖和尚脅下「巨闕」大穴!

    這一手出得好不突兀,那矮胖和尚正殺得性起,冷不防會有笫三者埋伏近旁突下殺手,他心中一寒,勁風已然襲體而至,只得勉力一側身形,巨闕大穴雖被護住,卻避不過右肩受襲。

    當下只覺肩上一麻,劇痛通徹心扉,他脫口怒罵道:「哪個龜孫子膽敢暗算大爺?」

    蘇白風心中奇道:「這和尚口齒怎地如此不乾淨?」

    口上洪聲道:「妖孽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和尚你的法名?」

    矮胖和尚狂笑道:「老……洒家西域大禪宗!……」

    那「大禪宗」三字一出,登時令蘇白風及何子俊驚得呆了,矮胖和尚趁著兩人錯愕的當兒,身形驀然一幌,宛似鬼魅般閃出祠堂之外!

    何子俊叫道:「那裡走?」

    身子一振,匆匆追趕出去。

    蘇白風驚愕過甚,神思竟有了些許恍忽,待他靖醒過來,兩人業已走得不見了蹤影……他踏著蒼茫的夜色回到原地,將經過詳告趙老爺子,提到西域禪宗時,蘇白風特別加入自己不敢置信的主見。

    趙鳳豪沉默的傾聽著,面色極是凝重,良久始道:「中州竟有這等妖人出現,天下莫非又要大亂了?」

    蘇白風道:「老爺子可知武林曾經有過如此一個虱賊麼?」

    趙鳳豪沉思一忽,道:「十年前西陲有個妖魔,行徑頗似此人,但他卻非出了家的和尚……」

    蘇白風道:「那人動輒以粗言相加,壓根兒就不像個出家人,穿上僧衣可能是故作姿態而已。」

    趙鳳豪沉吟道:「值得顧慮的是:那人為何要冒大禪宗之名行事?禪宗索居西域多年,敢情有意激他出山……」

    主僕兩討論許久不得要領,直到長夜將闌,蘇白風已有一絲倦意。

    趙鳳豪道:「白風,咱們在此分手吧。」

    蘇白風心底升起莫名的悵惘,道:「然則老爺子到哪兒去?」

    趙鳳豪邁地笑道:「老夫?哈哈,我這身老骨頭是不適於在江湖上走動了,這就動手回長安城郊故居去——」

    語罷舉步便走,方走出丈許之外,忽然回頭道:「白風你呢?還是像往昔一樣漫無目的行走江湖麼?」

    蘇白風一時無以為應,道:「大概是的。」

    趙鳳豪喃喃道:「流浪飄泊的日子遲早應該有個結束,白風你年齡不小,可以成家了,有了家室便可安定下來。」

    蘇白風想不出主人緣何會無頭無腦突然提及此事,不禁瞠目無語,趙鳳豪神容一整,低道:「白風何不到瀧頭河畔去,嘉玲不是約了你在那見面麼?」

    蘇白風胸口震一大震,吶道:「老……老爺子怎……怎生得知?」

    趙鳳豪哈哈笑道:「在白馬寺裡,玲兒對你訴說的每一句話老夫無聽得一分二明,只怕玲兒的母親斐音也聽得清楚得很。」

    蘇白風滿面惶恐道:「小人……豈敢胡……胡思妄想……」

    趙鳳豪手撫長髯,道:「你又妄自菲薄了,許多年來老夫一直將你視同家人看待,猶記得你當著斐音面前說過的一句話麼——窮只要窮得硬朗,傭人又何賤之有?」

    蘇白風道:「只是——只是……」

    趙鳳豪嗓子倏地一沉:「只是什麼?白風你莫不是以為玲兒配不上你?」

    蘇白風恐惶更甚,道:「老爺子誤會了,小人……」

    趙鳳豪面色稍霽,道:「既是如此就不用多說了,你走吧,見到玲兒後,無妨告訴她,我這做爹爹的對她的關懷,有機會叫她瞞著斐音返家一聚。」

    說完大步而去,身形漸次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蘇白風望著主人背影漸去漸遠,胸中熱血猶自沸騰不止,想到老爺子對自己賞識有加,一直寄以充分信賴,真恨不得肝腦塗地以報。同一時間,嘉玲那溫婉多愁,惹人憐愛的楚楚倩影又從他睛瞳裡浮了上來,想到了她,心中情不自禁泛起從未有過的溫馨感覺。

    他激動地向自己道:「我就去見一見趙姑娘也罷。」

    於是蘇白風轉向西行,三日後他已進入甘肅境界,沿著洮河緩步走著。

    這時暮靄已沉,天邊出現了稀疏的寒星,蘇白風沿江街以飽覽秋日夜景,心緒大是暢快。

    忽然河中款乃一陣搖槳之聲,一艘小舟靠岸停住,河水濺濕了蘇白風衣袂,他下意識側首一望,一個小女孩立在船頭招手道:「蘇公子!蘇公子!」

    蘇白風停住身子,道:「小姑娘叫我麼?」

    那小女孩道:「蘇公子你來了,咱們姑娘正在船上等你——」

    蘇白風微愣道:「你……你家姑娘是誰?」

    那小女孩道:「怎麼?蘇公子不是來瞧趙姑娘的麼?」

    蘇白風臉上發熱,侷促不安地上了小舟,那小女孩領他走過船頭,來到艙前定身,艙門一開,他立時怔住了。

    但見艙內燈火通明,佈置得十分華麗,落地案上酒菜齊全,香氣四溢,卻獨不見趙嘉玲芳蹤。

    蘇白風跨步入艙,正自奇怪嘉玲緣何還不出面,倏聞一道陰沉地語聲亮起:「姓蘇的!你送死來了!」

    四望卻是無人,那小女孩面色突轉青白,身子不住地抖索,蘇白風望在眼裡,一時心中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脫口道:「小女孩你說,趙姑娘遇到了什麼事故?」

    那小女孩吃驚過甚,仰身昏倒過去。好一忽,那小女孩方始逐漸甦醒過來,蒼白的小臉上,仍然無法抹去因恐懼而突興的悸色。

    女小孩恍恍忽忽地道:「趙姑娘……趙姑娘……」

    蘇白風焦急萬狀,搖撼著小女孩的身子問道:「小女孩你醒來了,趙姑娘呢?」

    小女孩支吾道:「我——我不能告訴你。」

    蘇白風見她言詞閃爍,不由疑念更熾,暗忖:「十有八九趙姑娘是遇到了什麼意外變故,只不知眼前這小女孩是何許人?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她……」

    當下放柔聲音道:「小姑娘你冷靜下來,再告訴我趙姑娘到底是在哪兒?」

    小女孩睜大著眼睛,一個勁兒猛搖其首,蘇白風知她驚懼過份,以致不敢作聲,此追問必不會得到任何結果,一時無計可施。

    蘇自風想了想,復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女孩怯怯地道:「我叫……小小……玉……」

    蘇白風道:「小玉姑娘,為什麼你到這船上來,你認識趙姑娘麼?」

    那小玉不答,半晌細聲道:「認得,不,不認得……公子,你不要多問,還是快些下船的好……」

    蘇白風納悶忖道:「分明是她引我到舟上來的,緣何刻下卻又要催我下船?」

    正忖間,陡聞先時那道陰沉的聲音再度亮起:「姓蘇的,你一勁逼問那小女孩有個屁用,嘉玲姑娘已在咱們掌握之中,識相的乖乖聽老夫吩咐?」

    蘇白風心中震一大震,乘對方說話的當兒環目四下搜尋,只見船艙空曠曠的沒有任何人跡。

    他長吸一口氣,朗聲道:「說話的朋友,何不現身相見?」

    那陰沉的聲音道:「只怕老夫一現身,姓蘇的你就沒命了!」

    蘇白風沉聲道:「敢問朋友與蘇某有何瓜葛?」

    那陰沉的聲音道:「瓜葛倒談不上,只是咱們與人作對,並不一定完全為了瓜葛,為了其他理由一樣可以將你解決掉。」

    蘇白風心念微動,暗忖:「咱們?他既然自稱咱們?至少可以推知對方當在一人以上,只不知他們隱藏在船上的哪一個地方?」

    口上道:「朋友既然如此關照蘇某,又何必藏頭縮尾,蘇某一命在此,有能耐儘管取去便了。」

    那人冷笑一聲,道:「甭忙,老夫還等著一位客人呢。」

    蘇白風一愣,那陰沉的聲音復道:「小玉你到城中去,可曾找到我所說的那個人?」

    那「小玉」小女孩結結巴巴道:「在……在酒鋪中找……到了……」

    那人陰笑不止,道:「很好,只要他聽到大爺叫你轉達的話,立刻就會趕來了。」

    小玉怯怯地道:「爺……爺台……現在你可以,將我爹爹放……放了罷?」

    那陰沉的聲音道:「小玉你等到一邊去,待此事了結後,老夫便讓你父女見面。」

    小玉那對烏溜溜的眼睛充滿了懼色,她不敢多說,就這麼行走到艙裡一角,綣縮著身子席地而坐。

    蘇白風心中犯疑,高聲道:「朋友你究竟是誰?」

    那陰沉的聲音道:「老夫是誰?你可還不夠資格問這句話。」

    蘇白風勉強沉住氣,正要回話,這刻艙內忽然飄過一陣輕風,將落地案上的油燈吹熄了。

    艙內登時成了一片漆黑,墨墨不辨前景,一種潛在的本能促使蘇白風立時運功戒備。過一忽,他的背後又是一陣輕風吹起,他反應好快,反手便是一掌拂出,同時閃電般一個轉身。

    但聞「叮」「叮」數響亮起,三點寒星相繼墜落艙底,低頭看時,原來是三隻鐵藜暗器,三角尖頭上馬黑無光,顯是餵了劇毒。

    那陰沉的聲音道:「嘿,好本事,果然不愧為趙鳳豪的徒兒。」

    蘇白風怒道:「用這等下流伎倆算計他人,算得什麼好漢,你敢出來面對面與蘇某較量麼?」

    那陰沉的聲音說的仍是方纔那一句:「就怕大爺一現身,姓蘇的你就沒命啦!」

    蘇白風未待對方將話說完,身軀一縱,倏地騰空而起,朝發聲之處撲去,黑暗裡卻撲了一個空。

    他心中駭訝交集,手臂揮動處倏覺一陣冰涼,運足目力望去,只見自己手底觸著一隻鐵環。

    鐵環之上連著一大塊艙板,因為位置隱秘,極易為人忽略過去,蘇白風內心思潮電轉,暗道:「是了,這艙板下面必然還有一個底艙,那人很可能就藏身在底艙裡邊,難怪我只聽見聲音卻始終不見對方的形影……」

    一念及此,遂伸手握住鐵環提勁往上一拉,然而就在此際,一股狂飆自他的背後風湧襲到,蘇白風未及轉身,勁風已然壓體欲裂,急切間他弓身一彈,向左斜躍五步適好避過掌力側緣。

    蘇白風逃過一危,不知不覺已是汗流浹背,他強自捺下一絲忐忑不定之心,提氣朗聲喝道:「還有哪位朋友躲在此地算計蘇某?」

    黑暗中沒有人回答,蘇白風將心一橫,雙掌交錯揮出,頃忽間連續擊出了七掌,分襲艙中每一個角落——

    呼呼掌聲中,倏地傳出一聲冷哼,另有一道陰沉的語聲在暴雷般拳響裡清晰傳了過來:「嘿嘿,你是白費力氣了。」

    蘇白風掌出無功,不免暗暗吃驚,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陰森的聲音道:「什麼人你還猜不出去?姓蘇的,咱們日前在寶雞城外祠堂中有過一面之緣……」

    蘇白風驚呼道:「你——你是那自稱大禪宗,卻盡做傷天害理之事的和尚?」

    那陰森的聲音道:「姓蘇的,你好記性。」

    蘇白風詫訝萬分,心中不斷思索那行徑怪異的和尚,怎會於此時此地出現?他還有一個同伴又會是誰?

    但目下卻不暇多慮,他舉步回到原來位置,伸手就往鐵環拉去,只聞吱然一響,一大塊艙板被他運勁拉了起來,就在這刻,一股奇大無儔的掌力再次自他的背後陳逼而至——

    蘇白風早料對方會來這一著,那股掌力猶未襲到,他驀地吐氣開身,空出的一掌朝後直封而出。

    他對掌之際,週身立時佈滿了氣團,將全身百脈大穴隱隱護住,饒是如此,敵方那股掌勁餘威仍然自氣團中一穿而入,「轟」一響,蘇白風手中那塊艙板竟被震成粉碎!

    蘇白風迅速朝下望,但見底下黑壓壓的分辨不出到底有多深多廣,他默默對自己呼道:「果然下面還有個底艙,如果我推度不差,必定另有一人藏在裡頭!」

    身形毫不停滯,閃電般從艙板揭開處躍將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蘇白風身子才躍下艙底,陡覺一股暗勁當胸襲至,先時那道低沉的聲音復起:「呔!躺下!」

    蘇白風慌忙出掌相迎,孰料對方來待蘇白風將掌力接實,接二連三又拍出了五掌,飆風有若迅雷驚霆。

    蘇白風措手不及,被打得轉了半個側面,只聞「颼」地一響,一倏人影自艙板裂口衝出!

    那人身形疾如箭矢,蘇白風依稀見一身材異常高大,全身上下披著一件紫色大衣的人,除此之外印象模糊得很,蘇白風那裡容得他在前面前說走就走?當下大吼一聲,道:「朋友你留下來!」

    那人冷冷一哼,道:「憑你蘇白風可還沒有要大爺留下來的能耐!」

    他身在半空猛可一大旋轉,一式沖天而起,同時藉著一轉之勢手掌反打而下,其力所及之方位,距離簡直有如腦後生眼,毫釐不差。

    蘇白風不意對方在此等情勢下,猶能出掌攻擊,他足步急蹬,往後退開三步之遙。

    那人掌勢一沉,內力猛吐一股勁風,好比刀刃破風襲至,蘇白風避無可避,只有揮掌硬接。

    霎時一聲銳嘯亮起,蘇白風一接之下,但覺對方之強,簡直到了無可思議的地步,內心不由一寒,兩股內力接觸後,登時化為外家散勁,他的身軀本已向後傾斜,此刻被擊得幾乎拿不穩樁。

    那人身子繼續上衝,掌緣倒豎再發,一時只聽得嗚嗚怪風在黑暗中呼嘯,間而夾雜著一兩聲焦雷般的暴震。

    蘇白風雙目盡赤,左掌勉力一揮,全身功力盡力於這一掌中孤注一擲,兩股力道一觸而散,那人在空中一扭腰,隨之踏上艙板,隱入黑暗之中,反觀蘇白風身形卻是一陣搖晃。

    「喀」一聲,蘇白風仰面吐出一口鮮血,跌坐地上。

    他舉袖揩去口角血絲,暗想:「此人究竟是誰?從他出掌的氣勢而瞧,當今世上怕要數他第一了。」

    想到此地,冷汗不覺涔涔而落。

    這時他已置身於底艙裡面,週遭黝黑無光,蘇白風無緣無故心裡忽然一陣狂跳,隱隱生出一種預感,彷彿這底艙裡將給與他心中一切疑惑的答案,但是那答案到底是什麼,他也無法預測捉摸。

    墨黑使蘇白風緩緩摸索前進,一掌凝勢待發,才走了兩步,只覺這底艙之中氣氛大是不對,但疑惑來得其解,只有繼續前行。

    驀然一股催人欲嘔的血腥氣味撲鼻而至,蘇白風暗暗皺了皺眉循味走去,私心忍不出住忖道:「奇了,這船艙底層甚是隱秘,怎會有血腥之味?」

    他提懸著一顆心向前摸索,忽然足下絆著一物,險些跌了一交,他下意識裡哈腰伸手一摸——

    五指所觸竟是冰涼的肌膚,蘇白風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湊近一瞧,只見艙板上躺著一個女屍!

    那女屍全身赤裸,頭部被人齊頸割去,上下身及手足四肢間鮮血仍自汩汩流出,似乎遇害不久。

    蘇白風雙目盡赤,脫口大吼道:「趙姑娘?」

    剎時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心底繚繞而起,這個赤條條躺在底的無名女屍,難道竟會是他所魂牽夢繫的少主人趙嘉玲?

    這會兒,船身忽然顛簸了一下,蘇白風但覺寒意遍體而生,身子好比旋風一般轉了過來,忖道:「又有人上了這條船!適才那和尚曾經說過還在等待著一個人,也許就是他來了?……」

    只聽上方艙面上,那小玉的聲音道:「老婆婆……你來……來了。」

    那「老婆婆」的聲音道:「小女孩真機伶,剛剛嘉玲叫你到城中酒鋪找我,一找就找到了,喏,給你兩串冰葫蘆嘗嘗。」

    小玉怯生生地道:「不吃不吃。」

    那「婆婆」困惑的聲音道:「冰葫蘆又香又脆,你為何不吃了?婆婆像彌這種年齡,可是頂喜愛吃糖串冰葫蘆哩。」

    小玉默默無語,那「婆婆」續道:「好吧,不吃便留下來,現在你告訴婆婆,玲兒在哪兒?」

    小玉低聲道:「在……在底艙裡頭。」

    那婆婆「唔」了一聲,然後舉步朝艙板裂口處走近,蘇白風來不及轉第二個念頭,倏見人影一閃,面前已端端立著一個老嫗。

    蘇白風恭身朝老嫗一揖,道:「主母你老人家也來了?」

    那老嫗正是那與趙鳳豪因誤會而決裂的妻子趙蕭斐音,她輕輕點一下頭,道:「不必拘泥了,嘉玲不是到河畔來赴約與你見面麼?緣何又差遣那陌生的小女孩到城裡尋找老身?……」

    蘇白風聽見主母之言,心道敢情連她也知曉嘉玲與自己相約在河畔會面之事,但是她語氣中卻沒有任何責備的地方,反而帶著幾分默許,一時蘇白風只覺百感交集,胸臆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

    他緩緩道:「下傭也弄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嫗一怔,道:「什麼?你不認識那小女孩?」

    蘇白風道:「下傭就知道她叫小玉,是她引我到船上來的。」

    老嫗道:「然則你見到玲兒沒有?」

    蘇白風搖搖頭,不安地回頭望了身後艙板上的女屍一眼,老嫗更感迷惑,緩緩移動視線,終於她發現了那名無頭女屍。

    她視線便如此停留在無頭女屍身上,再也收不回來了,良久良久,才見她面上的肌肉劇烈的抽搐了一下,夢囈似地低呼道:「玲兒,玲兒,是你麼?」

    她喃喃低呼了幾聲,目光逐漸散漫,神態恍恍忽忽,生似心中在頃忽間裡已完全失去了主宰。

    蘇白風亦自呆呆望著女屍出神,忽見老嫗轉首直盯住自己不放,眼色愈來愈是凌厲,他心中發毛,想道:「死者竟然會是趙嘉玲麼?主母見到這般情景一定……一定以為我是殺……殺人的兇手……」

    老嫗自露殺機,一步一步朝蘇白風逼近,蘇白風見她臉色可怕,不由自主打了個冷噤,吶道:「主母聽我說,刻前下傭上船之際,曾連番遭人隱伏於暗處傳襲暗擊,極有可能……」

    話猶未完,老嫗厲聲截口道:「住口!你與老身住口!」

    蘇白風被她搶白一句,不好再說下去,老嫗咬牙一字一字道:「蘇白風,你,你做得好事!」

    蘇白風搖手道:「主母誤會了,下傭……」

    老嫗淒厲的聲音打斷道:「玲兒何咎?你姦殺了她不算,竟猶割去她首級,你是作賊心虛,怕老身認出來麼?趙鳳豪瞎眼居然收了你這萬惡不赦的淫徒!」

    那「淫徒」兩字像一把巨錘狠狠在蘇白風心上擊了兩記,剎時他只覺全身血液都湧了上來,大失平日鎮靜的功夫。

    在蘇白風一生之中從沒有如此激憤傷痛過,他讓人怎麼誤會都可以,卻不能被主母認為自己是個淫徒,老嫗此言不啻使他若被利刃宰割猶要難受。

    他長吸一口氣,低道:「主母以為下傭是這種人麼?」

    老嫗悲憤攻心,那裡聽得進蘇白風所說的話,她喝道:「畜生!你這卑劣畜牲,還我玲兒的命來!」

    掌隨聲出,一股石破天驚的內力應手而發。

    她此刻已將蘇白風恨入骨髓,是以下手絕不留情,蘇白風見主母到底動手,暗暗歎了口氣。

    待得掌力及身,蘇白風竟然不閃不避,但聞轟然一震,他身形斗地顫一大顫,有如斷了線的紙鳶往後飛拋出去。

    老嫗微微一怔,道:「蘇白風你明知非老身之敵,故意不還手抵禦,老身又豈會因此而把你輕易饒過……」

    她身子有如附骨之蛆,疾撲而上,左掌接著猛拍出去,蘇白風摔落地上後猶未及運氣調息,老嫗那凌厲的一掌已然破空襲至!

    蘇白風喃喃對自己道:「我絕不能動手!說什麼我也不能動手!」

    當下只覺半身一麻,老嫗那一掌之力已結結實實地擊在他的前胸,他足步一蹌,一連向後跌開五步。

    這一掌之力幾乎把蘇白風震得五腑內臟都移了部位,「喀」「喀」他連噴數口血箭,終於再難支撐,仰天便倒。

    老嫗淒厲悲笑,道:「淫徒你準備為玲兒償命吧!」

    她一掌徐徐抬起就要痛下殺手,蘇白風原自分必死,靈台倒是一片清醒,勉力張眼望去,一張受了驚嚇的小女孩面龐首先映入眼簾,那張依然帶著幾分稚氣的面龐在他的瞳子裡時而變大,時而化小,漸漸他腦中也成了一片混沌,只是口模模糊糊的低聲囈語道:「小姑娘別害怕……我並不怪你……不怪你……」

    須臾間老嫗一掌已擊到蘇白風胸前要害不及二寸之處,陡聞那小女孩尖叫一聲,高呼道:「婆婆住手!……婆婆住手!……」

    原那小女孩在老嫗極怒出手時,便悄悄移動足步,走到艙板裂開的缺口邊緣,故能瞧見底艙之動靜。

    老嫗聞聲掌勢一窒,仰首道:「小女孩,你有什麼事?」

    小玉見老嫗神色可懼,打個哆嗦道:「婆婆你不能殺了這位公子,不能……」

    老嫗冷冷道:「為何不能殺?」

    小玉期期艾艾道:「這個死……去的女人不是趙……姑娘……」

    老嫗臉色一沉,道:「小女孩,你也要誑我麼?老身懲殺淫徒,你快些避開去。」

    小玉卻沒有依言走開,說道:「我說的可是實話,她……她的名字叫阿暖,是河口漁夫何老大的女……女兒,今兒早晨被一個和尚擄到船上殺……死……」

    老嫗聽她說得懇切,信疑參半道:「你怎生知曉……」

    小玉頰邊流下了兩串眼淚,哽咽道:「暖姊姊就住我家隔壁,今早兩個和尚和老人路過河口,把她與我爹爹擄了過來,那和尚先動手殺了暖姊姊,又要我聽話去做,否則……」

    語至中途,忽然一道陰沉的聲音打斷道:「小丫頭你胡說什麼?敢情不要你爹爹命了?」

    小玉身子顫了一顫,面色由白轉青,不敢再續說下去,老嫗睹狀頓生疑念,開口喝道:「還有誰在船上?」

    她接連喝問了兩聲,卻未見對方回應。

    老嫗轉目往四下張望了一忽,驀然一步掠到女屍前面,哈腰下去將屍身翻了過來,用心審視了一番。

    有頃,她喃喃自語道:「果然不是玲兒,嘉玲在兒時發過疹子,手臂上有塊小疤,然則小女孩剛剛並沒有說慌了……」

    她的視線移到業已昏迷過去的蘇白風身上,跌足道:「白風是無辜的,適才我實在衝動得什麼都不能想了。」

    小玉道:「蘇……蘇公子是不是被婆婆擊斃了?」

    老嫗頹然搖了搖頭,自懷中取出一團淡黃色小丸,撬開蘇白風門齒,將小丸納入其口中,低道:「寒山藥仙相贈的中陽還魂散我已經保存十餘年了,但願這療傷神藥不致失去其藥性。」

    約摸一盞茶工夫過去了,蘇白風臉色一絲一絲漸轉紅潤,老嫗睹狀始為之釋了一口大氣。

    倏然那陰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寒山藥仙煉裝的藥散當真神效得緊呢,老夫安排的借刀殺人之計功效垂成,似乎姓蘇的小子一命又撿回來了。」

    老嫗霍地一個轉身,朝發聲之處擊出一掌,黑暗中那一掌卻有如泥牛入海,全無動靜。

    那陰沉的聲音道:「不過,嘿嘿,你若以為你與蘇白風兩人可以活著離開這條船,那就大錯特錯了——」

    老嫗心念一動,正在尋思對方此言之意,突聞嘩啦一聲水聲,接著船身一陣搖晃,她下意識步至窗邊一瞧,方始發覺小船不知何時已漂到了河心,她估量一下,河面甚是寬廣,僅憑輕功提縱術是絕無可能掠回岸上。

    老嫗冷哼一聲道:「小船離岸如此距離,可還難不倒老身。」

    那陰沉的聲音道:「老太婆你甭想這麼便宜,從沒有一個敵人能自老夫的手下逃得開去,你自然亦不例外。」

    老嫗冷冷道:「大話說夠了麼?你可知道老身是誰?」

    那人怪笑道:「老夫豈會不認識趙鳳豪的寶貝妻兒,嘿,縱令你們夫妻兩人聯手,老夫依舊沒有放在眼裡。」

    老嫗情不自禁,心頭一陣震盪,暗忖:「此人自負如斯,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那人怪笑一聲復道:「老太婆你認為老夫所說的話荒誕不經麼?呵呵,只要你領略過老夫的手段,那麼終生再也難以忘卻了。」

    老嫗道:「江湖宵小的各種下三濫手段,老身早有領教了,頗不值識者一笑。」

    那陰沉的聲音道:「不值識者一笑麼?數日前南荒五邪叟在寶雞城附近作案,適被子母雙劍何子俊及姓蘇的小子撞見,橫加干撓,頭陀心有未甘,便央求老夫出面為他雪恨,可笑何子俊猶窮追頭陀不捨,老夫一掌便將他送上極樂——」

    他語聲微頓續道:「老夫解決了子母雙劍何子俊之後,遂轉而追躡姓蘇的小子,竊聽他與趙鳳豪談話,始得知他與老趙之女在瀧頭河畔有約,老夫於是如此這般預為佈置了一個圈套,老太婆你們母女兩人和姓蘇的就相繼墜入谷中,你說這等手段會不值識者一笑麼?……」

    老嫗正待答話,躺在地上的蘇白風倏然一躍而起道:「朋友你好厲害的移禍江東之計!」

    那陰沉的聲音道:「姓蘇的,你復原得好快,寒山藥仙的中陽還魂散雖是不世珍寶,但你的內力造詣亦是相當驚人的了,看來江湖上的傳言還有幾分可信。」

    蘇白風瞿然一驚,方纔他為老嫗掌力震傷,主脈欲斷未斷,多虧他內力深厚,是在服下中陽還魂散後,一種潛在的本能立即納力運氣,將藥性沖達「泥丸」,下通四肢百骸,最後歸納於丹田,體內的內傷登時而愈,而對方竟能一語道破,其見識之廣分明已具一代武學大師之格。

    老嫗側首朝蘇白風道:「方纔老身著實糊塗得可以,白風你傷勢如何?」

    蘇白風道:「不礙,主母與我服下了還魂散麼?」

    老嫗點了點頭,蘇白風道:「中陽還魂散神效非同小可,只是如此未免太糟蹋……糟蹋靈藥了……」

    老嫗見蘇白風傷勢痊癒,於心稍慰,她擺一擺手,阻止蘇白風續說下去,半晌她沉聲說道:「為今之計,只有相機盡速將玲兒救出。」

    蘇白風低道:「依白風推斷,少主人的安全暫時是無虞了,可慮的是敵暗我明,咱們行動處處受人牽制,若不設法改變眼前情勢,要救出少主人誠非易事,主母以為如何?……」

    老嫗頷首道:「說得有理,說得有理。」

    蘇白風以「傳音入密」之術對老嫗道:「這隻船身構造極有古怪,敵人必然隱身於一處隱秘所在,咱們即便將船身整個兒卸開,好歹也得使他露身——」

    說到這裡,陡覺身後風聲斐然,蘇白風僅憑直覺就知對方又朝自己發動了偷襲,他閃身橫跨一步,反手一式「倒打金鐘」反削而出,那身法移動之速,出掌拿位之準,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但他內傷初癒,功力究竟不如往昔,出手一擋之下,竟吃對方掌力震得氣血浮動,幾乎支撐不住。

    蘇白風連喘過一口氣的工夫也沒有,接著他的背後又是一股強大無匹的掌力襲到,急切中只有揮臂連擋七掌,到了第八掌上,抓住一個空隙,主動地反擊出一掌。

    老嫗眼望蘇白風居於此等的劣勢之下,猶能拿準時刻,攻出一式而反客為主,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了,她暗讚道:「趙鳳豪果然要得,晚年居然能調教出這麼一個傭人,若他功力未失,我倒沒有一絲一毫勝他的把握。」

    那陰沉的聲音道:「好招!好招!」

    蘇白風好不容易爭回主動,身形立時騰空衝起,雙手揮動間閃電般發出三掌只聽得三道刺耳的空氣迴旋聲響連珠前發。

    黑暗裡隱伏的怪人仍然不見有任何動靜,蘇白風那傾全力所出的五掌,分明又擊了個空。

    蘇白風高喝道:「朋友你不敢出來蘇某一拚麼?」

    那人怪笑道:「姓蘇的,老夫有一言要提醒你——」

    蘇白風愕道:「怎地?」

    那人陰沉沉地道:「老夫若正面與你動手,無異是殺雞用上牛刀,既沒有這個必要,也無須如此費事,你省得麼?」

    蘇白風大怒道:「懂個屁!朋友你既然不敢公然為敵,何須說得那麼堂皇,蘇某奉勸……」

    那人打斷道:「憑這一句話,小子你便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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