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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天涯少女心 文 / 上官鼎

    於是,在沉默之中,她們眺望著無盡的大道。&nbsp

    姚畹正忙著編一個故事,急切之中,她想起了張大哥的故事,她想,我且編一個給查姊姊聽,看看她的意見如何。&nbsp

    查汝明奇怪地望望她,因為她仍不說話。&nbsp

    於是,她開口了,而語音是如此的清脆……&nbsp

    她說:「從前,有一個地方,有一個老武師。」&nbsp

    查汝明被她這種童話式的開頭,逗得輕笑出聲。&nbsp

    姚畹瞄了她一眼,仍一本正經地道:「老武師有三個徒弟,一個姓張,一個姓陸,還有一個姓金。」&nbsp

    「姓張的最好,其他兩個啊,差不多,不好也不壞。」&nbsp

    查汝明笑著插嘴道:「是不是還有一個姓姚?」&nbsp

    姚畹嘟起小嘴道:「不來了,沒有姓姚的啦!」&nbsp

    「姓金的喜歡老武師的女兒,偷偷和她生了個兒子。」&nbsp

    查汝明微笑道:「生了個兒子?」&nbsp

    姚畹臉兒通紅,雙手亂搖道:「你老是要打岔。」&nbsp

    「再說老武師很不高興,便把姓金的徒弟關起來,要家法從事,這姓金的也很鬼,便騙過了看守他姓陸的師哥,逃了出來。&nbsp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大地一片寂靜,這老武師所住的莊院裡,更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nbsp

    但是在後園的一幢樓房裡,正在發生一件神號鬼泣的大事。」&nbsp

    查汝明起初只當她一味編個故事來寬自己的心,但見她這時說得神氣活現,還加上手勢表示,她的面容是如此的肅穆,使得查汝明不得不仔細地咀嚼著她的字句,而且因此覺得,她實在是在敘述著一個有心的故事。&nbsp

    只聽得姚畹繼續說道:「這幢樓房上的二樓,正是老武師的女兒的臥室,這時有一個不速之客,正自兀立在她的床邊。&nbsp

    那人就是那姓金的,也是小姐的意中人。&nbsp

    他用劍迫住小姐手邊的兩個丫頭,及一個老媽子,嚇得他們動都不敢動。&nbsp

    他對小姐說:「師父要殺我們,師妹,我們快逃吧!」&nbsp

    小姐低垂了臉道:「我們豈可一錯再錯,我是決不跟你走了,你還是快走吧!」&nbsp

    那姓金的徒弟怒道:「你我誓不相離,難道你還想和我們的孩子同在莊中受他人欺侮嗎?」&nbsp

    那小姐銀牙咬碎,傷心已極道:「難道你還不明瞭我的心跡?孩子你儘管帶走,你放心,你我相離之時,也就是我的死期,希望你善待孩子,勿使他再踏前人履轍。」&nbsp

    那人見天光不早,毅然決然地頓頓足道:「好!好!……」&nbsp

    說著,一手將孩子納在懷中,以劍尖點了那三個傭人的軟麻穴,然後黯然道:「別矣,我愛……」&nbsp

    便飛身而出,隱於黑暗之中。」&nbsp

    查汝明大為動情,急急問道:「那小姐又如何呢?」&nbsp

    姚畹抬頭遠望黑色的天空,彷彿在那兒看到了她那未見過面的大姊妹,畹兒想,她會不會和查姊姊一般愛護我呢?&nbsp

    於是,她低聲嗚咽道:「她自殺了,她在當晚便上吊了。」&nbsp

    查汝明雖已猜中了這不幸的結果,但也不禁同情地低喊了一聲「噢!」&nbsp

    然後,她又追問道:「那壞蛋呢?」&nbsp

    畹兒隨道:「壞蛋?」&nbsp

    「噢,你是指金師哥?」&nbsp

    忽然,她自覺失言,幸好她說話的聲音很低,於是,她急忙大聲道:「姓金的還是無惡不作,結果被他師父派了兩個師哥,到處追剿他,最後終於在一個絕谷裡找到他了。&nbsp

    於是,展開了一場惡戰,最後,當然是好人勝了。」&nbsp

    查汝明問道:「壞人死了沒有?」&nbsp

    畹兒得意地笑了笑說:「他當著兩個師哥的面,一躍身而跳進了深不見底的絕谷,你想,他死了沒有?」&nbsp

    查汝明想了想道:「十成是死了。」&nbsp

    畹兒正顏道:「奇怪的很,我總有個預感,他也許沒死,因為……」&nbsp

    說到這兒,她說得漸漸慢下來,似乎是難於出口的樣子,查汝明插嘴問她說道:「為什麼?」&nbsp

    畹兒笑笑,搖搖頭道:「因為,我也曾從黃山上掉下來,而我就沒有死。」&nbsp

    查汝明被她這不成理由的理由給說住了,說實在話,她也不能確定這姓金的死了沒有,因為,是有這種千層絕壁上跳下而不摔死的特例。&nbsp

    畹兒說:「我還有其他的理由。」&nbsp

    「因為,他的兩位師哥能找到他,就是因為他在山上療傷了一月之久。你想,以他這分聰明,豈不會留個退路,所以,他在二位師哥臉前自動地一躍而下,更可以藉他倆之口,遍告天下武林,使大家誤以為他死了。」&nbsp

    查汝明點點頭。&nbsp

    姚畹繼續說道:「還有另外一個更強而有力的證明,就是他那個小孩始終下落不明,以他的伶俐,又豈會不早為他的兒子設想。」&nbsp

    查汝明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了個轉,貝齒輕咬櫻唇,然後淺笑著對姚畹道:「畹妹妹,管他的,反正又不是真的事,來,天色晚了,我們再趕一程路,我記得前面十來里有個村子。」&nbsp

    說著,輕靈的身子已上了馬,姚畹心中明白她也同意自己的推測,不禁信心大增,也就一笑而策騎疾馳了。&nbsp

    這時已是掌燈時分,路上除了她倆外,淒涼得連一個鬼影都沒有,月兒雖兀自掛在天角,但卻沒有絲毫的光影。&nbsp

    良久,終於前面有點點燈火,那馬兒見到有了明亮處精神陡然旺盛,拔開四蹄,加速往那村在衝去。&nbsp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莊子,一條大街貫通全村,像樣的客寓都沒一個,她們只得胡亂找個權且歇身之處。&nbsp

    她們寄居的客店叫來升老棧,不過三五個客房,幸好還有一間空的,依畹兒性子,不住也罷,但查汝明知道這小地方可能再也沒個更好的去處,便決定住下來。&nbsp

    那店伙方自點了個燈籠,領著她倆往店裡走,迎面走出幾條漢子,查汝明見他們都非善類,暗暗留意,那幾個粗痞見到有兩個俏巧的女客,先是一怔,然後互換了一個眼色,作個會心的好笑。&nbsp

    休息了停當,也用過了晚飯,畹兒關起門來,在炕上練了些坐功,暗暗照著張大哥得自少林天一大師的心傳去運功,果覺大有進境,她心中雀躍萬分,她想:終有一日,我會和陸哥哥並駕齊驅的!因為——&nbsp

    四海推全真。&nbsp

    伏波震八宗!&nbsp

    查汝明見她面如滿月猶白,眼比秋水還清,嘴角上還掛著一絲淺淺的微笑,彷彿一泓秋波,又彷彿解語之花,真令人羨煞,她連想到自己,又何曾沒有這般無憂無慮的日子呢?但現在,唉!陸介啊!陸介!你又為何如此寡情,莫非是……郎心已有他屬?&nbsp

    於是,她喟然而歎了,那長歎聲,不知是帶走了她心中的煩悶,還是反而增加了內心的空虛?&nbsp

    畹兒已練完了功夫,查姊姊的長歎,把她自夢境中追回,她同情地瞥了查姊姊一眼,她想:我長大後也會和查姊姊這樣心事重重嗎?&nbsp

    於是,她們無言地,默默地對坐著。&nbsp

    忽然,隔室傳來那些粗痞的聲音,那是三四個人在七嘴八舌的低低地商量著。&nbsp

    「我說老大,咱們舵主也四十出頭啦,他不急,我們做弟兄的也要打算打算,隔壁那兩個娘兒還真不錯,你說怎樣?」&nbsp

    「張阿七少多嘴,人家沒兩手兒,敢在外面跑?」&nbsp

    「老大,不是我幫阿七說話,人家固然有兩手兒,我們天全教也不是擺不出去的,咱們舵主十八歲就成了名,三四十里之內,那個不敬,誰個不服。」&nbsp

    這時,還傳來啪的一聲,想來是那傢伙吹得得意,還猛力拍了下大腿。&nbsp

    這些天全教的傢伙,真把查汝明氣得笑也笑不出。畹兒不大懂他們說什麼,對天全教也很少聽說過,是以毫無反應,不過她看到查汝明一再用手示意,要她不要出聲,也知道個中大有名堂,便仔細地聽著。&nbsp

    果然,那些人毫無警覺性,仍在討論不已。&nbsp

    聽得另外一個嗓子稍重的人道:「老四說得也有理,不過大哥也對,憑咱們要是拿不下這兩個妞,我鄔天星也就不在外面混了。」&nbsp

    「鄔老五什麼都好,就是會自吹自擂,上次叫你去收規費,還差些給人家攆了出來,少吹牛。」&nbsp

    那鄔老五怒道:「張阿六,你少豬八戒倒打人家一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鄔老五哪點得罪你了咧!」&nbsp

    老大怒道:「兄弟少內鬥,自打自,前日三河分舵的哥兒們,不是給他們舵主找了個老婆,也蠻標緻的,那女的也不過是個鄉下人,我們又何必另求煩惱,這兩個準不是上手貨,刺多啦!」&nbsp

    他們一吹一搭,好像欲取欲求,已任他們宰割的樣子,查汝明哪聽得進這些穢語,便和姚畹俯耳細商,兩人暗暗有了計議。&nbsp

    第二日一大早,她倆就上了路,才走了半里多路,空中飛過一隻信鴿,畹兒想起堡中豢養著一堆的鴿子,便不禁想起了家,她想到了姚百森——她那威嚴的哥哥,張大哥,神筆王天等,她也想到了上次群雄大鬧伏彼堡,師父凌霜姥姥和武林三英,最後,她的思念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勇敢的馬車伕——陸大哥!&nbsp

    查汝明以鞭梢遙指那信鴿道:「畹妹,那些猴瓜子去搬救兵啦!」&nbsp

    畹兒被她一語驚醒,有點赦然道:「查姊姊,我們做得也太絕了點,你想想,四個大漢,都直著脖子,連轉動一下都不行,是不是笑死人。」&nbsp

    查汝明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誰叫他們口沒遮攔的。」&nbsp

    畹兒回想了一下,心中似是不忍道:「現在怎辦?」&nbsp

    查汝明自上次陸介棄她而去之後,一肚子的煩悶正無處發洩,乃狠狠道:「這些天全賊子,來一個算一個,來兩個算一雙,怎麼來的怎麼走,我可不含糊。」&nbsp

    畹兒覺得她有些反常,其實,這是心中感情長久積壓後必有的現象!&nbsp

    因此,她倆互相看了一眼,嫣然一笑。&nbsp

    她們沉默地在官道上策騎奔馳,兩旁的景物如飛鳥般地掠向身後,她們興奮極了。&nbsp

    畹兒是因為久想邀游天下的志願終算得嘗,蹄聲得得,每一步都像征著她的自由,而且每一聲都代表著她更接近了陸大哥一步,因為聽說他和神龍劍客曾在蘭州現身,而現在,她們正在向蘭州進發!&nbsp

    查汝明是因為,她知道前面必有天全教徒阻路,這將是一場戰事,雖然,這必定是一面倒的,但多殺幾個天全賊子,不是代表正義的勝利嗎?其實這僅是表面的理由,她想:「陸介一心要誅滅天全教,而我——查汝明應該義不容辭地幫助他。」&nbsp

    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喜歡陸介的,當她師父初次告訴她,那半截玉環上所刻的姓名,就是她丈夫的時候,她是半帶震驚,半帶痛心,因為她的終生,將要托付與一個素未見面的人,她甚至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個胖子或是個瘦子。&nbsp

    因此,她帶著如此的心情,離開了她的恩師,名義上是到外面閱歷,而她也知道,骨子裡還不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nbsp

    她開始埋怨她的父母,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她只有抱著碰運氣的態度,去從事可能是她一生中最重大的冒險——將她的終生托付與一個名叫陸介的人。&nbsp

    現在回想起來,她曾在華山見過他一面,但她可不知道他便是她的丈夫——陸介。&nbsp

    那次,她多少對他有點好感,尤其是因為他曾救過自己一命,但她不敢在心中培育出對任何人特殊的好感,因為此身已非自有!&nbsp

    有時,她睡不著,她便開始幻想,她總希望把他想成她所見過的男子中,集每一人優點之大成,但她總會潛意識地把他想成一個有缺陷的人,拐腿、瞎眼、黃臉……&nbsp

    她本來決定,如果他不合己意,她決定伴恩師終生,繼承她佛家衣缽。&nbsp

    然後,就是在會川縣的會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捨身救他,只是因為他叫陸介嗎?&nbsp

    她更不知道,自己為何有如此大的勇氣,當面告訴他,他就是自己苦苦找尋的丈夫。&nbsp

    在此以前,她曾深深考慮過,一旦見到他,自己將如何開口,萬一,他已結了婚,或者,他或許會出了家,那怎麼辦?&nbsp

    她只是為了聽說凌霜姥姥曾與一個名叫陸介的人有了樑子,她便上華山去大鬧一場,而也只是為了這陸介兩個字,她曾走遍天下。但她哪會想到,陸介竟會無緣無故地躲避她!&nbsp

    她將終生不忘那一刻,當她告訴他,自己是他的妻子時,他那震驚的目光,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走了,她實在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她自覺已是一個棄婦!&nbsp

    未遇見他以前,她未嘗不想到出家過,但他為什麼又如此可愛!叫人不能忘他呢?因此,她內心燃起了一種火焰,她曾想到自殺,但卻被姚畹救了,現在,她只是憤怒,因為,沒有一個女人會甘心自己的情郎被他人搶走的,尤其是像她這般美麗的女人!&nbsp

    想到這裡,她激動地一揮馬鞭,那馬兒受了驅策,痛得長嘶一聲,放開腳力,如風般地往前奔去。&nbsp

    畹兒被查姊妹這一突然的舉動驚訝了,她高叫一聲「查姊姊」,也趕上前去,兩騎先後疾奔。&nbsp

    眼前便是一片林子,早被大雪蓋了個透,白白的,彷彿是白珊瑚樹,又像是一大塊刻上花紋的白玉。&nbsp

    忽然,一支響箭射向查汝明,這支響箭來得甚為陰毒,等聽到嗚嗚的聲音,那箭也已自到了眼前。&nbsp

    畹兒看得急切,驚叫道:「查姊姊!」&nbsp

    查汝明不慌不忙,玉軀微微半立馬上,櫻口一張,已將那支響箭咬定,畹兒急急趕到,見她扁貝玉齒之間,嵌著一古烏黑的箭頭,黑白相映,加上一張比桃花還紅的粉臉,煞是好看,畹兒心中暗暗羨慕不已。&nbsp

    那林子裡跑出十餘騎,個個皆是勁裝打扮的漢子,為首的那人在馬上鼓掌道:「好俊的功夫,我胡天鷂這廂有禮了。」&nbsp

    查汝明聽他口氣輕薄,再仔細一瞧,這人大約四十年紀,長得倒不十分難看,想來便是天全教的什麼分舵舵主了。&nbsp

    那人見她倆不作回答,自討了個沒趣,但眼前兩個妞兒,長得實在十分可愛,便對自己部下吃虧的理由,捉摸到十之七八,他面不改色地笑道:「在下入地龍胡天鷂,職掌沙河分舵,敢問二位尊姓大名。」&nbsp

    畹兒嫌他言辭不客氣,正想搶白他兩句,不料查汝明呸的一聲,把響箭吐向那人,眾人大驚,只因這箭來勢竟比方纔還疾,那胡天鷂存心賣弄,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暗暗運氣,想用掌磕飛來箭,顯顯自己手段。&nbsp

    哪料這支箭甚是古怪,忽在他面前二尺,滴溜溜打了個轉,往下一落,正好掠過馬眼,射在馬腳前,那馬陡然受驚,一聲長嘶,便是一掀,卻把這個沙河分舵舵主掀在地下,一頭栽在雪地上。&nbsp

    那廝虎吼一聲,雙掌拍地,身形剛要騰起,查汝明信手一揮道:「畹妹,這廝是不是在演他那入地龍的絕技啦?」&nbsp

    這一揮,掌風過處,又把朝天鷂打了個觔斗,其實胡天鷂再不濟,也不會一上手就如此丟人現眼,這千不該,萬不該,胡天鷂不該見色起意,兀自逞強。&nbsp

    姚畹左手虛掩櫻口,笑道:「鷂子入了地,頂多癩龍一條!」&nbsp

    那些天全教徒平素把分舵主奉為天人,哪料到全不是人家對手,一時倒嚇得不敢上前,怔在一旁。&nbsp

    胡天鷂也是個混出名頭的人,在沙河附近可也真有些字號,哪丟得起這人,但又自量不是人家對手,當堂氣結,這時跌坐在雪地上,滿頭滿身都是白雪,倒成了個雪人,他大叫一聲道:「罷!罷!罷!我入地龍又有何面目再見教中弟兄。」&nbsp

    說著,拔出佩刀,往頸上就劃。&nbsp

    眾教徒大驚,但欲救己遲。&nbsp

    查汝明無動於衷,冷笑一聲。&nbsp

    姚畹見狀也吃了一驚,情急之下,施出張大哥所授的輕功,只見她自馬上往前掠起,有若脫弓之矢。&nbsp

    只因男女有別,她玉足微挑,已把那尖刀踢在空中,入地龍把不住刀,虎口震裂,他只當她倆還不放過他,罵聲連連。&nbsp

    姚畹接住尖刀,往他身旁一落道:「勝敗兵家常事,胡舵主又何必氣餒,我查姊姊便連你教中二大護法也鬥不過她,胡舵主,你可說是雖敗猶榮。」&nbsp

    她這句瞎吹的話,倒把天全門下給震住了,而查汝明芳心也蠻受用的。&nbsp

    不過查汝明仍冷聲道:「畹妹妹,這等天全賊子還跟他嚕嗦什麼,一刀一個殺了算啦。」&nbsp

    其聲音之冷酷,使天全眾人大吃一驚,那想到會出之於如此貌美的女子口中。&nbsp

    其實,查汝明這時正處於情緒極端不穩定的時候,她多少因為見棄於陸介而轉恨世人,尤其是天全教及蛇形令主,因為,他們使她遇見了陸介,而才會打破了她的迷夢。&nbsp

    但是,世人,尤其是姚畹,怎會瞭解她呢?&nbsp

    姚畹意外地望望她,再看看那些戰戰自危的天全教徒,和坐在地上的痛不欲生的入地龍胡天鷂,毅然道:「查姊姊,網開一面又何妨?」&nbsp

    這是她們結成好友之後,第一次的意見不合,查汝明驚訝地看看姚畹,她認為姚畹沒有為那些人求情的必要,雖然她內心也頗為自己剛才過激的行為有些歉然,但仍怒容滿面地道:「哼!隨你去!」&nbsp

    說著,一鞭坐騎,刷地一聲,往那批天全教徒衝去,那些天全教徒嘩然四避,查汝明本不再刁難他們,不過是為了奪路而走,但有兩人離她近些,一時閃不及,只見她玉齒用力咬住下唇,猛地抽了他們一鞭,彷彿一股冤氣,都發洩在這一鞭之上。&nbsp

    那兩人痛減連連,滾倒在地,鞭痕過處,大棉襖都被抽裂了,黑粗的肌膚上明顯地印著一條傷痕,便連裡肉都翻了出來,看上去真是噁心。&nbsp

    姚畹望著她的背影,歉然地對著眾人著了一眼道:「後會有期。」&nbsp

    她實在不知怎樣說才好,因為,她並不知道這些人中,頗有些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她是把每一個人都當作善人來看待。&nbsp

    她也跨上了坐騎,追查汝明而去。&nbsp

    才沒走幾步,忽然,她回頭高聲道:「客棧中的四位朋友,只要在他們左肋下三指處點一點便可治痊。」&nbsp

    說著,揚鞭而去。&nbsp

    眾人默默地望著她離去,無人加以阻攔。&nbsp

    胡天鷂無言地低垂著頭,那尖刀仍插在身旁的雪地上。&nbsp

    畹兒策騎力馳,轉眼已出多里地。&nbsp

    查汝明此時的心緒很亂,她不知道,自己何以會如此乖戾,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和畹兒鬧彆扭,因為她自己暗暗承認,畹兒的仁道精神是對的。&nbsp

    但一想到天全教門下的種種暴行,她又自認該得而誅之才快人心,因此,她又有些責怪畹兒的意思,她始終認為畹兒宅心太仁厚,在陰險的世俗裡,難免要吃大虧的,於是,她痛心地搖搖頭,卻不知是為畹兒,還是為她自己。&nbsp

    其實,一個少女,尤其是處於像她這種窘狀的少女,有時她內心的變化,便連自己也不可捉摸到的。&nbsp

    有時,她非常衝動,就好像查汝明剛才一樣,但這種衝動的原因,卻非如常人般的,是出於臨時的因素,而是心中久積下的因素,一時爆發起來,當然程度倍於常人,而更不能使他人瞭解個中原委了。&nbsp

    查汝明懊悔了,但空虛在片刻之間,又完全替代了懊悔在她心中的地位。&nbsp

    在未離師父之前,她未嘗沒有愉快而充實的生活,但當她致力尋陸介的時候,由於心中漸積的思念,使她產生的錯覺,以為這將是生命的全部,而當一旦發覺,這部分已不屬於她時,她潛意識地認為,生命已無其他的意義了,因此,她悲觀,她厭世,甚至她有些嫉妒世人,尤其是像畹兒這種天真而不知世憂的人。&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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