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真兇 文 / 上官鼎
李鷹的人手裡包括司馬城及崔一山,歐陽莊只派出褚領班及三個護院。他們分成幾批出發,在鄭州高昇客棧集合。
李鷹跟雲飛煙一路,到了鄭州,一人城便碰見褚領班,他倏地走近李鷹身邊道:「高昇客棧人很雜,不好住!」說罷便走開,好像大家是不相認識的。
李鷹迅速地道:「那就在西城門歇息一下!」說罷返身走向西城門。
褚領班帶著三個護院在附近蹈踺。
黃昏,人手都已集齊。
郎四急走過來,道:「點子尚在萬勝莊,葛根生伏在那裡繼續監視!」
李鷹敲掉煙灰,道:「走!」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向萬勝莊出發!
葛根生遠遠迎了上來。
李鷹問道:「有沒有動靜?」
「都在裡面!」
李鷹眉頭一皺。
他又道:「這可奇怪,我的行蹤他們不可能沒警覺,郎四跟葛根生去過莊內,環境較熟,你兩個帶著小顧先進去看看,以免中伏!」
顧思南道:「屬下領命!」拔出佩刀,一揮手要帶郎四及葛根生入莊去,被司馬城及時攔住了。
司馬城道:「李前輩,小侄一家血仇,歸根到底都是此獠引起的,小侄請令先打頭陣!」
李鷹略一沉思,點頭道:「可要小心。小顧你得照顧他一二!」
四人攀牆而入,莊內一片寧靜,彷彿沒有人存在。
顧思南看一看周圍,拾起一塊石頭使勁向一個窗口砸去,窗欞盡碎,顧思南揮舞烏金刀護著頭面,人如一道飛虹般自窗口射入!
一入窗,一陣簌簌聲傳來,無聲箭矢及飛蝗石向他射來,顧思南刀急揮,好像布下一道道綿密的刀網,可是暗器依然不絕地飛來。
顧思南頓時一驚,生怕長時間後必有一失,正想退出另思別計,只見郎四也舞刀進來,把他的退路阻住!
顧思南急喊道:「不要進來,裡面有危險!」回頭對郎四道:「你先出去,我且擋他一陣,快!」
郎四慌忙自窗口躍出,分神之際,小腿一麻,中了一塊飛蝗石,幸無大礙!
郎四剛退,顧思南舉頭環視一下,也跟著退出。他雙腳剛點在窗外的地上,身子又立即竄入,快得像一支脫弦之箭!
室內的暗器手見對方退出去,就停了手。
顧思南就是利用這一眨即縱的機會凌空撲向一個弓手,人在半空,腳在牆上一蹬,身子去勢更疾,刀一揮砍倒一人,再一擰腰,一個翻身捉住一個大漢,把他擋在身前。
這幾個動作都在一眨眼間完成。
此刻,金玉堂的人才驀地清醒,可是已經遲了一步。弓箭暗器在手,卻不敢發出去,恐怕傷了自己兄弟!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射!」語氣充滿陰森。
金玉堂幫眾一怔之下,手中的暗器紛紛出手,顧思南拿那個大漢作擋箭牌,幾聲慘呼後,那人便已氣絕。
冬日夜長晝短,此刻天已經黑透,顧思南一雙夜目炯炯,把各處發暗器的幫眾的位置記熟,謀定而動。
他身處二樓的一排欄杆之後,下面便是當日郎四及葛根生賭牌九之地。
背後一排廂房,一間連著一間,不知對方的主腦藏在哪裡,他決定把那些弓箭手先解決掉,免了後顧之憂。他輕輕把屍體斜倚在欄杆上,那屍體仍然屹立著,黑暗中仍不斷有暗器投拋過來。
顧思南看得真切,待暗器稍疏,倏地竄前,一個大漢的暗器尚未出手,他已一刀把他劈飛,屍體跌落大堂,慘叫聲才傳來!
顧思南閃在一根柱子之後,再度等待機會。
那個陰森的聲音又再傳來:「小心那小子!」
呼聲剛落,慘呼聲突然此起彼落,原來郎四帶著葛根生及司馬城自外面爬上,伏在暗中一起發難。
眨眼間,解決了三個金玉堂的幫眾。
顧思南立即借對方尚在錯愕間再度竄前,刀尖刺在一個大漢的後心,低聲道:「放下手中暗器!」
他一開聲,破空聲登時又再響起,顧思南刀一送,結果了他的性命,那些暗器都射在那大漢身上。
「亮燈!」陰森的聲音突然間轉為盛怒。
剎那,燈光亮起,雙方都能看到對方的面目。
廂房裡走出一個肉球來,正是萬勝賭坊的戚胖子,「歡迎各位光臨!各位是來賭錢還是來賭命?」
顧思南說道:「賭錢跟賭命有什麼分別?」
「無論是賭錢或賭命,本堂都同樣歡迎!」戚胖子閃著豆大的眼珠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賭命卻危險啊!你當萬勝莊是紙紮的嗎?」
司馬城怒道:「你們無辜害了我父母之命,難道我還會跟你客氣?」
戚胖子冷冷地說道:「你便是司馬城嗎?看來你是想來賭命了。好,我就成全你!」
司馬城急道:「詹天宏呢?」
「憑你還不配跟詹堂主動手!蘇香主把他打發掉!」
蘇香主便是當日與那郎四對打的那個護衛領班。
郎四持刀急喝道:「司馬老弟,且待我跟他先見個高低!」手臂一掄,鋼刀快疾無比地向對方劈去,
蘇香主夷然不懼,冷冷地道:「手下敗將,尚敢言勇?」
分開雙手,施展空手人白刃的功夫跟郎四纏鬥起來。
郎四的功夫都在一把鋼刀之上,上次空手格鬥不如蘇香主,此時鋼刀在手,形勢立即互易,蘇香主不敢敵,敗退!
司馬城看了一眼,身子一展,向戚胖子撲去,道:「你也別閒著!」右拳筆直搗出,這一拳使得極快,戚胖子好似閃避不開,轉身以背接了司馬城一拳!
「蓬」地一聲巨響,戚胖子笑嘻嘻地轉過身來,彷彿沒事般。
司馬城吃了一驚,拳法一變,立即攻向對方的頭部。
戚胖子看似是笨,但行動起來卻極快,一雙大手像把扇,拍向司馬城胸腹!
司馬城勝在步法靈活,進退頗快。
戚胖子也沒有佔上便宜。
顧思南一回首,一間廂房的門倏地打開,走出兩個人來。
李鷹見郎四及顧思南等人入莊已近半個時辰,仍不見出來,不禁有點焦急。
雲飛煙伏地聽了一會兒,道:「叔叔,裡面正在打鬥!」
李鷹面色一霽,道:「進去!」
眾人翻牆而入,小樓內燈火輝煌,不斷傳來打鬥的聲音,陶松一腳踢開大門,眾人一湧而入。
褚領班帶著三個護院首先發難,向金玉堂的幫眾殺去!
李鷹一回頭,大門不知何時已被關住,跟著刷地一聲,一道鐵閘飛下,把門封住。
李鷹夷然不懼,道:「殺!」
那兩個人一個穿著一套金色的鐵甲,一個穿著一件翠綠色的勁服,卻是一個女的。
顧思南心頭一凜,沉聲道:「你們是誰?」
「枉你被稱為李禿鷹的手下大將,連昔日江湖上的『金劍玉女』也未聽過嗎?」那個綠衣女人啟動朱唇,聲如出谷黃鶯。
顧思南吃了一驚,脫口道:「什麼『金劍玉女』在下倒未見過,不過當年臭名昭彰的『金魔玉妖』之名卻時有聞及!」
玉妖洗玉玲大怒,嬌叱一聲道:「你是找死!」一雙手一揚,兩把小刀倏地射出,顧思南慌忙偏身讓過,只見一把小刀在他胸膛不足三寸之處飛過。
小刀一閃,又回到洗玉玲手中,卻原來那兩把小刀柄上各繫著一條白色透明的細線,另一頭纏在洗玉玲手腕的一道皮套上。
洗玉玲見顧思南閃得狼狽,不禁得意地道:「小子知道厲害了吧!」
金魔抽出一把金色的長劍,大聲道:「讓本座也給他一點顏色瞧瞧!」手腕一抖,泛起幾朵金色的劍花,刺向顧思南的面門!
顧思南烏金刀急揮,護在面門,金魔金羿手腕一沉,劍尖下刺,點向顧思南的乳突穴。
顧思南沉臂下切,刀劍相交,一陣氣血翻騰,上身不禁搖晃幾下才定住,喝呼一聲:「果然厲害!」
走廊上地方狹窄,金羿長劍展開,劍重力猛,顧思南連連後退。
激戰中,金羿直刺,勢如流矢,顧思南烏金刀一擋,身子藉勢飛起,向樓下飛落!
玉妖洗玉玲,雙手連揚,小刀急射顧思南背心。
顧思南人在半空擰腰硬生生翻開三尺,洗玉玲手腕一揚,那條細線彷彿是硬物,推著小刀追著顧思南射去!
顧思南真氣一濁,再也無力閃避,眼看即將濺血了。
雲飛煙適時提劍飛身一擋。
小刀被她的長劍擋開,激飛五尺。
洗玉玲輕笑一聲,手臂一掄,小刀兜了個圈反刺雲飛煙前胸!
雲飛煙右手用劍擋開一刀,左手向小線上抓去!一抓人手,用力一扯!洗玉玲沉腰運勁一拉後,雲飛煙怪叫一聲,身子倒飛出去。
洗玉玲哈哈大笑。
雲飛煙一看手掌,掌心被那小線「鋸」開一道血槽,痛人心脾!
李鷹抽出煙桿,冷冷地道:「這是天山的雪蠶絲所製,堅韌異常!」
說時滿滿地裝了一鍋煙絲,一敲火石,點著了煙,霍地噴出一口濃煙,冷冷地道:「你兩個妖男女,還龜縮在上面等什麼?」
金羿怒喝一聲,劍一晃正想躍下,洗玉玲一把扯住他手臂,嬌聲道:「李老爺子既然勞師動眾自洛陽來此,豈會空手入寶山?對不起,你如有興趣便自上來!」
此刻,大堂上的爪牙都已被殺死。
眾人站在李鷹身後仰首觀望。
雲飛煙道:「你們手下已死光,憑你們兩人難道還想倖免?」
洗玉玲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亂顫!
詹天宏突然出現在欄杆前,笑道:「上次在歐陽莊燒你不死,我就不信你這次能逃得開!」
李鷹未待他說完,身子立即如大鳥般撲起。
洗玉玲輕叱一聲,雙手連揚,兩把小刀即如毒蛇出洞向李鷹頭部及肩膊噬去!
李鷹早已把此點計算到,身子剛凌空時便已作好準備。
洗玉玲小刀剛出手,他便凌空斜飛,貼在欄杆的一條柱子之後。
洗玉玲反應亦快,手腕一翻,小刀像長了眼睛似急追在李鷹身後,「篤」一聲,一把小刀插在欄杆上,另一把射向李鷹!
李鷹霍地使了個鳳點頭,讓過刀子,右手煙桿立即出手,他煙鍋點不到洗玉玲,卻點向刀後那根線上,身子同時撲上去,左掌拍在刀柄上,刀子立即沒柄入木。
洗玉玲一急,慌忙拉動,卻拉不動,心頭大急,右手一翻,另一把刀子斜飛李鷹。
李鷹目光如炬,左手屈,指一彈把刀子彈開三尺!
煙鍋上的火已點燃了天山雪蠶絲,嘶嘶作響,接著便斷了!
李鷹哈哈大笑,煙桿迴旋又纏住另一把小刀的雪蠶絲!
他知道這種雪蠶絲即使進利刀寶劍亦截不斷,只怕火攻,果然一擊奏效!
金羿見洗玉玲另一把小刀又被李鷹纏上,大吼一聲,揮劍衝上前!
顧思南猛喝一聲從樓下斜飛而上,刀尖刺向金羿後背,猛聽詹天宏怒哼一聲,伸出長劍擋開,跟著手腕一沉,劍光下削顧思南小腹!
顧思南顧不得再傷金羿,急忙沉刀擋架,兩人便糾纏起來。
褚領班身子剛欲動,雲飛煙比他更快,御劍升空刺向洗玉玲胸膛!
李鷹煙桿被小刀纏住,一時燒又燒不斷,解又解不開,剎那金羿的一口金劍已經刺到,他急中生智,左掌一揚,喝道:「看鏢!」
金羿急忙斜竄一步,一退之下發覺上當,不禁心頭大怒,金劍一擺,去勢更速!
李鷹左掌一揚之後,用力一扯,洗玉玲冷不防被他拉前一步,李鷹跟著一放,身子向前衝上一步,迎向金羿刺來之劍。
眾人都是一愕,忍不住輕呼一聲,金翌也不例外地一怔,手上一慢,李鷹的右腳踢在他的手腕!
洗玉玲身子向前一撲後,立即沉腰使勁,右手使力一拉,恰在此時,李鷹已把雪蠶絲鬆開,身子不禁連連後退。
雲飛煙的劍適時抵上她前胸!
那個洗玉玲不愧是個成名多年的人物,身子一歪,貼著長劍竄前避開!
金羿及時沉腕反刺李鷹大腿,李鷹身子一旋避開,跟著煙桿敲開金劍,點向金羿胸前的玉堂穴!
金羿劍尖撞開煙鍋,橫劍斜削李鷹小腹。
李鷹不退反進,右手回手,煙嘴剛好敲開金劍。
金羿喝道:「好!看老子這一招!」劍法一變,突然大開大殺起來。
李鷹沉著應付,見招拆招,絕不後退,他深知若一退將失去先機,況且煙桿上尚纏著洗玉玲的雪蠶絲,一個不好只怕連命也賠上!
兩人中間還隔著顧思南及詹天宏這一對。
金羿剛轉身對付李鷹,詹天宏便立即纏上顧思南。
這兩人以快打快,眨眼間已互拆了五六十招,顧思南越戰越勇,刀法展開把詹天宏漸漸逼向金羿的身後。
洗玉玲只用左手應付雲飛煙的長劍,自然十分狼狽,好幾次遇險,但都憑她豐富的經驗化險為夷。
她眼角瞥及李鷹,突然心生一計,運勁於右臂上,倏地一個翻飛,在雲飛煙頭上越過!
此刻金羿之劍正好刺向李鷹,李鷹忙舉起煙桿擋架,不料洗玉玲一動,立即把他帶動,身子便迎向金羿。
金羿大喜,劍尖稍移,自煙桿下穿過,直刺李鷹心窩!
換作別人只怕非脫手放開煙桿不可,可是李鷹到底是個經過無數風浪的人,手臂用勁,止住衝前之勢,一沉腕,煙鍋仍然斜撞在金劍上。
可是金羿這一劍真個是力蘊千鈞,李鷹只把他撞斜半尺,劍尖仍然刺在李鷹的脅下!
金羿心頭狂喜,正想用勁把劍盡量刺進去。
恰在此時,洗玉玲又再次使勁扯雪蠶絲,李鷹適時鬆開手指,煙桿便像脫弦之箭般飛去,飛向金羿的面門!
這一下變生肘腋,金羿意不及此,被擊了個正著,身子不由一退,劍尖也就離開了李鷹的身子。
李鷹卻像頭出籠的猛虎,左拳即時擊在金羿的小腹上。
金羿不由得再一退,背後卻撞及一人,他連忙沉腰使勁,紮住腳步,詹天宏卻被他撞開飛出去。
詹天宏身子剛被他撞飛出,顧思南的烏金刀便刺到,刀尖剛好刺在金羿背上!
連生意外使得金羿不由一怔,長劍尚未揮出,李鷹已再一腳踢在他腹上,剎那烏金刀立即進入他體內五寸,他猛喝一聲,長劍霍地後揮,劈向顧思南頸際。這一下更出顧思南意料之外,來不及抽刀,立即鬆手飛退!
金羿也即刻轉身持劍追趕,背後那把刀仍然插在他身上,他卻全然沒覺!手臂一掄,孤注一擲,長劍如飛虹射向顧思南。
顧思南大吃一驚,他武功本就不及金羿,此時手無寸鐵,更加不敢招架,飛身向樓下跳去!左腳碰及欄杆,收腿不及,金劍立即刺在他腿上,鮮血登時進裂!
李鷹也沒閒著,他見金羿後背插著顧思南的刀,飛身而起,一腳蹬在刀柄上,刀子立即透體而出,鮮血像小河般湧出!
洗玉玲右手一拉,慢慢收回小刀,可是雲飛煙卻絕不放鬆,一口長劍使得潑水難入,又嚴又密緊緊裹著洗玉玲的全身!
恰在此時,金羿的那聲暴喝傳來,她不由一窒,眼角瞥及顧思南身陷險境,芳心大亂,手上頓時一慢。
洗玉玲趁機收回小刀,刀柄之下還纏著李鷹的那根煙桿,她心頭之喜難以形容,正愁小刀宜遠不宜近攻,有了那根煙桿正好利用!
手掌一搭上煙桿,倏地敲開雲飛煙的長劍,跟著點向她胸膛。
雲飛煙失魂落魄般地急退,身子撞及欄杆,更是搖晃不斷,洗玉玲猛喝一聲,左掌挾起小天星掌力,望雲飛煙擊去!
雲飛煙大吃一驚,上身探出欄杆外,跟著一個倒翻躍下!
與此同時,褚領班持刀飛身上樓,而金羿剛巧烏金刀透體而出,發出一聲嘶心裂肺的慘呼聲音。
洗玉玲不由一怔,回頭一望,登時魂飛天外,急道:「快來……」
褚領班刀一揮把她攔腰劈斷。
「這一刀夠不夠快!」身子不停竄入一間廂房!
金羿及洗玉玲之死,顧思南及雲飛煙的敗退都在一瞬間發生,眾人頭腦尚未清醒,郎四及司馬城亦把對方放倒!
良久,眾人一顆怦怦亂跳的心才漸漸恢復常態!
半晌褚領班自廂房推著詹天宏出來,並且他手指一落點在詹天宏麻穴上,詹天宏立即就軟倒了。
褚領班面有愁容地道:「窗子都被鐵閘封住,我們要出去可得大費周折!」
李鷹笑道:「上次我自屋頂脫困,這次大可再用一次!」
褚領班一躍而上,雙掌擊在屋頂上,只聽「拍」地一聲,褚領班身子筆直落下,屋頂卻夷然沒損!
「屋頂裝了鐵板!」
眾人心頭俱是一沉。
李鷹道:「所有的人集中在大堂,不要單獨行動,避免觸動機關!小顧,看你的了!」
「這種機關倒還難不倒我!」顧思南頗為自信。
話雖如此,待弄開鐵閘,眾人魚貫出莊時,天色已經大亮!
洛陽李鷹窩裡,李鷹坐著,兩旁分立著顧思南及雲飛煙等人。
李鷹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工夫,不料詹天宏卻一口氣供了出來。
「殺歐陽鵬的是敝堂總堂主金羿,我捏了個假名,用請帖讓他混進歐陽莊!」
李鷹道:「且慢,聽說你當時陪在歐陽長壽左右,你怎能帶金羿人內宅?」
「歐陽長壽派我出去招呼其他客人時,我便把他帶入內宅!當時他穿上梁老大的服式,冒充莊內的護院,所以沒有人懷疑!」
李鷹接問道:「他事後又如何混出歐陽莊?」
詹天宏道:「在下在莊內也有幾個心腹,叫他們連夜把他送出去。」
李鷹緩緩點頭:「那麼你們事後又為何要殺胡勝?」
「胡勝本就該死!」
詹天宏道:「他貪酒好杯,又欠了一大筆賭債,這種人最容易露出馬腳,也最容易被人利用了,本堂早就想把他處決,梁老大自然知道實情,所以故意透露給你們知道!」
李鷹心頭一動,沉聲道:「上次我在歐陽莊內被人困在那柴房裡面,這也是你們的計劃及佈置?」
「是。」
詹天宏低下頭,不敢與李鷹的凌厲目光接觸。
「你還未來歐陽莊,我們已經料到此一著,因此事先跟梁老大商量好縱火的程序,你一進入柴房,我們的人便把門鎖上!」
雲飛煙脫口道:「如此說來,歐陽莊之內倒有不少你們的人?」
「是,在下經過七年的經營,費了無數心血,自然有點兒成績。」
李鷹卻道:「梁老大放火豈不是作法自斃?即使能燒死了我,他自己豈不是也會被燒死嗎?」
「是,他知道得太多,而且一直跟我暗中爭奪功勞,我當然不再對他客氣!那柴房另有一道小鐵門可以通到外面,我卻暗中叫人把門關上!」
李鷹怒道:「胡說,你一直在鄭州,怎會到洛陽暗中佈置一切?」
詹天宏又再低下頭,沉吟了一會才道:「大人聽後不要發脾氣。在鄭州出現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只是我的替身,而我一早又潛回洛陽。」
「何時潛回來的?」
「當我由郎四跟敝堂的蘇香主動手的招式中認出他的身份後,便知已經暴露了身份,所以,只好回洛陽作亡羊補牢!」
顧思南怒道:「怎樣個補法?」
「先下手為強!」詹天宏輕輕地道。
李鷹冷哼一聲,道:「歐陽莊內還有你多少手下?」
「在下不能說,一則,我希望他們能夠重新做人,他們大都是在我威逼利誘之下才加入本堂的,未必是自願。二則,本堂既已崩潰,他們也沒有能力再作惡!」
李鷹道:「說了這麼多,你還沒有說到貴堂成立的宗旨!」「敝堂是希望控制洛陽及鄭州這兩塊肥肉,因為這兩座大城一向在歐陽莊、司馬莊及崔大俠的控制之下,一般幫會不敢沾手,所以我們便得先把這幾處勢力剷除!因為,賭坊及妓院的利潤十分可觀!」
李鷹再問一句:「我聽說貴堂還有個姓易的,他是誰?」
「他只是本堂的一個聯絡員而已,地位跟我差不多。」
「為何不見他?」
「他去招集舊友加盟!」
「還有,那個率眾到崔一山家行兇的四號是誰?」
「他便是敝堂的蘇香主!」
「憑他敢捋崔一山的虎鬚?」
「不是。」
詹天宏接答:「當日敝堂的總堂主金羿及副總堂主洗玉玲都混在其中。」
「好,我把你交與歐陽莊,至於歐陽莊如何處置你,我不便過問!小顧,把他押到歐陽莊去吧!」
司馬城站在一旁,滿面悲痛,身子無風自動。
崔一山也是老淚縱橫。
李鷹望了他們一眼道:「一山之仇可說已經報了,至於司馬侄子的事,這可有點棘手,過幾天我再替你安排一下!」
過了三天,歐陽莊派人到李鷹窩內請李鷹去取酬金。
李鷹插了煙桿欣然赴約。
到了歐陽莊,褚領班道:「夫人在內宅等你,在下帶路,請!」
這房間就是歐陽鵬的洞房,裡面已經重新作了佈置。
趙四娘坐在床上,見到李鷹只略略點頭,澀聲道:「多謝大人把真相查出,敝莊上下感激不盡,這個數目雖不大,卻也是敝莊的一點心意!」
她說罷便遞給李鷹一張銀票。
李鷹走前兩步,接了過來一看,脫口呼道:「二十萬兩銀子!」
聲音剛落,猛覺背後生痛,身子也向前衝上兩步,他心知有異,連忙回身,只見褚領班手持利劍一臉陰森地望著李鷹。
李鷹後背靠在牆上,緩緩抽出煙桿。
褚領班輕聲道:「算你反應快,未能一劍使你斃命!」
李鷹冷笑道:「你先別高興,看看劍上是否有血?」右手一掄,煙鍋敲在趙四娘的環跳穴上。
趙四娘立即一躍而起,破口大罵褚領班。
褚領班一看手上軟劍,潔白晶亮,哪裡有血跡,他不禁驚呼:「你沒受傷?」
李鷹冷笑道:「這也是拜你所賜,那天我背部被火灼傷,臨去鄭州時怕火傷影響了身手,因此在火傷藥上貼上一塊犀牛皮,剛才你那劍剛好刺在犀牛皮上。」
褚領班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轉身向房門飛去。
李鷹急喝道:「小顧攔住他!」煙桿向他背心點去。
褚領班想不到後有追兵,更兼前無去路了,就凌空打了一個跟斗向李鷹的頭上越過去,飛落在房內。
李鷹一轉身攔在門已,道:「你又錯了一著,顧思南還未到。」
褚領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突然向趙四娘撲去。
趙四娘一閃沒能閃開,讓他攔腰抱住。
李鷹冷冷地道:「你們兩人夜夜春宵,現在還想白日當我之臉宣淫嗎?」
趙四娘臉紅如火燒,輕輕掙脫褚領班,又在床上摸出一對柳葉刀。
褚領班道:「不必怕,只要我們殺了他,誰能知道?」
李鷹道:「未必能如你所願,夫人,何必一錯再錯?」
趙四娘幽幽地一歎道:「這次都是讓你害了我!」
她說著狠狠地盯了褚領班一眼。
褚領班道:「現在才說這種話,不嫌太遲了嗎?」
說罷持劍刺向李鷹。
李鷹煙桿一敲一吐,褚領班回身一削,橫劈李鷹的腰際上。
李鷹煙桿一架,只守不攻。
褚領班急道:「四娘,你還等什麼?今後的日子全在此一戰!」
李鷹接腕道:「夫人,如果我沒有看錯,褚領班瞞住你干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他對你絕沒感情。」
趙四娘臉上一紅,嗚咽起來:「我……我還能指望什麼?」
聲音剛停下,顧思南及雲飛煙已出現在門口了。
李鷹心頭一寬,急喝道:「夫人,請讓開。」
聲如霹靂,趙四娘不由依他的話讓在一邊。
李鷹雙眼緊緊盯在褚領班身上。
他又道:「你莫以為跟詹天宏串通好一切便能夠瞞得住我的,其實我早在鄭州的時候便已懷疑你了。」
褚領班一怔,脫口道:「我那處地方露出破綻?」
李鷹道:「第一,你用刀不用劍。」
褚領班接口道:「這也是破綻?我以前不是告訴你只跟嶗山神劍學了五年劍法,不用劍用刀有什麼稀奇?我既然未能窺到嶗山劍法的精髓,改學其他刀法,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問題是你的刀法跟你的內功以及其他功夫全然不配;一個學武之人假如他的內力及拳腳比刀法還好,他為何不索性棄刀用拳?」
褚領班歎了一口氣,道:「這倒是我的疏忽,第二點呢?」
「洗玉玲被你一刀截腰而死,不是太容易了嗎?雖說當時金羿剛死她心神不定,但那一刀她絕對可以避得開,她之所以避不開,只有一個解釋,她對你完全沒有防備,除非你跟她是同路人,否則豈會如此?」
褚領班冷冷地道:「既然有第二點必有第三點。」
「第三點是洗玉玲臨死前說的那句話,這句話是叫你快設法挽回敗局,而你卻沒把握做到,所以索性把她殺掉滅口。然後你衝入房中對詹天宏說有辦法替他脫險,所以詹天宏毫無抵抗被你推了出來。」
褚領班臉色再變,心頭發寒,他想不到自己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其實卻破綻百出,豈能不心頭震盪。
李鷹越說越快。
「我是故意把詹天宏交給你保管,問題就是要讓你再表演一下,所以詹天宏的口供幾乎沒有破綻。」
「既然沒有破綻,你又怎能尋到其中之破綻?豈不矛盾?」
「我的手下人人都有一對雪亮的眼睛,分得出一人的面孔是經過易容,還是本來的面目。詹天宏明明在鄭州,他卻詐稱鄭州那人是他的化身。既然他的話有假,證明在洛陽指揮的另有其人,我再細細推敲一下那個幕後人便是你,而且,金羿及洗玉玲武功雖然不錯,卻非一門一幫之主的人材,他倆駕馭不了你。」
褚領班哈哈笑道:「承你看得起,本座今日雖敗卻也猶榮,只是你又能否猜到本座到底是何人?」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便是『鬼劍』易白!我早已懷疑那個在洛陽酒樓被司馬城發覺的便是你,易白!詹天宏說你的地位跟他差不多,我豈能相信?論武功他只及你一半。再說,當日你雖然易了容,但後來在鄭州還是讓司馬城認出你的聲音。」
「好,李神捕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你又是如何窺破本座跟趙四娘的姦情?」
「那是梁老大裝作行刺趙夫人的那夜,顧思南剛好潛入此地,他發現一個黑影從樓上趙夫人屋室內走了出來,卻看不清他的面目,後來我一推敲便知那人是你。」
李鷹帶著幾分豪氣道:「你想利用梁老大向我提供假消息,以及設計殺掉我,可惜卻損不到我一根毫毛。」
易白臉色越來越白。
李鷹冷笑一聲。
「我不但知道你與趙夫人的姦情,而且還能揣測到你引誘趙夫人的動機。」
易白冷哼了一聲,道:「大爺就不信你真的是神仙。」
李鷹臉色凝重地道:「你起初以為挖動了歐陽莊的根基便可以為所欲為,可是後來你發現我插手這件案子,而且越查越緊,所以你便退而求其次,希望萬一金玉堂崩潰,也能控制住歐陽莊,那時也無疑是掌握了洛陽城,因此,我斷定你與趙夫人通姦為時並不久,一定是在我插手這案子之後的事。」
易白長歎一聲,用指彈一彈劍。
他又道:「難怪本座會敗在你手中,你心思果然十分縝密,非常人能及,可是你還知道什麼?」
「歐陽鵬就是你殺的,因為你劍的寬度與傷口吻合,而且那是把軟劍,把它纏在腰上,沒人知覺,換作是用普通的兵器,莊主獨子大喜之日攜帶兵器,未免令人側目。」
易白道:「果然什麼也瞞不住你。」
趙四娘尖叫一聲,顫聲道:「你真的殺死了鵬兒?」
易白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她一眼。
趙四娘像瘋了般嘶叫起來,「天呀!長壽、鵬兒,我……我愧對你們!」柳葉刀回刎在自己頸上,鮮血立即濺紅了雪白的粉頸。房內的人卻看也沒看她,好似她本人就是應該死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半晌,易白喃喃地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我也不想再說下去。」
李鷹毫無表情地道:「趙夫人尚能知恥,如今也該輪到你了。」
「我有個心願未了,就是臨死前欲跟你決一死戰,你能助我完成此心願否?」
李鷹喟然道:「這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無妨,你有本事儘管施展過來,我絕不會令你失望!」
易白臉色突然凝重起來,劍尖斜指著李鷹的顏面。
李鷹道:「今日能一睹嶗山神劍郝前輩傳下的劍法,真乃大幸!」
易白趁他說話分神之際,手腕一抖,灑下五朵劍花,劍尖如毒蛇吐信,指向李鷹前胸幾個死穴。
李鷹不為所動,待易白的長劍向前一送時,煙桿才倏然翻上。
易白劍尖一吐之後,立即改了個方向刺向李鷹的太陽穴。
這招使得極快,可是,李鷹更絕,煙桿不擋,反而飛速地點向易白的璇璣穴,這是連捎帶打的高招。
易白的劍勢更疾,全然不顧胸前死穴會被點中,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李鷹意不及此,大吃一驚,急忙偏身後退。
「嗤」一聲,肩頭被易白的軟劍劃過,鮮血汩汩而流。
易白一劍取得甜頭,劍勢更盛,招招不離李鷹的要害。
李鷹面對這種悍不畏死的打法,大是頭痛,出手使招之際,頗有縛手縛腳的感覺。
「嘶」地一聲,易白一劍挾著勁風疾刺李鷹胸膛。
李鷹煙桿在外難以擋架,背後又貼著那張雕著鴛鴦的大床,急切間煙桿疾敲在易白的手腕上。
易白一翻腕,劍尖飛處改刺李鷹肩膊,同時左掌挾勁向李鷹拍去。
李鷹煙桿斜截軟劍,左手手指直向易白的脈門。
劍桿相交之下,軟劍變招迅速,藉力橫劈李鷹腰際,李鷹一躍而起,站在床上,易白一劍落空,欺前一步,疾削李鷹雙足。
李鷹再度躍起,一把扯下蚊帳,蚊帳朝易白頭上罩落,易白軟劍急揮,蚊帳不著力,一時不能劈斷,反而包住軟劍。
李鷹一桿敲下,易白急退,右手亂揮,劍上的蚊帳隨之飛舞,視線不免被遮住,李鷹煙桿急刺,右腳突然蹬在易白的膝頭上。
「喀嗤」一聲,骨折身歪,李鷹煙桿剛好點在他麻穴上。
歐陽長全等都已聞訊趕來。
他聽了李鷹的分析,不禁有點奇怪。
歐陽長全道:「既然有詹天宏潛伏於敝莊,他又何必處心積慮蟄伏在此呢?而且也比詹天宏還早一年到敝莊?」
李鷹道:「恕我說句較難聽的話,金玉堂的樞紐本就是設在貴莊,易白才是金玉堂的真正主子。詹天宏是他後來發展加入金玉堂的。令三兄一生事事順利,久之難免會有疏忽大意之處,尤其是在晚年,經常外出遊山玩水,無形中是給機會於金玉堂。」
「照你所說,他是藉老朽的三嫂來騙你了?」
「是,不過,只怕趙四娘當時亦不知道實況,易白以為叫她送給我二十萬兩銀子,我便會在驚喜之下失去警覺,嗯,這張銀票本座交回給你,此案,絕對不值這筆酬金。」
歐陽長全道:「要不是神捕明察秋毫,敝莊也不知會弄成怎樣,此筆款項,老朽還嫌少付了呢,神捕但收無妨,說句誇大的話,二十萬兩銀子在敝莊來說,根本不在眼裡。」
「如此老夫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突然有個護院跑來,報告,說詹天宏不知怎麼被人殺死了。
李鷹忙道:「這必是易白叫人下手滅口的,如今他人已在此,任憑貴莊處置,還有,今後只怕貴莊要好好清洗一下那批護衛了。」
司馬城聽了李鷹的轉述之後,不禁垂下兩行熱淚。
「賢侄打算如何?」李鷹道,「這件事歐陽莊及趙家莊做得太過猛浪了!」
司馬城突然露出堅毅的神色,道:「小侄打算就此了結算了,歐陽莊也死了不少人,連趙四娘亦已死了,小侄就算要報仇,該找誰報?找趙容國?只怕他知道一切之後,心情也不會好過!如今小侄只怕先父母在天之靈不會原諒小侄這決定!」
李鷹露出讚許之色。
「賢侄此決定倒符合我的意思,證明賢侄見解超人一籌,意志及胸襟更非常人能及,令父母在天之靈也必然欣然同意。」
半個月之後,司馬城獨自回鄭州,到了舊居一看,只見添了兩座新墓,墳墓建得非常龐大又有氣勢,墓旁是無數的石仲翁及石獸。
司馬城心頭大為詫異,走前一看,墓碑上刻的正是自己父母的名字,下款刻著趙容國幾個小字,碑前赫然放著一條手臂。
這手臂顯然才離體不久,似乎尚有一絲餘溫。
司馬城一怔之後,倏地明白,這是趙容國的手臂,他雙眼模糊,熱淚奪眶而出,撲在墓碑上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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