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方風雲 文 / 上官鼎
那年頭天下太平,洞庭湖畔良田千頃,人口稠密,繁榮非凡,雖是一大早,但湖畔兜拉遊客生意的船集卻是不少,三人隨意雇了一隻船兒,放逐於湖中。 
伊呀數聲,小舟已入湖心,這是晴天一碧,萬里無雲,三人立於船頭,四周觀望,但覺這號稱天下第一大湖確實一望無涯,一片片微微的湖波,反映著日光,發出耀眼的光輝。 
三人如此眼力,也只能隱約分辨在極遙遠處有著淡淡的山影,心神不覺一曠。 
湖邊便是千頃良田,這時正值深秋,這漁米之鄉的洞庭湖濱正忙著收割一年中第二次的稻禾,文玉寧等離岸尚近,只見成群的農夫,忙忙碌碌的收割著,在金黃色的日光下,那金黃色的稻禾,益發顯得光亮! 
三人在這迷人的景色中渡過了大半天,小舟已來至湖心,離岸已遠,那唯一可辨的淡淡的山影也已渺去,太陽業已微微西偏。 
洞庭湖上打漁的人兒已滿載著收穫,三五成群的收網回岸,只見湖上白帆點點,佩著萬頃碧波,又是另一番情趣。 
倏然,不遠處一陣漁歌傳來,似是女子所唱,清脆委婉已極,曲調雖是簡單,但卻具有一種樸實的美感! 
一曲未終,左後方又傳來一陣歌聲,卻是一個男子口音,但唱得充滿柔情,歌聲漸高漸矮,突強突弱,陡然拔了一個尖兒,一曲終了。 
只聽得湖面上一陣嘻哈的戲笑聲,不時還夾雜著一、二曲民謠,動人之極。 
三人聽得這一番歌曲,不由心胸一放,平和之極,回首相視一笑! 
孫一峰笑著道:「前人描寫這洞庭湖的景色有云:『漁歌互答,此樂何極?』今日才算親身經歷,描述的無一分不真,無一分不確!」 
文玉寧少小隨恩師在九回峰上學藝,文學一方面不大通曉,薛君山雖也不時點撥一、二,但也只能粗通文理,這時見孫一峰硬出這番半文半武的話來,情知他生浪亦江湖,必也不甚精於文學,但卻硬要裝著文縐縐的,心中不覺暗感好笑。 
倏然,遠處又傳來一陣歌聲:「中岳一去客心驚,天外三峰削不成,神功力擒屑小輩,論功還欲請謝君。」 
三人一辨知那聲音來自數十丈外,但歌聲卻凝聚不散,顯然發歌人的中氣定然充沛之極!不由同時心中一驚,難道又有什麼高手駕到了? 
文玉寧卻覺那歌聲好生耳熟,竟像是那數天前所遇的那嵩陽派高手「空空子」白虹的話音,忙循聲尋去,卻沒有發現什麼。 
回念一想,那歌中所說的中岳一去客心驚不是明白的指自己和他在那林中一別而言? 
又那「神功力擒屑小輩,論功還須請謝君!」二句卻又似感謝自己幫他擒住那「瀛江釣叟」且還要請自己去與他敘,不覺更斷定必是那白虹所唱了。 
念頭剛完,窮目極望,卻是仍瞥不見一絲人影舟影,不覺心中一奇,正在這時,只聽孫一峰微微一聲驚呼,忙回首一望,只見數十丈外一抹舟影緩緩前行,隱約可辨舟口前立著一個年約五十開外的老人。 
小舟已漸行近,只見那老人一襲青衫,神氣閒定,卻不知那孫一峰何故瞥見此舟此人便驚呼出聲? 
正欲問孫一峰時,孫一峰忽開口道:「華子豐,咱們有十年不見哪?」 
那舟上的老人似乎一驚,瞥目望見孫一峰,也觀然叫道:「孫大俠,咱們自蘇門一別,好久沒有見面了!」 
說著也不見他怎樣一動,舟兒驟然加速「呼」的一聲,來到文玉寧所乘的船邊。 
那華子豐已開口道:「孫大俠近十年來,行俠江湖,足跡遍及大江南北,老朽雖身在北方,也有個耳聞,怎麼最近四、五年來卻絲毫不聞老兄消息?看樣子老兄的功夫必又增加不少?」 
孫一峰呵呵一笑道:「華老兄別客氣,你那看家猴子本領恐怕已練至爐火純青了吧?」說著便將「寧虛道人」和文玉寧兩人介紹給那華子豐認識。 
原來這華子豐乃是當今北方太極門的掌門人「通臂神猿」華子豐功力高強。早年尚未接做掌門之時,和孫一峰乃是莫逆之交,二人一向打趣已慣,是以見面便如此風趣談笑。 
四人寒暄一陣,孫一峰又開口道:「老兄從北方千里迢迢趕來,想必有什麼要事——」 
話未說完,華子豐已接口說道:「老朽此來乃是想探望一下分別多年的師兄,並不是為了這『無花蓮果』寶物而趕來,湊勁趕上罷了!」說著頓了一頓,接著又道: 
「我說,以孫老師兄弟的功夫,在江湖上已可算得上數一數二頂尖的人物了,何必還要爭奪這什麼撈什子『無花蓮果』?可不是我華子豐倚老賣老——」 
孫一峰長歎一聲,打斷華子華話頭,說道:「非是敝師兄弟二人貪求無厭,乃是本派有莫大的苦衷——這苦衷曾使我四年足不出山,但乃未……唉,不說也罷!」 
華子豐聽了自然不再多言,但心中卻暗驚,難道這孫一峰師兄弟二人竟會有什麼困難的事情?以二人的功力而言,那麼這找二人麻煩的人的功力自是可想而知了! 
正沉吟間,孫一峰卻支開話題,開口說道:「華老兄此來探看師兄弟,不知去過沒有?」 
華子豐接口答道:「我那師兄生性淡泊,大概是歸隱已久,我迄今仍未得到信息——啊,對了——老弟足跡見聞較廣,可否知道一個號稱『神眼猊狻』韋明神的?」 
孫一峰哈哈一笑道:「你說,我是越老越糊塗哪,十年前,誰個不知『二神』的聲名,偏倒是我給忘掉了——」 
敢情那「通臂神猿」華子豐早年和他師兄「神眼猊狻」並神「二神」稱雄武林! 
「——你那神眼師兄近年聽說在那湖北開了一家鏢局——」 
話音方落,忽聞遠處一聲暴響,眾人忙回首一瞥,但見一條黑線在水面上擦波而過,激起二條白白的水花,隱約可辨乃是一條獨木小舟。 
看其速度,可知駕舟人的臂力,必是身具神功的人。 
孫一峰念頭一動,心想可能是「君山漁隱」又來滋事,正好自己要找他,心念才動,小舟已到,小舟來勢甚急,且是直衝向華子豐的船而來……眼看舟子已近,速度卻似絲毫未滅,華子豐大吃一驚,足下用力,陡然往後一蹬,舟子立像一支箭般向後急退,華子豐身形卻如飛燕般輕縱而起,觀個准切,呼的一聲落了下來,踏足之處,竟是那急駛過來的獨木舟的船首。 
華子豐足踏實地,真氣陡然一落,內家「千斤墜」功力已然使出,只聽得「吱」一聲,急行小舟驟然停止,禁不住一振之下,激起一個大大的漩渦,小舟登時打橫。 
舟上的人料不到華子豐有此一著,冷不防身子向前一衝,但他功力高強,馬步極穩,僅僅向前移動一寸,便定下身來。 
華子豐站在船首,打量那駕舟的人,只見那駕舟人身著一襲道袍,面容枯瘦,微帶病容,卻是面生得很。 
這一下事起突然,文玉寧見華子豐登上來船,急注目一看,一瞥之下,心中一怔,正暗道自己所料不差,那邊華子豐已開口道:「老朽與閣下無怨無仇,閣下卻駕舟欲撞我,不知是何解釋?」 
那人冷冷一笑,也不回話,驀地孫一峰叫道:「原來是『空空子』白大俠到了,恕在下孫一峰有失迎迓!」 
原來這駕舟的人正是那嵩陽派的高手「空空子」白虹,他自在中岳別過文玉寧後,一路來到兩湖地方,正欲去湖北找韋明祥的麻煩,風聞「無花蓮果」寶物在衡岳出世,於是打算先見識見識這千年寶物後再去湖北不遲。 
這天,他蕩遊湖濱,忽見文玉寧和另二個人也在洞庭湖上,他自那天別過文玉寧後,覺得文玉寧為人誠懇,且功夫也甚高,一時便存結納之心,於是出歌相邀文玉寧。 
但當文玉寧悟了歌聲而探視之時,他卻忽然瞥見不遠處有一隻快艇飛快而來。 
白虹何等人物?眼力通神,一瞥之下便知來者功力不凡,心中一動於是便撥舟向後,背向文玉寧。 
是以文玉寧雖一再探望白虹,卻僅僅只瞥見三四十丈外有著一條漁船似的快艇,船上的人背對著他,僅僅只能辨出約莫身形,並不知就是白虹本人。 
白虹所料不差,來人正是武藝甚高的「通臂神猿」華子豐,但華子豐十餘年前歸入太極掌門,極少露面,故此白虹並不識得華子豐。 
後來卻聽得華子豐和孫一峰談笑間說著韋明祥的名字來,心中一驚,心知這華子豐定和自己殺師弟仇人韋明祥有著密切的關係,更加留神注意。 
到後來得知華子豐正是自己仇人的師弟,心中一怒,便駕舟急撞過去。 
哪知華子豐功力高強,一招面下,非但沒有吃虧,反佔了一些兒小便宜,不由更怒,這時見孫一峰相間,冷聲道:「孫大俠好說。」說著轉頭對華子豐道:「華子豐,你可是那韋明祥的師弟?」 
華子豐見他竟知自己姓名,不覺微驚,回念之下,不覺釋然,敢情那姓白的適才躲在附近,聽到那孫一峰稱自己為華子豐而得知自己姓名。轉念答道:「老朽正是韋明祥師弟,不知道長有何見教?」 
他見白虹身著道袍,頭加高幅,一身道士打扮,是以以道長相稱。 
白虹聽了微微一怔,一旁孫一峰忙插口道:「華兄,這是名震武林的『空空子』白虹白大俠——」 
原來這白虹本是嵩陽派高手,平日喜著道袍,著道家打扮,是以江湖送他一個道家的外號——「空空子」但他本人並不是道士,僅喜著道家打扮而已! 
華子豐聽孫一峰如此說明,不覺恍然大悟,抱拳道:「不知白大俠有何見教?」語氣上已透出了二分和平。 
哪知白虹冷冷一笑道:「韋明祥在月前擊斃咱師弟鍾異成,這段樑子——」 
話音方落,華子豐已接口驚道:「老朽剛從北方走來,實不知此事,甚至連韋師兄的蹤跡都沒有找到呢?……」 
白虹冷冷答道:「不管此事孰是孰非,韋明祥下手恁地太重,是以斗膽請華大俠不必伸手參與此事。」 
華子豐見他一再口氣無禮強硬,且想到他剛才毫無理由便想以舟撞自己的船,分明是有意尋釁,心中不覺一怒,抗聲道:「韋明祥乃是老朽師兄,此時事由尚未分明,老朽務必一力使事情弄清。但白大俠剛才卻欲以舟撞來,這又當作何解釋?」 
白虹微微一怔,心想自己確實無理,但仍答道:「適才不過一時失手——」 
話未說完,華子豐已仰天大笑道:「對!對!是一時失手!」 
白虹那不知是華子豐諷刺他,心中大怒,道:「久聞太極門下武藝神妙,在下且見識見識!」 
當下一手,走中宮打向船首的華子豐,豐子華冷冷一笑,一掌向外,一掌向內,一記「雲手」用上「黏」字訣,內力陡發,將白虹掌力黏至門外! 
眼看二人就要拚上,孫一峰等見是二人之間的私仇,不便架樑,在一旁不響,卻暗暗著急忽見人影一晃,二人定眼一看只見一個少年站在中間,正是文玉寧。 
「二位老前輩休為此事拚鬥,晚輩是目擊韋——韋大哥擊斃鍾前輩的——」 
當下把一切的經過扼要的說出,盡隱了後面韋明祥歸隱的一段。 
白、華二人聽了,沉吟一下,白虹開口道:「那韋明祥的功夫竟是如此神威?我鐘師弟的功夫雖不高明,但怎會被他一招擊斃?」言下有不信之意。 
文玉寧微微一笑道:「韋大哥當時身處危境,只一旋身下,立將鍾前輩打開丈外,看樣子十分後悔且十分驚疑,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功力!」 
文玉寧描述的歷歷繪影,尤其文玉寧曾助白虹擒凶,不由他不信,當下不再發一言,倒是孫一峰道:「這樣看來,倒是鍾兄不對的了,韋老師吃的是保鏢的飯,為自衛而失手打死他,白兄若看我孫一峰薄面,可否揭過這段樑子?」 
白虹見事實確是如此,不好多言,只向文玉寧一揖道:「文小俠在嵩岳助老朽擒賊,又為敝師弟掩埋屍體,且受老朽一禮!」 
文玉寧忙還禮,連道:「哪裡!哪裡!」 
白虹見事已至此,轉身對華子豐道:「華大俠尚請原諒在下魯莽。」說罷又向孫一峰等道:「孫大俠請怒在下失陪。」說著拾起艙中雙漿。 
華子豐和文玉寧兩人見他要走,也不便強留,遂縱回原船,白虹撥轉船頭,雙槳一點,船已如飛滑去,微微傳來一聲幽幽長歎。 
眾人都也感黯然,一峰道:「這白虹確是一條好漢,恩怨分明!」言下欽佩不已。 
忽然似想起什麼,問文玉寧道:「剛才『空空子』白虹說少俠什麼嵩岳助他擒賊,是怎麼一回事?看來少俠和他是舊識了。」 
文玉寧沉吟一下,覺得這事情雖沒有什麼重要,但白、范兩人卻想藉此了結二派恩怨,還是不說為妙,於是輕言以對,淡淡帶開。 
孫一峰見他不肯說,也不好再問,只得作罷。 
這一來天色漸漸向晚,四人同在一船上談著,不知天色之早晚,眼看靠岸已是不大可能,於是商定索性秉燭夜遊。 
華子豐掏出一兩碎銀打發走來時的坐船,和文玉寧等三人一同走入艙中。 
這時正是申酉之交,兩岸人家炊煙裊繞,幾隻倦鳥懶懶的展動雙翅,投入窩巢,微涼的晚風拂面吹過,偶爾也覺得一絲兒涼意。 
文玉寧立在船首,注視著小舟破水而行,平靜的湖波微微激起一圈圈的水花,向遙遠的地方散開。 
湖水開始有微波了,一片片的沖激在舟身上,發出清微而有節奏的聲音,清揚而悅耳。 
船上三個叱吒江湖的好漢在促膝談著別後的情形。 
文玉寧獨個嗅息著這大自然的新空氣,麻木的腦筋開始靈活轉動,使他再度想起一幕幕的往事—— 
像是極遠久極遠久的時候了,一個黑夜,正著狂風,下著暴雨,突然,一道鮮紅色火焰騰空而起……每當他想到自己的童年,所能記憶的就僅僅如此,他雖窮集心力,也不能再多記一些,他懊惱的移動一下身子,讓夜風有著更佳的方位拂著他沉沉的頭腦—— 
倏地,一聲洞簫聲來自左方,吹的是一曲古調,簫中隱約透露出一二分肅殺和淒涼,音韻高抑有度,顯示吹人有著不凡的技藝! 
文玉寧被這一曲簫聲驚醒而回至現實,不覺對這吹簫人的技藝深感欽佩,有若置身塞北古戰場中,越聽越覺感動,不禁拍揖讚道:「好簫。」 
就在這時,簫聲陡停,欸乃一聲,左前方現出一隻小舟來,總也有廿丈距離,文玉寧眼尖,已瞥見當舟一人手持洞簫,分明那一曲簫聲是他所奏。 
距離這麼遠,但歌聲卻清晰傳來,吹簫人的內功修為可想而知了。文玉寧正想著這岳州果真是臥虎藏龍之地,那船兒已緩緩劃近。 
艙中三人想是也聽見了這簫聲,齊步入船艙,向來舟處打量,那船兒迅速來到近處,只見艙中坐著一道一俗,那俗家人年齡怕不有七、八十歲,手持一支洞簫,坐在舟首,背著光,看不真面容,只見一絲白色鬍鬚隨風微微飄起。 
這時天色已然昏暗,來船之上也已點亮了燈光,只見那道士年約四旬,正對著燈光,看得真切,只見他方頭大臉,頭上挽著一個道髻,相貌一表堂堂,神情似甚嚴肅。 
只不過一迅間,那船已過,只見船尾上站著一個船夫,半個帽兒遮著臉孔,雖看不清面貌,但舉止之間,顯然也是一個武林人物。 
這一舟三人,行動著實有些兒透著古怪?眾人被那老者簫聲所引出,卻不聞老者再吹,都不覺微微納罕。 
本來一隻小舟在湖上經過也不足為奇,但由於那老者吹簫時顯露出他的中氣充沛,又不免使舟上四人微微吃驚!華子豐、孫一峰驀地,孫一峰「咦?」了一聲,開口道:「莫非是他?」 
那華子豐卻緊口接道:「敢情就是他!」 
文玉寧和「寧虛道人」道人兩人聽華子豐、孫一峰二人,一人一句說什麼是他,是他,不覺益發糊塗,孫一峰笑道:「華老兄敢情也猜得到他是誰了吧?」 
華子豐微微點首道:「愚兄猜那老兒必是廿多年不見?跡的『終南一鶴』秦鶚,不知和老弟是否說是此人?」 
孫一峰微微一笑道:「愚弟正是作如此猜測!」 
說著回轉身首對著文玉寧、「寧虛道人」二人道:「剛才那吹簫的老兒,老朽雖從未見過,但從他背上所露出一截短短的兵刃尾柄,想來必是那息隱多年的『終南一鶴』!」 
文玉寧、「寧虛道人」二人也記起剛才那老人背上似乎確是露出一截短而極亮的東西。文玉寧自然不知那秦鶚的名頭「寧虛道人」道士雖久久不出青城,但對這老一輩的人物卻也記得,這時開口道:「他既佩有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白鶴令』,自然是秦鶚無疑了。」 
文玉寧在一邊聽三人交談,自己卻絲毫不懂,忙開口問道:「『終南一鶴』是怎樣一個人物?」 
孫一峰微微笑道:「將近四十年以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怪人,就是這『終南一鶴』秦鶚,他一身武藝不知出於誰處?仗著一支獨門兵刃『白鶴令』,足跡遍至大江南北,絕少對手。」 
「這秦鶚人品並不壞,還算正派只是有一個怪癖,就是專找一些武林成名人物較量,他功夫既高,好多個成名的武師都折在他的手上,這樣,他的『白鶴令』更大大出名了!」 
「那時武林名頭最健的人,也就是當今已故的武林第一人——『春華上人』秦鶚便千方百計要找春華較量,春華乃是佛門中人,始終不肯接受他的挑戰——」 
文玉寧聽孫一峰忽提起自己師伯,心中不覺一陣緊張。 
「但是——」 
他一聽到師伯一再推唐,不免頓感失望。然而孫一峰又說了一聲「但是」立刻使得文玉寧興奮起來。 
「但是那秦鶚卻執意要打一架,終於找到『春華上人』潛修的地方,據說秦鶚一再出言不遜『春華上人』終於忍無可忍而出手——」 
他把語音故意拖長一些,文玉寧心中不覺又是一陣緊張! 
「這本是一場罕見的劇鬥,但目擊者卻少之又少,據說『終南一鶴』用成名兵刃『白鶴令』和『春華上人』空手互拆,鬥到第五十招,春華用僧袍捲飛了『白鶴令』——」 
文玉寧緊扣的心弦登時鬆了下來,其實他用不著如此緊張,天下第一奇人怎會失手呢? 
但他卻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一個老和尚神采飛揚的發招而獲勝。 
自己不正是天下第一人的門下嗎?-那間,他感到振奮無比,雄心萬丈! 
孫一峰繼續道:「那秦鶚自此一戰後,雖仍在江湖上走動,但鋒芒都藏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一樣鋒芒畢露。但惟一令人奇怪的是,他不但不以此仗失敗為恥,更不記恨於『春華上人』且常對人說『春華上人』可稱得上武林第一奇人,可見這秦鶚對『春華上人』是欽敬至五體投地了!廿餘年前『終南一鶴』卻不知為了什麼?突然隱居!今日卻在此地出現,要不是他那『白鶴令』兵器,恐怕確實無人能識得哩!」文玉寧聽了孫一峰這一番話,不置可否,倒是「寧虛道人」說道:「秦鶚此行重現江湖,必是更練有什麼驚人的技藝,看來這『無花蓮果』必落入他手無疑了。」 
敢情他斷定這秦鶚是為「無花蓮果」而來。 
華子豐、孫一峰二人也是默然,須知秦鶚揚名於四十年前,沒有驚人技藝,必不能創出如此萬兒來! 
四人邊談邊行,大半個夜下來,洞庭游已賞游大半,四人見為時不早,齊入艙就寢,只留船夫一人撐舟夜行。 
一宿無話,次日早起,因今日深夜便是月中,也就是取那「無花蓮果」之時。 
四人略一商量,華子豐和文玉寧雖然不欲染指那「無花蓮果」但也都願意走一趟,見識、見識各門派絕技。 
於是撥舟回湖,直至未時左右才回至湖濱——當然這還是四人用神功催舟所至,否則平常人再大臂力也不會走得如此快捷—— 
四人下得船來,齊入客棧。 
一路來,岳州城中雖然行人仍是熱鬧非凡,但在孫一峰等老江湖眼中便知氣氛有些不同,但卻平靜異常,想這是大戰前的前兆。 
吃過晚餐,四人齊閉目養神,準備晚上好好廝殺,只有文玉寧和華子豐並無此為意,但也好好休息一番。 
大戰前卻是異常平靜,絲毫沒有戰爭氣息,好容易挨至差不多時分,四人連袂奔向扁山而去。 
這扁山雖是不大,卻奇險無比,就在岳陽後方不到二里路程,聳立在洞庭湖濱,和君山遙遙相對! 
四人腳程如風,一路上更不打話,不消片刻,便來至山麓。 
略一打量形勢,不再猶疑,爬上山去。 
扁山並不太高,四人到得嶺上,孫一峰指一指左方卅丈開外處道:「這就是涵青谷的入口。」說著身形一晃,來到谷邊。三人跟他前去,向下一望,但見此谷其深無比,只看得到茫茫一片,心知時刻未到,於是便找一個隱蔽處坐下。 
這時天色並不太黑,圓圓的月色照地上,雖然有山石掩蔽,但也可看見四周人影幢幢,顯然早到者不在少數,四人索性席地促膝而談。 
時刻一分一分過去,猛聽到左方一個洪亮的口音說道:「大家都是為這『無花蓮果』而來,何必鬼鬼崇崇,有什麼見不得人嗎?」 
只聽得發話人中氣充沛之極,入耳辨得乃是「君山漁隱」。 
尋聲望去,果見「君山漁隱」一身俐落打扮,背上插一根釣竿,似是全副武藝,顯然也不敢大意絲毫。 
四人相視一笑,並不現身,倒是身旁不遠處一聲清朗的聲音接口道:「老頭子所說不錯。」 
話音方落,已走出一個中年文士打扮的人物,孫一峰一觀之下,說道:「此人大概就是那號稱『千手書生』陶三星的,他除了一手暗器以外,武藝並沒有什麼特出!」文玉寧隨聲望去,只見那陶三星身上斜斜掛著二個皮囊,笑嘻嘻的朝「君山漁隱」走去,一邊說道:「各位朋友,如此良夜,何不出來——」 
話音未落,忽的有人沉聲吼道:「小子別狂!打!」 
倏的一道寒星破空飛到,可笑那人大概是不知陶三星的名頭「千手書生」以暗器起家,怎會把這普通的暗器放在心上? 
只見他伸手一撈,那點寒星已捲入袖中,動作輕鬆俐落之極!陶三星接著道:「何方小子施暗器傷人,今日要你知道我『千手書生』的厲害——」 
說著抖手一點寒點打向發聲處。 
暗器未到,先聲奪人,隱帶風雷之聲,破空而至。 
那突施暗算的人想是聽知這中年人竟是暗器名家「千手書生」不由大吃一驚!身形急晃,哪知他身形才動——陶三星已冷哼一聲……只見他伸手連招,十多枚暗器已自破空打出,鋪成一道光幕,隱約可辨幕中各種暗器有的之字形,有的走弧形,好看之極。 
那邊那人想是功夫稀鬆得很,只聞得半聲慘吼,想不到他的一鏢,竟換來致命之物,當場身死。 
陶三星這一手露得真是漂亮之極,四周登是泛起暴雷似的一聲喝采。 
就是一邊的文玉寧人等人,也覺得他接暗器,發暗器的手法果然不凡。 
暴叫聲漸漸平息下來,並沒有一個人露出身形。 
陶三星轉頭對「君山漁隱」道:「四周隱伏著不知有多少武林名人,怎麼卻龜縮不出——」 
孫一峰早覺這陶三星驕傲得緊,此時見他竟如此口出惡言,哪能不怒? 
「嗖|」的一聲,四人一齊縱將出來。 
「寧虛道人」更怒叱一聲道:「陶施主目中無人,出口傷人,難道沒有人能制得住你麼?」 
說著凌空一掌劈過去,陶三星沒有想到,隨口一言竟引出這等人物!忙雙掌一迎,藉勢後躍二步。 
「寧虛道人」並不再出手追擊,卻轉臉向「君山漁隱」道:「想不到又在這兒遇上了,今夜好歹要解決清楚!」 
「君山漁隱」早料到他們會來,並不吃驚,冷冷答道:「寧虛牛鼻子,咱們那天湖上並沒有分勝負,今日且須領教貴派高招——」 
說著撒下背後漁竿,虛空劃一道圓弧,激起朵朵黑雲。 
「寧虛道人」更不打話「嗆|」撒下長劍,抱劍一禮—— 
那邊陶三星見「寧虛道人」一掌將自己逼退後,便不再予以理會,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內,心中狂怒,狂叱一聲,向「寧虛道人」撲去—— 
一旁華子豐也對這陶三星抱有惡感,冷笑一聲,說道:「陶兄何必急怒?老朽且奉陪——」說著伸足閃電般一勾。 
陶三星正是衝撲之勢,這一足若能勾上非得摔一個大觔斗不可。 
陶三星瞥見一團灰影急襲自己下盤,大吃一驚!「嘿」的呼叱一聲,二腳騰空,倒翻三尺,定眼一看,只見一個貌不驚人的老者立在身前,依稀有些眼熟,心中稍驚,開口道:「閣下何人?怎施暗箭算計在下?」 
華子豐微微一笑,雖情知自己太久不出江湖,無人能夠記憶,但心中卻微感不快。 
倒是孫一峰道:「我說,陶兄你是看走眼了,這位乃是十年前名燥大江南的「二神」中的『通臂神猿』你怎麼都不認識?」 
陶三星聞言微微一驚,但仍硬口道:「是『通臂神猿』又怎樣?——」 
話聲未落,那邊已是一聲大吼打斷了他的話頭,轉目一看,敢情「寧虛道人」「君山漁隱」已拚鬥起來! 
華子豐卻微微一笑說道:「老朽『通臂神猿』本就沒有怎麼樣,但閣下卻自以為『千手書生』便能震驚天下嗎?」 
這一下華子豐語詞尖刻,陶三星不覺微微一熱。 
孫一峰在一邊卻微微吃驚,想這華子豐平日何等溫和,今日卻說出此等尖刻話來,其怒可知了。 
陶三星一時答不上話,只好怒道:「廢話少說,我狂生且領教閣下高招。」 
說著劈去一掌,直斬向華子豐腰際。 
華子豐早就不滿他的狂態,復又一再聽他說什麼「通臂神猿」「沒有怎樣能耐」心中泛起一種從來沒有的異樣憤怒,立刻回頂一句。 
這時見他掌已劈到,冷冷一笑,伸掌一閉,一掌向外,一掌向內,一記「雲手」橫封過去。 
陶三星冷笑一聲,翻掌一收,五指一曲,倒劈而上。 
華子豐身負盛名,哪還認不住陶三星的殺著,瞥見他拳勢雖猛,但厲害的卻是暗藏的五指,只要著他拳勢欺近,他掌心微吐,再加上手指的長度,足以使人穿胸裂腹! 
華子豐心中是恨透了這陶三星,冷哼一聲,索性走險招,原式不變,微微下沉一寸——說時遲,那時快,陶三星拳勢已近,果然掌心外吐,五指拂了過來。 
華子豐驀地一聲斷喝,身子微微前傾,雙手閃電般一分,只聽得「啪」的一聲,華子豐的手已搭上了陶三星的手臂腕兒處。 
閃電般,華子豐的右手有若毒蛇出洞,這一掌若要擊上了陶三星的手臂,非齊肘折斷不可。 
拳式如風,陶三星驀的大喝一聲,衣袂飄處,雙腳已閃電般交相踢出六七腳,腳腳踢向華子豐要穴。 
華子豐不虞有此,急鬆開左手。 
陶三星敗中取險,雙腳再一踢,身形一弓,便想後退。 
驀的華子豐長笑一聲,喝道:「你還想逃得了麼?」話音方落,右手暴長一尺左右……陶三星急切中忘記華子豐的看家本領——「通臂神功」陡然眼前一花,敵人的手掌已在不可能及得上的距離中遞到自己胸前,心中長歎一聲……!眼看無法解救,忽然胸前壓力一鬆,敢情華子豐在臨危的時候收回了這一掌? 
這一下陶三星更覺丟臉已極,沮喪的道:「閣下功夫果然高強,狂生不是對手——」話音才落,身形騰空而起。 
倏地——一個口音發自左方:「好個『千手書生』,一條命總算撿回來了,怎麼連道謝人家一句都不會?」 
陶三星身在空中,聽得真切,急怒攻心,狂叱一聲,回頭一看,但見發話的人卻是正在和「寧虛道人」拚鬥的「君山漁隱」。 
陶三星暴怒之下,不顧「寧虛道人」也在場,陡見他身子微晃,但見幾十百樣暗器齊向「君山漁隱」和「寧虛道人」打去! 
陶三星以暗器見名,功夫哪還錯得了?只見點點寒星有如流螢萬點,布成一張光幕罩將下去——在場中的二人當然也已發現「寧虛道人」虛晃一招,身形努力向外一縱,僥倖脫出那千百件暗器所布成的光幕。 
那「君山漁隱」卻一聲長笑,陡見他身子一動—— 
一旁的孫一峰對文玉寧道:「今天『千手書生』是霉星高照,觔斗栽定了,須知那『君山漁隱』以鐵竿神筐行遍天下,那神筐乃是一種極上乘的磁力所制,吸力特強,專破一切暗器——」 
話音方落「君山漁隱」已躍在空中,倏地盤空一匝,但聞「叮咚」之聲不絕於耳,敢情他的「神筐」已將漫天的暗器像收法寶一般收了進去。 
「君山漁隱」陡然一聲長笑……「千手書生」陶三星眼見千萬件暗器被對方一招之間收去,心中宛如刀割,一時竟怔在當地。 
「君山漁隱」落下地來,冷笑一聲,身形再起,手中鐵竿一震,抖起千百朵黑黑杖花,口中斷喝道:「姓陶的,你且吃我一竿看看?」 
陶三星此時猶茫然呆立,不知脫逃。 
好狠的「君山漁隱」見狀只冷哼一聲,再度盤空一抖鐵漁竿,力道陡然又加數成,照準陶三星頂頭直擊下去。 
一旁都是成名的武林人物,雖都覺得「君山漁隱」太過狠毒,但究竟礙於聲名,並無人上前解危。 
驀地——一條人影沖天而起,急若流矢,直撲向二人交戰之處—— 
此時陶三星也已被呼嘯的杖風驚醒,心中一驚!卻再也來不及逃避,正閉目等死。 
突地那條人影已來到上方,正趕上「君山漁隱」迎頭一竿。 
那人身在空中,腰間用力「呼|」「呼|」二腳蹴向「君山漁隱」門面。 
「君山漁隱」本欲一舉擊斃「千手書生」陶三星,好於待會兒爭奪寶物之時,少去一個勁敵,這時卻眼見功敗垂成,心中大怒!不暇攻敵,先圖自救,鐵竿一抖,向上倒挑上去,同時身子暴退。 
那人影在空中雙足走空,倒受敵人反擊,臨危不亂,只見他身形一晃,已巧妙的踩踏在鐵竿上,身子隨「君山漁隱」一挑之力,本應向上飛去才是,但卻僅在竿上晃了幾晃,便將「君山漁隱」千斤之力化於無形。 
「君山漁隱」這一怒,非同小可,但也為來人這一手震得一呆。 
周圍的人也同樣大吃一驚!連那一身絕技的文玉寧都暗暗心驚,什麼人如此功力? 
「千手書生」陶三星死裡逃生,神志陡清,長歎一聲狠狠道:「『君山漁隱』咱們後會有期……」說罷狂奔而去,不再存那搶奪「無花蓮果」之心了。 
眾人定眼一看,只見來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者,銀髯飄飄,面貌清眩看上去,不怒而威。 
再等到大家看到他背上一截亮得出奇的短兵刃時,都不約而同的「喝」了出來—— 
有的人是高呼:「白鶴令!」 
也有的人是高呼:「『終南一鶴』!」 
文玉寧也看出正是在湖上相逢的「終南一鶴」秦鶚。 
秦鶚向周圍打量一下,像是點了點頭,又冷冷地對「君山漁隱」道:「姓陶的雖然不是東西,你『君山漁隱』也卑鄙得可以!」 
「君山漁隱」那等狂驕,卻似為「終南一鶴」秦鶚所震,愕愕沒有出聲。 
其它來尋寶的人,眼見連「終南一鶴」都為此寶而重現江湖,都知自己無望,有的人已存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但是人性都是這樣的,儘管明知自己無望,仍願試著碰碰運氣,存著萬一的想法,是以並沒有人退走。 
這時不知是誰忽然大呼一聲:「霧開始散了!」 
所有的人心頭都是一跳,不約而同地向崖邊縱了過去,同時更有許多人影從樹叢中躍出,顯然是早先躲在樹林中的。 
倏地一條人影一晃,一下就超過眾人,敢情便是「終南一鶴」秦鶚使出的絕頂輕功。 
秦鶚越過眾人,立在崖邊,反回身道:「各位朋友不必誤會,老朽此行並非為那顆寶物而來——」他說到這裡,略略頓了一頓,驀地回頭朝著那崖底冷冷一笑說:「乃是為天下蒼生解決一個切身問題。」 
他沒頭沒腦的說著,到是大夥兒武林人物微微放心,因為這最強的對手竟退出奪寶行列。如此自己機會自然便大了一些。 
孫一峰經驗老到已極,心中懷疑剛才那「終南一鶴」秦鶚有意無意的一笑,閃目一看,果見那崖口下隱約站有三條人影。 
這時谷底濃霧果然開始蒸散,眾人都圍在崖邊,只見霧雖漸散,但仍然白茫茫一片。 
霧越散越快,這種霧乃是谷底濕氣受日月照射而成,是以隱約微帶五光十色,竟是斑瀾美麗。 
說也奇怪,不到頓飯時刻,那層層厚霧已幾乎散的乾乾淨淨,但見月正中天,匹練似的月光照映地上,涵青谷已清可見底。 
不消說眾人都躍向谷底,孫一峰還特別留心一下,但方纔那三個可疑的人影此時竟又不見了。 
孫一峰心中不覺微驚,敢情他的來意是為了那「無花蓮果」卻又怕此刻已被人捷足先登。 
涵青谷地勢奇險,武功稍差的根本下不去,是以一般功力平常的武林人物,都被困在半山腰。 
下到谷底,但見此谷好不寬大,唯一的便是寸草不生。谷底怪峨嵯刺,亂石遍佈,地勢之奇果然是名不虛傳,險絕已極,再加之平日白霧茫茫,根本無法落足。 
眾人一下至谷底,立刻搜索那遊俠李行方的屍身,李行方果然是被人推跌而死,屍骨也就在谷底,因為谷底濕度甚濃,屍身早已腐化,但是谷底寸草不生,倒並沒有生蛆。 
孫一峰、「寧虛道人」也擠到屍身邊旁,細細看時,並沒有那神物「無花蓮果」。 
他們這一番搜索,倒閒了那邊的文玉寧和華子豐。 
二人本是無意插足,是以在一旁閒談。 
二人藉月光打量谷底人群,發現了那「空空子」白虹也在人群中,高高的白帽異常醒目,還有的便是那數天前在洞庭湖上和「終南一鶴」同舟那個道士。 
「終南一鶴」秦鶚果然是意不在「無花蓮果」僅在一旁負手而觀,看樣子是在沉吟著什麼事情。 
驀地,左邊怪石裡傳來一聲洪亮的高叫道:「各位武林朋友,不必再尋那『無花蓮果』——」 
話音方落,眾人齊向發聲處望去,但見三個人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孫一峰已經辨出正是剛才那三個神秘的人影,聽他的口氣,好像那「無花蓮果」已是他們囊中之物。 
孫一峰心中微微一驚,細看之下,原來那三人之中的二個自己全識得,正是那曾敗給自己的金刀神拳幫「七絕神拳」湯奇和「雙掌翻天」邢孟先。 
心中一動,不由脫口呼道:「金刀李——」 
金刀李雖然身為金刀神拳幫領袖,但卻從不在江湖上露面,是以並沒有一人識得,眾人一聽「金刀李」都是一怔。 
孫一峰呵呵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十年前的『八卦刀』竟是『金刀幫』幫主! 
想不到『七絕神拳』湯老兒你和他齊名的竟會作他的鷹犬!」 
金刀李的面目武林中雖然不識,但「八卦刀」和「七絕神拳」全是「武林十傑」中的人物,眾人哪裡不知?不由驚呼起來。 
「七絕神拳」湯奇不料孫一峰竟當著這許多人面前,說出自己這一生引以為憾的事,不覺老面通紅。 
那一旁的「雙掌翻天」邢孟先傲然一笑道:「武林十傑倒是有三個到場,嘿!姓孫的,等會兒倒還要領教你的『一字乾坤劍』。」 
孫一峰呵呵大笑道:「好說!好說!」 
眾人這時陡見強手環圍,識趣者已知哪裡還有自己的一份兒? 
孫一峰口頭雖強硬得緊,但是心中確也暗暗打鼓。 
以「七絕神拳」的功夫,雖是略遜於自己,但湯奇卻乖乖在金刀李的手下做一個堂主,那金刀李的功夫不消說必遠在「七絕神拳」之上了。 
這小小的谷底兒,本來已充滿了危險,加之武林三傑出現,更顯得一觸即發。 
「寧虛道人」緩緩上前,微一稽首道:「貧道『寧虛道人』敢問施主,那『無花蓮果』可已尋著?」 
「雙掌翻天」邢孟先一聽那「寧虛道人」的名頭,心中也不由微微一震,口中卻傲然答道:「那『無花蓮果』果是落於此谷,咱們雖一時尚未尋著,但就算有旁人能夠先尋著,卻能不乖乖送給咱們嗎?」 
這「雙掌翻天」顯然是平日說話便是傲慢成性,聽他話裡,哪有一絲一毫把在場的人放入眼內? 
「寧虛道人」乃是方外之人,雖然心中憤怒無比,然僅冷嘿一聲,不好再做聲。 
孫一峰雖也是一代大俠,哪裡忍得住這神氣,怒極大笑,沉聲詰道:「就憑你『雙掌翻天』的一雙手,老朽不自量力,要你三招之內血濺谷底!」 
孫一峰乃是怒極,是以毫不客氣。 
邢孟先驕橫慣了的,哪能忍耐?狂叱一聲,跳了出來。 
孫一峰狂言既已先出,心中倒也微微戒備,大踏步上前「嗆啷」撒下劍子。 
要知孫一峰當日斗那「七絕神拳」湯奇時,也僅以指代劍。 
今日對這功夫較差的邢孟先,倒是撤出長劍。 
這是因為他已經狂言在先的原故——由此也可看得出,江湖俠士是何等愛惜羽毛,重視名譽! 
邢孟先心中有數,自己絕非人家對手,但人家指名挑戰,哪能臨陣而怯?正待硬著頭皮出戰時,驀地那邊有人說道:「二位先停手一會兒,待老夫和這位李先生解決一件小事情,不知二位能否賣老夫一個面子?」 
循音望去,只見發話者正是那「終南一鶴」秦鶚。 
憑良心說「終南一鶴」秦鶚的名頭,在這許多人中可說得最響亮的,連「八卦刀」「一字劍」「七絕拳」等都還不及,二人自然不好交手。 
「終南一鶴」秦鶚微微一笑,緩步踱前,走了過去。 
眾人見他雖是平平緩緩的行著,但起足落足,步法之間,身形姿態都顯然是一個武學的大宗師。 
秦鶚背上斜背著一對普天下獨一無二的「白鶴令」奇亮的兵刃桿子,在月夜中隨著步履的波動,發放出一團一團的光彩,直刺奪人的眼目。 
來到那金刀李的身前不及一丈,打停下身來,慢慢地一字一字的問道:「敢問李先生和『燕王』——」 
他說的非常慢,幾乎是一個一個字,好像是故意在等那金刀李插咀似的! 
湯奇、邢孟先二人一聽到他說到這裡,都不由暗中做急,敢情他們確實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刀李卻面不動容,巧妙的插口回答道:「老朽論年齡遠比秦大俠小,論功夫,名頭更是望塵莫及。『先生』這兩字委實不敢當!」 
說著微微一頓,似要乘機觀察那「終南一鶴」秦鶚的面色。 
秦鶚心中已有數,但他也著實佩服那金刀李的涵養功夫。 
金刀李見秦鶚臉上毫無一絲表情,於是繼續道:「秦大俠既是為『蓮果』而來,遲早一定要和老朽動手衝突,我看倒不如就此試招,點到為止,不傷和氣如何?」 
秦鶚想不到金刀李竟然來此一著,心中暗罵他狡猾! 
明明自己早已說過來意不是為此,他正在崖口又不是沒有聽到,但卻裝傻硬湊出理由來邀鬥,心中暗歎此人真不愧是蓋世梟雄! 
眾人對金刀李只有耳聞,從沒有看過他的真面目,更不要說見過他的武藝了,是以八卦刀雖名列十傑之首,卻無人目睹過他的「八卦刀」究竟神妙到什麼地步? 
這時見金刀李竟向大名鼎鼎的「終南一鶴」挑戰,更是緊張起來。 
其中有的人心想:「金刀李雖然名噪武林,但是比起「終南一鶴」秦鶚來恐怕還要遜上一籌。」 
也有人心想:「金刀李真不愧一幫之王,是條漢子,有種!」 
他們是何等幼稚啊! 
玉寧心中也是一轉,他見秦鶚提到「燕王」邢、湯二人臉色大變,使他驟然想起他初下山時白松、鐵龍兩幫相鬥,鐵龍幫的探子正要說出「金刀幫」的秘密時,就被「一指禪」宮仁暗器斃命的事來。 
他心中暗思:「金刀幫和「燕王」有密切關連這一層是可斷定的了。他們若真有什麼傷天害理的詭計,哼──」他想到這裡,不禁一陣異樣的振奮,他似乎預感到將有一場大戰發生。 
他深深吸滿一口氣,自然地將那口氣在全身運行一周,一股熱流迅速地從丹田下湧了上來。 
他忽然覺得下山以來自從兼習了崑崙秘籍之後,功力又有了進境,一種安慰的喜悅之色自然地湧上了他瀟灑的臉龐。 
這時候,那「終南一鶴」也發言道:「老夫早就聲明過,來此之意不在奪寶,各位也許還記得,我曾說是為著一件關係天下蒼生的大事──李幫主,我且問你──」金刀李臉上忽然有如罩了一層嚴霜,陡然大聲搶道:「秦鶚,你還能再冒充偽君子嗎?堂堂『終南一鶴』竟做了皇帝老兒的待衛長,哈……哈!你昔日英名何在?」 
這句話一出,立刻令眾人嘩然,秦鶚呵呵長笑道:「不錯,我秦鶚正是當今皇帝的待衛長,而且多年來都是充任此職務,這其中情節我也不必解釋,只要我問心無愧又有何妨?不過姓李的,我且要問你一句,你現在雖說是『金刀幫』主,其實乃是「燕王」朱棣的走狗,你幫他叛亂,你供他驅使,不知昔日英名又何在?」 
眾人聽了,更是嘩然,都是將信將疑? 
但文玉寧卻是如夢初醒,心中許許多多的疑問都如鎖鏈一般打開,而連貫起來。 
是了,是了!「金刀幫」正是朱棣引收買的武林人士,佈置在江南為他響應的,那「鐵龍幫」的梁子正是打聽出他們的秘密才被殺卻滅口的……啊,對了,那些牆上插著長鐵尖,室內卻堆有官家公文的怪屋一定是「金刀幫」的分舵了,那公文腳上簽的一個「鍾」字,定是後來爭奪「紫明寶珠」的鍾異成了—— 
想到「紫明寶珠」他不禁伸手摸了摸懷中的珠兒,雨雲老僧臨終遺命又湧上了心頭,但他又繼續想下去:謀害白雲僧的「瀛江釣叟」也可能是「金刀幫」的部眾,因為白雲僧正在說什麼「天下將有大亂……」就被暗算了。還有那個張彤生,他的武功路子全似本門的,而功力又絕高,卻與金刀李結了兄弟,他為什麼要冒我的名上少林寺偷取經書呢? 
文玉寧在沉思著,那邊金刀李和秦鶚已動上了手—— 
首先是金刀李發動的,他拳走中宮,步踏洪門,一股銳厲的拳風襲向秦鶚。 
秦鶚雙眉微皺,單掌一撩,距金刀李拳緣不及一寸。 
金刀李忽然一沉,下襲敵人小腹,先前一招勢若奔雷的招式竟成了虛招。 
可是秦鶚的一撩又何嘗不是虛招?金刀李拳式方變,他的單掌一翻已成上點之勢——誰知金刀李低叱一聲,下襲之拳,在間不容髮間竟又變拳為指,斜取秦鶚「曲池」。 
秦鶚也幾乎同時變招,上點之勢硬硬一晃,反抓金刀李下額。 
「呼」的一聲,兩人在對方拳掌即將沾身之一-那間,同時自然地如滑魚般竄了開去。 
這一招,兩人在間不容髮間連變三個虛招,但是兩人都沒有受騙。 
周圍的眾人忘卻所以,轟然喝了一聲采,這等一流高手拚鬥實在罕見。 
孫一峰卻暗暗心驚:「這金刀李功力委實深厚,看來武林十傑中無人能出其右了。」金刀李暗吸一口真氣,正待出招,忽然身後發出一聲低沉而古怪的吼聲,那吼聲雖然低沉,但是卻能在空谷底裡傳抵老遠,遠在半山腰上無法下來的眾人也都能感到耳膜一震——|所有人的眼光都回身注視,只見前面怪石磋峨,石面鋪露,毫無異樣! 
但是這時,忽然又是一聲低吼,聲音比方纔還要沉,但是更令人心神俱震,只見石叢一陣簌動,緩緩走出一隻巨虎來。 
這巨虎好不古怪,一顆頭怕不有斗大,顎旁雪白的軟毛長及半尺,身上棕色與金黃色的毛色相雜,一條條的極為清晰而發亮,威風十足的雙眼邊角幾條皺紋,而且生成一臉哀愁的感覺。 
巨虎緩緩步出,那動作是如此溫順,令人立刻忘記它凶殘的威風。 
它走到場中,抬起頭向四面望了望,又低低吼了一聲,竟蜷伏著睡在地上,倒像是一隻懶貓在曬太陽一般。 
秦鶚和金刀李都忘了打鬥,大家都注視這這只奇怪的大虎。 
忽然巨虎頭頂上冒出陣陣白?,虎目微閉,寬大的虎臉上竟露出一種嚴肅的表情,那白?卻愈來愈濃,在虎頭上罩成一朵蕈形白霧。 
金刀李突然臉色大變,厲吼一聲:「完了!完了!『無花蓮果』竟給這畜生吃掉了——─」孫一峰等人被提醒,這看出這巨虎果然像是食了這蓋世奇寶「無花蓮果」的模樣,都不禁驚呼一聲,湧了上來。 
那老虎作沒事一般靜靜臥著,虎頭上白煙突然一散,緩緩睜開一雙虎目,兩道清澈奇亮的目光陡射出—— 
金刀李被氣得口結:「你這隻畜生——」 
那老虎像似聽得懂一般,雙目狠狠地瞪了金刀李一眼,接著低吼了一聲,似乎在表示它的不滿及抗議。 
那金刀李雖然氣極,但他倒底是一代梟雄,立刻想到「無花蓮果」雖被這畜生誤食,但若趁此刻藥力才發開就把老虎打死,吸食它的血,也許亦有同樣功效!當下也不打話,呼的一掌向老虎當頭打下。 
眾人聽那掌風呼呼,發出火銳的聲響,真是勢若奔雷,不禁都驚得叫出了聲,心想金刀李盛名之下,果然名不虛傳。 
哪知忽然「呼」的一聲,那只巨虎四爪一按,龐大的虎軀一下子竟躍起十丈! 
武林中輕功好的人雖不乏見,但是能一縱十丈的可說還沒有人見過,這隻老虎輕輕一躍竟躍起十丈之高,那「無花蓮果」的功效真是可稱為蓋世奇珍了! 
金刀李又驚又恐,全力施為的一招再也收不回來,轟然一聲,落落實實打在石地上「嘩啦」一聲石屑亂飛,威勢好不驚人! 
那巨虎在空中一挺腰身「唰|」地落了下來,諾大的虎軀落地竟無聲響,直比得最上乘輕功。 
金刀李「唰」的一聲,背上金刀已到了手上,他這柄金刀果然金光燦然,沉重無比,只見他身形微微一晃已欺身到了巨虎眼前,金光閃處,那沉重的刀刃,竟然輕靈無比的化做無數金影從「干位」滾到「震位」。 
這名滿天下的正宗「八卦刀」法使出,眾人又是一聲驚呼。 
眾人中不少人也是練「八卦刀」法的,這時見金刀李的刀法施出,不禁看得呆了,心想平日自以為練得有模有樣「八卦刀」法和人家比起,根本全是些無用的招式罷了。 
那巨虎果然為這聲威奪人的一招鎮住了,它左縱也不是,右縱也不是,猛然往後一跳,但前爪仍被削傷了一點。 
它大吼一聲,奮力撲來,雙爪抓下竟帶風雷之聲,金刀李也不敢懾其凶勢,腳下一滑步,一個「倒踩鬥牛」的勢子,手中金刀一閃,斜劃而出,正是「八卦刀」中的絕著「干始坤末」。 
巨虎縱然服了「無花蓮果」等於修練數十年內功,但是對金刀李這種神妙刀法豈能領會?它反應再快也快不過金刀李數十年心血的浸淫。 
只見擦的一聲,巨虎背又被劃了一條口子,痛得它大吼一聲,騰身躍起。 
又是幾個照面過去,奇的事發生了,那只巨虎竟從撲斗中悟出一些道理,閃避也較中肯,金刀李一連三招都沒有得手。 
金刀李名垂武林,心想屺兵刃在手連一隻畜牲也奈何不得,何況周圍孫一峰等人也發覺他是想吸取老虎之血,只怕他們也要上來分杯羹,不由心頭大急,手中金刀一翻「八卦刀」法中失傳的妙招「干首戈足」已然使出。 
只見他金刀尖上嘶嘶風起,刀身化成一片模糊的影子蓋向斗大的虎頭。 
那老虎低吼一聲,不待刀影蓋下,四爪猛然一按,身形又拔起數丈,金刀李的絕招又落了空。 
金刀李驀地從眼角中瞥見孫一峰已一縱而至,心中想道:「這孫老兒一插入就更麻煩了。」 
心中一急,突然念頭一轉,伸手從懷中搶出一把暗器來,一閃身之間抖手打出。 
金刀李的暗器是一種特製的「無風透骨針」體積極小,打出不帶破風之聲,令人防不勝防。這時他一面打出,一面縱身搖刀而下,準備以最快動作將老虎擊斃。 
耳中卻聽到叮然一聲清亮的響聲,敢情那「七絕神拳」湯奇見孫一峰伸手,即迎了上去。 
那「透骨針」打出毫無風聲,巨虎縱然力大身輕,豈能躲過這等陰毒暗器「撲」的一聲,虎背上連中了五針,雖則它捨命一滾躲開了金刀李的一刀,但背上的針傷已令它痛不可當。 
巨虎額上背上傷痕纍纍,流血頗多,更加那透骨針帶有奇毒,一陣酸麻,虎爪失力,撲地倒在地上。 
金刀李見巨虎倒地,回首一看孫一峰已被湯奇攔住動手,心中一放,轉身就向巨虎處走去—— 
哪知一回首間,眼前竟是白茫茫的一片,那虎離自己不及五丈,竟已不能辨。 
大霧又起,月中子時已過,涵青谷的大霧又重重齊布。霧起得真快,一眨眼間,已是伸指難辦。 
一個時辰在大家不知不覺間匆匆過去,這時霧起,大家連上崖都成了問題。 
忽然自茫茫中一道亮光衝起,敢情是那「終南一鶴」秦鶚仗著功力深厚和記憶中何處可以落足,竟然冒霧而上。 
那奇亮的「白鶴令」在霧中閃動,是唯一可見的東西,只見他愈升愈高,在茫茫大霧中,他竟猱升上了懸崖。 
但是其它的人怎會有這份功力?大家想到一月後才能霧散,而谷中寸草不生,一種死亡將臨的心情籠罩了一切。 
金刀李卻暗中盤算:憑他的功力,自忖還能勉強上得了崖,最主要的是如何摸上前去把老虎的血取得。 
想到只要他一動,在一旁的孫一峰可能立刻就有暗青子招呼過來,在這茫茫大霧中,確是不好防備。 
而孫一峰也在想著這一點。 
茫茫中兩人雖不能互見,但都在暗中緊張著。 
殊不知在兩人暗下互戒的當兒,另有一人已悄悄摸到了虎旁。 
巨虎背上毒發,已是奄奄一息,那人悄悄摸到它身旁,捧著它的頭,翻過項來看了看,難道他也要吸取巨虎的血麼? 
只見他又輕輕撫了撫老虎的頭,竟伸手替老虎背上拔起透骨針來。 
他從懷中又掏出了一粒丸藥,嚼啐了敷在虎背上,然後摸了摸虎顎旁半尺長的白軟毛。 
他仰首望了望,似乎也為如何上崖的問題難住了。 
巨虎動了動,忽然能夠站了起來,它見身旁的人凝目仰望,似乎會意的暗自點了點斗大的虎頭,伸出大舌頭在那人手背上輕舔了一下。 
那人被驚醒似的看了看巨虎,巨虎伏下身去,示意要他坐在它背上。 
那人不解的跨上了虎背。虎兒站起來就往前一躍—— 
突然金刀李發覺出這邊的動靜,他暗思:「什麼人大膽敢來享老子的現成福?」敢情他以為有人去偷虎血。 
同時他單掌已挾著一股勁風打了過去—— 
虎背上的人驟覺背上勁風如山,猛提一口真氣,反身迎了上去—— 
碰的一聲,金刀李竟被震得晃了晃,而那人騎下的虎卻如一陣風般藉勢躍出五丈開外。 
茫茫濃霧中,巨虎似乎不為所迷,辨物如在白晝,那怪峨參差的山崖,虎爪如履平地,駝著那人如風而逝。 
當然,這一切眾人都看不見,只覺一陣風起,有人縱躍而去罷了。 
等到金刀李發覺地上「虎屍」已不見時,尚以為是和自己對掌的人將「虎屍」偷了去呢! 
他是一代梟雄,雖然心中怒極,但也能忍得下來,悄悄縱身而起,仗著絕頂功力與記憶力,摸索著出了大霧迷濛的涵青谷。 
孫一峰在他一動時就察覺出,但他也發覺「虎屍」被旁人偷去,是以沒有動手相攔。 
剩下的人中沒有一人自信能上得了崖,愁雲慘霧,大家如同盲了雙目般無計可施。 
靜極了,死一般的靜,涵青谷的霧有愈來愈濃的趨勢,但是他們反正看不見,當然也發覺不出來。每個人的心都蒙上絕望的陰影。 
驀地,站在崖邊的華子豐大叫一聲:「繩子!繩子!」他的雙手抓到了一根結實的長繩。 
大家都循聲縱了過來,叫聲頻起,原來許多人都相碰在一起。 
得救了,那繩子是來自山頂上的,因為華子豐已猱身到了半山腰—— 
山崖上「終南一鶴」秦鶚用長繩將困在山谷中的眾人吊了上來,只少了文玉寧一人。 
惹得天下武林滿城風雨的「無花蓮果」結果被一隻畜牲誤食了,那虎卻失了?。 
縱使死了也應該有一個骸骨啊! 
文玉寧也失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