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援手峨嵋 文 / 上官鼎
忖念及此,宇文彤心頭一急,一手抓起那頂文生公子巾,飛身掠出崖洞,上下略一張望,猛地雙臂一抖,一式「龍奮九霄」,破空而起,直升崖巔。
晚霞滿天,歸鴉陣陣,山風蕭蕭,極目望去,但見萬山重疊,那有一點跡象可尋?
宇文彤悵然木立了半晌,忽地想起康澤和葛青霜二人,不知吉凶如何,尤其是葛青霜,他記得在昏過去以前。曾聽見她發出一聲驚呼,那麼,她是否已受傷或是……
他不由心如油煎,再也沒有勇氣往下面想去,但是,他此刻連置身何地都不曉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到底應向何方追尋才對?
這難題在他心中反覆思量了一陣,仍未得到結論,最後,只好決定獨自前往峨嵋,說不定在途中或是峨嵋遇見康澤,葛青霜二人。
主意打好,遂施展輕功,望西南方奔去。
暮靄蒼茫,夜幕漸垂,宇文彤一陣飛馳之下,已奔出百十里路,山勢逐漸平坦,遙望山外,隱見無數燈火,閃爍有若天上繁星,估量已將抵綿陽縣城。
「錚錚錚錚」。
一陣清脆細密的兵刃交觸之聲,隨風飄進耳際,不由他心頭一動,霍地停步。
略一辨別聲音來處,隨即雙足一點地面,施展「追光逐電」絕頂輕功,閃電般投入一道山谷之中。
夜色蒼茫之下,遙見谷中有一群手揮兵刃之人,正圍著兩人猛烈攻擊。
兩個被圍攻之人,背靠背地拚力抵禦,出手招勢已然散漫無力,眼見便要命喪當場。面對宇文彤方向之人,生得身材高大,身穿灰色長衣,靠在此人背後的乃是一個手揮長劍之人。
宇文彤心中一急,丹田真氣暴提,一式「龍奮九霄」,凌空飛掠十餘丈,電射當場,大喝一聲,雙掌猛然下擊。
「呼隆」。
狂飆捲處,砂飛石走,塵土朦朧中,但見人影倒翻,驚呼慘叫之聲響澈山野。須臾,砂塵落淨,群動俱寂,卻聽宇文彤發出「咦」的一聲輕微詫呼。
因為,他此際已看清楚這兩個被圍攻之人,並非康澤和葛青霜。
那身材高大,穿衣灰色長衣的,乃是個三綹蒼須,年約六旬的老者,那手揮長劍之人,也是個五旬開外的老者,生得身材瘦小,卻是精悍異常。
這兩人驚魂稍定,喘過一口氣之後,灰衣老者立即對宇文彤抱拳施禮道:「愚兄弟敬謝尊兄仗義援手之德,請示……」
宇文彤擺手止住道:「我救你們乃是出於無心,不必言謝了。」
他話聲甫落,突聽一聲「嘿嘿」冷笑,有人接口道:「憑閣下這一手,準能救得了他們兩個嗎?」
宇文彤星目威稜電射,冷冷一掃,曬然道:「本少爺一掌擊斃三個,重傷兩個,活著在發抖的還有五個,嘿嘿,尊駕當然不會在這五人以內,何不自己滾出來試試看。」
那灰衣老者在旁低聲道:「這暗中說話之人,乃『雪山三凶』之一,名喚『飛天蜈蚣』馮泰,尊兄須慎防他的獨門秘製暗器。」
宇文彤微微一笑,頷首不語。
暗影中,那人又是一聲「嘿嘿」冷笑道:「項淼匹夫,你以為向這小子賣好,便能躲過這一劫,只因大爺還要等一個人,故此才讓汝等多活一會罷了。」
暗中這人剛剛把話說完,山谷外突然傳來一聲有如狼嚎的刺耳長笑。
灰衣老者聞聲。臉色倏然微變,匆匆從懷中取出六個黃絨布卷,朝自己鼻孔中塞了兩個,下余四個分給那精瘦老者和宇文彤,道:「尊兄請留神,來的乃是『苗疆四惡』中的『狼神』哈元章,此人善於施蠱放毒,傷人於無形……」
言還未了,陡地腥風大起,一條大人影業已隨著狼嚎般的笑聲,飛落當地,現出一個高大的漢子。
此人身披狼皮,腰懸巨大革囊,背插兩口奇形苗刀,面目猙獰,神態十分猛惡。
同時,暗影中一聲森森冷笑,鬼魅般飄出一個五短身材,貌相猥瑣,一襲黃麻布短袍,腳登多耳麻鞋,打扮不倫不類的老者。
那「狼神」哈元章獰視了宇文彤等人一眼,轉對「飛天蜈蚣」馮泰道:「老馮,你也太不中用了,收拾三個這樣之貨,還要等老子來動手嗎?」
飛天蜈蚣馮泰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哈苗子,你眼睛又不瞎,難道沒有看見你那兩個寶貝徒弟,躺在地上睡長覺嗎?」
狼神哈元章目光一垂,瞧了瞧地上的三具屍體,登時暴跳如雷,目射凶光,獰視著宇文彤等人,大喝道:「是誰殺的,老子先拿他開刀。」
他話聲甫落,倏地眼前人影一晃,「叭叭」兩聲脆響過處,已然挨了兩個嘴巴,滿口牙齒幾乎全部打落,登時嘴流鮮血,痛澈心脾。
但他稱雄苗疆,武功自非泛泛,怒吼一聲,雙手一翻,兩柄奇形苗刀立化兩道匹練精虹,毒龍交尾般電卷而出。
宇文彤未料到這個形態粗蠢的苗子,身法手法竟然這般迅厲,剛剛抽了他兩個嘴巴,身形尚未撤出,兩道森寒如電的刀光,已捲上身來,當下,一聲清叱,右手一揚!
只聽「嗆」然一聲龍吟,「太乙神劍」出鞘,一道翠綠寶光環身一繞,迎著兩道匹練精虹一揮。
「錚錚」。
兩下金鐵交鳴的聲音響過處,精虹頓斂,狼神哈元章手中的奇形苗刀,已經只剩了兩個刀把。
宇文彤橫劍卓立,冷笑道:「閣下,你這刀怎生開法?」
狼神哈元章驚怒交並,厲喝道:「老子沒有刀也照樣取你狗命。」
喝聲中,雙手向腰間兩個巨大革囊一拍,頓時——
異聲大作,淒厲刺入心魄,從左邊革囊中,飛出千萬隻身發螢光的怪蟲,同時,一般粉紅色的淡煙,蓬蓬自右邊革囊中激射而出,轉眼展佈成一團數丈方圓的紅雲,那千萬隻怪蟲,帶著刺耳異聲,倏然隱入雲中。
宇文彤目注正往頭上壓來的紅雲,口中大喝道:「你兩人速即退避,我倒要看看這些惡蟲毒瘴有何厲害之處。」
他身後的灰衣老者和精瘦老者,自見狼神哈無章竟然施展出「天蜂惡蟲」,與「桃花毒瘴」這兩般天下至毒之物,便知今夜凶多吉少。
只為了顧全江湖道義,不好意思捨了宇文彤而獨自逃生,這時聽了宇文彤之言,遂同聲應是,立即齊展身形,撤退至數丈以外。
就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宇文彤整個身子已被這一團「桃花毒瘴」及「天蜂惡蟲」化成的紅雲包沒。
那飛天蜈蚣馮泰睹狀,心知宇文彤必死無疑,當下,乾笑一聲,道:「哈苗子,讓老馮助你一臂。」
說話聲中,雙臂一抖,身上那件麻布短袍登時滑落地上,露出一身緊密勁裝,上面密密滿附著無數寸許長,形似蜈蚣的鱗片。
他話聲一落,人已騰空而起,飛掠至紅雲上空,雙手兩腿一屈一伸,但聽「錚」的一聲,那無數蜈蚣形的鱗片立時離身飛出,散開足有五丈方圓,挾著「呼呼」破空之聲,錯錯落落,迂迴盤旋,紛紛射入紅雲以內。
那灰衣老者和精瘦老者不由驚怒交並,那還顧得自身危險,齊地大喝一聲,飛身猛朝馮泰撲去。
陡聽一聲龍吟般的長笑,起自那團紅雲之中。
笑聲激越,彷彿內蘊無形巨力,只震得這一團紅雲,紛紛四散消逝。
緊接著一道翠綠光華,驚雷掣電般匝地而起,陣陣龍吟虎嘯聲中,那千萬隻「天蜂惡蟲」宛似飛蛾投火一般,剎時間被翠綠光華捲去一大半。
是時,飛天蜈蚣馮泰所發的獨門秘煉暗器「五毒蜈蚣鉤」,恰與盤空飛舞而起的翠綠光華碰個正著,頓時——
「錚錚錚錚」,一輪細密的輕響過處,那無數的「五毒蜈蚣鉤」,盡數粘附於翠綠光華之上。
這一切,只不過發生於俄頃之間,但已嚇得飛天蜈蚣馮泰與狼神哈元章二人亡魂皆冒,心膽俱寒。
狼神哈元章引吭發出一聲異嘯,招回殘餘的「天蜂惡蟲」,撤身飛遁而逃。
飛天蜈蚣馮泰則悶聲不響,率了殘黨,瞬即隱沒於夜空中。
宇文彤本待立即飛身追擊,但瞥見尚有許多「桃花毒瘴」,四散浮沉於空際,惟恐以後傷及無辜,遂立刻展開身形,猛運神功,揮掌發出「兩儀真氣」,將這些散碎的「桃花毒瘴」逐一消滅乾淨。
然後振腕抖落附在「太乙神劍」上的「五毒蜈蚣鉤」,還劍歸鞘,對那怔然木立,尚自感到目眩神搖的灰衣,精瘦兩老者笑道:「如何?你們可以放心上路了。」
兩老者一定心神,突然齊地倒身下拜道:「公子真神人也,請受愚兄弟一拜。」
宇文彤飄身避開,淡淡說道:「舉手之勞,兩位何足掛齒,請上路吧。」
灰衣老者跪在地上道:「公子請留步,愚兄弟還有話說。」
宇文彤劍眉微皺,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愚兄弟意欲隨侍公子,略效犬馬之勞,以酬大德,務望公子俯允。」
「我根本不認識你們,這話從何說起?」
灰衣老者站起身來,躬身道:「老朽項淼,乃三湘兩粵『玄雲會』會主,這是盟弟曹昆,人稱『天南劍客』……」
他話未說完,宇文彤已連連搖頭道:「這更不可以,你身為一個幫會之主,怎能……」
項淼神態更見莊嚴,朗聲接口道:「從今以後,敝會上下悉聽公子吩咐,縱使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宇文彤聞言,猛然憶起康澤雲及振興「鐵骨門」之事,心頭略一思忖,遂莊容說道:「我乃新任鐵骨門掌門人,你若誠意追隨於我,則你領導之『玄雲會』會眾,將來須由我加以選擇,歸入我門下,其餘則遣散不留,這條件能否答應?」
兩老者乍聞「鐵骨門」三字,神情微微一愕,但旋即恢復常態,待宇文彤說完,立即齊地下拜道:「屬下等悉任掌門人咐吩,萬死不辭。」
宇文彤至此也不再謙遜,神態嚴肅地接受了項,曹兩人大禮,然後伸手扶起,道:「鐵骨門過去的歷史,看你二人神情,諒必知之甚詳,至於我的來歷以及與鐵骨門有關未來之事,且到綿陽縣城歇腳時再說與你們知道吧。」
項森,曹昆躬身應諾,乃隨著宇文彤,乘著朦朧月色,往綿陽縣城奔去。
峨嵋山,其脈自岷山分出,迤邐南來,至川南峨嵋縣境四南,突起三峰。
峰名大峨,中峨,小峨。
名震當今武林的峨嵋一派,掌教修真之地——「清靈聖觀」——便矗立於大峨峰的半山之間。
這一天——
傍晚時分,大峨峰下出現三人,緩步登上山徑。
為首之人是一個貌相神俊,氣宇絕俗,身穿一襲隱泛異光的藍色絲質儒衫,腰懸長劍的少年人。
在他身後.緊跟著兩人,一人身材高大,穿灰綢長衣,另一個則生得短小精悍,背插長劍,這兩人年齡均在五六十歲左右。
這三人步履之間,看似緩慢,實則迅快至極。
轉眼工夫,三人已距那通往「清靈聖觀」必經要道,「伏羲洞」前不過數丈之遙。
突聞一聲「無量壽佛」,自洞中閃出五名手捧松紋劍的青袍道人,雁列洞口,那屹立中央的道人,揚聲喝道:「來人止步。」
那儒衫少年身後的灰衣老者低聲對少年道:「掌門人請留步,這幾個小道士自有屬下等出手對付。」
儒衫少年含笑頷首,倏然停步,負手旁觀。
兩老者則昂首闊步,照直前進。
那道人再次揚聲喝道:「兩位如再不停步,貧道便要失禮了。」
灰衣老者冷哼一聲,睜目喝道:「老夫倒不相信你這幾個小道士,便可以阻我去路。」說話之間,腳下依然邁開大步前行,話完,雙方距離已不足一丈。
當中那道人勃然變色,一聲清嘯,手中松紋劍一揮,其餘四個道人如響廝應,齊地身形微閃,已各按五行方位站好,捧劍肅立。
那精瘦老者側顧灰衣老者,笑道:「大哥,且讓小弟見識一下峨嵋五行劍陣如何?」
灰衣老者點頭答應,精瘦老者翻手抽出背後長劍,大踏步直對正東乙木方位走去。凝立東方的道人低宣一聲「無量佛」,松紋劍一圈,平胸疾刺而出。
精瘦老者哈哈一笑,振腕挺劍,勢若白虹經天,向對方捲去。
雙方劍勢尚未接觸,那東方的道人突地一沉腕,撤劍閃向一旁,精瘦老者冷笑一聲,身形乍旋,劍芒驟轉,盤空攻向中央戊土。
靜屹中央的道人眼見對方攻到,卻依然屹立如故,精瘦老者見狀,心頭一動。
突然身側人影晃動,丙火方位上的道人與乙木位上的道人已雙劍齊指,幻成一片光幕,從身後左側疾攻而至。
精瘦老者大喝一聲,力貫右臂,勁透劍身,上下急揮,立將來勢化去,身形更不停頓,捨卻戊土,反向正西攻去,那知——
他身形一動,頓聽劍嘯劃空,東,南,西,中央,四柄長劍,遮天匝地而來,他全身要害,立時盡陷對方劍勢之中。
精瘦老者心頭一凜,長嘯一聲,丹田真氣暴提,收劍騰身,凌空直撥三丈,脫離對方四劍交織的威力圈。
懸空一個觔斗,巧演「雲裡翻身」,長劍一揮,舞起漫天劍影,電射而下。
他這凌空一劍,正是「天南劍法」中三大絕招之一,威力奇大絕倫。
中央戊土位上的道人,突然一聲清嘯,手中長劍一舉,但聽四方齊聲應和,只見道袍翻飛五柄長劍立時匯合一起。
呼呼銳嘯聲中,五劍挾風雷之勢,交織成一片劍幕,宛如怒濤騰空,滾滾上湧。
「錚錚錚錚」,一陣密如聯珠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精瘦老者凌厲劍勢竟然為之一頓,但立即又如飛瀑疾瀉而下。
五個道人火速撤劍飄身後退,卸去精瘦老者一擊餘威,立即一陣穿梭遊走,又復挺劍將精瘦老者困在陣中。
一時,劍氣漫天,銳風四起,五柄長劍有如千頃波濤,翻翻滾滾,頓將精瘦老者整個身形蓋沒。
在一旁觀陣的灰衣老者不由雙眉微皺,但儒衫少年卻依然負手閒立,嘴角含笑,絲毫不以為意。
陷在陣中的精瘦老者,見對方陣勢變化,越出越奇,心頭也自微凜,當下,雙肩一沉,右腿微曲,左腳暗運功勁,猛地一旋。
手中長劍隨著疾施之勢,驟施獨門絕學「威震八方」,頓見光虹暴長,挾雷霆萬鈞之勢,環身一繞,立將五個道人逼出六七尺外。
五行劍陣的變化,剎時為之一頓。
精瘦老者更不怠慢,大喝一聲,揮劍向正北癸水方位攻去,但半途卻突然挫腰旋身,長劍巧演「遊蜂戲蕊」,疾逾閃電,分指從背後襲來的乙木,丙火兩道人胸前要穴。
這兩個道人未料到對方竟會瞧破陣勢變化,一時閃避不及,慌不迭吸腹含胸,猛剎前衝之勢,只聽「嗤嗤」兩聲,兩人道袍前襟,已被對方劍鋒刺裂。
精瘦老者一擊得手,卻捨了這兩個道人,一長身,反撲中央戊土,長劍疾施「穿雲逐月」,有若石火電光般向那道人分心刺去。
原來,精瘦老者不僅武功精湛,而且學識淵博,適才在凌空下擊之際,業已看出這劍陣變化樞紐,乃是在中央戊土,故而在制住了乙木,丙火兩方位之後,便立即施展全力猛攻戊土方位的道人。
那道人見來勢凌厲,不敢硬接,但此時陣勢無形中已運轉不靈,只好閃身離開方位,暫避對方攻勢。
但精瘦老者那肯讓他有喘息的機會,不容他身形站穩,人已疾如飄風,欺身跟進,力貫長劍,刷地一劍斜削而出。
那道人避無可避,只得運勁揮劍一架,「嗆」地一聲輕響,手中松紋劍竟被對方長劍上發出的內力黏住,不但無法抽出,且下壓之勢,渾雄至極,當下一咬牙,也猛然運驟內力,盡貫松紋劍上,拚命抗拒。
精瘦老者哈哈一笑,左手捏訣,閃電般向對方脅間「章門」穴戳去。
那道人逼得鬆手棄劍,疾然後躍,堪堪避過點到的致命一指。
精瘦老者放聲長笑,身形電旋,精虹盤空而起,將分站東,西,南,北方位上的四個道人,逼得紛紛倒退。
「五行劍陣」立時土崩瓦解。
灰衣老者微微鬆了口氣,躬身對儒衫少年道:「掌門人請。」
儒衫少年含笑頷首,從容舉步,朝「伏羲洞」中走去,灰衣,精瘦兩老者左右相隨,迅即進入洞中。
五名青袍道人神情沮喪地互相望了一眼,取出一個玉磐,重重擊了三下。
當最後一聲玉磐清鳴尚在空際蕩漾時,這一少兩老已出了「伏羲洞」,快如離弦飛矢,直向「清靈聖觀」飛掠而去。
眨眼之間,已抵達觀前不足一箭之遙。
此時——
觀前數丈外,早已經仁立著九名蒼髯道人,各抱松紋古劍,肅穆地列成一九宮陣式,嚴陣以待。那灰衣老者邊走邊對儒衫少年道:「這九個道士乃是峨嵋九大護法,不但劍術高絕,所列『九宮劍陣』與少林寺的羅漢陣法,共推為天下兩大奇陣,此仗仍請掌門人掠陣,由屬下等上前見識一番。」
話聲一落,人已偕同精瘦老者,振臂凌空,飛射九宮陣前。
那為首的蒼髯道人此時似乎已經認出這位灰衣老者的來歷,臉上登時泛現一絲笑容,稽首施禮道:「原來是項會主駕臨敝觀,門下弟子在『伏羲洞』前失禮之處,貧道謹代掌教師兄向項會主致歉。」
原來,這灰衣老者正是自願追隨宇文彤的三湘兩粵「玄雲會」會主項淼,同行的精瘦老者即是「天南劍客」曹昆。
那儒衫少年自然便是宇文彤了。
此時,項森驀地哈哈一笑,道:「玄真道長這是說那裡話來,項某也代拜弟曹昆,向貴派致歉。」
玄真道長越眾而出,目注天南劍客曹昆,稽首道:「原來這位便是『天南劍客』曹大俠,久仰久仰。」
隨對項淼道:「會主大駕光臨,敝派本應大禮相迎,無奈今宵將有強敵犯山,掌教師兄不克親迎大駕,失儀之處,至祈會主見諒。」
項森「啊」了一聲,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敝掌門人有事急欲一見貴派掌教,煩道長通稟一聲,請『玄鶴真人』移駕觀外一談。」
玄真道長聞言,驚訝地瞧著項淼,遲疑不語。
他知道項淼乃身為一會之主,這「敝掌門人」四字,不知是從何說起,難道是指那儒衫少年嗎?……
就在他神態尚未恢復正常之頃,驀地一陣急亂的玉磐鳴聲從「伏羲洞」方向劃空傳至。
緊接著又是幾聲慘叫,隨即寂然。
玄真道長及其餘八名蒼髯道人神色驟變,玄真道長乃向項淼一稽首,道聲:「強敵已臨,項會主請暫退一旁,恕貧道失儀了。」
話聲一落,人已迅快地退回陣中。
就在同一時候——
自「伏羲洞」方面,出現十數條人影,朝「清靈聖觀」疾掠而來。
尤以為首一條黑影,身法之快直如閃電,才一出現,轉眼已抵達觀前。
轉瞬間,後面那十數條人影相繼馳至。
那為首之人,身材偉岸,雪髯銀髮,卻生得臉如塗炭,黑中透亮,巍然屹立,威赫有若天神,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玄色錦袍,雙目中射出兩道令人生畏的碧綠光芒。
在他左右兩側,恭立在兩個金冠束髮,腰懸長劍,身穿華麗袍服之人,一個年約六旬,一個乃是弱冠少年。
這三人身後,高高矮矮地肅然靜立十二名身穿黃衫之人,一個個太陽穴高高隆起,顯然均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此際,那峨嵋九大護法,一個個目光低垂,神態莊嚴地肅立九宮位上,望也不望來勢洶洶的強敵一眼。
一層肅煞之氣,隱隱籠罩全陣,其威果自非凡。
但那銀髮黑面老者卻極為輕蔑地冷哼了聲,目光一掃宇文彤等三人,獰笑道:「汝等三人若非峨嵋鼠輩,可速退一旁,靜候本藩發落!」
宇文彤劍眉一軒,冷哼一聲,側顧項淼道:「在我與峨嵋玄鶴道長之事未作了斷之前,這些『天潢教』中人如敢蠢動,你儘管放手替我嚴懲不貸。」
說完,轉身緩步朝「九宮陣」前走去。
宇文彤這般態度以及這一番話語,「天潢教」中之人哪能忍受,那恭立黑臉老者左側的華眼弱冠少年已自厲聲叱道:「小子膽敢口出不遜,還不與本爵納命。」
喝聲中,身形如電,疾躍而出,右臂一揮,向宇文彤背後揚聲劈空擊去。
項淼一聲大喝:「鼠輩爾敢。」
右掌迅揚,猛運劈空掌力,迎著對方來勢,暴擊而出。
「砰」
一聲暴響,雙方掌力在空中一接之下,項淼頓覺對方勁道奇強,震得手腕一麻,心中不禁為之一凜。
華服弱冠少年一聲冷笑,再次揮掌擊出。
這一掌他已然遠足十成力道,立時匝地狂飆,隨掌而起,排山倒海般向項淼潮湧而至。
項淼明知對方這一擊之威,必較前更大。但自己曾身為一幫會之主,那能就此示弱,立即運聚數十年修為之功,揮掌迎擊。
「轟」,雙方掌力再度相碰,頓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過處,空氣中掌過成風,激起一股巨大氣漩,地面上飛砂石走。
項淼登時被震得倒退了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華服弱冠少年身形一晃,也後退了一步。
這一掌硬拚,項森顯然在內力上已輸對方一籌。
華服弱冠少年略一調息,目中藍色光芒,突然轉變為駭人的深藍之色,炯炯注視著項淼,一步一步,緩緩逼近,雙掌徐徐上舉。
項淼適才雖被對方一掌震退三步,但內腑並未受傷,何況以他的身份為人,也只肯玉碎而不願瓦全,當下,一咬牙,全身真力盡聚雙掌之上,嚴陣以待……
只急得一旁的天南劍客曹昆,手握劍柄,目注當場,掌門人未作任何指示,無法出手相助。
宇文彤只是嘴角含笑,佇足閒觀,對這緊張的場面,絲毫不以為意,似乎項淼必定有制勝把握。
就在華服弱冠少年與項淼互距不足五尺,雙方將自發掌吐勁的一剎那——
一陣莊嚴肅穆的樂音,驀地從「清靈聖觀」以內,劃空而起,響澈雲霄。
隨見一對對黃綾宮燈,由觀門中冉冉飄蕩而出……
那適才而起的樂聲。低沉而莊嚴,且充滿了一片祥和之氣,使這劍拔弩張的雙方,不自覺地同時停下了手。
此際,一對對黃綾宮燈,由清靈聖觀以內,冉冉飄蕩而出,共有十二對之多。
提燈之人,全都是年約十四五歲的道童,個個貌相清秀,步一履輕靈,神態莊嚴。
緊接這隊宮燈的後面,是十二名手執法器,頭頂星冠,身穿羽衣的中年道士。
轉瞬之間,前行燈隊已距眾人不到兩丈。那莊嚴祥和的樂聲,倏然而止。
二十四個挽燈道童與十二名中年全真也適時停步。
「天潢教」下之人以及宇文彤等三人的目光,都齊集向宮燈行列之中。
只見一位面如秋月,仙風飄然的長髯道人,緩步從行列之中走出,他那身後跟隨著六名抱劍童子。
項淼低聲向宇文彤稟告道:「這長髯道長便是玄鶴真人。」
此時,那名震武林的峨嵋一派掌教真人,已神態嚴肅地停步於宮燈行列前面丈許之處,一對神光閃閃的眸珠,環掃了眾人一遍,目光停在項淼身上,稽首施禮道:「項檀樾遠來,貧道本當早出迎接,奈今宵另有佳賓辱臨,貧道須略為佈置接待之事,祈檀樾勿怪貧道失儀之罪。」
項淼呵呵大笑道:「好說,好說,兄弟既不是專程拜訪,也不是聞訊前來助拳,道長這『失儀』兩字,愧不敢當。」
玄鶴真人微感一愣,乾咳了一聲,轉向那黑面銀髮老者道:「伏羲洞前的敝派弟子,可是施主們所傷?」
黑面銀髮老者冷冷道:「彼輩大膽阻止本藩道路,自應賜死。」
此言一出,在場的峨嵋派門下弟子,登時全都臉色一沉,怒目而視。
玄鶴真人究竟不失一派掌教氣度,聞言,低宣了聲「無量壽佛」,肅容又道:「施主們今宵駕臨敝觀,不知有何見教?」
黑面銀髮老者仰面發出一聲陰沉怪笑。一字一頓的沉聲道:「奉教皇聖諭,峨嵋一派,應自今宵從武林除名。」
他話聲剛落,驀地有人冷冷地接口道:「在我與玄鶴真人之事未了斷以前,閣下此言,似嫌過早。」
語發冷傲,乃出自宇文彤之口。
黑面銀髮老者斜視宇文彤,又是一聲陰沉怪笑,道:「娃娃,你與峨嵋的舊債,留待陰間去了斷吧。」
宇文彤輕蔑地冷哼一聲,掉頭自顧玄鶴真人道:「道長可是峨嵋掌教,玄鶴真人?」
玄鶴真人稽首含笑道:「貧道正是玄鶴,施主上姓大名?有何見教?」
宇文彤兩道冷峭的目光,逼視在玄鶴真人臉上,冷峻地說道:「在下宇文彤,乃鐵骨門新任掌門人,此來乃是同道長索還六年前在九華山那一樁殺人放火的舊債。」
玄鶴真人聞言之下,臉露驚詫之色,凝視著宇文彤,方始說道:「施主既然接掌了鐵骨門,則六年前『九華山莊』發生之事,誰是誰非難道還不清楚?」
宇文彤「哼」了一聲,道:「就是因為是非極為清楚,在下才向道長算帳。」
玄鶴真人臉色一整,道:「貧道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有何不對?」
宇文彤玉面寵煞,目寒如冰,叱道:「你假借為友復仇之名,實則志在奪取一件武林至寶,其罪一也,濫傷無辜,焚莊滅口,其罪二也……」
「嘿嘿。」那黑面銀髮老者突地一聲獰笑,打斷宇文彤話鋒,喝道:「娃娃,這牛鼻子縱有罪狀千條,你也只好到陰間再數。休在陽世廢話。」
宇文彤霍然「哈哈」大笑,笑聲清越,有似鸞鳴九霄,且隱蘊巨大潛力,那音波撞擊得四山回應,在場之人,耳際「嗡嗡」不絕。
半晌,笑聲方歇,宇文彤肅煞地掉頭凜視「天潢教」之人,峻聲叱道:「我未將爾等先行誅戮,已是恩施格外,如再不知死活,休怪本少爺不教而誅。」
「嘿嘿。」那長髯華服老者一聲冷笑,厲喝道:「無知小子,也敢口發狂言,看掌。」
喝聲中,右手一揮,運足真力,劈空擊出一掌,「呼」的一聲,掌風如排山倒海,向宇文彤背上撞去。
宇文彤冷笑一聲,頭也不回,猛地反臂一掌迎去。
「砰」,一聲暴響,砂飛走石,狂飆大起。
長髯華服老者立覺對方力道,有如泰山壓頂一般,擊散自己所發掌力,直逼過來,整個身子頓時被震得凌空而起,倒拋出丈餘之外,口中鮮血狂噴而亡。
此人位列「天潢教」下二十八侯之一,功力之高,江湖已少有敵手,如今竟被人反手一掌擊斃當場。
一時之間,「天潢教」下除了那黑面銀髮老者之外,餘者俱不自禁為之倒吸一口涼氣。
那黑面銀髮老者冷冷地瞥了長髯華服老者的屍體一眼,隨即逼視著宇文彤,沉聲叱道:「娃娃,你可知傷我教下之人的後果嗎?」
宇文彤目閃稜芒,冷冷道:「貴教中傷在本少爺手下的這些蠢貨,已不知有多少,倒未見得有何後果。」
黑面銀髮老者獰笑道:「好,今晚就要你身受其果。」
語聲微頓,對肅列身後的十二名黃衫大漢一擺手,喝道:「速以『正反六合陣法』將此人擒下。」
十二名黃衫大漢齊地躬身應命,但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黃影電閃……
瞬間,聲歇影定,這十二名黃衫大漢已排列成一座陣式,將宇文彤圍在當中。
宇文彤目光連閃,見這十二名黃衫大漢所列的陣式,乃是裡六外六,站作兩圈,裡圈與外圈之人互成斜角之勢,極像是大小兩個六角星形,重疊一起。
他這略一端詳之下,心中已自瞭然,遂沉聲說道:「我念汝等乃奴下之奴,身不由己,故容許汝等盡量發揮正反六合妙用之後,方出手取汝等性命。」
宇文彤說完,雙手向身後一負,抬頭仰望蒼穹,神態悠閒至極。
不久,其中一個佔住東南「天星」位上的黃衫大漢陡地一揮手中兵刃,「正反六合陣」立即發動……
但見十二條人影宛如滾滾黃雲,星旋電轉,十二般兵刃化作千百縷寒光,挾刺耳銳嘯,直似風雷迸發,將宇文彤籠罩得滴水不透。
宇文彤依舊倒負著雙手,嘴角含著笑容,展開「追光逐電」絕世輕功身法,發揮胸中所學,在這奇幻閃變的陣勢中,穿梭遊走……
但見一條藍影,瀟灑自如地隱現於黃雲閃電中,彷彿魚游於水,了無一絲阻礙。
約有半盞熱茶光景,陡聽宇文彤在陣中發出一聲長笑,朗聲喝道:「陣法妙用已盡,汝等死期已至,去。」
喝聲甫畢,慘呼悶哼之聲大作,黃雲滾滾,那十二名黃衫大漢,一個個有如斷線風箏般,向四面八方翻騰而出……
「噗通」,「叭達」,連聲響處,十二名黃衫大漢紛紛墜地不起。
宇文彤悠然地綽立原地,曬然對那黑面銀髮老者道:「閣下到底還有什麼伎倆,不妨盡量使出來。」
黑面銀髮老者陰森森地說道:「娃娃少說狂言,待本藩消滅了峨嵋一派之後,再將你擒返教中,慢慢懲治。」
宇文彤冷哼一聲,道。「閣下膽敢妄動,哼哼……」
伸手一指地上的屍體。喝道;「這就是你的榜樣。」
黑面銀髮老者「桀桀」怪笑道:「只要本藩舉手之間,峨嵋一派立即觀毀人亡,全派覆滅……」
靜立一旁的玄鶴真人突然高宣一聲「無量壽佛」,打斷黑面銀髮老者的話,道:「峨嵋一派,相傳至今已有數百年,其間不知經歷多少劫難,均安然無恙,而施主卻妄言舉手之間即可將敝派覆滅,不嫌有點誇張嗎?」
黑面銀髮老者獰笑數聲,對身後的弱冠華服少年略一揮手。
華服少年立從腰間取出一個粗僅一寸,長約半尺的朱漆圓筒,揚手朝天擲去……
「嗤」的一聲,一道藍色磷焰,耀澈夜空,直衝霄漢,「蓬」然一聲爆響,這道藍色磷焰忽地炸開,分成九股強烈光芒,向四方飛散開去……
玄鶴真人目注這旗花信號,莊肅的神態中,微露緊張之色。
良久,這九股焰光方始消滅,天空復歸黑暗,群山一片靜寂,驀地——
一聲龍吟般的長嘯,破空傳來。
兩條灰白人影,由清靈聖觀中,凌虛電射而至。
人影斂處,現出兩個鬚髮如銀。身穿灰衣長袍的老人。
玄鶴真人臉上陰森盡掃,躬身施禮道:「玄鶴參見兩位師叔。」
項淼及天南劍客曹昆俱不由心頭一凜,暗道:「傳聞峨嵋中碩果僅存的兩個上代高手,浮塵,浮樞二子仙去已久,不想竟尚在人間。」
那黑面銀髮老者更是雙眉緊鎖,心情似乎極為沉重。
只有宇文彤仍是傲然綽立,對這兩位當今武林之世輩份最為尊崇的老人之出現,彷彿視如無睹。
那浮塵子攏手命玄鶴真人退至一旁,目光一掃全場之後,隨即凝注在黑面銀髮老者臉上,半晌,突然開口道:「尊駕可是四十年前享譽武林的『鼎湖逸叟』?」
黑面銀髮老者聞言,神色微變,旋即冷冷答道:「不錯。」
浮塵子臉色一整,再次問道:「貴教教皇是誰?為何命尊駕率人至敝派尋釁?」
黑面銀髮老者冷峻的目光望了浮塵子一眼,掉頭對華服少年道:「再放九龍旗令。」
華服少年聞令,立即取出另一支朱漆圓筒,揚手朝空一擲。
「嗤」地一聲,一道藍色磷焰又騰空而起。
當磷焰在高空中炸開之際,驀聞一響清越金鐘之聲,響澈雲霄,頓時——
清靈聖觀之內,燈火齊明,照耀得全觀亮如白晝。
浮塵子呵呵大笑道:「貴教暗中偷襲本觀之人,已然無法見到尊駕的信號了。」
黑面銀髮老者心頭一震,情知己方埋伏清靈聖觀周圍之人,顯然已全軍覆沒。
他心念電轉之下,立作決定,低喝一聲:「退。」
那華眼少年探手挾起長髯華服老者的屍體,飛掠而起,黑面銀髮者者陰沉地掃了眾人一眼,雙臂一抖,殿後騰身疾射而去。
轉眼之間,這老少二人的身影已消失於夜空中。
宇文彤不屑地冷笑一聲,轉對玄鶴真人說道:「彼輩已然遁去,你我之間的血債,還不從速了斷。」
浮塵,浮樞二子聞言,不由一愣,齊聲向玄鶴真人問道:「這位是什麼人?」
玄鶴真人躬身道:「啟稟師叔,這位是鐵骨門新任掌門人,宇文大俠。」
「鐵骨門新任掌門人?」浮塵浮樞二子一頭霧水地喃喃念了一句。
玄鶴真人已自正色對宇文形道:「施主身為一派掌門,自應是非分明,貧道當年既不會殺人,也未放火焚莊,施主將『血債』兩字,任意加諸貧道身上,豈非……」
宇文彤厲聲叱道:「住口,此事乃我親目所睹,豈容你巧辯,今天我不憚其煩,重提往事,不過你身為一派掌教,好教你自知罪孽,死而無怨。」
玄鶴真人勃然變色,方待開口……
一旁的浮樞子突然插口對宇文彤道:「老朽從敝掌門師侄與尊駕的話意之中,聽出幾點可疑之處,欲向尊駕請教一二。」
宇文彤瞥了浮樞子一眼,冷冷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非早已明白,閣下請勿多嘴。」
浮樞子正色道:「尊駕此言,似有欠妥之處。」
宇文彤冷哼一聲,道:「閣下說話最好當心一點。」
浮樞子呵呵一笑,道:「尊駕既來尋仇,自當弄清事實,使對方心服口服,若一味強詞壓人,怎能算得上雙方是非已明呢?」
宇文彤默然半晌,方始沉聲道:「好,姑且容你發問,但答覆與否,抉擇之權在我。」
浮樞子莊容道:「尊駕話才曾言及當年一切,乃親自所睹,請問敝派掌門師侄到底殺了何人?」
宇文彤恨恨地一指玄鶴真人,不耐煩地說道:「此事最好由他自供。」
玄鶴真人倏然不悅,慍聲道:「貧道業已聲明不會殺人放火,施主如此一再污蔑.貧道實難再事容忍。」
宇文彤大怒道:「你們當年攻擊我九華山莊的六個人當中,有一人證明你曾經追殺我三叔王頤……」
浮樞子突然插口問道:「令叔是否業已當場被殺。」
宇文彤一怔,隨即怒聲道:「我三叔自此即無影蹤,而他……」
說時,手指玄鶴真人,道:「當晚也未回轉,顯然是殺人之後,心虛畏罪,故而毀屍滅跡,遁返峨嵋……」
浮樞子臉色一沉,搖手截住道:「請恕老朽岔言之罪,尊駕這一番說話,似乎有點片面虛構之嫌吧。」
宇文彤冷冷地轉向玄鶴真人,道:「我倒要聽聽你有何話說?」
玄鶴真人神情肅穆地說道:「不錯,當晚貧道確曾追擊王頤至莊外……」
宇文彤突然插嘴道:「是在火起之前還是以後?」
玄鶴真略一沉思道:「是在火起之前,但幾乎可以說是在同一時間。」
宇文彤點頭道:「好,後來呢?」
玄鶴真人道:「當時,王頤發現莊中起火,似乎甚為激怒,反身欲撲回莊內,但為貧道阻住,雙方又鬥了一會,那時,莊中已成一片火海,王頤似是見大勢已去,乃歎息一聲,隨即撤身逃遁……」
宇文彤怒道:「胡說,我三叔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玄鶴真人莊容道:「當時事實的確如此,貧道自是不捨,緊跟在他身後,直追出谷外,突聽他發出一聲極其怪異的呼喝,倏忽之間,竟失去他的蹤影……」
宇文彤冷笑道:「你這話實令人難以置信。」
玄鶴真人道:「貧道言盡於此,施主若是不信,那是無可奈何之事。」言罷,滿面莊肅之色,靜靜凝視著宇文彤。
宇文彤冷冷道:「你這一番說話,也只能算是片面虛構而已……」說至此處,緩緩轉對浮樞子道:「閣下以為然否?」
浮樞子已過百歲,幾曾受人這般譏諷過,頓時臉色一沉,道:「依尊駕之意,應如何方能解決這雙方的片面之詞?」
宇文彤冷峻地一字一頓的說道:「殺人償命。」
浮樞子仰天呵呵大笑道:「好個不講理的娃兒,老朽倒要瞧瞧你憑些什麼?」
顯然這位峨嵋碩果僅存的老前輩,已經被宇文彤這句話,激起閉關數十年以來未曾發過的怒火。
宇文彤曬然道:「閣下並非事主,何必如此動氣,若有興趣的話,且待我與貴派掌教之事了斷以後,再奉陪如何?」
浮樞子直氣得滿頭銀髮,根根倒豎,嗔目大喝道:「尊駕來峨嵋尋釁,老朽即是事主,娃娃,若不教你吃點苦頭,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玄鶴真人躬身道:「師敘請息雷霆之怒,這位宇文大俠既是專為玄鶴而來,自應由玄鶴一身了斷此莫名仇怨。」
言罷,對宇文彤稽首道:「施主執意如此,貧道只好向施主領教幾招絕學,但有一點須事先言明,祈施主諒察。」
宇文彤冷冷道:「什麼事?」
玄鶴真人莊容道:「施主曾聲言此事僅與貧道有關,故施主無論勝敗,均與峨嵋無涉,施主以為然否?」
宇文彤皺眉道:「那來的許多廢話,難道本掌門人也會同那些小道士一般見識嗎?」
玄鶴真人稽首稱謝,一招手,立有一個抱劍童子走上來,雙手獻上一柄松紋長劍。
「嗆」地一聲龍吟,玄鶴真人拔劍出鞘,當胸一立含笑道:「請施主亮劍賜教。」
宇文彤見玄鶴真人竟想在劍道上分高下,不由仰面一陣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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