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烈火飛血 文 / 上官鼎
中州府南七里,有一片柳塘,風景極佳,春來柳垂荷塘,城中仕女大都來此踏青郊遊。 
夏日蟬鳴柳蔭,喜靜者都來此倚柳垂釣,以避炎炎夏日。秋天遠山楓紅如火,與滿塘綠荷相映,又有一番景致,騷人墨客,不時到此吟詠。 
但,此際寒冬,滿塘枯黃,霜壓禿柳,景象荒淒而蕭索。 
在塘後百餘丈處,是一片鄉村,草頂土牆,都是農家土著。塘畔一座極小的天後廟,只有一殿一廂,但這座小廟卻受村中居民信奉膜拜。廟中的天後娘娘香火不斷,故打掃得頗為清潔。不過廟中並無人居,故此刻深夜,廟中一片漆黑。 
初更正。 
一條人影,臨空瀉落塘前,金衫飄飄,宛如凌雲仙子,正是天星宮主。 
她腳方落地,已看清水塘對面一棵柳樹下,坐著一個人,手中還拿著一根魚桿,似在釣魚。 
這人戴著一頂獺皮遮耳帽,低著頭,似乎在觀察釣絲動靜,坐在一塊大石上,紋風不動,像千百年來就如此坐著,沒有動過。對天星宮主到來,毫不為意,連頭也沒抬一抬。 
寒冬深夜,竟還有人垂絲釣魚的?天星宮主心中冷笑,緩緩移步,在塘邊一站,與釣魚人隔岸相對,道:「是莫於道嗎?」 
「唔!」 
釣魚人在「唔」了一聲後,竟沒有下文。 
天星宮主目光四下一掃,荒涼的七里柳塘,除了這人外,靜悄悄外,並沒有其他人影。於是目光凝視對方,冷冷道:「你既是莫於道,就不必再裝模作樣,若非莫於道,就叫莫於道出來!」 
釣魚人道:「你有什麼話說吧!」 
既未承認是莫於道,也未承認不是莫於道。 
天星宮主一哼,道:「聽你口氣,就不是姓莫的!」 
釣魚人道:「是不是莫於道都一樣,你是來拿解藥的吧?」 
天星宮主道:「不但要解藥,而且還要人!」 
釣魚人道:「要的是『七劍神君』嗎?」 
「不錯。」 
釣魚人道:「解藥我已帶來了,人就在那廟裡,不過你必須先答應一件事!」 
天星宮主冷冷問道:「什麼事?」 
釣魚人道:「你不能再跑了!」 
天星宮主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留下我!」 
釣魚人嘿嘿一笑道:「你應該懂,並不是我想留你,而是你應該留下來!」 
天星宮主道:「為什麼我應該留下來?」 
釣魚人道:「既為人妻,就該遵守婦道,這樣水性楊花,背夫而逃,像什麼話。不過只要你回心轉意,莫於道也不會計較的。」 
這番話頓時氣得天星宮主臉色發白,厲叱一聲道:「住口,你可知道對什麼人說話?」 
釣魚人道:「咦!你不是莫於道的老婆嗎?」 
天星宮主氣極冷笑道:「你吃過喜酒嗎?接過莫賊的喜帖?是誰為媒?誰為證?」 
「這……」 
天星宮主接口道:「莫賊在何處?既留帖邀約,為何不自己來?」 
釣魚人桀桀笑道:「夫妻吵架,初見面總是不好意思,所以托我做個中間和事佬。」 
天星宮主道:「莫賊叫你代替他出面,諒必是有頭有臉人物,何不報個名號,也讓本宮主景仰景仰!」 
釣魚人道:「你難道不識我一根魚桿子?」 
天星宮主道:「抱歉,本宮主不知你魚桿上有什麼值得稱道的!」 
釣魚人道:「不識魚桿,也該聽到過『釣魂魔披』的名號吧!」 
天星宮主冷冷一笑,道:「在本宮記憶裡,還沒有這一號人物!」 
釣魚人似被激動,猛然抬起頭來,只見枯瘦的臉上二道綠芒,如鋒刃厲電般一閃,倏又斂去,桀桀一笑,道:「人稱天星宮主狂傲之態,舉世無出其右,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頓了頓,接著道:「好在老夫不是與你攀親家,知不知道我魔叟無所謂,不過既不肯留下,解藥與人,你想也別要了。」 
天星宮主冷笑道:「本宮既來了,拿不到解藥,接不到『七劍神君』,帶你回去也是一樣。」 
話聲未落,『釣魂魔叟』倏叫道:「咱們且慢慢談,水中的魚兒上鉤了!」 
只見他手中魚桿一挑,一縷銀光一閃,那細小的魚鉤倏已無聲無息地搭上天星宮主前胸。 
「起!」 
「釣魂魔叟」一聲大喝,魚桿飛挑,天星宮主不自覺地隨著釣絲被挑上半空。 
怎麼也想不到對手會突然出手,而且一根釣魚絲竟有這麼神奇,天星宮主在這剎那,輕敵之心盡去,一聲清叱,袖中金劍已在手,猛然向釣絲揮去。 
哪知劍鋒竟被釣絲反彈回來,只見「釣魂魔叟」一聲長笑道:「我這天蠶絲縱是寶劍,也斬不斷,威名顯赫的天星宮主竟連這點也不知道,豈不孤陋寡聞,嘿嘿!」 
他說話聲中,魚桿連抖,釣絲帶著天星宮主苗條的身形,凌空飛舞旋轉,接著桿尖輕顫,幻成無數條黑影,猛向天星宮主胸前點去。 
天星宮主人在半空,身不由己。這剎那,她反劍向自己衣衫上挑去,嘶!帛裂聲中,她人已脫鉤而起,短劍化作一片金芒向『釣魂魔叟』碎襲而至。 
「釣魂魔叟」一聲大喝:「來得好!」 
釣魚桿急抖迎出,一陣叮叮噹噹的脆響,挾著呼呼風嘯,天星宮主一招精奧劍法競被彈起,翻身飄落原地,她那襲金衣胸口已破了一塊。 
一招失察,受了這麼大的難堪,除了羅成外這還是生平第一遭。天星宮主立刻知道遭遇到罕見的對手。 
她冷笑道:「好身手,本宮剛才好像看低你了。」 
「釣魂魔叟」桀桀長笑,拈起掛在魚鉤上的金色碎布道:「好說,好說,能得宮主衣上一方殘帛,老夫也可以回去交帳了。」 
天星宮主厲聲道:「你沒把人交出來還想走?」 
「釣魂魔叟」道:「你不願跟我回去,莫先生自然不會放人,還有什麼好磨菇的!」 
天星宮主冷笑道:「只怕你走不了!」 
「釣魂魔叟」大笑道:「你不妨試試,若能把我留下,我就用天蠶絲在柳樹上吊死!」 
「你這句話是真的嗎?」 
這句話卻不是出自天星宮主之口,而是自身後傳來,「釣魂魔叟」神色一變,回頭一看,只見身後迎風立著一位少年,不由冷笑道:「你莫非與天星宮主一齊來的嗎?」 
「不錯。」 
「釣魂魔叟」道:「憑你也想留住老夫?」 
「不信你就試試!」 
天星宮主接口道:「羅公子,附近沒有什麼異樣嗎?」 
羅成道:「莫賊不知在鬧什麼玄虛,附近並沒有其他人!」 
「釣魂魔叟」輕咦一聲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羅成?」 
羅成道:「正是,你想不到吧!」 
「釣魂魔叟」桀桀一笑道:「確實是想不到,老夫還以為你仍躺在床上等解藥呢?」 
羅成沉聲道:「區區小傷還不至把我拖倒床上,魔叟,聞你一向在大漠,與世無爭,何必淌這場渾水!」 
「釣魂魔叟」大笑道:「難為你還知道老夫名號,看在這一點,老夫不妨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們皆墜入莫先生計算之中,尚不自知,還是快點回客棧,天星宮一批娘兒們恐怕在等你們收屍哩!」 
一聞此言,天星宮主大驚失色,厲聲道:「原來是調虎離山之計!」 
「釣魂魔叟」大笑道:「不錯,可惜你們的警覺性太遲鈍了點!」 
「好狗賊,本宮主先活劈了你!」 
天星宮主一聲厲叱,身如箭射,隔塘猛撲,蓋世無儔的「天地罡氣」已自短劍中滲透而出,一招「天翻地覆」挾著劍氣狂嘯,向「釣魂魔叟」排壓而至。 
那迷-的金輝,那變幻的劍影,像一片發光的劍山,帶著萬鈞之力,凌空壓下! 
「釣魂魔叟」不由心驚了,他知道天星宮主這次動了真怒,出了全力!他一挑鐵心紫竹竿,雙手握桿疾抖而出,丈餘桿身,愈抖愈疾,挾著呼呼風聲,幻成一頂黑色傘形圓幕,防得潑水不入,正是他壓箱底的本領「幻魂九式」。 
劍桿相合,一陣叮哨緊促之聲響起,天星宮主身形竟自一片綿密的桿影中疾鑽而入,劍若流星,疾刺而下。 
「釣魂魔叟」大驚失色,身形疾閃,長桿倒挑,一聲痛叫,接著一聲裂帛之聲,光斂風止,一切歸於沉寂,只見天星宮主金衫下擺裂了一大片。 
然而「釣魂魔叟」的肩上已是一片血跡,被劍鋒劃傷五寸長口子。 
天星宮主神色鐵青,冷笑道:「釣魂魔叟也不過如此!」 
「釣魂魔叟」駭然心驚,前有天星宮主,後面還站著一個羅成,他知道今夜已討不了好回去,目光一掃,一言不發,向斜刺裡掠去。 
那知身影方動,已見羅成正好擋在面前,嚇得他頓身倒掠而回。 
羅成微微一笑,道:「魔叟,何必走得如此匆忙!」 
「釣魂魔叟」目光閃爍不定,厲聲道:「羅成,你又待如何?」 
羅成淡淡道:「我正想告訴你一件消息,莫賊的調虎離山計,只怕是白費了心血!我早已知道他欲聲東擊西。」 
「釣魂魔叟」一怔,目光望著羅成,一瞬不瞬! 
天星宮主也大感意外,道:「你怎會預先得知消息?」 
羅成笑道:「宮主是早走了一個時辰,所以不知。古人說,人算不如天算,今天我才相信了這句話,善有善報,惡人早晚要遭惡報!莫賊殺了邵總鏢頭,卻使騰家鏢局的人心懷暗憤,到客棧中來暗通消息。」 
「釣魂魔叟」失聲道:「竟有這種事?」 
羅成道:「我還會騙你不成,來密告的是騰家鏢局趟子手李二,所以我臨走已安排了甕中捉龜之計,同時也請雲大娘與我母親趁虛而入,到騰家鏢局救燕神君。魔叟,現在你明白了嗎?」 
「釣魂魔叟」桀桀長笑,道:「好計策,可惜漏了一點!」 
羅成道:「漏了哪一點?」 
「釣魂魔叟」道:「燕老兒早已送走,你們要救人,恐怕會失望。」 
羅成心頭一震,沉聲道:「此言當真?」 
釣魂魔叟大笑道:「不信你何不先回去看看!」 
天星宮主厲聲道:「送往何處?」 
釣魂魔叟道:「老夫有義務要告訴你們嗎?」 
天星宮主道:「看你似乎在找死!」 
劍勢一挽,身形欲欺,羅成已搖搖手道:「不必再動手,魔叟,不知你為何一定要幫莫於道,與咱們作對?」 
「釣魂魔叟」道:「莫先生派人禮聘,共掘三皇藏,哪知老夫來遲一步,竟被你們用火藥炸,得沉淪地下,害得老夫空涉千里,老夫自然要你們賠償!」 
羅成大笑道:「火藥是少林所埋,與吾等又有何干,看來你是受了莫賊挑撥。」 
「釣魂魔叟」眉心打結,道:「此言是真?」 
羅成道:「一手難掩天下耳目,你盡可向武林同道打聽。」 
頓了頓,道:「魔叟,你能有今日修為,想必得來不易,只要你說出燕神君去處,我羅成就讓你離去!」 
「釣魂魔叟」目光一轉,長歎一聲,道:「也罷,燕老兒已由鯉魚島主押往隴右火神門!」 
羅成側身擺手道:「閣下走吧,但望勿再與羅某為敵,再遇上就不會像今夜這般簡單!」 
「釣魂魔叟」一哼,身形疾起,瞬眼消失於夜色中。 
天星宮主仍生怨道:「這種巨梟,你為何要放他走!」 
羅成道:「為人在世,必須信而有信,他既已說出燕神君的下落,我自然必須履行諾言。」 
天星宮主一哼,道:「守信義得看對什麼人,你以為他的說是真話嗎?」 
羅成道:「莫於道已窮途末路,除了隴右火神門外,諒已無可托身之處,他的話確有幾分可信。」 
天星宮主道:「那你認為他會如此抽身是非圈中嗎?」 
羅成歎道:「這點恐怕未必,不過日後再遇到他,我還有把握制他於死命!天英,走吧,客棧裡不知鬧成什麼樣子,我們快回去看看!」 
於是二人急向中州城飛掠。 
等他們回到招商客棧,只見院中到處血跡斑斑,房中響起一片痛苦的呻吟聲。 
雲大娘與羅夫人忙著撕布裹傷,一見天星宮主回來,雲大娘立刻報道:「莫賊親率四名高手人侵,被我們包圍動手,結果一死三傷,不過隨同莫賊來此的四名高手也個個掛綵離去。」 
天星宮主道:「死的是誰?」 
雲大娘道:「瑤光侍者被莫賊金環擊破天靈,傷的是三位院主姐妹,受火神門火器燒傷。」 
羅夫人歎道:「此賊如今功力之高,真出乎想像……」 
羅成急忙道:「娘去救人有結果嗎?」 
羅夫人黯然搖搖頭道:「據騰家鏢局局主說,人於清晨即被送走,雲大娘也進去搜過,的確沒有見到燕神君,莫賊又全身而退,這番不知要到何處去尋覓!」 
羅成道:「我已知道,人被押往火神門,無論如何,我要把燕伯父追回來。」 
羅夫人道:「那你準備幾時動身?」 
羅成道:「天明即行。」 
羅夫人點點頭,天星宮主道:「我跟你一齊去!」 
羅成忙道:「不,你手下有這麼多人受傷,怎可離開!」 
天星宮主道:「就讓她們在這兒養傷,一切由雲娘照顧,這次我一個人同你去,不把莫賊碎屍萬段,我實在消不了這口氣。」 
羅成還欲推卻,羅夫人已道:「成兒,既然宮主願意去,你豈不多了一個有力的幫手。還不謝謝宮主。」 
羅成無可奈何地向天星宮主一揖,只見她微微閃身,道:「我是為了自己洩恨,你何必謝我。」 
時已四更。 
騰家鏢局的後廳,依然燈火輝煌,廳中,莫於道端坐椅中,目光卻望著窗外。 
旁邊「鬼醫」王元孔卻忙著為「快網」方漁、「雲中鶴」高鳴、「賽祝融」魏長豪等包紮傷勢。 
騰家鏢局的局主卻是一付坐立不安的樣了,他本與魏長豪有點交往,招待莫於道只是屬於應酬性質,此刻才知道已捲人一場是非之中。但雙方面,他誰也得罪不起,只能處在夾縫中,乾著急。 
莫於道此刻對騰局主道:「局主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這裡不用你照顧了。」 
「是,是。」 
騰局主只有答應的份兒,起身退出,他剛推開廳門,寒風中,一條人影如風而入,正是手拿釣魚桿的「釣魂魔叟」蒲奇。 
莫於道訝呼道:「蒲兄負了傷?」 
「釣魂魔叟」氣憤憤道:「別提了,這娘們兒確是厲害得很,老夫差一點回不來。」 
莫於道擺手道:「蒲兄先休息一下,王壇主,快為蒲兄治傷。」 
「鬼醫」剛忙完,聞言忙過來為「釣魂魔叟」上藥。 
「釣魂魔叟」坐落目光一掃,道:「你們也掛了彩?」 
莫於道陰沉沉道:「想不到她們居然有了防範,不過細算起來天星宮那批婆娘一死三傷,這次總算小勝!」 
「釣魂魔叟」嘿嘿一笑,道:「莫兄可知道她們怎會事先防範的嗎?」 
莫於道目光一問道:「難道有人露了風聲?」 
「釣魂魔叟」道:「正是。」 
莫於道臉上倏籠罩上一層殺機,冷冷道:「是誰?」 
「釣魂魔叟」道:「騰家鏢局的人。」 
莫於道雙眉一挑道:「騰昌!他好大膽!」 
「釣魂魔叟」道:「倒不是騰局主,而是一個叫李二的趟子手。」 
莫於道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李二。」 
魏長豪忙道:「這事不能怪騰局主,他恐怕也未必知道。」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這只能怪我自己,忘了閉住李二的口,看在魏老弟面上,我自然不會對騰局主如何!」 
「釣魂魔叟」倏低聲道:「莫兄,我已告訴那小子燕老兒的去處!」 
莫於道一怔道:「蒲兄,你……」 
「釣魂魔叟」哈哈一笑,道:「別急,我豈能與自己過不去,我只是依你所說的話,轉告而矣!」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妙極了,我早已請騰局主借了馬,包紮傷口好立刻離開此地,白島主還在前途等待我們哩。」 
第二天清晨,一輛馬車出了中州府,緊密烏篷車中坐著羅成與天星宮主。 
馬車出了城門,天星宮主倏然道:「哎啊!我忘了一件事!」 
羅成一怔,道:「什麼事?」 
天星宮主道:「我想此去往北,天氣更寒,我想做一件皮衣褲。」 
羅成失笑道:「依你的修為,難道還怕冷?」 
天星宮主微笑道:「我倒不怕冷,只怕熱!」 
羅成一怔,道:「既怕熱,還要買皮衣?」 
天星宮主白了他一眼,道:「你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 
羅成苦笑道:「有話明說吧,何必繞圈子。」 
天星宮主道:「聽你說火神門身上都是火器,你我功力雖高,但水火無情,難道不要防上一招!」 
羅成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穿皮衣防火,難為你想得如此周密,不過反正路不近,慢慢買無妨!」 
天星宮主道:「成哥,我總覺得那個魔叟的話靠不住!」 
羅成道:「我想只有這條線索可靠!早晨騰局主來賠禮,不也透露莫賊已離開,臨走說是將去火神門?」 
天星宮主道:「好吧,你既這麼說,我也只能相信,不過此去是明著上門去要人,還是暗中先去救人!」 
羅成想了一想,道:「明著上門,若對方推托,就難免會變生意外,不如先暗中進去搜一搜,能把人救出來最好,否則,再挑明了也不遲!」 
天星宮主道:「就這麼辦!」 
在這初冬,南地降霜,北地已經飛雪。 
隴右一帶,幾天彤雲飛花,早已是一片粉妝玉琢的世界。 
以青石砌成,古樸深廣的火神門,此刻清晨,四名穿著羊皮褂子的年青弟子正在掃著門口積雪。 
驀地,一陣蹄聲,遠遠傳來,掃雪的四名弟子立刻停掃遠眺,一粒黑點,愈來愈大,可以看清是一人一騎,蹄翻雪花,狂奔而來。 
愈來愈近,他們看清竟是一個頭帶皮帽的陌生漢子,正愕視,馬已狂奔而至,只見馬上漢子一勒韁繩,吐氣如雲道:「四位可是火神門弟子?」 
一名高大的年青人立刻拱手道:「不錯,在下鄭治平,閣下有何指教?」 
馬上漢子自懷中掏下一封信,向鄭治平擲去,道:「速交令師,此信極為重要,不可有誤!」 
說完,勒轉馬首,急馳離開! 
鄭治平一呆,正想招呼,一人一騎早已變成模糊的黑影。 
鄭治平不敢怠慢,丟了掃把,執信向莊內奔去,剛踏進廳門,一名高大威猛的紅袍老者已喝道:「治平,大清晨,何事這般匆忙?」 
這紅袍老者正是火神門的掌門「玄火」衛烈。 
鄭治平上前雙手呈上書信,道:「啟稟掌門師尊,剛才有人快馬送來,稱函中有極重要之事,請師尊察閱!」 
「唔!」 
「玄火」衛烈接過拆開一看,臉色一變,冷笑道:「人呢?」 
鄭治平道:「來人丟下此函就走,弟子想招呼也來不及!」 
「玄火」衛烈道:「你知道誰來的信嗎?就是被遂出門牆的魏長豪!」 
鄭治平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三師兄,他說些什麼?」 
衛烈道:「他說最近有強敵欲上門尋事,要我們戒備。」 
鄭治平道:「奇怪……」 
衛烈一哼,道:「他是在危言聳聽,本門極少在江湖走動,更極少有仇家,有誰找上門來呢!」 
鄭治平道:「但魏師兄既托人擲書,或許並非無風起浪,師父,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的。」 
衛烈頷首道:「治平,你就通知你幾位師兄,要他們這幾天注意一點,同時把莊門口幾尊青銅大炮刷一刷,我不信有誰不長眼,竟敢找到火神門頭上來!」 
「是。」鄭治平躬身而退。 
他退出廳外,匆匆把這消息告訴了大師兄姜裕農,於是火神門突然緊張起來,日夜放哨巡梭警戒,佈滿了肅殺之氣。 
就在第三天夜間,鄭治平值完上半夜班,回到臥室,剛脫衣躺上床,倏覺一股寒風自門外吹人。 
奇怪!我明明帶上了門,怎又吹開了? 
念頭方起,二條白影如風一般,悄然無聲息地掠入。 
猛然一驚,還未及開口,一柄比冰還冷的匕首已架到喉結上。這時他才看清門戶仍緊閉著,進來的是穿著白色羊皮衣褲,戴著白色風帽的年青男女。 
以匕首逼住他的是男人,沉著語聲道:「你要命最好有問必答!」 
鄭治平駭然變色地點點頭,他驚震於對方一身功力,知道倔強只有吃苦。 
這二人不用說,就是羅成與天星宮主。 
羅成見鄭治平並不反抗,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說出囚人的地方,我就不為難你!」 
鄭治平怔了一怔,道:「在三進院有一排石屋,最後一間就是。」 
那本是火神門處罰監禁門中弟子之處,他顯然是誤會了。 
但羅成並不知道,點點頭又道:「那邊有守衛嗎?」 
鄭治平道:「有。」 
「約有多少人?」 
「六個。」 
羅成微微一笑,道:「你非常合作,現在你安靜地睡吧!」 
左手一拂,掀開了被子,閉了鄭治平睡穴!天星宮主卻順手把掛在牆上的一個方型腰袋,掛在自己腰上微微一笑,道:「依他們戒備的佈置上,燕神君似乎確已到了此地!有這一袋『烈火珠』,萬不得已就來個以毒攻毒!」 
羅成頷首道:「守石牢的既有六人之多,你看怎麼辦?」 
天星宮主道:「先去看看再說,若沒有辦法,我現身吸引他們注意力,你先下手救人,只要把人先救出來,我們就不會有什麼顧忌了。」 
二人於是輕輕啟開門閃出,提氣掠身,像幽靈一般,自牆根往裡趨,撲向三進院。 
穿過第二進院落,二人隱於牆角,探首一看,果見靠左邊有一排低矮的石屋,屋頂有二條人影站著,屋前四人巡逡著。 
這六人與前面哨樁一樣斜掛著一隻腰袋外,手中還拿著一條二尺長青銅管。 
羅成低聲道:「他們手拿的,正是武林中顧忌三分的『烈火奪命筒』。其中暗藏彈簧火藥,三丈之內,可以射出烈火鐵沙,武功再高也無法抵禦,所以萬一動手,你千萬要注意。」 
天星宮主道:「但我感到奇怪,這一排石屋,一共只是首尾二重門戶,他們六人守在前半段,顯然重視前段門戶,卻對最後那間石牢顧也不顧,莫非剛才那名火神門弟子騙我們不成?」 
羅成也極疑心,想了一想,道:「我先去探一探,有人救人,無人再想辦法制住這六名哨樁。」 
說著,身形已沿牆根繞了過去。 
沿著牆根轉繞到一座偏院,他猛提一口真元,如一縷白煙,看準距離,越過矮牆,赫然就是那排石屋末端。 
由於他身形太快,加上在冰天雪地中,他恰巧穿的是白羊皮襖,故而那六名火神門的弟子沒有一個人發覺已有強敵潛入。 
這一排石屋並沒有窗戶,羅成靠近牆根,轉到門邊一看,門是厚重的木門,門閂在外面插上,卻沒有上鎖。 
他慢慢輕輕地拔開門閂,微微—開,立刻閃身而入。 
石室中點著一盞油燈,昏黃幽暗的光芒中,只見炕上睡著二人。一時雖然難以看清面貌,但以二人皆是黑髮來判斷,顯然都不是燕神君。 
羅成怔了一怔,上前一掀二人被子,喝道:「你們都給我起來!」 
炕上二人一驚坐起,還在迷迷糊糊問道:「什麼事?什麼事?」 
羅成冷冷道:「此地是石牢嗎?」 
二人齊齊點了點頭,揉揉眼睛,神色齊驚道:「你是誰?」 
敢情他們這時才看清問話的人並不認識。 
羅成沉聲道:「少嚕囌,隔壁石屋是處什麼地方?」 
較年青的漢子訥訥道:「那是調配火藥的工場!」 
羅成明白了,難怪警戒都在前面,於是又問道:「石牢就此一間嗎?」 
二人又點點頭。 
「你們可知一位姓燕的老人被關在什麼地方?」 
二人迷惑地搖搖頭。 
羅成道:「你們被關在這裡多久了?」 
「約有一個月。」 
羅成略一計算,二人既被禁此月餘,自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於是微微一笑,道:「你們二人被『火神門』禁錮在此,諒與『火神門』是敵非友,現在你們就安心睡覺吧!」 
說完,輕輕啟門而出。溜到轉角,那知身形剛翻過牆頭,陡聽得牆那邊擂門之聲。 
接著有人大叫道:「姜師兄,有奸細,有奸細!」 
一陣厲喝嘈亂之聲中,急促的鑼聲劃破夜空而起。 
羅成心中一驚,他暗暗後悔自己剛才未制了石牢中二人穴道,以致露了行蹤! 
其實他一心以為牢中二人必是火神門之敵,那知道竟是犯了過錯的「火神門」子弟。 
等他急奔到前面與天星宮主會合,前後院子已是一片燈火,人聲如潮,一條條人影來往如梭飛掠,火神門所有高手弟子聞訊趕至,鬧成一片。 
天星宮主低促地道:「他們剛才一敲鑼,我立刻為你著急,見到燕神君沒有!」 
羅成搖搖頭。 
天星宮主目光四下一掃道:「前後屋頂上都是人,現在怎麼辦?」 
羅成凝重地道:「只有挑明要人了!」 
二人正低聲商討,只見一群人影臨空洩落三進院中。為首是個紅袍紅髮老人,高聲問道:「誰敲警鑼?」 
一名粗壯藍衣漢子,立刻上前行禮道:「稟師尊,石牢中的八師弟發現有強敵潛入!」 
羅成心中一震,附在天星宮主耳邊低聲道:「看樣子那紅衣老兒就是火神門當家『玄火』衛烈,等一下只要把他制住,一切都好辦!」 
天星宮主微微頷首,只見「玄火」衛烈厲聲道:「既發現有敵,還不快搜!」 
羅成長笑一聲,道:「衛當家,不用搜了,我們就在此!」 
口中說著,與天星宮主並肩過了月洞門,昂然徐步而出。 
二人一現身,所有火神弟子與高手齊都神色震動。大弟子薑裕農振臂大喝道:「圍上去!」 
四周奔走的人影立刻圍了上來,羅成目光四下一掃,燈火通明,牆上屋頂皆是緊張的火神門弟子。不由微微一笑,向「玄火」衛烈拱手拳道:「久聞衛當家大名,今夜冒味拜訪,還望擔待一二!」 
「玄火」衛烈厲聲道:「閣下是誰?」 
「在下江南羅成與天星宮主,衛當家,打擾了。」 
「玄火」衛烈神色微微一震,冷冷道:「原來是武林世家羅公子與天星宮主,難怪這麼大膽!」 
語氣倏沉,道:「但火神門與江湖素少往返,二位深夜潛入不知有何指教?」 
羅成徐徐道:「特來求見貴門一位來客!」 
「誰?」 
「三環先生莫於道。」 
「玄火」衛烈一哼,道:「本門與姓莫的素無往還,閣下找姓莫的竟找到本門來,這就奇怪了。」 
羅成道:「衛當家既說姓莫的沒有來,區區就向當家的請求放一個人!」 
「誰?」 
「七劍神君燕大俠!」 
「玄火」衛烈道:「老夫也不識燕神君,羅少俠,你找這二人怎會跑到這裡來?」 
天星宮主冷笑道:「姓衛的,你倒會推,但本宮問你,貴門中可有魏長豪其人?」。 
「玄火」衛烈道:「魏長豪是老夫三徒,觸犯了門規,已被老夫逐出門牆,你問他做甚?」 
口中說著話,目光卻在注視著天星宮主腰袋,顯然他已認出這腰袋正是他門中之物。 
羅成道:「原來姓魏的是貴門棄徒,但區區得到消息,姓魏的已回來此地,並且助虐幫兇,俘燕神君為人質,當家的可否賜告?」 
「玄火」衛烈沉喝道:「滿口胡言,二位借口生非,無故挑事,何不乾脆說明來意!」。 
天星宮主道:「衛老兒,你既說我們來無故生是非,依你看咱們來幹什麼?」 
「玄火」衛烈狂笑道:「你以為老夫不知道嗎?其實你身上的腰袋已告訴老夫來此的企圖了!」 
「衛老兒,你敢情是說我們來此是偷東西的?」 
「玄火」衛烈道:「本門神火,武林一秘,你已竊取了本門神火彈,除了還想盜竊本門火器方面的秘密外,老夫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企圖!」 
天星宮主發出銀鈴般的輕笑,道:「好啊!想不到你豬八戒倒打一耙!」 
神色陡然一沉,道:「衛老兒,本宮希望你乾脆一些,你究競交不交出燕神君!」 
羅成接口沉凝地道:「衛當家,區區與莫賊勢不兩立,你老與世無爭,何不抽身事外,難道非趟這場混水?」 
「玄火」衛烈怒聲道:「老夫聽不懂你們為何如此夾纏,告訴你,本門沒有什麼姓莫的,也沒有什麼燕神君……」 
天星宮主峻聲道:「老兒,我們是先禮後兵,你若再固執,等火神門覆滅,就悔之晚了。」 
「哇!」衛烈一聲怒吼道:「你竟敢恫嚇老夫,若不還個公道,你們二個也休想離開火神門!」 
振臂一揮,四周圍住的弟子與高手倏如潮水一般散開,齊都躍起牆上。 
天星宮主已伸入腰囊,冷冷道:「看樣子你想動手了!」 
衛烈狂笑道:「無理挑事,老夫要不給你們嘗嘗神火滋味,豈非讓你以為火神門好欺!」 
話聲一落,身形驟退,大喝道:「送他們二顆神火珠!」 
但天星宮主早已注意四面動靜,四名火神門弟子手剛揚,她雙手已取出四粒神火珠抖腕疾射而出。 
四點黑影分射四方,正好與四名火神門弟子剛出手的神火珠碰個正著。 
轟!轟! 
四彈同時爆炸,濃煙烈焰飛濺,四周頓時響起驚呼慘叫聲,五六名漢子被火燒傷墜牆落地,其餘的紛紛救助,亂成一片。 
「玄火」衛烈氣得發須倒豎,他想不到天星宮主的反應竟如此快,火神珠沒傷對方,反而傷了自己門下。 
怒極之下,厲聲大喝道:「準備烈火筒!」 
他話聲方起,人影一閃,羅成竟已站在身前五尺之處,心中一凜,掌勢猛揚,出手就是成名的「烈火三式」中一招「野火燒天」。 
炎熱無比的掌風,挾著威猛的招式向羅成劈胸撞到。 
羅成輕飄飄一閃,掌形倏如風切入,出手就是十二掌。那四面八方的掌形,似真如幻,帶著柔中帶剛的堅勒罡氣,像一堵牆,又像一張網,不但把他的一招『野火燒天』擋了回去,而且使他覺得這一招簡直避無可避! 
「玄火」衛烈也算是一流高手,但他是以火器成名,以技擊功力而言,僅不過與各派掌門相若,比羅成還差了一大截。 
在眼見一招既將敗北,立刻起了拚命之念,不退反進,雙掌狂揮,烈火三式中另兩招式「火焚赤壁」、「玉石俱焚」接連施出。 
羅成一聲朗笑,雙臂揮出半個弧度,接著猝然翻出,一連串掌風互撞門聲中,「玄火」衛烈踉蹌倒撞七步,被人從後面輕輕托住,才沒有倒下去。 
回頭一看,這位火神門當家頓又大驚失色。身後哪有什麼人,而是被人以逼出的無形氣勁所托,那人竟是天星宮主,居然已悄無聲息的自院中移至廳門走廊上,此刻臉上露出一付不屑的微笑。 
羅成一招佔先卻未追擊,負手道:「衛當家,貴門火器雖是厚利無比,可是對區區及宮主來說,不見得管用,依我之功,何不心平氣和交出燕神君,化干戈為玉帛!」 
「玄火」衛烈驚怒交加,厲聲道:「你們太橫了,憑什麼要老夫交人?」 
天星宮主道:「老兒,你真的不交人?」 
「玄火」衛烈略側身狂笑道:「沒有人要老夫交什麼?動手吧!今天老夫要以死相拼,拚個同歸於盡,也比受你們屈辱好!」 
說到這裡,倏退身一丈,振臂高呼道:「凡是本門弟子,不准後退,本門榮辱就在今夜!」 
四周轟然響起一聲是。 
天星宮主厲聲道:「衛烈,你真想把火神門傾覆於一旦!」 
「玄火」衛烈狂吼道:「火神門縱然死光,你們也休想全身而退,上!」 
隨著這一聲大喝,四五十名火神門高手立刻欺身而進。 
人影紛動倏出現二十名鐵牌手,大方形烏光閃閃的鐵牌,排成一道鐵牆。後面十名執著烈火筒的弟子。 
天星宮主臉色一變,道:「衛老兒,你先嘗嘗自己的神火彈!」 
抖手扔出三粒鐵球,連成一線,疾射而去。 
「玄火」衛烈一聲大喝:「鐵牌手,擋住!」 
十名鐵牌手迅速移動,轟!轟! 
神火珠在半空中互撞爆炸,頓時火光迸裂,兩道煙硝火龍自鐵牌後射出。羅成暗道一聲不好,上前一拉天星宮主,闖入屋中。 
天星宮主立刻氣得嬌容鐵青,道:「我們進來幹什麼!乾脆就殺得他們雞犬不留。」 
羅成皺眉道:「不……我有點奇怪……」 
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玄火」衛烈在院中吼道:「別顧忌房子,給我轟!」 
羅成吃驚道:「這老兒真的拼上了,我們快離開這地方!」 
一拉天星宮主向後面的門戶竄去。 
身形剛掠過門戶,身後已傳來一聲暴響,屋宇震動,碎木撞裂之聲。 
穿過二道門戶,羅成目光一掃,原來已到第四進院落,一樓高聳,杳無人跡,只有那座小樓,紙窗上映出昏黃的燈火。 
天星宮主道:「這院子如此幽靜,似乎是衛烈的居所了,我們何不上那小樓去看看!」 
羅成點點頭道:「衛老兒性烈如火,不見我們,必然會尋到這裡來,我們正好借那小樓暫避其鋒!」 
說著,身形凌空而起,左手一搭窗緣,右手輕推,立刻像游魚一般滑入。 
可是當他看清樓中竟有一名少女坐在炕上擁被而坐時,不由一呆! 
竟闖到人家房裡來了,羅成有些臉紅後悔,正想退出,天星宮主已跟著翻身而入,見狀輕笑道:「這地方不錯,暖和和的,而且還有人,大姑娘,咱們在這裡歇歇腳,你不會反對吧!」 
床上是位二十左右的少女,鵝蛋臉,美極了,但此刻七分驚愕帶著三分羞畏,一直望著羅成,聞言倒大方地道:「你們請炕上坐吧!既有你這位姐姐在此,我也不須避嫌了。」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大姑娘,你知道我們與火神門是敵非友嗎?」 
少女道:「我當然知道,不過看你們並不像兇惡之徒,既對我並無惡意,我又何必自找煞機?」 
羅成歎道:「你那位衛當家若有如此想法必就好了。」 
天星宮主道:「成哥,剛才你說奇怪什麼?」 
羅成道:「我奇怪鬧了半天,為什麼不見莫賊影子,莫非真的受了『釣魂魔叟』之騙了?」 
天星宮主想了一想,問少女道:「大姑娘,能告訴我們你的身份嗎?」 
少女道:「奴家衛青青,家父就是火神門掌!」 
羅成失聲道:「原來是衛姑娘,區區失敬了。」 
衛青青道:「少俠用不到客氣,奴家能不能問一問二位到此究竟為什麼?」 
羅成道:「我們是來找人的,衛姑娘,你知道最近貴門有名弟子姓魏的,回來了嗎?」 
衛青青道:「噢!二位原來是找魏師哥的,可惜魏師兄在半年以前不告而別,被家父宣佈逐出門牆,至今還未見過他的影子。」 
天星宮主道:「他真的沒有回來?」 
衛青青正色道:「我從來不騙人,不過——」 
羅成接口道:「不過如何?」 
衛青青道:「聽說魏師哥前幾天托人帶了一封信回來!」 
話聲方落,樓下院中已傳來喧嘩的人聲,羅成道:「令尊搜來此地了!」 
衛青青道:「二位請放心,我先把樓下的人遣走!」 
只聽得「玄火」衛烈已在院中大聲問道:「青青,你睡了嗎?」 
衛青青下床推開窗戶,道:「爹,什麼事?」 
天星宮主雙掌已經提起,羅成卻搖頭示意。 
院中的「玄火」衛烈道:「青兒,有人闖上樓嗎?」 
「沒有啊!」衛青青回答。 
「好,你小心一點!」 
接著聽到「玄火」衛烈命令門下再往前面搜的語聲,喧鬧遂即漸漸隱去。 
衛青青閉上窗戶,含笑道:「我爹已離去二位可放心了。」 
天星宮主一哼,道:「我們放心得很,不是這位羅公子怕本宮手不留情,殺人太多,此刻只怕火神門都變成了幽魂,留不下幾個活鬼!」 
羅成忙道:「衛姑娘,這位天星宮主的嘴巴總是不肯饒人,你不要介意。」 
衛青青目光一亮,道:「啊!這位姐姐原來是威名赫赫的天星宮宮主,奴家失敬了。別人說這些話,我或許會不高興,但出自天星宮主之口,我相信決不是倨傲之詞,我決不介意!」 
聽到這番話,天星宮主反而敵意盡失,笑道:「你剛才講到你魏師哥曾捎封信回來,信中說些什麼?」 
衛青青道:「我爹說,魏師哥信中通知我爹,說最近強敵尋事,想不到你們果然來了。」 
羅成神色一變,道:「不好,我們幾乎中了莫賊的嫁禍之計!」 
天星宮主凝重地道:「當初我就不肯深信,這封信寫得真妙,幾乎使我以假為真!成哥,事情既已搞清楚,我們就走吧!」 
羅成向衛青青拱手道:「一場誤會幾乎釀成浩劫,我羅成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還望姑娘轉告令尊,美言幾句,好在發覺得早,沒有造成多大傷亡,得罪之處,只有來日負荊登門了。」 
衛青青笑道:「原來是第一世家羅公子,我去請爹來!」 
「不!」羅成忙道:「令尊正在火氣頭上,見面反而尷尬,好在來日方長,衛姑娘,咱們就此告辭了。」 
一拉天星宮主衣袖,掌勢微揚,身形已如二倏淡煙,掠出窗戶。 
火神門的屋宇,只剩下一片片低低的黑影。 
天色已透出一點晨曦,羅成與天星宮主才停下來。 
二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沒有說話。 
雖不說話,但彼此的心中的感覺卻都清楚!其實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累了一夜,險些釀成一場無可挽回的慘劇,處處小心,卻仍不免墜入計中! 
還是天星宮主道:「我們還是回去休息吧!」 
羅成點點頭,倏長歎一聲,道:「我當初悔不該不聽你的話!」 
天星宮主微微一笑,道:「過去的事還談什麼,倒是燕神君究竟被莫賊俘去何處,頗費思量。」 
羅成歎道:「茫茫人海,我也亂了方寸。」 
二人默默而行,腦中想著三環先生莫於道可能去的地方。 
前面倏現出一幢破屋,竟是一座敗壞的破廟。原來就是二人棲身之所。 
走到破廟前,前面走的羅成倏然停住腳步,低聲道:「荒地敗廳,我們離開時並無人跡,此刻怎會有人?」 
天星宮主美目一瞬,不錯,走的時候,已熄滅了燈火,然而此刻廟中一角卻閃爍著微弱的火光。她黛眉一挑道:「若非朋友,必是敵人,我們進去看看!」 
二人輕輕地掠入廟中,倏然呆了。 
不錯,廟中的確有人,但那人卻躺在他們的羊毛毯中,正蒙頭呼呼大睡。 
羅成失笑道:「這人倒會享受現成!」 
天星宮主一哼,喝道:「喂!你是誰?起來,起來!」 
躺著的人翻了一個身,坐起揉揉眼睛,原來竟是一個白髮老人。 
他望望羅成,慌忙掀開羊毛毯,抖聲道:「羅公子,你……你不認識老朽了嗎?」 
羅成看看他滿面皺紋的容貌,的確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疑惑地道:「老丈,恕一時難以回憶,請問何以認識小可!」 
老人道:「我就是天星宮中,苦囚三號君子義,公子難道忘了!」 
「啊!原來是君老丈!」羅成終於想來了,欣然扒住老人肩膀道:「君老丈莫非就住在附近?」 
君子義搖搖頭,道:「羅公子,咱們坐下慢慢談,這位是——」 
羅成含笑道:「她就是天星宮主……」 
君子義臉色頓時一變。 
羅成忙接下去道:「宮主已不記過往之事,君老丈不必害怕。」 
君子義點點頭,神色僵然地向天星宮主抱拳招呼。 
「君老丈,你功力恢復了嗎!」 
羅成見君子義神態不釋,忙又岔開話頭。 
君子義黯然道:「老朽年餘養息,功力只恢復了三成,風燭殘年,已無出岫之心,希能安度餘年而已。」 
天星宮主拿過一床毛氈,鋪在一旁,落座道:「待我回宮,送你一瓶沉香龍涎膏,補償你以往空渡的歲月,『飛魔劍』君子義之名,足可再傲江湖十年,何必這麼洩氣!」 
羅成笑道:「君老丈,你聽到了嗎?」 
君子義轉身拱手,道:「多謝宮主。」 
羅成拉了君子義並肩坐下,道:「不必謝了,宮主不過是稍贖前咎而已,君老丈,年來過得還好嗎?」 
君了義道:「托公子福,還好。」 
羅成道:「剛才你說並非在此地,是居住何處?」 
君子義道:「玉門關外。」 
羅成一怔道:「老丈來此何事?」 
君子義輕輕一歎,道:「專來尋公子的,面且為公子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羅成益發訝異道:「老丈怎知我住在這裡?帶來什麼消息?」 
君子義道:「老朽替莫於道帶來口訊!」 
羅成猛然一震,道:「你與莫於道在一起?」 
君子義頷首道:「老朽本依『釣魂魔叟』而居……」 
話聲未落,天星宮主倏驚呼道:「我怎麼感到頭暈……」 
羅成頓感不妙,厲聲道:「君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哪知話剛說完,也感到一陣頭暈,他猛烈搖搖頭,想強振精神,卻不知怎麼搞的,眼皮子竟愈來愈重,終於軟軟癱在羊毛氈上,也跟著失去了知覺。 
君子義輕輕一歎,囁口吹出一聲口哨。 
隨著哨聲,廟門外有人影一閃而入,竟是「快網」方漁! 
他目光一瞬,得意地一笑,道:「君老哥,幹得好,確實不費吹灰之力!」 
說著轉首向廟外吹出了一陣口哨。 
哨聲一落,立刻傳來蹄聲隆隆車聲。 
「快網」方漁道:「那我先走一步!」 
當羅成醒轉時,第一個感覺,就發現自己竟在一輛馬車上。睜眼一看,君子義坐在身邊,正注視著自己。 
往事立刻湧現腦際,他挺身坐起,道:「君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君子義神色平靜地道:「羅公子,你剛才只不過是中了鯉魚島主獨門無聲無臭的迷魂香!」 
羅成劍眉一挑,道:「是你搞的鬼?」 
君子義道:「不錯,不過我已給公子服下解藥,否則公子此刻只怕還在睡鄉之中。」 
羅成迷惑地道:「君老丈,你為什麼要如此做,宮主呢?」 
君子義歎道:「公子,老朽只有向你抱歉,天星宮主已被快網方漁帶走,送到莫於道處覆命……」 
一聽這話,羅成魂飛天外,厲聲道:「你竟恩將仇報,暗算我們,你……」 
他躍身而起,一把抓住君子義,幾乎想把對方五指掐死。 
君子義毫不掙扎,平靜地望著羅成道:「公子,若我恩將仇報,也不會餵你解藥了。」 
羅成一呆,道:「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君子義道:「老朽不過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想我君子義在天星宮地牢中渡過三十年不見天日的慘淡的歲月,如今又形同廢人,公子,你能不讓老朽報仇嗎?能不讓老朽一吐心中這口怨氣嗎?」 
「但……天星宮主不是答應送你一瓶沉香龍涎膏嗎?」 
君子義一哼,道:「一瓶沉香龍涎膏,縱使是王母娘娘返老還童的仙藥,又豈能抵得過那漫長的,連求死都難的歲月。」 
羅成不由啞然! 
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己能叫別人不報仇嗎? 
他頹然鬆手坐落,只聽得君子義道:「莫於道與『釣魂魔叟』商議如何對付公子時,是老朽自告奮勇,由莫於道授計,尋到隴右,設下陷阱,但老朽主要的是對付天星宮主,我也要看看她死活二難的窘境,不過老朽不能對付公子,故而把莫於道的計劃改變了一點,讓公子服下解藥,並且願意帶公子去救那位燕神君,老朽話已說完,心願也了,是殺是剮,此刻憑公子了。」 
羅成長歎道:「老丈,你既恩仇分明,為什麼不看區區薄面?」 
君子義道:「昔日公子與天星宮主是敵非友,如今想必為了對付莫於道,才聯手結盟,其實少了她,老朽一樣可以暗中助公子完成心願。」 
羅成搖搖頭道:「君老丈,你錯了!」 
君子義道:「老朽錯在什麼地方?」 
羅成沉重地道:「你可知道,我與她並非因利害關係而聯手結盟!而是彼此已由諒解達到感情上的結合!」 
君子義一怔道:「公子與她已有了感情!」 
羅成望著車外,喃喃道:「不錯,她己愛上我,我也喜歡她,只差未談到婚嫁已矣!」 
君子義更加驚訝道:「但莫於道說她已是與他圓過房……」 
羅成道:「宮主只是受了莫賊的騙,一時失貞,就因如此,我更不能讓她再陷入虎狼之口,再受折磨!老丈!你若認為我還有恩於你,就請抵消你的仇恨之心吧!我羅成不求你報答,只求你不讓宮主再落入虎口。」 
君子義渾身一抖,倏揚聲道:「車把式,替我加上一鞭,八百里急趕,沿途換馬,不得停歇,銀子我付!」 
「是!」 
車把式應了一聲,呼呼鞭聲連起。 
君子義歎道:「好,公子,老朽就看在你份上,是否來得及,那只有看天星宮主的造化了。」 
羅成星眸中已滾下二行清淚,收回虛空的目光,注視君子義道:「老丈,我多謝你了。」 
君子義喃喃道:「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嗎?若是錯了,希望公子原諒我!」 
出玉門關百餘里,就是著名的玉龍堆沙漠。然而離玉龍堆七十里左右,有一片草原,中間還有一片橢圓形的小湖,這就是玉龍湖。 
以往這玉龍湖附近是漠民放牧的場所,但近三十年來,卻變成了「釣魂魔叟」的私產,在湖邊建起了一所莊堡。 
高聳的堡牆,擋住了大漠的風沙吹襲,裡面莊屋連宇,頗具規模,這就是武林中聞名的「釣魂魔堡」。 
隆冬臘月,朔風怒號,在這種天氣中,玉門關外已頗少行旅,然而此刻,一輛馬車卻向「釣魂魔堡」疾馳而來。 
車到堡前停住,車篷中鑽出一個漢子正是快網方漁。 
他向堡上守堡的莊漢尖聲道:「快開門!」 
「啊!是方爺!」 
快網方漁回來的消息像風一般傳進去,等堡門大開,馬車馳到前廳,莫於道與「釣魂魔叟」一干人早在廳門口迎候。 
快網方漁跳下馬車,莫於道已開口道:「方令主,辛苦了,事情辦得如何?」 
快網方漁道:「稟門主,一切順利,白島主的迷魂香,確是與眾不同!」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我這獨門迷魂香,神仙難覺,何況他們終究是人!」 
莫於道哈哈一笑,道:「以後就改稱個名,叫迷仙香。方令主,你把人抬進來吧!」 
快網方漁進入車篷,挾著天星宮主進了大廳,「釣魂魔叟」一怔道:「還有君老哥與羅成呢?」 
快網方漁道:「在後面,可能要下午才到。」 
莫於道微微一笑,道:「君老哥恐怕不會再回來了!」 
「釣魂魔叟」一怔道:「莫兄何以知道?」 
「羅成與他有恩,他豈能恩將仇報?所以莫某大膽預測,他必會放他一水!」 
「釣魂魔叟」變色道:「該死,這豈非留下一條禍根!」 
莫於道暢笑道:「咱們俘住了天星宮主,等於折鷹之翼,縱然他小子尋上門來,莫某也不會怕他!」 
鯉魚島主目注地上昏迷不醒的天星宮主道:「對,咱們這麼多人,還會怕一個羅成不成,現在不必討論羅成,先處置了這丫頭再說。」 
「釣魂魔叟」桀桀乾笑道:「對,對,方令主,她怎麼還沒有醒?」 
快網方漁道:「我沿途點了她暈穴!」 
鯉魚島主道:「用根針插入她關元重穴,再把她弄醒,今天本島主要好好看她一看,還有什麼雌威!」 
莫於道卻搖搖手道:「且慢!且慢!各位暫且看莫某薄面,說來說去,她終究是我老婆,處置之權,各位就讓給莫某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齊皆怔忡驚疑。 
「釣魂魔叟」急急問道:「莫兄怎麼處置她?」 
莫於道微微笑道:「說來各位別見笑,莫某自然想與她重溫鴛夢。」 
鯉魚島主格格一笑道:「這丫頭的臉蛋身段確是迷人,也難怪莫兄捨不得,不過莫兄切勿忘了養虎為患這句話!」 
莫於道大笑道:「我豈能忘記古人明訓,各位放心,養虎雖足為患,但若我先拔了她的虎牙,縱然虎威仍在,也不足以傷人了。」 
「釣魂魔叟」桀桀大笑道:「好,好,莫兄,我們就把人交給你,等下就吃你的團圓酒!」 
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鯉魚島主嬌笑道:「這婆娘難馴得很,要不要奴家助你一把!」 
莫於道邪笑道:「這種事兒,島主只怕幫不上忙!」 
鯉魚島主道:「那莫兄就錯了,你忘了我獨門媚情之樂,縱是三貞九烈,服下一點,也叫她變成蕩婦!」 
莫於道大喜道:「對,對,就請島主賜予一帖!」 
鯉魚島主自懷中掏出一隻磁瓶,莫於道伸手接過,道:「多謝自島主——」上前挾起天星宮主,就向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