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正想以什麼辦法與她接近之時——
夥計忽然送來肉丁蔥油餅,將他的思潮打斷。
他為那少女,已忘了飢餓,此時,嗅到香噴噴的油餅,飢腸復又轆轆叫了起來。
他拿起筷子,將一切的煩惱暫且丟開,立即狼吞虎嚥,一大盤油餅,不一會,便被他吃得光光。
他不想在此與那少女相會,因為他尚不知少女對他的情意有無改變,恐弄不好,鬧將起來,丟人現眼,而他的聲譽就更加壞了。
他隨手端起一杯茶喝乾,即欲付帳先行出店,擬在店外等她。
他一摸懷中衣袋,頓時,悟及到她已無一文。
這一下,他可傻了,怎麼辦?東西已吃下肚子,付不出錢,這是他從未有過的事。
掛悵,掌櫃的相信他嗎?
悄悄地溜走,如被夥計發覺,將他揪住,在眾目之下,面子放在哪裡?而店中,大部分都是江湖人物,傳揚出去,又要增加幾條白吃白喝的罪行。
他復摸了一下中,值錢之物,雖有很多,但如「風雷扇」、「五行珠」,皆非凡品,不能取之來作抵押之物,但,除此之外,尚有何法?
他忙復自坐下,欲另想辦法。
但,夥計已走了前來,恭敬地道:「七分二錢。」
數目雖小,事情卻很嚴重,不自覺地漲紅了臉,吶吶地意:「夥計哥,我出門匆忙,一時忘了帶錢,可否通融掛個帳,明天一定前來清付?」
夥計一聽此言,立即將臉拉得老長,冷哼一聲,胸部一挺,向金童打量,由頭到腳,半晌才冷笑道:「本店本小利薄,素不掛帳。」
金童尷尬地道:「我並非誠心白吃,實在出門匆促……」
「哼!你頭未梳,臉未洗,風塵僕僕,分明是遠路之客,再看你胳膊受傷,應是一個飄洋過海的江湖人士,你說出門匆忙的話,顯系藉詞,嘿!嘿!本店在此經營數十年,從未有人敢來白吃,請你把招子放亮點!」
聽夥計這番言語,可知他是個精細之人,而定有會家子作他的靠山。否則,明知金童是飄洋過海人物,哪還敢口出不遜之言。
夥計之言一出,全店客人,立即將目光轉向金童;原本人聲喧嗓的店堂,霎時,鴉雀無音,靜若無人。
金童見情,大為窘急,為解眼前窘境,毫不猶豫的自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在布包中取出一顆烏光閃閃的珠子,遞給夥計道:「你既不相信,就給你此珠暫作抵押吧!」
夥計見烏光耀眼的寶珠,立即伸手來接。
金童忽又將手縮回,冷笑道:「一會我即來贖,希望你妥為保管,若有遺失,就是將你這店賠我也不夠。」
金童同桌的一個老者道:「什麼珠子那麼值錢,給老夫看看。」
金童遽然覺悟自己作事疏忽,忙把珠子包回,納入懷中,道:「我是拿來嚇他的,並不是值錢之物。」轉對夥計道:「—會兒給你送錢來,信不信由你。」語畢,大步出店。
夥計忙一把揪住金童的後領,喝道:「你走得了?」
話猶未說完,己一拳打向金童腰脅。
金童不但未閃避和還手,而且連看都未看。
但,夥計一拳打出後,就像打在鐵板上似的,頓時,右拳及右邊胳臂,仿若觸電,麻痺失了知覺。
他大感驚駭,不自覺地連連後退。
金童恐將事情擴大,即急出店。
但當他剛要走出門時,那與他同桌的老者,忽然疾步走上將他攔住,道:「娃兒,你剛才取出的那顆珠子,可否給老夫一看?」
金童心靈一愕暗忖:「莫非這老者已看出是寶珠?」忙道:「一顆好玩的珠子,有什麼好看?」
老者一拍腰間的皮囊,道:「我可用一百兩黃金與你買,你賣不賣?」
「一萬兩黃金我也不賣。」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店中客人對珠子的注意,又走上一個老者道:「什麼珠子那麼值錢?」
金童見店中情形,大為焦急,右手將擋在他身前的老者一撥,即繼續前走。
他這一撥不要緊,直把那老者撥得連翻了兩個觔斗,碰在店堂的桌椅之上,發出一陣「嘩啦」之聲。
就當他欲繼續前走之時,忽聞一聲嬌喝:「且慢!」
他回過頭來,見那青色勁裝的少女,面無表情,冷若冰霜地向他走來;他見她走了二步,又回過身去,取下背上的一個小包袱,取出一錠銀子「卜」的一聲,丟在桌上,對那呆若木雞的夥計道:「拿去,他的帳也算在內。」說時,指了一指站在門口的金童。
她將包袱背回背上,向金童走來。
與少女同桌的老者,忙趕上前問道:「姑娘,你認識他?他是誰?」
少女點頭道:「以後你自會知道。」走至金童身旁,道:「走,到外面算帳去。」
金童並未答話,舉步就走。
金童在前,少女在後,二人行至熙來攘往的街中,少女冷然道:「到我客棧去!」
「你的客棧在哪裡?」
「就在前面。」
金童心房跳得十分厲害,他早雖想與她接近,將她拉過來,增加自已的實力,但不知怎的,少女主動的要接近他時,反使他猶豫起來,站在街中,半晌才道:「有什麼事麼?」
「算帳!」
「算什麼帳?」
「到客棧再告訴你。」
「我還有事。」
「什麼事也沒有我們算帳重要。」
金童沉吟了一會,猛一咬牙,道:「好!走吧。」
少女領先,金童隨後,擠過熱鬧的街道,行至偏僻的小巷。
金童四下一看,見已快走出市鎮了,仍不見她停步,遂問道:「你住的客棧在哪裡?」
少女不理,領著金童轉了一個彎,到達一家懸掛「群英客棧」招牌的門前,連「請」字都未說一句,直把金童帶入她房間。
此客棧異常幽靜,三面靠野,一遍楓林,少女的房間很寬敞,設備也尚稱完美,用具也都屬上乘之選,與茶店相比,—靜一鬧,似有兩個世界之感覺。
少女將披風和包袱解下,走至窗前,拉開窗簾,推開窗門,臉對窗口,良久不回身理會金童,似乎在盤算什麼。
金童心情有些緊張,等得很是不耐,遂道:「你要與我算什麼帳?」
少女徐徐回過身來,目角有些濕潤,神情卻仍很冷淡,道:「聽說你已有二位夫人是麼?」
「沒有的事。」
「哼!你毋須騙我。」
「我並沒有騙你。」
「你騙我與否,我不管你,現在我有兩條路給你選擇,希望你慎重考慮後答覆我。」
金童心跳加劇,急道:「哪兩條路?」
少女又將臉轉向窗外,悠悠的道:「第一條,你奪了我童貞,答應娶我,而且是元配的名份……」
金童心頭一震,道:「這條件……」。
少女重轉過身來,冷然道:「你先聽我說完再說!第二條路:你的罪惡深重,若不答應我第一條件,誓不鐃你,生死兩條路,任你選擇!」
金童乃是個內剛外柔之人,聞言後,不由冷笑道:「我願意選擇死路!」他忘記了他此來目的,是為拉攏少女為他利用,接著,又冷哼一聲,繼道:「不過,恐怕你還不夠能耐置我死地!」
少女渾身一顫,臉色倏然由紅轉白,由白泛青,瞬息變了三種顏色。
此時間,她似乎十分悲慼,也十分憤怒,雙眸不停地亂轉,半晌之後,見她猛地一咬貝齒,接著,臉上的悲慼和憤怒,頓時煙消雲散,浮上嬌媚動人而又含著神秘的微笑,慢慢向金童走近,道:「你認為我的條件太苛刻麼?」
金童見她神態瞬息數變,內心更加不安,不自主地連續後退,道:「紅兒姑娘,若是我奪去你的……」他欲將紅兒失身那晚的經過情形告訴她,但又恐一將事情弄明,失去一大助手。囡為她原是邱如鳳的丫頭,邱如鳳的父親九爪神龍,是金童的死對頭;其次,現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正在網羅天下高手,難免沒有人向她挑撥煽誘,再則,她是混世巨魔之徒,混世巨廢本非正派人士,而也有除金童之宿意。
於是,他不敢在此難關之前說出實情,即急將語尾煞了。
紅兒嫣然一笑道:「怎麼不說下去?」
「我不想說了。」
「為什麼?」
「你不會相信的。」
「你不說算了,好!我們不談過去的事,我問你,你此來,是否淮備與嵩山之會?」
「不錯。」
「你有把握獲勝麼?」
「沒有十成把握。」
「有幾成?」
「大概六七成是有的。」
紅兒格格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相信麼?」
「我相信你只有半成,或者半成也沒有。」
金童冷笑道:「笑話!」
紅兒收斂笑容,正經道:「不是笑語,你別以為你身懷威力絕倫的『風雷扇』,就可目空天下麼?」
「當今武林能接得起我一記扇風的,恐怕還不多見。」
「這話倒不錯,但只要有一二人就夠了。」
「誰?」
紅兒微微一福,笑道:「小女子紅兒。」
「你……你能接得起我一記扇風?你可否知道扇勁是可驚天地而泣鬼神麼?」
紅兒仍是淡然笑道:「你可聽過『兩儀神功』之名?」
「聽過,令師在冥谷奪取的武功密笈,就是『兩儀神功』。」
「你可知道『兩儀掌法』的威力?」
「也許不同凡響,不過,你有否聽過『通天神功』之名?」
紅兒沉吟了一會,道:「沒有,大概威力也是不小。」
「豈止不小,是可推山填海!」
「你可聽過『天地之子』之名?」
金童心靈一愕,驚異道:「『天地之子』?我聽錢如命老人家說過,『天地之子』是天地靈氣所宗之地,長出的一種植物,百年開花,千年結果,形如紅棗,味酸苦,常人吃之,青春永駐,長生不老,練武人吃之,可平增百年以上修為,你難道吃過此等美果?」
紅兒微笑道:「不多,只吃了一隻。」
「啊!如此說,你的內功是相當高?」
「我練『兩儀神功』,坐關三個月,出關後,功力已不在家師之下,後又吃了一隻『天地之子』,十二個時辰之內,功力又增了許多,現我的功力究有多高,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金童又驚「啊」了一聲,半響才道:「你此來是否也要參與嵩山之會?」
「不錯!我是奉師命來的。」
「令師來不來?」
「近來他似乎有些糊塗,大概不會來。」
「怎麼糊塗?」
「過去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金童倏然記起柳絳珠的話:「『兩儀神功』不好練,如練不得法,必導致走火入魔,失去理智。」
當下,急問道:「令師也練過『兩儀神功』麼?」
「練過。」
「對了,令師是練功走火入魔。」
「你怎麼知道?」
「我聽人說過,『兩儀神功』是異常玄奧,如練不得法,必然理智全失,六親不認,甚至終身殘廢。」
「胡說八道,我怎麼不會理智全失,六親不認?」
「你大概練功得法。」
「我的練法是他老人家教的,我未練錯,難道他自己及練錯了?」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噢!令師怎知有嵩山大會?」
「古風道人告訴他的。」
「你是應古風道人之邀?」
「是的,所以我說你只有半成獲勝把握。」
金童低頭尋思,腦筋不停的亂轉,暗道:「這可糟了,剛才我只以為她練過『兩儀神功』,武功雖高,亦不足畏,不想還得天獨厚,吃了一隻『天地之子』,如不將她拉過來,這一仗,可真是堪虞之處。」
心念及此,不禁暗歎一聲,在一張紅木椅上坐下,道:「你難道一點也不念我們舊時的情誼?」
「誰說我不念舊時情誼,見你寡情薄義,拒人於千里之外。」
「紅兒姑娘,我實有難言苦衷。」
「什麼苦衷。」
「我姑姑替我作主,已與冥谷壁腹中出來的姑娘和古道老叟的孫女訂了婚,叫我怎麼能再娶你呢?」
「三妻四妾的男子多的是,我知道你是嫌我出身微賊,作過人家的丫環?」
「你別這麼說,我姑娘管得我十分嚴,不但婚姻大事要她作主,就是很小的事,也得經過她的同意。」頓了頓,繼道:「可否讓我徵求一下我姑姑的意思再回復你?」
「什麼時候回答我?」
「我不敢確實時間,因為我姑姑在一月前就失了蹤。」
「我限你在三天之內答覆我。」
「不成!三天時間太短,我恐怕找不到我姑姑。」
「哼!若你一個月找不到你姑姑,就一個月不答覆我?一年找不到就一年不答覆我麼?」
「這個……」
「請你別施拖延詭計,想我不要參與嵩山之會,好由你逞強,如三天內不答覆我,及舉行婚禮,別想活著下嵩山。」
「婚姻乃是一生大事,你怎麼如此草率?」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需要三媒六證,父母作主。」
「可是我……即使找不到我姑姑,我得向祖父的拜兄弟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等說一聲,三天轉眼即至,怎麼成呢?」
「說幾句話,難道要三天!」
「三老須本月初十始能到達本縣,最快也要初十以後始能答覆你。」
「好!我就多給你二天的時間,十一日午牌來此找我,午牌之後,恕不再候,請吧。」
金童點了點頭,慢慢站起,向房門走來,但走了二步,又停了下來,道:「你不是懷過孕?孩子呢?」
「漏了!」
「漏了?」
「我懷著孩子千山萬水到嘉禾山莊來找你,你卻不負責任,我在一氣之下,欲自縊了卻殘生,不料為家師相救,但因自縊時觸動胎氣,我雖未死,孩子卻漏了。」語間,熱淚涔涔下落。
金童喟然道:「漏了也好。」舉步走出門外。
金童出了群英客棧,茫然信步而走,他心情極端的沉重,不知應如何來處理這件煩惱的事。
紅兒雖是一個可愛而可憐的姑娘,但他不能娶她,也不能向三老開口,否則,假姦夫也要變成真姦夫了,況且他已有了兩個未婚妻,而罌粟花也沒有死心,將來的發展,尚不知是何結局。
可是,紅兒武功高不可測,如因愛生恨,與他對立起來,嵩山大會的獲勝把握,可真少之又少了。
他一面低頭尋思,一面走,不知不覺進入一片茂密的楓林,一陣秋風掠過,發出颯颯之聲,一時觸動情懷,順口吟哦出張炎的紅葉詞:「萬里飛霜,千山落木,寒艷不招春妒,楓冷吳江,獨客又吟愁句,正船舾,流水孤村,似花繞,斜陽芳樹,甚荒溝一片淒涼,載情不去載愁去,長安誰問倦旅……」——
註:原詞
http://www.yasue888.net/cheung_yim.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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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yasue888.net/cheung_yim.html翰廬網站-張炎-
炎(1248-1320),字叔夏,-玉田,又——笑翁,本成-人,家於-安,俊裔。宋亡,-不仕,-游浙-西,落拓以-,元延-七年卒,年七十三。炎工-短句,以春水-得名,人因-曰-春水。有山中白——,-府指迷——
香-
裡-霜,千林落木,寒-不招春妒-冷-江,-客又吟愁句,正船-,流水孤村,似花-,斜——路,甚荒-一片——,-情不去-愁去-
安——倦旅,羞-衰-借酒-零如-,漫倚新-,不入洛-花-,-回-,起舞尊前,-化作,-霞千-,——,-遍江南,夜窗-暗雨。
書中所錄半闕稍有誤植,舊雨樓注——
驀然,幾聲傑傑怪笑起自他的身後——
他心頭一震,回首一望,見一個滿頭白髮,身穿黑衣,手挾烏木枴杖,但容顏卻很紅潤的老太婆,站在距他約五六步處。
他心頭又是一震,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忙拱手道:「老婆婆也有興趣來賞此紅葉?」
老太婆收斂笑聲,道:「我哪有興趣看紅葉。」
「老婆婆既無興趣看紅葉,那麼來此何干?」金童明知這老太婆是非常之人,並知是衝著他來的,但為免麻煩,不願點破。
老太婆倏然將臉一沉,冷然道:「我來問你,你為什麼勾引我的徒兒?」
「我什麼時候勾引過你的徒兒?你的徒兒是誰?」
「哼!你還想賴,害得她茶飯不思,一月不到,就憔悴得不像人,你如不說個明白,別想我饒你的命。」
金童勃然火起,也冷然道:「我從未勾引過人家姑娘,請問,令徒究系何人?」
「小徒楊金花,人稱她為罌粟花,你……」
「啊!你就是萬年妖精老前輩?」
「哼!你也叫我萬年妖精,真不想活了?」
金童心頭突然狂跳起來,暗道:「糟!這老魔頭真的要參與嵩山之會……我不能得罪他,最好用計也將她拉過來,或者不讓她參與大會。
心念甫落,又一拱手道:「晚輩一時失禮,請老前輩海涵。」
「廢話少說,你為什麼勾引我的花兒,快給我一個交代?」
金童暗道:「天知道,我何曾勾引過她,完全是你的賢徒不知恥,死命的來纏我。」他雖如此自語,卻不敢說出口來。
當下,道:「我與楊姐姐之交,並非我勾引她。」
「哼!難道是她勾引你不成?」
「她也沒有勾引我,我們是由相識進入朋友的關係。」
「我本想俟嵩山之會才與你相見,但為了花兒,我不得不將私事放在前面。」
「楊姐姐怎麼啦?」
「她使我傷透腦筋,不許我參與大會。」
「晚輩與你老人家並無冤仇,你何以一定要與我過不去呢?」
「我是為挽救整個武林的厄運,想想看,你出江湖只不過一年多,就殺了多少人?我不及時出來阻你殺劫,再過一年,恐怕所有武林同道都要被你殺絕。」
「晚輩並非像你老想像的那麼好殺,有很多事,往往都是不是已,將來總會大白於武林的。」
「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了,現在我要你立刻跟我走。」
「去哪裡?」
「去看花兒。」
「現在哪裡?」
「在登封城中嵩客棧。」
「好!我這就同你去。」
「慢點!」
「老前輩有什麼指示?」
「我有幾件事問你。」
「請問吧。」
「你能不能不參與嵩山之會,立即帶花兒返君山?永不露面江湖?」
「不能,我有二代未報的血仇,還要尋訪我姑姑的下落。」
「好,此事不談,你見花兒時,能不能親口對她說,你不喜歡她,恨她,永遠不再與她來往的話?」
「她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說那些無情無義的話『
∵好,此事也不談,你能不能假意對她說,嵩山會後,即與她結婚,叫她恢復飲食的話?」
「叫恢復飲食的話,我可以對她說,但她聽不聽,我就不敢擔保了。」
「你如肯假意對她說會後即結婚,要她好好保重身體,她自會昕你的話。」
「我不能說口是心非的話。」
「三件事你都沒法答應我,我也不要你去看她了,不過,我先警告你,若她有個三長兩短,你也活不成!」聲音雖低卻像當頭霹靂的感受,耳鼓嗡然,心氣浮蕩。
金童腦筋一動,頓時抓到萬年妖精心中弱點,由這番談話中,知道萬年妖精,視罌粟花如掌中珠,為了罌粟花,萬年妖精絕對不會要他的命。
倏然,膽量大增,冷笑道:「萬下楊姐真有個三長兩短,老前輩也別想再活!」
「你這話怎麼講?」
「你有殺徒之罪,我要替她報仇。」
「老身罪之何來。」
「她叫你不要參與嵩山之會,你卻不聽,硬要把她氣死,這不是你之過……」
驀然,一陣沉穩的話聲傳來——
萬年妖精急道:「你既不肯聽我的話,只好嵩山再會了。」話落,身動,瞬間,人已消失。
金童循聲看去,見七八人入林而來。
他再細看,七八人都曾在茶莊見過面的,那老太婆和那美麗少婦也在其中。
他恐幾人再看他的寶珠,不願麻煩,也急著晃身而去!
走出樹林,返回市中,時已未牌了。
他投宿在很小的一家客棧,睡了一覺,晚飯後,即出外視察市鎮地形,想挨至夜深時,前往有錢人家取些錢兩,作飯宿之需。
此時,已夜幕低垂,大地呈現一遍蒼茫之色。
陡見一個中年文士,在他前面十餘丈處,晃了一晃,身法快得出奇,只是一眨眼,即已消失。
他雖覺得那文士身段很熟眼,但為了盤費,他卻未窮究那文士是誰?
他在東門街看中一戶有錢人家,並在那有錢人的附近勘察了一番,才返回客棧。
二更後,他略裝束了一下,即離客棧向東門前行。
冷月清照,金風徐吹,哄鬧一天的市鎮,如今是那麼的寂靜。
他拖著瘦長的身影,獨步徐行,心情異常孤寂,也異常緊張,更懷著無比的愧疚。
他想打消此念,但,飯宿費又無著落。
他忽然猛一咬牙,暗道:「今夜取他十兩銀子,以後還他二十兩有何不可,何必猶豫不決?」
心念一轉,旋即一縱身,登上屋脊,幾個起落,即已到達那戶有錢人家的正廳屋脊。
側身細聽,半晌,毫無動靜。
他縱至後棟,跳落花園,又靜聽了半響,只聞秋蟲唧唧,桂香襲人。
他走近出花園的後門。心頭忽然狂跳。暗道:「糟!我沒刀沒劍,怎能弄開此門,我總不能將此門推開呀!」
他伸手輕推了一下人屋之門,「哎」然一聲,竟然應手而開!慶幸的道:「啊!幸得未加門閂。」
探首運目內望,見是一條甬道,旋即閃人甬道,走了約七八步,便是一間佈置華麗的內廳!內的左右,各有一房,房門緊閉。
他想:「此二房,一定有人,我不能驚動他們,往前廳看看再說。」
經過一個小庭院,伸手推了一下通往前廳的門,也未加閂。他暗罵:「此人家好不大意,所有門都不加閂。」
心語間,已到達一間寬敞的客廳,廳的左右備有兩門,均緊閉著。
花園,後廳,前廳,及六間臥房,除園中的風聲和蟲鳴外,偌大一個家庭,一點聲音和一絲燈光都沒有,而前後廳的門,均未加閂,應算是一件怪事,但金童初次作盜,並不知其中之怪。
他走至左側的第一房門,正欲伸手推時——
突聞一聲驚叫——
聲音似出女人之口,含著極度的恐怖!
金童心頭一震,忙縮回手來,閃至暗處。
但,那聲驚叫之後,良久,仍不復再聞聲音。
他細忖:「那叫聲好奇怪,既驚慌,又恐怖,似是被害之人迸發的最後一聲餘音。」
他又忖:「她發現了我麼?不對,聲起後廳,怎能發現我,晤!前後廳門未加閂,恐怕有我一樣來意的人先到了這裡……唔!不對,若也是為了盤費而來,又何必驚動於人呢……莫非是採花盜不成?」
心念及此,俠心陡現,即急返回後廳。
當他一人後廳,即聞右側房中,傳出一陣「嗦嗦」之聲。
在義俠之氣激動之下,竟忘了他的身份和此來目的,伸手敲了一下房門,喝道:「好大膽的賊子,竟敢來此偷香竊玉,快滾出來,吃小爺一記掌風!」
喝聲異常宏亮,足可驚醒前廳及熟睡之人。
但好半響,但面對的房門內,不但無人答應,就是其他房中的人,也未被他的喝聲驚醒。
他伸手推了一下房門,門內加了閂,沒有推開,只發出一陣「軋軋」之聲。
房中忽然傳出人的笑語:「小子你急什麼,大爺事畢之後,自會出來。」
金童乍聞此言,覺得此人聲音甚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勃然怒火高燒,喝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這裡的新姑爺,我泰山泰水都不來管我,你作小舅子的,哈哈!又何必在此大呼大叫?」
那人當真是膽大包天,偷香被人發現,不但毫無驚懼,反而與人耍牙花。
金童越聽此人聲音,越覺熟耳,卻總想不起是誰?
他怒喝一聲,運掌猛力一推「彭」的一聲,房門應掌「嘩啦!嘩啦!」的全部破碎。
房門雖被他擊碎,但他恐被人暗算,不敢進入,反後退一步,運氣護體,喝道:「大膽賊子……」
「小子你太煞風景了,大概你尚不知大爺我的厲害!」話落,由房中走出一個衣衫不整的白臉中年人。
見他頭未戴帽,腳未穿芏,只披了一件白色儒衣,奸笑盈盈,毫無忌憚地走出。
當他跨出房門,彼此目光一對,都不禁一愣。
那人在一愣之後,頓時,臉色大變,驚得不知所措,但也只是一瞬,即又恢復原來驕狂的神態。
金童在一愕之後,怒火更熾,冷然笑道:「原來是閣下你!」
那人也冷笑道:「想不到麼?」
「真未想到,你還敢目無王法。」
「嘿嘿!我已找你多時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二位兄弟可以瞑目九泉了。」
「但願能如你心願,走!我們到後園去!」
「嘿嘿!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大爺已非吳下阿蒙了,走!就先讓你開開眼界吧!」領先走出後園。
金童恐他趁機逃走,緊隨在他的身後。
那人回過身來,悠閒的道:「看你姑姑的面子,今晚饒你死罪,不過,你必須乖乖地跟我走!」
「真是士隔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你桃花賊吳一奇,也敢在金童面前狂傲至此,劍眉一揚,喝道:「桃花賊!今晚我若被你逃了,誓不為人!」
話聲甫落,右掌一揮,一道白霧,疾射吳一奇胸前!
桃花賊吳一奇冷哼一聲,不閃不避,隨手一揮發出一團黑氣,迎接金童疾來柔勁。
「波」的一聲,金童在大意之下,竟被震得胳臂發麻,連退三步。
但見桃花賊吳一奇,卻只退後一步。
誰敢相信,一個武林二三流的人物,埋名未及一年,竟能將威震武林的金童震退,這不是怪事麼?
事實擺在眼前,桃花賊確非吳下阿蒙了,當今武林已無幾人能與其相提並論了。
他行為骯髒下流,是武林的敗類,而又極富心機,今晚金童如不能將之除去,今後的江湖,將要掀起更大的浪濤了!
他一招將金童震退,哪還肯給金童緩手,立即閃電般的欺身而進,左掌直推,右掌橫掃,既快又狠!
金童步子未穩,右臂又被震酸麻,一時使用不便,竟被逼得左一踉蹌右一踉蹌,無還手之機。
尚幸他的「醉八仙」步法精妙,及有護體氣功,否則,不死也必重傷。他突然怒吼一聲,身子一搖,頓時直線上升,高達六丈有餘,一斜身,瀉出五六丈之外。
桃花賊大喝一聲:「哪裡走!」雙掌齊揮,發勁追去!同時,運步向金童瀉落的方向欺進!
金童腳一點地,翻手一招「雷厲風行」勁如狂濤,風雷交加,封住桃花賊的衝勢。
桃花賊前欺之時,未運集全力於雙掌,不敢硬接,急忙煞勢側閃。
就在他煞勢側閃的一瞬間,金童已緩過手來,急忙運功衝散凝結右臂的氣血,反向桃花賊慢慢走來。
他有了剛才的教訓不敢再大意,冷然道:「閣下武功確非昔比,再接我一招試試!」
桃花賊嘿嘿冷笑道:「接你十招也無妨,發招吧!」
金童不再打話,施出八成功力,以「雷霆萬鈞」招式推出,勁出時,聲若萬馬奔騰。
桃花賊第一招,只用了七成功力,就將金童震退,以為金童還是與以前一樣,武功並未增進。立即挫腰沉步,以十成功力硬接!
雙方掌勁乍觸,平起一聲震天價響,頓時,地皮波動,房舍搖擺,園中花落葉飄,塵土蔽空。
金童後退一步,胳臂微麻,心氣微蕩!
但見桃花賊,卻沒有第一次對掌時那麼好了,頓時,登!登!登!直退出一丈之外,臉色大變,滿佈驚惶之色,雙目圓瞪,射出暗淡的光芒!卻未吐血,也未倒地。
金童這一招,少說也有萬斤之力,桃花賊居然能硬接而不吐血倒地,雖退後了六七步,卻也難能可貴。
縱觀當今武林,能有桃花賊這等內力的人,實在是不易找到。
金童慢步走上,冷笑道:「我以為你有多大能耐,不想還是如此不濟,不過,你能接下我一掌,已算是很有成就了。來!再接我一掌……」
驀然,「嗖!嗖!」兩聲,自屋脊跳落一少一老兩個女人。
老的年約六旬,少的年約二十五六歲,均身穿黑衣。
二人乍然現身,金童和桃花賊,都不禁一愕。
金童運目一看,心頭又是一愕,暗道:「是她們二人?在此半夜三更,因何事到這裡來?」
老少二人一落腳花園,即向金童和桃花賊走來。但,至距二人約二丈許時,忽然停住,少婦並即轉過身子,秀臉上倏然湧上兩朵紅雲,低聲罵了聲「禽獸」,移目別望。
老少二婦之此種神情舉止,原來是看見桃花賊吳一奇,只穿了一件儒衣,沒有穿褲子,而儒衣又沒有扣上紐扣,被風一吹,男人的羞處,全然露了出來。
桃花賊乍見二女,腦筋一動,計上心來,即拉儒衣遮住羞處,急道:「請二位擋駕一下,待在下回房一會後,再來助二位!」語畢,即回身向房中奔去。
金童怒喝道:「想走麼!拔步就追。」
老婦忙縱身一跳,截任金童去路,道:「慢點!」
金童急道:「快走開,別讓他跑了!」
老婦道:「他是何人?」
此時,桃花賊已奔至入屋的門前,回頭搶先答道:「在下是這裡的主人,他來強姦我妹妹,故與他打了起來。」話落後,人已進入黑嬲黝的甬道。
金童來不及辯駁,運氣功將老婦撥開,縱身前撲,但已不見了桃花賊的人影。
他站在入甬道的門前,氣得星目圓睜,劍眉倒豎,卻不敢突然進入。
因為武林中有句「逢林莫追,遇黑莫進」的諺語,是免敵明我暗,遭敵偷襲的意思,金童出道已一年多了,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老婦被金童打了一個踉蹌,但她並未停止,即急隨後跟來,喝道:「站住!」
其實,金童早已停止前撲,回過身來,冷然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老婦冷笑道:「我管他是什麼人!我問你,你這等年輕一表人才,武功又高,何以不好好做人,作一番大事,偏偏要作傷天害理,苟且不法之事?」
她不問青紅皂自地把金童教訓一頓,氣得金童渾身發抖,怒道:「我要不是看你是個女人,又偌大一把年紀……」
老婦冷笑道:「女人?嘿嘿!你若再不潔身自愛,老身斷言,你必毀在女人之手。」
金童暗想,我哪裡會像你想像的那麼下流,但是你這話也許不無道理,旋即反問:「前輩你有否聽過桃花賊之名?」
老婦一愣,道:「聽過,桃花賊吳一奇,是武林中的敗類!」
「你認識桃花賊吳一奇麼?」
「不認識!」
「剛才那人就是武林敗類吳一奇……」
老婦驚訝道:「你說什麼?他就是桃花賊吳一奇?」
「不錯,他在這裡偷香,被我碰著。」
「他不是這裡的主人?」
「你相信他的話麼?」
「唔!看他頭不截帽,腳不穿鞋,衣衫不整的狠狽情形,我一切都明白了,讓我去教訓他一番。」語畢,走向門口。
金童忙攔阻道:「吳一奇已非昔日的吳一奇,不知得了什麼奇遇,武功已增數倍,而他詭計多端,還是由我領先吧!」話落雙掌護胸,領先進入甬道,老婦也隨後進入。
舊雨樓獨家連載,張丹楓掃,大眼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