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三 章 香釵美人 文 / 上官鼎
金童惶惑的在邱如鳳的房前,不知房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心中驚詫萬分。
好半晌,仍不見邱如鳳開門出來,使他更加惶惑,更加驚詫。
他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沉悶了,遂側耳細聽房中動靜,隱隱聽到邱如鳳和紅兒正在低泣,並聽到邱如鳳細微的話聲,卻聽不清楚她所說何事。
他突然想起邱如鳳回來時,屋脊上突起的兩聲脆響,及房中窗戶的「吱呀」聲,心頭悚然一顫,頓時意識到邱如鳳惶恐慌張的原因,俊臉倏地緋紅起來,心頭激跳,暗道:「糟!一定是紅兒被人污辱了。」
他舉手輕敲了三下房門,道:「鳳妹,出了什麼事?」
「吱呀」一聲,房門大開,邱如鳳臉色蒼白,滿面淚痕,極快的閃了出來,同時,反手將房門關上,並拉著金童的手,向金童房中疾走。
她這種舉動,把金童弄成了個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迷茫地,跟著邱如鳳進入自己房中,急道:「鳳妹,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邱如鳳緊握著金童的雙手,淚眼盈盈地看著金童,好半響才道:「童哥哥,你真喜歡我麼?」
「我問你房中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拉到這頭上來了。」
邱如鳳急道:「你說,你是否真害歡我?」
「你既然喜歡我,你得委屈一點,答應我一個要求。」
金童滿目迷茫,怔怔地望著邱知鳳惶恐,羞澀,焦急,滿臉淚痕的秀臉,一時答不上話。
邱如風忽然又滾下二滴淚珠,道:「童哥哥!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麼?」
「什麼要求你說吧。」
邱如鳳擦了擦眼淚,道:「紅兒自小就服侍我,至今已七八年了,她……她……」
「她怎麼樣了?」
「她被人污辱了……」
「啊!」
「她雖是一個丫頭,性情卻很激烈,她要自殺。」
「啊,是誰污辱她?」
「她在熟睡時被人點了穴道,究竟是什麼污辱她,連她自已也不知道。」
「唉,真糟糕!那怎麼辦呢?」
邱如鳳嫣然一笑,道:「我告訴了她,污辱她的人是你,並說你……」
金童乍聞此言,勃然大怒,反扣邱如鳳的左手,暴道:「你……你……」
邱如鳳未等金童把話說完,一頭衝入金童懷中,急道:「小聲點,小聲點好不好。」
金童怒氣未消,狠狠地將邱如鳳推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邱如鳳臉色蒼白,渾身微抖,顫聲道:「童哥哥!請你原諒!因為我要救她一命,不得不委屈你。」
「你簡直是荒謬至極!」氣惱萬分在窗下椅子上坐了下來,繼續道:「這種事怎能胡說八道?」
邱如鳳湊近他身邊,悲傷地道:「難道你忍心看著她自絕麼?」
「難道你把罪名套在我頭上,她就不自絕麼?」
「當然,因為她認為我們遲早要成……」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她也很喜歡你,願意服侍我們一輩子。」
「荒唐!荒唐!荒唐!我不答應。」
「不行,你非答應不可。」
「為什麼?」
「除非你不想要回『冷香玉釵』!」
「你這話是啥意思?」
「我要立刻帶她回家,我們的情義就此一刀兩斷。」話聲顫抖,充滿著悲痛和憤怒。
「你走得了?」
「除非你把我們主僕殺了。」
「我不殺你們,只將你們當作真的俘虜看待就成。」
「你能不由我們走,卻不能制止我們咬舌自絕,哼,我爹得到我的死訊時,你也別想著再活。」
金童聞言,機伶伶了打了一個寒顫,自心底湧上一股涼意,喑歎一聲,頹唐地靠著椅背,一言不發。
他並不是怕蟠龍山莊莊主九爪神龍向他索命,而實是他深愛著邱如風,不願與她一刀兩斷,更不能逼她自絕!而且他還要借助邱如鳳以為人質,得回『冷香玉釵』。
他思潮起伏,腦海混沌,雖然十分不願意接受姦污罪名,卻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不自覺的長歎一聲。
邱知鳳早已退至門邊,見金童神情,又走了回來,柔聲道:「我並不是有意侮辱你的人格,實因事不得已,要知,如紅兒自絕,『冷香玉釵』換人的事,很可能有變化,最低限度我亦將挨我爹一頓狠罵,說不定以後再也無法離家遊歷江湖了。」
「……」
金章雙目微閉,一語不發。
「紅兒並沒有什麼不好之處,她雖已失身!但她的靈瑰是純潔的,而她又是愛你的,你就委屈一下救她一命吧。」
金童坐直身子,喟然道:「紙包不住火,縱我肯答應你的要求,事情也難瞞她輩子,終有敗露的一天,那時,將若之何?」
「只要你告訴她,事情決不會敗露,即使萬一被她知道事情的曲折,時過境遷,而我們三人又木已成舟;她自不會再尋死路了。」
金童低首沉思好半響,才長歎一聲,道:「事已至此,由你辦理吧。」
邱如鳳展顏一笑,道:「你真好!」一扭腰出房而去。
金童目送邱如鳳消失門外,懷著滿腔的委屈和鬱悶,倒頭便睡,翻來覆去,直至雄雞啼曉,方始入夢。
第二天醒來,已是午牌時分了,一睜眼,即見紅兒站在床前,他不禁一愣,忙坐了起來,道:「你……你來幹嘛?」
紅兒雙目紅腫,臉色泛白,含羞帶怒的看著他,半晌才道:「我來問你。」
「問我什麼事?」
「昨晚你……我為什麼……一……」話猶未說出口,目中卻淚如泉湧,哽咽說不下去。
其實,無須她先開口,金童早已知她要說什麼,為了這事,他反覆想了半夜,覺得此事實在荒謬,如事情洩露出去,啷還有臉見人?內心很不是滋味,悔不該糊里糊塗地答應邱如鳳的要求,最後,他決定毀去昨晚的諾言,將事情告訴紅兒,隨她自生自滅。
但此時,紅兒慘淡的神情,可憐兮兮的,同情之心油然而起,昨晚的決定,竟不忍實行,不覺暗歎一聲,低頭不語,說不出心頭滋味。
紅兒擦了一擦眼淚,嗔道:「我看你很像正人君子,不想竟是下流角色,我向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以後怎麼安置我?」
金童又暗自一歎,心道:「可憐的姑娘,你實在太糊塗了。」
紅兒忽然逼上一步,怒道:「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欺負了人家也不想管了?」
驀然,一個怪念闖入金童的腦際,暗道:「好呀,鳳妹你這鬼丫頭,將事情推了我就不管了!哼,別高興;你也得負一點責任。」
當下,伸手輕拍了紅兒的肩胛,道:「這事並不關我事。」
紅兒驚恐的後退一步,道:「不關你事?」
「不錯!完全是你家小姐的意思,是她要求我這麼對你的。」
「真的?我不相信!她怎會叫你作這等下賤事?」
「我不騙你,確實是你小姐的意思。」
「她為什麼叫你這樣做?」
「你去向她。」
「你準備怎麼安章我?」
「也去問你家小姐。」
紅兒低首沉思了一會,覺得金童的答覆尚合心意,因為她家小姐早己告訴了她將來的計劃,遂點了點頭,轉身走出房門。
紅兒剛離房間,店中夥計忽然推門進來,哈腰道:「公子,外面有一個老婆婆要會會公子。」
金童一愣,倏然悟及婆婆可能是攜『冷香玉釵『來換人的徐娘,頓時,心房跳得異常劇烈。
他猶豫的看著夥計,情緒有些矛盾,他雖然很希望早日獲回玉釵,此時卻又似有所失,因為他深深愛上了邱如鳳,玉釵獲得後,邱如鳳自要離他而去,捉回失去的金雞,卻失去了一隻鳳凰,一時間竟愣在那裡。
夥計又哈腰道:「公子如不願意見老婆婆,小的回掉她好了。」
「不!快請她來見我。」胡亂整理了一下衣衫,站在房間門口等待。
果然,夥計帶來一個頭髮斑白,手攜枴杖,六旬以上的老婆婆,正是徐娘。
她跟在夥計身後,神情顯得十分緊張,一見金童,即搶在夥計面前,三腳兩步走至金童身前,急道:「我家小姐呢?」話間,探首金童房中環望。
金童把她讓進房中,道:「『冷香玉釵』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
「給我!」
「我得先看我家小姐。」
「我並沒有虧待你家小姐,只要將『冷香玉釵』給我,我立刻叫她來見你。」
「徐娘!」邱如鳳和紅兒忽然由門外進來,雙雙撲入徐娘懷中,互擁而笑。
徐娘撫了幾下邱如鳳的頭髮,顫聲道:「孩子,真把老身惦念死了,你受過委屈沒有?」
邱如鳳道:「他對我很好,啊,『冷香玉釵』帶來了沒有?」
徐娘道:「帶來了,可是不在我身上。」
金童聞言一怔,道:「在誰身上?」
「在我們二莊主身上。」
邱如鳳驚道:「叔叔也來了,他老人家在哪裡?」
「不但二莊主來了,就是我們莊中除你爹娘和哥哥外,所有的人都來了。」
邱如鳳心感納罕,登時臉色大變,急道:「徐娘!你是否把話傳錯了?」
「沒有呀,我是依照你的意思稟告莊主的。」
「—定是弄錯了!要不然,送一區區之物,何須如此嚴重,這可糟了。」
老嫗徐娘道:「你這孩子實在不懂事,要知『冷香玉釵』乃是獲得冥谷中秘笈的鑰匙,人人夢寐以求,你爹也愛不釋手,但他視你更為重要,恐怕途中被人奪去,故才如此慎重派出人手全力護送!」
頓了頓,繼續道:「你可知道我們遲遲今日才到的原因?」
邱如鳳道:「什麼原因?」
「沿途都被人攔截搶奪,大小戰鬥,不下十數場,我們莊主中高手,已死了一十七人,如非莊主慎重行事,恐怕早被人奪去了。」
邱如鳳道:「我們在嘉禾山莊之約,各派之人並不知道,怎會弄得如此轟動?」
「武林中的事,再秘密也難掩人耳目,何況嘉禾山莊之約並非你與金小俠二人在場。」
金童道:「你是說這事是由五嶽神丐等傳出去的?」
老嫗徐娘道:「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等都是途中劫搶者之一,是否他們洩露秘密,很難加以斷定,總之他們的嫌疑最大。」
金童聞言,覺得老嫗徐娘分析無不道理,暗忖道:「五嶽神丐和古道老叟,表面看來,道貌岸然,正直不私,沒有半點貪利之舉,殊不知,卻暗地施以詭計,中途劫奪,可見江湖之險惡,人心之難測了。」
心念一落,道:「老前輩,令二莊主現在哪裡?什麼時候交寶換人?」
老嫗徐娘道:「本莊二莊主現也到了北京,叫我來通知你小俠,請小俠於今晚二更,攜我家小姐前往東門外相會,並叫老身幫助小俠保護我家小姐。」
金童道:「何以如此麻煩,將寶交你帶來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哎呀,我的少爺,你說得倒輕鬆,可知我家二莊主的處境,他已被人包圍得水洩不通,若非在此天子腳下,說不定還在血戰中呢。老身出來時,曾經過五人的搜查.如由老身帶來,早已被人奪去了。
「再說,我們二莊主因惦念我家小姐,處處受阻,遲遲不能到達,不得已,才與各派訂定今晚東門外之約。」
金童不覺冷哼一聲,道:「今晚倒要會會那些高人。」
老嫗徐娘道:「二更前,很可能有人動我家小姐的腦筋,小俠得特別小心,以免節外生枝。」
金童冷笑道:「你放心。」
邱如鳳忽然嫣然一笑,道:「我倒希望有人將我劫去。由那劫我之人向我叔叔換寶。」
金童道:「你是什麼意思?」
邱如鳳笑道:「我完全是為了你。」
徐娘喟然道:「你這孩了怎麼越來越糊塗了?」
邱如鳳道:「誰叫爹把事情弄錯了!」
「唉,孩子,你有所不知……」徐娘忽然把話剎住,向金童看了一眼,長長的歎了口氣。
邱如鳳察言觀色,覺得徐娘言語之中,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雙眸一轉,道:「徐娘,到我房中休息吧。」轉對金童道:「你也該洗臉吃飯了。」說時,拉著老嫗徐娘的手和紅兒返回自己的房中。
一入房!即低聲道:「徐娘,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嫗徐娘將房門關好,喟然道:「孩子,你作錯了事。」
「怎麼,爹真的把『冷香玉釵』還他?」
「莊主聽我按你意思稟後,非常高興,說你聰明,立即找了一塊同色的玉,徹夜雕刻,並派人出外大肆宣揚,導致人人皆知。」
「我爹為什麼這樣做?」
「這是金蟬脫殼,以假亂真之計,將天下武林人的目標,引向假玉釵上面然後攜真玉釵往雲夢山換扇,一舉兩得。」
「兩得?什麼兩得?」
「一得,安全前往雲夢山換扇,二得,假他人之手消除後患。」
邱如鳳和紅兒聞言,恍然大悟,尤其紅兒幾乎嚇昏,兩串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而下。
紅兒顫聲道:「小姐,怎麼辦呢?」
邱如鳳定了一定神,道:「徐娘,我爹要將金相公殺掉,為什麼?」
「一則是恐怕他識出假玉釵,各派仍要向我們奪取真玉釵,最主要的,噢!孩子,你們與金相公相處了八九天,可知道她的身世?」
邱如鳳道:「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說他只有一個生死未卜的姑姑,要找到姑姑才能知道。」
「據老爺說,金相公可能是烈陽翁之孫,青衫劍客金瑜之子,孩子,你可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邱如鳳急道:「徐娘……」
徐娘接道:「青衫劍客是死於你爹的劍下,如你爹推測不錯,金相公可能就是金瑜的後人,試想會有什麼後果?」
邱如鳳聞言,彷彿當頭一棒,震得她頭昏目眩心碎腸斷,搖晃欲墜。
徐娘忙將她扶住,歎道:「罪過,罪過!」
半響,邱如鳳恢復神智,悲傷的道:「徐娘,我真的做錯了事。」
徐娘心頭一震,急道:「怎麼?你與他作過不可告人之……」
「不!我只是答應嫁給他!」說時,將身子靠入徐娘懷中,嗚咽而泣。
徐娘倒抽了一口氣,似乎放了一副重擔,道:「還好,是答應嫁他倒沒關係,以後可要死掉這條心了,以免作山大逆不道之事。」
這老少二人中,最傷心難過的,並非邱如鳳,市是紅兒,但她並沒有哭,也設有流淚,她心亂得很,無法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她想:她已是金童的人了,她只是—個邱家的丫環,邱塚與金童的仇怨,裉本與她無關,既已失身金童,生是金家人,死是金家鬼了。她暗道:「我得趕快將這事的真相告訴他,免他枉受別人的圍攻。」
但她想起與邱如鳳相處之情時,又不禁猶豫起來,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金童是否真愛她,假如金童真向她強暴,只是為了邱如鳳,豈不是害了自已,又害了主人麼!」
這小姑娘委實可憐的緊,居然全信了邱如鳳的話,錯把陌路作情郎。
這天邱如鳳和紅兒,都在極端矛盾痛苦中度過,金童卻在緊張焦急之中等待,因各人都懷著心事,彼此雖處一起,卻很少說話,似乎都將命運獻給自然。
二更時,金童整理了一下裝束,小心的押著邱如鳳魚貫走出客棧,徐娘在前開踣,向東門疾走。
四人一出客棧.即有五六個大漢暗中跟蹤,金童雖已發現,但不理會,只是更加小心罷了。
出城約十丈時,陡聞一聲大喝,接著飄來九個道士攔在他面前,為首一人,就是八卦子。
金童渾身一震,忙將邱如鳳拉至他身後,冷笑道:「道長有何指教?」
八卦子道:「貧道特來解你死難。」
金童未聽懂八卦子意思,只冷笑一聲,沒有答話。
邱如鳳急道:「他們是來搶我的,快把我交給他們。」
金童倏時恍然,道:「真笑話!」
紅兒也急道:「金相公,真的!快把我們交給這位道士。」
二人因知過天雲龍攜來的是假玉釵,不願意金童為假玉釵而被圍攻,故勸金童將她們交給八卦子。
隨後跟蹤的五個大漢,陡然現身而出,其中一老者道:「茅山教主並非無臉面之人,何以老作宵小之舉?」
邱如鳳乍聞他說話聲音,急叫道:「鍾叔叔是你?」
「嗯,你們一出客棧,我們就在你們身後。」轉對八卦子道:「道長要的乃是『冷香玉釵』,並非在下侄女!有本事到前面去取吧。」
八卦手見勢,如果想將邱如鳳搶作人質,已是不可能了,冷然一笑,道:「前面又不是刀山劍池!」自我解嘲的率眾向前風馳。
金童兄這六人乃是蟠龍莊的高手,恐怕他們趁機將邱如
風奪走,緊緊握著邱如鳳的玉臂,朝六人掃了一眼,向前疾走。
大約走了三里許路,陡見前面二十丈外,有五七株古柏,柏樹之下,刀光閃爍,劍氣沖宵,人聲鼎沸,一片哄然。
徐娘回頭道:「金小俠,前面已打起來了,請小心照顧我家小姐,防人偷襲。」
金童道:「我知道,走吧。」
四人又向前走,距鬥場約十丈時,金童陡然看清打鬥之
人,乃是五嶽神丐,古道老叟和翻天一掌等三人,正與蟠龍莊主二莊主過天雲龍等十餘人打得難分難解,緊張萬分,顯是搶過天雲龍所得的『冷香玉釵』,金童乍見之下,十分不悅,暗恨五嶽神丐等不該中途搗蛋。
附近有七大門派二十餘人,金砂掌,八卦子,勾命陰差,鎮山太歲,及南北水陸高手,一共七十餘人。
金童等一到,數十人立即轉眼看來,並有宥許多人慢慢走近。
徐娘一頓鐵拐橫擺胸部,擋在金童和邱如鳳身前,隨護邱如風的一老者和五大漢,同時拔出身佩武器,分站在金童邱如鳳四周,目光炯炯,注視前來之人。
金童緊握著邱如鳳的右臂,對徐娘道:「老前輩,請貴莊二莊主來吧。」
徐娘點了點頭,執拐向鬥場走去。
驀然,一個身穿黑衣,面蒙黑巾,滿頭白髮的老人,輕飄飄的落在鬥場中,雙目如電,向場中數十人掃了一眼,朝金童走去,咭咭怪笑!道:「娃兒,要我老人家幫你麼?」
金童心頭一震,想不到此時居然尚有人幫助自己,不由細向來人打量,見他印堂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眼神充沛,太陽穴高高突出,一看即知是個內功頗有修為之人,正欲點頭稱謝——
崆峒掌門人九音掌忽然冷哼一聲,道:「閣下赴義精神實在令人欽佩。」言下之意,他們今晚決不會放過金童,蒙面人如真會出手,無疑自尋死路。
蒙面老人聞言並不生氣,怪笑道:「好說,好說!」他忽然沉哼一聲,繼續道:「要命的,請即快滾。」
九音掌冷冷笑道:「閣下倒真夠狂妄,但無臉見人之徒,豈能嚇唬倒人,有種請報下大號……」
蒙面老人未等九音掌把話說完,即咭咭笑道:「好的,請看!」隨即右手一揚。
說也奇怪在他揚手之間!並不見有何異樣,站在九音掌身邊的一個道士,竟突然悶哼一聲,癱瘓倒地。
武林中死個把人,本是極尋常之事,尤其是在搏鬥中更不值得一提,但蒙面人老人只一揮手,就把武林高手浮雲道人擊斃,真是駭人聽聞了。
登時,七大門派的在場之人,都嚇得心驚肉跳,臉色大變,繼之,沉哼,冷笑聲連起,氣氛變得異常緊張。
蒙面老人笑道!「各位可知我老人家是誰了吧?」
武當長老,少林高僧等五六個人,俯身細看了浮雲屍體一下,陡見浮雲道人的太陽穴上,浮起一個金錢大小的紅印。
這一發現不緊,倏然間,一陣嗡然。
「金錢印……」
「離恨天君……」
「金童的師父……」
場中一陣低沉驚叫,低叫中,蘊含著無限的恐怖和極端的憤怒。
群豪臉色凝重,莊嚴,勁集雙掌,凝視蒙面老人身上。
蒙面老人笑道;「不錯,不錯,我老人家正是錢如命,五十年前的離恨天君,這娃兒就是我老人家的部分武功傳人,你們如敢動他一根毫毛,可別怪……」
「不!」金童突然喝道:「你不是錢如命,你是誰?居然敢冒充錢如命老人家的名號!」
蒙面老人冷聲笑道:「你這娃兒當真變了,連我老人家也不認識了,好沒良心。」
他忽然裝得很頹唐,繼續道:「你既不認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也懶得管你的事了,話落,一晃身,微風乍起,人已消失於黑夜之中了。
金童氣是星目圓睜,欲追去一問究竟並替錢如命洗雪殺人沉冤,但又恐怕邱如鳳被人俘去,以作人質。向過天雲龍索換去「冷香玉釵』,只怒視著蒙面老人消失的方向,一言不發。
此時,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與過天雲龍等十餘人的打鬥,為「金錢印」的出現而停了手,蒙面老人一走,即紛紛向金童走來。
出俗道人向金童走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施主尚有何話說?」
金童星目一掃,道:「我又沒有殺人。」
「你是錢如命的傳人,錢如命殺了人,向你索命,乃理所當然!」頓了頓,繼續道:「剛才之事,有目共睹,有耳共聞,你還想賴不成?」
「剛才那殺人的蒙面老人並不是錢如命。」
出俗道人輕蔑一笑,道:「他親口對眾人說他是離恨天君,錢如命,並說你是他的部分武功傳人,你還強辯什麼?」
「他是冒錢如命名號的歹徒。」
「天下武林有誰不知,『血指金錢功』近百年只有離恨天君一人獨有,即使那個蒙面人能冒離恨天君之名,怎能冒離恨天君的武功?不必多說請還本派弟子命來!」拂塵一搖,立使招橫掃金童腰脅。
金童左手握著邱如鳳玉臂,還擊不便,怒喝一聲,拉著邱如鳳側身閃讓三步,讓過一招毒招。
出俗道人一招落空,第二招跟著出手,塵絲如芒,直搗金童胸前。
就在出俗道人第二招出手的同時,七大門哌中有五人也同時欺身襲擊。
金童前後受敵,難以閃避,又要照顧邱如鳳,一時間弄得顧此失,彼險象環生。
金童附近,本有五六名蟠龍山莊的高手;但此時本應插上一手才合道理,不說助金童,救邱如鳳乘機將邱如風搶回卻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那蟠龍山莊的高手,不但不上前將邱如鳳搶回來,反退遠了,不管這事。
更奇怪的,徐娘見邱如鳳處於危險之間,欲提拐上前保護時,竟被過天雲龍喝住,此種舉動,實在令人非常的費解。
金童—方面要照顧邱如鳳,一方面要對付六個一流高手,縱他有入化本領,也支持不了多少時間,漸漸地便無法照顧邱如鳳了。
邱如鳳本也會武功,失去金童的照顧後,只好自己閃避,而且慢慢地脫離掌鳳範圍之內。
陡然,黃影一晃,八卦子也不聲不響的撲身而上,閃電般的扣住邱如鳳的脈腕,同時右手拂塵盲目一掃逼退觀戰諸人,把邱如鳳帶出一丈之外。
八卦手這突然動作迅速無比,五嶽神丐和古道老叟欲發掌阻攔,也來不及了。
金砂掌和鎮山太歲也想將邱如鳳俘為人質,也均落後了一步。
邱如鳳被八卦子俘去,蟠龍山莊二十餘人,除徐娘和紅兒臉色呈露焦急之外,其他之人,好似無動於衷。
金童見邱如鳳被人搶去,除感到失了得回「冷香玉釵」的希望外,並擔憂邱如鳳的安全,勃然大怒,厲嘯一聲,立展錢如命所授絕學,運集全身勁力於雙掌,一陣亂揮亂搖。
他這一陣亂揮亂搖不要緊,頓時,悶哼連聲,接著,「叭噠!」「叭噠!」的倒下三人。
出俗道人和九音掌向時後縱一丈之外,一名武當道士也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金童星目圓睜,高鼓二腮,一語不發。
五嶽神丐疾快地走了上來,驚駭的看了金童一眼,即俯首檢視被擊倒的三個的傷勢。
只見一名少林寺的和尚,耳根穴上呈現一個金錢紅印,五台派的一名和尚,風池穴上呈現一個金錢紅印,華山派的一名道士,太陽穴上呈現一個金錢紅印。
金童雖不能與五+年前離恨天君一樣,專傷人的太陽穴,是因他火候不足,也夠令人驚懾。
五嶽神丐慢慢伸直腰軀,對金童冷然道:「娃兒你太殘忍了!」
金童呈霹愧以,後退三步。
五嶽神丐道:「剛才那個蒙面人是誰?你老實告訴我!」
金童道:「我不認識。」
「他不是教你武功的錢如命?」
「不是,教我武功的錢如命,印堂上並無黑痣,身材也比那蒙面人高些,而且聲音更不像他那麼冷漠。」
「你這話都是實話麼?」
「句句實話,如有半句虛言,必遭天譴。」
五嶽神丐點了點頭,乃對出俗道人道「這可怪不得這娃兒了,道長等不弄清是非,不辯明黑白,即聯手合攻於人,總不能叫人束手待斃!」
出俗道人怒極的道:「幫主此話目的何在?」
五嶽神丐道:「老化子是就事論是非,大家平心靜氣,消除過去誤會,以免冤恨相仇,殺孽無窮。」
少林寺高僧憫世大師道:「打狗看主面,本派弟子即使是隻狗,作主人的也不能看它被人擊斃而不追究,但望幫主少管閒事。」
九音掌冷笑道:「大師何必多言,他們本是一路之人,嘉禾山莊之事,是鐵的證明。」轉向五嶽神丐道:「騎驢看戲本,走著瞧吧。」
金童邁步向前道:「我金童有能耐殺人,自有些能耐擔當,有本事只找我金童一人好了,不必拉到他身上。」活畢,轉身向扣著邱如鳳的腕脈的八卦子走去。
八卦子兩側前後,共站著八名道士,各執長劍,目光炯炯,貫注看群豪舉動,並為八卦子護衛。
金童向八卦子走去,數十名高手也悄悄移近。
金童走到八卦子與蟠龍莊人附近之處站定,星目環掃了群豪一下,對過天雲龍淡然道:「『冷香玉釵』帶來了沒有?」
過天雲龍冷然笑道:「帶來了,只要小俠將如鳳侄女交給在下,在下立即奉還『冷香玉釵』。」
金童點了點頭,轉身移近於八卦子三尺,道:「教主!請將邱姑娘還我!」
八卦子冷笑道:「沒有問題!不過小俠得拿『冷香玉釵』來換!」
「『冷香玉釵』又非教主之物。」
「也非你小俠之物吧,」
過天雲龍忽然自懷中掏出一個綠色玉盒,高舉頭頂,朗聲道:「『冷香玉釵』在此!誰把在下侄女交給在下,在下就將此『冷香玉釵』交誰。」
金童望了過天雲龍手中玉盒—眼,確是他懷帶五年之物,當下,冷哼一聲,逼近八卦子。
八卦子陰笑著,將右掌按在邱如鳳的背心,低聲喝道:「你若不要這姑娘性命,儘管動手。」
金童一震,忙收步站住,不敢再進。
登時,六神無主,氣得星目圓睜,劍眉倒豎,不知所措,半響道:「你如敢傷邱姑娘一根毫毛,我金童必將貴教蕩為烏有!」
八卦子哈哈大笑道:「貧道既敢插手此事,自不會計較後果。」
雙方話已說滿,勢成騎虎,如無一方退讓,看情形邱如鳳非死不可了。
徐娘和紅兒驚懼萬分,急得幾乎掉下淚來。
就是心懷不軌的過天雲龍也有些擔心起來,他恐怕矛巧成拙,為掩人耳目,嫁禍於人,自己竟也付出一筆巨大的代價,這是大不值得之事。
八卦子突然沉聲喝道:「金小俠,有勞後退幾步。」說畢,拘邱如鳳腕脈的手微抖一下,邱如鳳立即臉色大變,渾身顫抖,額上香汗直流,癱軟地向八卦手的懷中倒下,其狀似乎萬分痛苦。
金葺心靈一愣,氣得頭腦欲炸,熱血沸騰,雖有高強武功,卻不敢妄動,眼看心上人痛苦的神情,心如刀割,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地之感。
邱如鳳微扭了扭腰肢,站起身子,道:「童哥哥,你再不走,我可要咬舌自盡了。」
徐娘猛頓鐵枴杖,喝道:「孩子,你千萬不可作傻事!」縱至金童身邊,怒道:「你走不走?」橫拐腹前,雙目含煞,大有以命相拼之狀。
金童暗歎一聲,暗忖道:「『冷香玉釵』雖然重要,但我不能為要得到它而逼死鳳妹。
他雙目中,陡然暴射出懾人的光芒,向八卦手注視了一會,道:「好我走!」連退五步!
看他突然暴射的目光,及乾脆後退的舉動,顯然,他內心有所決定,可能是決定讓八卦了換取玉釵之後!再行出手搶奪。
他這種決定,也是無可奈何的,是因恐怕邱如鳳真咬舌自絕。他哪裡知道,邱如鳳之意,是不願他為了一支玉釵而成為眾人夭之的,陷入危險之境。
八卦子見金童走後,陰沉沉的笑了一聲轉對過天雲龍道:「邱兄,我們的交易可以開始了吧。」
「道長真不怕金小俠掃蕩茅山麼?」
「由你邱兄決定。」突一抖邱如鳳玉腕,邱如鳳倏的悶哼一聲,並旋即昏倒在他懷中。
徐娘怒喝一聲,執拐向八卦子猛撲,但,隨著又剎勢轉身撲至過天舌龍身邊,噗的跪下,老淚縱橫,道:「二莊主,請快把小姐救回來吧。」
過天雲龍冷然一笑,由左右五名老者護擁,向八卦子走來,行至途中,對金童道:「這是你小俠失誤,可怪不得老夫了!」言下之意!是欲激金童向八卦手搶攻。
金童仰臉看天,不理不睬。
過天雲龍冷然一笑,率領五名老者和徐娘,繼續向八卦子走去。
這當兒場中數十高手,起了一些騷動,雖未向八卦子有所舉劫,但卻把八卦子等圍在中央。
八卦子突然喝道:「邱兄稍待!」
「怎麼?你不是說可以交易了麼?」
八卦子並不理會過天雲龍諷刺之言,對其教下八護衛道:「擺『八極劍陣』!」
八道士聞言,立刻一齊行動,互相穿插了一陣,倏然間,形成了一個毫無規章,似北斗星位,卻又多了一人,似八卦,卻非入卦的陣圖,八人均雙手捧劍,直豎胸前。
八卦子見陣勢擺好,道「邱兄請進陣來吧。」
「如果在下沒有誠意,這等殘缺陣式,就擺上五六個,豈能奈何我老夫!」昂然進入了陣中。
「別廢話!『冷香玉釵』給我。」
「教主不是自認『冷香玉釵』無敵天下麼?現我獨入陣中,難道還怕你跑掉不成?」
「你自知劍陣厲害就成!」
右手在邱如鳳的背占撫摸一陣,待邱如鳳醒來之後,輕輕一推,把她摶入過天雲龍懷中。
過天雲龍拍了拍邱如鳳的肩胛,自懷中掏出綠色玉盒,慢條斯理地遞給八卦子,道:「道長請驗明真偽,以免後起誤會。」
八卦手接下玉盒,打開看,果見一支綠光飛閃,使人無法逼視的玉釵,『冷香玉釵』雖然傳誦江湖數十年,但見過的人,卻少之又少。八卦子當然也只是聞聽,沒有見過,乍然一看,自無法分出真偽,但見燦爛的光華,並有隱隱寒氣冒出,哪裡會想以是假釵?
當下,將盒蓋合上,納入懷中,道:「邱兄可以走了,真假不與邱兄相干。」
過天雲龍淡然一笑,抱著邱如鳳走出陣外。
過天雲龍剛一出陣,陡起無數聲大喝,接著七八道怒濤似的掌鳳朝八個道士急捲而來。
這七八道掌風是發自金砂掌,鎮山太歲,勾命明差,南華雙星,摘星手,流星手。各人都是武林一流高手,這齊發之勢,不啻萬鈞。
但五人的掌風到達八道士所佈的「八極劍陣」前時,只見八道交替走了幾步,同時手中的長劍揮了幾下,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強猛掌勁,頓時消失得無蹤。
這不起眼的陣勢,居然能消除萬鈞掌鳳,看得在場群蒙無不驚愕當地,稱怪不已。
八卦子站在陣的中央,見群豪神情,微微笑道:「各位太看不起茅山了,今晚各位可開了眼界吧。」
金砂掌道:「區區邪道,何足為奇。」
八卦子輕蔑笑道:「奇怪倒不算奇,放眼天下,能破此區區陣者,恐怕還沒有幾人呢。」
金砂掌冷笑道:「我倒要試試!」話音一落!欺身而來,運指如戟,疾點八道士中的一人。
但當了指尖將要觸及那道士時突然雙目一花,那道士已先縱開,同時直覺一股寒氣逼向頭頂。
他心中大駭,疾忙收招,縮身,閃步,待他剛要縱身後退時,另一股寒氣又臨背心。
這一下,可把他嚇慘了,顧不得丟人現眼,忙展一式「懶驢打滾」,欲滾出劍陣之外,哪知,另一道劍光堪堪阻攔他外滾去路。
不得已只好改換方向滾出,殊不知,劍陣變化詭譎,隨時隨地,都有一股冷森森的劍氣逼向他的要害,嚇得他狂吼驚叫不休。
只見八個道士手中長劍揮舞,繞走不停,左右穿插,進退自然,口中並哼出似歌非歌的音調,使人見之,眼花繚亂,聽之,心神不定。
金砂掌在陣中滾來滾去,始終滾不出劍陣之外,一件黑色長衫,已被地上尖石荊棘撕得破爛不堪,傷痕纍纍,鮮血淋淋,狼狽至極。
九音掌、南華雙星,看得又驚又怒同時大喝聲,齊齊推出一般掌風,欲將劍陣散去,救出金砂掌,但,勁風剛到陣邊,只須八道士長劍一揮一搖,勁風即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二人推出第二掌,依然仍無效用。
八卦子忽然哈哈笑道:「各位無須驚恐,如本教主不體好生之德,金砂兄早命歸黃泉了!」頓了頓,喝道:「你們放他走吧。」
八名道士聞聲停止,歌聲也同時休歇。
金砂掌立感森森壓力消失,不敢怠慢,猛力一滾,滾出一丈之外,—看遍體傷痕,再也無顏停在眾目之下,怒哼一聲晃身而去。
八卦子自懷中掏出過天雲龍所給的玉盒,道:「冷香玉釵在此,有本領的,儘管來要。」
金童道:「你以為真沒有人敢向你要麼?」悠然地向「八極劍陣」走近。
群豪見金童神情舉動,都報以輕薄的一瞥,認為他此去簡直自找苦吃。
古道老叟極快的走上攔住金童身前,肅然道:「你武功雖高,但「八極劍陣」卻非同凡響,簡直有點邪道,你豈可白投羅網?「
金童淡然—笑道:「你們認為這陣式不同凡響,近乎邪,但據我看,卻毫無奇特之處,更談不到邪道,前輩請閃開,讓我試試看。」
古道老叟以驚奇的目光看了金童一下,道:「你學過陣法?」
「沒有。」
「沒有學過陣法,豈能隨便入陣相試!」
「這陣式根本談不到陣,只是一種聯手對付敵人的戰術,只要懂得訣竊,決無危險。」
八卦子笑道:「金小俠說得對,想金小俠已看破我這般劍陣訣竊,歡迎你小俠前來一試。」
「自然要領教一番。」
他並不懂陣法,初見這陣式的厲害時,也感到心驚,尤其見剄金砂掌等五人推出的掌風,竟然被消化無形,更是稱絕不己,內心甚為驚駭。
他本聰明絕頂,內功也有相當火候,目力過人,漸漸地竟被他看出劍陣的妙處,乃是一則,勁力所向的都是虛處,二則,八人有一種互相借勁力的妙處,郎在陣勢發動時,任何一人,都可借到他人的氣力,而八道士的內功並不低,故只消隨便揮舞長劍,即可卸去襲來之勁。
八卦手自不會相信金童在片刻之間,就已看破陣式,尚以為金童只不過是年少氣盛,傲骨天生,自恃武功過人而要進陣一試罷了。
他本是一個有名的陰險之人,尚恐怕金童臨陣退縮,不能將金童困於陣中而將他除去,於金童答聲一落,又哈哈笑道:「好!好!只要你小俠能入陣觸及任何一人衣角,本教主立即將『冷香玉釵』給你,決不食言。」
金童聞言一愣,他雖看透陣式的奧妙,但沒有試驗過,萬一有所誤差,豈不是自己找死路,一時間,竟失去了信心,猶豫起來。
八卦子道:「若你小俠自認沒有破陣把握,還是不試的好了,以免刀劍無眼,傷你性命。」
金童陡然劍眉一掀,冷哼一聲,豪氣飛揚地走向「八極劍陣」前面!
數十名高手,凝神注目,場中鴉雀無聲,氣氛緊張得使人窒息。
八個佈陣道士,個個面容嚴肅,雙目半睜半閉,視若無睹。
金童見狀,心頭跳得更烈,他知道八卦子是恨他入骨,萬一自己算計錯誤,陷身陣中,八卦子必然不會放過他,不自主地在陣前停下,不敢貿然入陣。
八卦子輕蔑一笑,道:「小俠既然無膽量入陣,應該知難而退,似此猶豫之前,不怕貽笑大方?」
金童腦筋倏然一轉,暗忖道:「對!我何不在陣外一試,縱然厲害,也不至於陷身險地。」
當下,淡然笑道:「區區劍陣,何須進入,就看在下在陣外破解吧,雙手微舉,作劈之狀,但忽又收勢,道:「我們先立—個條約如何?」
「什麼條約?你說吧。」
「為免多傷性命,如果我能夠破解此陣法,請道長自動將『冷香玉釵』給我,若我破不了此陣式,我之生死任由道長處置好了。」
「好,請動手吧!」
金童陡然劍眉一揚,雙腳微挫,連脊便出錢如命所授的「飛花指」法中的「落花舞風」,「落花追魂」兩記絕招,勁出無聲無形,卻有絲絲的刺骨寒氣,朝距離他較近的四個道士頭上點了去。
金童招勢一出,八道士立即發動陣勢變化,長劍揮舞空中,碎步相互穿插,金童所出神奇詭譎的兩招,竟也落了空,消散於無形之中。
他點了點頭暗道:「不錯,我猜的一點不錯。」
兩招落空之後,加上二成功力,一招「花落春歸」,五指吐勁,朝八道士的空隙插去。
指風一達陣中,勁風有若狂飆,突然一聲悶哼,即見二名道士,登時搖搖晃晃,癱瘓倒地。
金童見狀,大感興奮,暴喝道:「不淮動!」
二道士乍然倒地陣勢頓時大亂,聽金童一喝,六個道士立郎停止原地,惶然不知所措。
八卦子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八極劍陣」,竟在片刻之間被破去,嚇得面色如土驚懼萬分。
他心性狡猾,重利不重信,為保有「冷香玉釵」竟欲不顧諾言,甚至不顧六道士之性命,誰備溜走。
但金童早已有了預防,就是數十高手,均已看出八卦子心意,當他剛縱出劍陣,金童,五嶽神丐,古道老叟,南華雙星,已然攔在他身前。
金童星目含威,道:「在下不忍多造殺孽,才與道士立下破陣之約。道長不守信諾,就想溜走,可別怪在下手段殘忍了。」.
八卦手環目四掃,見四周已被數十人圍得水洩不通,莫說對付不
金童,就是各路高手,也無法對付。暗道:「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二人遭難不算,威震天下的劍陣也已被人破解,自此茅山聲威可要一落千丈了!」
於是,他恨金童,簡直恨入骨髓,暗下決心,誓必除之而後快。
驀然,一個歹毒的念頭闖入他的腦中,頓時將態度裝得異常平靜,冷然道:「金小俠,你將本教主看得太不像人了,本教主雖然不敢說是一諾千金的信人,也不會言出無信!」自懷中掏出『冷香玉釵』,遞給金童,道:「請拿去吧。」
他這樣作法,—則是不得已,二則是看準了群豪必向金童搶奪,欲借群豪之力,將金童除去。
果然,金童剛接過玉盒之時,眼見三四隻手,疾如閃電的向玉盒撲來,並有兩股重若雷霆之掌風,襲向金童的背後。
眾人相距甚近,這猝然的變化,饒是金童有通夭的本領,也難免於難。
八卦子見妙計得逞,哪甘落人之後,忙後退一步,運集十二成功力於右掌,一招「推窗見月」,直向金童腦前推去。
金童既要應付搶奪玉盒的眾人之手,自難兼顧前後之愉襲,眼見他即要死在群豪的夾攻之下。
陡然,「隆!隆!」巨響,同時,見金童一個踉蹌,側閃三步,接著,一式「鯉魚倒穿波」後縱一丈,站定後,頓覺左邊肩胛麻痛,氣血奔騰,喉間一陣甜味外湧,張田吐出一口鮮血。
總算不幸中的大幸,在萬死一生中!撿回一條性命。
原來金童之所以只受一掌之傷,全虧五嶽神丐和古道老叟出手解救及時,五嶽神丐接了八卦子當胸的一掌,古道老叟接了自後偷襲的出俗道人之襲擊,僅挨了九音掌半記掌風,否則,金童哪還有命在?
金童深吸一口氣,將「冷香玉釵」納入懷中,雙目煞光隱現,慢步向九音掌走來。
五嶽神丐忙縱身至金童身前,道:「傷得如何?」
「謝謝前輩關心,此恩容後圖報。」
向群豪掃了一眼道:「今晚我非要把這些人殺掉不可。」
五嶽神丐搖手道:「你傷勢不輕,此帳容後再算叫。」
「我的傷勢並不要緊……」
「不!聽老化子之言,你走吧!」
「走!留下『冷香玉釵』再走!」出俗道人沉聲怒喝。
「殺人償命,哪有那麼輕易一走了之!」憫世大師說時,慢步走上前來。
金童怒極的道:「好,你們一齊來吧!」
五嶽神丐揮手道:「你去吧!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老化子替你擋住他們。」
金童腦筋一轉,暗忖道:「對!我尚有很多事待辦,以後再懲戒他們吧。」
心念及此,掃了群豪一眼,又看了靠在徐娘懷中的邱如鳳,正欲拉她走。
竟被飄來的一白影之人劈掌擊成重傷,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
此處原書缺失
那女人究竟是什麼人?何以被關入壁腹之內?傳說她有罕世武功秘笈,難道就為那罕世秘笈才把她關入壁腹的麼?救她出來,真能成為天下至尊嗎,啊,近年來那女人又換了稱呼,由:
「……天下至尊救我!」改變為:
「……夫君救我!」
「救我者夫君……」
「唉!」他忽然長歎一聲,悲傷地道:「我已好比日落西山一樣的人了,怎樣救她呢?縱然救她出困,又豈能為人之夫,害人一輩手!」
「不,我不能死!我還有許多事要辦,我—定要想法醫好傷勢……但……但不懂得醫道,噢,我何不找個大夫看看!」
心念及此,生機油然而生,走出房門,欲向夥計一探有名的跌打大夫。
當他剛踏出房門卻見夥計領著三位身穿長袍老者,年約五旬,二人腰間衣服突出,一看即知內藏武器,太陽穴鼓起老高,顯系二名內家高手。
金童雖看出二老者是內家高手,卻從未見到過,並不疑惑二老者是衝著他而來,而二老者經過他面前時並未注意他,彼此只打了個招呼,便各走各的。
金童出至店堂,向掌櫃的微一點頭,道:「請問老丈,貴地有無好的跌打大夫?」
掌櫃的毫未思索的答道:「有!有!近來外地來了一個江湖郎中,叫王一帖,跌打損傷,最是拿手,現住北門城隍廟,不過,性情很怪要他順眼的才肯醫,不順的多少錢他也不要,少爺你可以試試去。」
金童謝過掌櫃的,出店向北門走來,果見有規模不小的城隍廟,但因年久未修,顯然異常冷落淒涼。
金童走至廟前,向裡探望了一下!殿中陰沉沉的,並沒見到人,他叫道:「王大夫在麼?」
聲落未久,偏房內忽然走出一個身穿白衣容貌清秀,年約雙十的白衣少女。
她蓮步姍姍走至金童身前,道:「你找誰?」
他拱手道:「在下找王大夫王一帖,不知王大夫可肯替在下一診痼疾?」
「啊,你來得太晚了,明天再來吧。」
此時已夜幕低垂,廟中已是黑糊糊的,雙方距離很近,因未加注意,不能看清對方是誰。」
金童聞言,很是失望,正要回身走時,忽然感到此少女的語音非常熟悉,注目一看,頓時驚喜交加,叫道:「姐姐,是你……」身子一晃,幾乎昏厥在地上。
「你……你是童弟弟!」白衣少女忙上前將金童扶住,驚道:「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姐姐!」金童象—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撲入白衣少女懷中,把白衣少女抱得緊緊的,嗚咽地哭了起來。
白衣少女被他一抱,渾身都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受,秀臉紅若桃花,芳心激跳,再經他一哭,身子又起了一陣感受,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她像慈母般地摸著金童的脊背,輕輕把金童推起,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桂金童臉上端詳了一會兒,道:「你受傷了?」
「是的,傷勢已一個多月了。」
「啊,一個多月了?」
「不能運功治療,錢如命老人家給我二十餘粒丹丸都服完了,沒法才來請王大夫診冶。」
「誰?」廟內傳出一聲蒼老的聲音。
偏房內出來一個鶉衣百結,年約五旬的叫化子。
金童抬頭一看,不覺衝口叫道:「啊,老前輩,是你!」
原來這叫化子是丐幫北京堂的堂主王清泉,困醫術超凡,被譽稱之為王一帖,在北京嘉禾山莊時,曾與金童見過一面,也可說是一條路上的朋友。
王一帖仔細端詳子金童的臉容一會,冷然道:「進裡面來。」
白衣少女胡玉蓮將金童挾入偏房,點燃半截蠟燭,只見這廟殿偏房,空洞洞的,只有一堆稻草,上面鋪有破草蓆,草蓆上放著個大布袋,十足是化子所居的模樣。
王一帖叫金童在草蓆上坐下,將金童左右的腕脈各按了一會,頓時臉色大變,閉目不語。
胡玉蓮驚急道:「王叔叔,童弟弟的傷勢如何?」
王一帖搖頭長歎了一聲,道:「只能盡人事罷了。」
胡玉蓮聞言,禁不住熱淚盈眶,道:「你說什麼,你是說童弟弟沒有救了?」
「很難說,如他命不該絕,也許有救。」
金童倒不驚慌,因他早知道自己的傷勢,王一帖之言,早在意料之中,回頭向胡玉蓮慘然一笑,道:「姐姐,你不必驚慌,如天不容我,縱不受傷,也許會遭其他變故。」
王一帖道:「你也毋須灰心,今日有我化子在,縱不能根除你的痼疾,短期內也不會有危險,以後慢慢想辦法好了。」
在大布袋內,摸出一粒黑色藥丸給金童服下,道:「你怎麼受傷的?」
金童將受傷經過講了一遍,並道:「若非我傷勢阻礙,此時,說不定已換取了『風雷扇』。」
「唔,我說你怎麼遲遲不到。」
「你們早知道我要去雲夢山?」
「武林之人誰都知道,只是不知你所走路線,也未料到你至今才來,雲夢山前,恐怕早到了不少各派之人。」
「啊,有這等事?」
「我爺爺與吳爺爺等,十在前已到了這裡,等了兩天沒有等到你,見我和王叔叔來了,就叫我們守在這裡,他們先往雲夢山去了。」
「如此說,我要換取『風雷扇』可是有向題了。」
王一帖道:「的確很有問題,此次南來,除常在江湖走動的各派外,很少出現江湖的風火教、五行幫、龍家堡,也派有高手參與搶奪,昨天我見大巴五虎、九宮二龍也曾經過這裡,剛才我還看到括蒼兩腿,這個傢伙也可能尚未離開這裡。」
金童聞言,道:「若我內傷不成了痼疾,什麼二虎……二龍也我不怕,唉……」
「噢!」王一帖忽然興奮地道:「我已記起一人可治你的痼疾。」
胡玉蓮驚喜地道:「誰?」
「就是鳳雷扇主雲夢仙姑,只要能將『冷香玉釵』送到,她除將『風雷扇』給你外,必替你醫好傷勢。」
胡主蓮道:「你不是說她性情非常古怪,也許她不肯管閒事呢。」
「就因為她怪,才會管閒事,我擔保。」
「既然如此,也只好向這條路走了。」
王一帖忽然想起一件事,肅然道:「金老弟,你聽過烈陽翁和青衫劍客之名麼?」
「在嘉禾山莊時聽吳老前輩說過烈陽翁之名。」
「如比說,你是不知道烈陽翁和青衣劍客是何人了。」
「不知道,前輩何以忽然問此二人?」
「本幫幫主推斷,烈陽翁可能是你祖父,青衫劍客可能是你父親,古道叔叔也說過,他彷彿聽說過你姑姑奔月嫦娥是烈陽翁的小女兒。」
「這是真的?」
「我們只是猜測,究竟對與不對也不敢說!」頓了頓繼續道:「你與你姑姑是否住在歸綏城外的青草湖畔?」
「不!自我懂事時起,我與姑姑住在西安。」
「啊,哪些說來,可能是我們猜錯了。」
「烈陽翁和青衫劍是何等之人?」
「烈陽翁金超與本幫幫主和古道叔叔,翻天一掌叔叔有八拜之交,是江湖上有名的義俠,+七年前,為搶奪『風雷扇』,被酆都門令主百煞鬼王斃於陰山冥谷中。」
金童聞言,心頭跳得十分厲害,但他無法證明烈陽翁金超是他的祖父;內心雖然有很多話要問,卻無從說起。
王一帖又道:「青衫劍是烈陽翁之子,武功得自西域異人黃禪老祖,與化子我是莫逆之交,也為搶奪『風雷扇』,被蟠龍山莊莊主九爪神龍及七大門派掌門圍攻,死於冥谷,事後,本幫幫主曾數度率本幫全幫之人,往酆都閘和蟠龍山莊報仇,結果都失敗而歸!為此事,本幫主意志消沉,十餘年不理幫務直至你出現江湖,才恢復昔日豪氣。」
金童點頭道:「若非我姑姑被武林三腐儒俘劫,這些都不是問題了。」
這夜,金童就在此城隍廟與王一帖和胡玉蓮度過,王—帖給金童服過最好的藥,並曾以內功替他療傷,第二天醒來,金童覺得內傷輕了許多,回客棧取來行李,與王一帖和胡玉蓮結伴向雲夢山進發。
一路上,雖遇到許多武林人物,但都未被人社意,偶爾也碰上一二與金童會過面,並曾動過手的人,但金童近來因內傷甚重,已完全失去了英俊和瀟灑,可以說與以前判若兩人,無形中被人忽視過去。
第三天,三人已到達雲夢山下,縱目四看,滿山遍野都是奇形怪服,身帶武器的人,有的坐,有的睡……各色神態都有。
雲夢山雖不高,卻異常陡峭,只有一條極小而曲如羊腸的山道可以攀登;登山路口,立著一塊巨石,巨石上以金剛指功寫著「擅登山者死」五個大字,鐵劃銀鉤,雄勁非常,猶如龍飛蛇舞,若非武功造詣極高之人不克臻此。
仰首上望,雲霧瀰漫,大半山峰,都在雲霧之中,似乎蘊藏著無限的神秘和詭秘。
山前是個廣大的幽谷,所到之人,大都在谷中.所有熟悉的人都到了,唯獨蟠龍山莊之人未到!本來蟠龍山莊是最覬覦「冷香玉釵」的,今天不到,不必說,自有莫大的原因。
金童等三人一入谷中,都不由一愣,金童驚駭地道:「啊,那麼多人!」
王一帖臉色凝重,陰鬱郁的哼了一聲並未說話。
胡玉蓮忽然興奮地道:「童弟弟你看,爺爺和吳爺爺都在那邊,啊,還有陳爺爺(嘉禾山莊莊主翻天一掌陳公亮)也到了!」
三人—入谷時,本無人注意,胡玉蓮這一聲「童弟弟」,可叫壞了,立刻吸引了許多好奇的目光,並起了一陣喁喁低語。
金童道:「我們先到那裡去問問情形再說。」
王一帖沉聲道:「有什麼好問,去你的吧!按照我昨天對你說的話行事……」
他話猶未落,南華雙星忽然走了前來,向王—帖一拱手,笑道:「王兄別來無恙?」話是對王一帖說的,目光卻落在金童臉上。
王一帖拱手還禮,冷淡的道:「彼此,彼此!」
流星手一指金童道:「這們哥兒很面善,是王兄的什麼人?」
「朋友!」
「是姓金,金小俠麼?」
南華雙星前來時,本有很多人注意,這聲「金小俠」出口,谷中倏然騷動起來。
「是他!小子化了裝。」七音掌嚷著與出俗道人,憫世大師等十餘人疾步走來。
「小子好大的架子,迄今才來!」勾命陰差右手一揮,率領五個牛頭馬面似的人大步走來。
風火教副教主離火陰魔雙目一瞪,側首向他的堂主煉火掌道:「他就是金童?」
「與傳聞的金童不大象,可能化過裝。」
離火陰魔道:「跟我看看去。」一行八人,也疾步向金童等走去。
五嶽神丐驚異的道:「這娃兒怎麼變成這樣子?」
翻天一掌道:「我們趕快前去看看。」
片刻間,金童、王一帖、胡玉蓮已被數十人圍得水洩不通,
胡玉蓮臉色蒼白,精神十分緊張。
王—帖臉容死板,沒有一點表情。
金童卻態度悠閒,對這些高手視若無睹,彷彿這驚天動地的事,完全與他無干。
五嶽神丐擠了進來,對三人冷然道:「來了?」
金童雙手一拱,道:「老前輩好。」
五嶽神丐沉「嗯」了一聲,在金童臉上端詳了一下,並未說什麼,站在金童身邊。
離火陰魔忽然咭咭笑道:「你就是金童小俠麼?」
金童拱手道:「不敢!在下正是金童,前輩高姓大名?」
「老夫姜軍,人稱離火陰魔,聽說『冷香玉釵』現在小俠身上。」
「不錯!晚輩此來,正是以釵向雲夢仙姑老前輩換取『風雷扇』!」
話到這裡,谷中突然寂靜無聲。
百數十高手個個形容肅穆,目光閃爍,不言不動。
金童被圍在中央,雖未遭攻擊,卻也無法出困。
勢成僵局,場面十分緊張。
這谷中之人,大都是當今高手,武功極強,經驗豐富,尤其懂得投機取巧,藏鋒不露。
這是很明顯的道理,「冷香玉釵」只有一支,卻人人欲得,是以必有一場生死的血戰,他們就在此種道理下,都是想作漁人,等待鷸蚌相持,坐收其利。
還有一個道理,就是全都知金童身懷「血指金錢功」,如貿然出手,必無好處,故成了這僵立之場面。
陡然,谷中突起一陣裂人耳膜的怪笑,各人循聲望,見是一個白髮四披,枯瘦如柴,狀似癲瘋的老頭子,一面笑,一面向眾人走來。
此人一現,眾人都不禁一震,暗道:「這老怪物也來了!」不覺間,閃開一條路,讓老頭子進入人叢之中。
原來這老頭子,是五行幫金星堂主癲翁古人來,他大搖大擺地進入人叢中,怪眼向金童一翻,倏然變得異常失望,道:「你已傷入膏肓,我老頭子雖然取來『冷香玉釵』也沒有意思!」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我既已剄來,哪能空手而歸,玉釵給我吧!」
五嶽神丐冷然笑道「五行幫數十年未理江湖之事,何以覬覦區區玉釵?」
「我五行幫雖稱為幫,卻只有癲翁一人了,我癲翁此來,一則聽說這娃兒學得離恨老魔的『血指金錢功』特來與他較量,不想他竟已傷入膏肓,殊令老夫失望,二則,要奪『冷香玉釵』換取『風雷扇』,獲得冥谷秘笈,重振我五行幫。」
五嶽神丐道:「你自量能勝過這許多人麼?」
「沒有問題。」
五嶽神丐腦筋一轉,計上心來,冷然道:「你的話太狂妄了。」
「你不信?」
「空口吹牛誰能相信。」一指金童道:「這娃兒既傷入膏肓,不便與人動手,只要你能擊敗周圍的人,『冷香玉釵』即歸你所有。」
癲翁怪眼一翻,怒道:「好!你瞧瞧!」話落,雙掌一翻,附近陡起一陣旋風,風捲之處,悶哼頻起,已有三四人倒地不起,其他圍觀之人,突起一陣怒喝,同時紛紛後退。
癲翁哈哈笑道:「如要命的,快給我滾開。」
離火陰魔怒喝道:「你癩鬼未免欺人太甚,雙掌一推,掌吐兩道紅色氣流,彷彿一支火箭,疾射癲翁胸前。
離火陰魔一出手,勾命陰差,南華雙星,鎮山太歲等五六人,也齊出掌,向癲翁劈去。
癲翁哈哈笑道:「來得好!我就要你們一齊上!」雙掌互揮,掌風激盪。
場上頓時大亂,古道老叟和翻天一掌,極快的衝至金童左右,與五嶽神丐互使眼色,即擁著金童向登山路口疾走。
陡然!一道沉雷隆隆的掌風,急捲古道老叟背心。
古道老叟無暇觀看偷襲者為誰,翻掌硬接過去,「轟」的一聲,古道老叟連退三步,但見偷襲者,原來是少林憫世大師,也被震得踉蹌後退三步。
就在古道老叟和憫世大師後退的同時,九音掌,出俗道人,衡山派長老道心真人,五台派長老苦海和尚……等十餘
人,一窩蜂似的擁向五嶽神丐,翻天一掌,王一帖,掌風交錯,嘯聲刺耳,劍光飛閃,耀眼欲花。
這一來,五嶽神丐等為要救自己性命,已無法顧及金童了,只有胡玉蓮一人緊挨著金童身邊。
金童內傷極重,不能與人動手,此時,又失去了強有力的保護者,處境顯得分外危急。
驀然,一聲冷哼傳來,接著一道掌勁逼向金童背心。
金童乍然覺察,本能的翻手硬接,「彭」然一聲,金童的身子被震得直如斷線鳳箏,飄飛出二丈之地。
胡玉蓮驚叫一聲,幾乎嚇昏在地上,她陡然像瘋子似的,向發掌偷襲的八卦子撲去,但忽又剎步返身向躺在地上的金童撲去。
她剛抱著金童的身子,只叫出「弟弟」二字!一道猛烈的掌勁又告擊到。
胡玉蓮急中生智,即抱金童就地一滾,堪堪躲過強猛的—掌,掌風落在地上,堅硬的地面,竟擊了一個盆大深阱,泥土翻飛,幾乎把胡玉蓮和金童掩蓋。
這一掌!又是發自八卦子,他見掌風落空,冷笑一聲,第二掌又出,似非將金童擊斃不可之勢。
胡玉蓮在千鈞一髮之下!滾閃過—掌,正欲爬起,不料掌風又到,這一掌,似乎比剛才的更為凌厲,驚叫一聲,又抱緊金童向外滾開。
這一掌又落在地上,擊了一個更深的陷阱。
八卦子一面冷笑,—面劈出第四掌,第五掌……
八卦子遙擊,胡玉蓮抱著金童身子就地連忙滾溜,八卦手一連擊了七掌,胡玉蓮即滾出三丈之外,僥倖也都躲過了,但她全身衣服,在急忙滾溜之下,己被石尖,荊棘撕得破爛不堪,背部、臂部、腿部都露出雪白晶瑩的肌膚,且傷痕纍纍,鮮血淋淋。
五嶽神丐和古道老叟見狀,氣得怒喝連連,欲上前施救,但被憫世大師和出俗道人等纏住!脫不開身。
八卦子見七掌皆不奏效,陡然大喝一聲,拔腿凌空二丈,十指如鉤,像蒼鷹攫兔似的,向胡玉蓮和金童俯衝急瀉。
就在八卦子拔腿凌空之時,二位不知來歷的老者和三個大漢,同時怒喝一聲,閃電般地由人叢中射出,齊向胡玉蓮和金童疾撲。
眼見二人就要死在六人的利爪之下,縱然不死,金章懷中的「冷香玉釵」亦得被人奪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千鈞一髮之間,陡然一陣激盪的旋風捲到。
八卦手和撲來的五人,竟像碰著鐵牆一般,登時震得翻身後退。
就在六人後退的當兒,癲翁已輕飄落在地上,站在胡玉蓮和金童身邊三步處,哈哈對眾人笑道:「你們想得倒不錯,竟想趁癲翁動手之時,坐收漁人之利,試想,我癲翁會那麼膿包嗎,豈能被你們愚弄?」
藏翁說話間,胡玉蓮忍受著刀割般的疼痛,抱著金童一躍而起,四下一看,見自己竟身處登山路口前,腦筋一轉,芳心不禁狂跳,暗忖道:「生死就在此一舉!也在此一瞬!」
心念一落,趁癲翁不注意的瞬間,即一提丹田真氣,猛力一縱,如「乳燕穿梁」落身在寫著「擅登山者死」五個大字的巨石之後,再提丹田之氣,起起落落,已縱出數十餘丈之遠。
癲翁未防她有這一著,群豪也未料到他們居然敢擅自登山,頓時,暴喝震天——
「賤婢你敢……」
「站住……」
「快攔住她……」
人聲雷動,百餘人像狂濤似的向登山路口湧來。
但群豪湧到路口時,著到「擅登山者死」五個威風凜凜的大字,都倏然收勢不敢再進,一個個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垂頭喪氣,怏怏而退。
就是正以性命相拼的五嶽神丐等,也因此而停止戰鬥,望著那五個大字,怔怔出神。
事情的演變,誰會料到,百餘高手,竟不能阻攔個女娃兒及一個身罹痼疾的人懷寶登山。
金童武功本不弱,如換取『風雷扇』,不說練就冥谷那女人的秘笈武功,就憑「風雷扇」的威力,武林中巳鮮有對手了,而各派都與他有著直接或間接的仇怨,看來這場武林中浩劫難免了。
於是,個個都心感焦慮,惶恐不安。
唯有五嶽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王一帖,暗地慶幸欣喜,但也有另一個憂慮,因為雲夢山絕不准閒人攀登,是數十年的嚴禁之地,胡玉蓮應屬擅自登山之人,說不定會從比一別,竟成永訣。
不說群豪在谷中愁腸百結,惴惴不安,且說胡玉蓮拍著金童拚命往上攀登,一口氣攀上了百來丈,停步回顧,只見霧靄重重,煙雲瀰漫,沒有人影,也沒有聲音,知道群豪是懾於雲夢仙姑之威,不敢擅自登山,才輕鬆地喘過一口呼吸。
但想到自己是無故登山,不免又擔心起來,因為她曾聽她爺爺和王一帖說過,雲夢仙姑已是將近二百歲的人了,性情怪絕,凡犯禁登山者,必處死無疑,數十年來,已不知處死多少人了。
而事到如今,她又豈能退縮不前。
她俯首看了一眼脅下的金童,見他臉色灰白,口溢黑血,雙目微閉,似已氣絕。
她心頭一愣,無暇多想後果,找了一塊平地,將金童放下,在他胸口一按,發覺還未斷氣,即急由懷中掏出兩粒丹丸塞入金童口中,不顧羞恥地用口對準金童之口,以真氣將丹丸逼入金童腹中,然後以真氣替他療傷。
半個時辰之後,金童悠悠醒了過來,睜目一看,見自己躺在胡玉蓮懷中,再一定神,始恍然是怎麼回事,精疲力竭的道:「姐姐」你救了我?謝謝你!」
胡玉蓮擦了一下額上汗珠,高興的道「弟弟,你終於醒來了,真把我急死啦。」
「姐姐,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雲夢山腰!」
「啊,沒有人追來吧。」
「他們懾於雲夢仙姑之威,都不敢上山。」
金童在胡玉蓮的懷中,略休息了一會兒,吃力的站了起來,一眼看見胡玉蓮衣衫破爛,玉體外露,並傷痕纍纍,血漬斑斑,不禁又驚又羞,將頭別了過去,道:「姐姐,你受傷了,你的衣服……」
胡玉蓮聞言,仔細一看自己衣服,發現身體的大部分已暴露在外,甚至女人羞處也已無衣遮掩,頓時,羞得秀臉緋紅,雙手抱膝,低首一言不發。
金童再一看見自己的衣服,並不比胡王蓮的好看,只是未露出羞處,忽然覺得背上火辣的疼痛,翻手一摸,竟也外傷纍纍,不自覺地長歎一聲。
這場面十分尷尬,雖說二人以姐弟相稱,情感甚篤,且無不軌之心,此時,赤身露體相對,怎不感到羞澀。
尤其胡玉蓮想到,自己尚是—個冰清玉潔的黃花閨女,剛才在情急之下,竟然與金童肌膚相親,嘴唇相接,此生作何安排,作何了局?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的哭了起來。
金童聞哭,大感不安,道:「姐姐,你哭了……」
「弟弟,姐姐此生己無臉見人,你慢慢地由此路上攀,姐姐陰靈祝你……」
「姐姐,我怎麼啦?」
金童忽有所悟,一把將胡玉蓮抱住,道:「如果我金童不死,此生決不負你姐姐,弟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只是我恐委屈你姐姐罷了。」
「弟弟!」她反抱著金童脖子和肩胛。
此時,已是日薄西山,夕陽斜照,軟弱的光線透過雲層,使這終年霧郁雲蓊的雲夢山,抹上—層淡淡的紅彩。
一陣涼風掠過,吹動二人破爛的衣服,蕩過外露的肌膚,把一對如醉如癡的少年男女吹醒過來。
胡玉蓮輕輕把金童推開,極快的牽了一塊破衣遮住羞處,道:「時間不早了,你能走動嗚?該上山了。」
「你呢?」
「我在這裡等你。」
「你為什麼不同我一起去?」
「雲夢仙姑只許懷寶之人見她,如我與你同去,必將我處死,再說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
「走我是能走,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人在此……」
驀然,傳來一聲嬌叱,道:「什麼人敢擅闖雲夢山?」聲音嬌嫩低沉,卻使人聽之心氣浮蕩!
二人心頭一震,循聲望去,見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蓮步姍姍!由上而下。
只見她面如敷粉,眉如新月,雙眸如秋波蕩漾,鼻如懸膽,口若塗朱,美得簡直不是人間有,而是天上的玉女,唯滿面怒容,小嘴翹得老高,似乎很是氣憤。
金童急忙拱手答道:「在下金童,是攜『冷香玉釵』前來晉謁仙姑。」
綠衣少女一怔,道:「『冷香玉釵』?哪還來『冷香玉釵』?真是見鬼!」
「真的!」金童自懷中掏出過天雲龍給他的玉盒,繼續道:「姑娘不信,拿去一看便知。」
「我當然不信,半月前我師傅就已把『冷香玉釵』收了回來,難道有兩支『冷音玉釵』不成?」
「什麼?半月前有人送『冷香玉釵』前來?」
「嗯,我師傅已將『鳳富扇』交給那人了。」
「糟,你師傅一定看錯了。」
「笑話,我師傅怎會看錯?」她向前走上一步,道:「拿來我看看,若有假冒,別想活著下山!」
金童將手上玉盒遞了過去!道:「我這支玉釵決不是假的。」
綠衣少女接過玉盒,反覆細察,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她也看不出真偽,半晌才道:「就算這支玉釵不是假的,你們二人登山,也犯了禁例,必須立即處死一人,另一人俟我師傅判明玉釵的真偽後再行處決!」
她雙眸一轉,小嘴一翹,道:「你們哪個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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