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調虎離山 文 / 上官鼎
且說杜天林走出客棧,懷著異樣的心情,一路向南而行,一時間他心中並未有什麼計劃,只是想趕快離開這兩個少女,越遠越好。
但他一邊行走,一邊總不能放開兩個少女的事,越是思想越覺彆扭,簡直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
他雖一再暗叫自己盡量向好處想去,但卻始終不能如願,腦海之間不時浮起賀雲姐妹的面孔。
對於賀雲,杜天林可有點後悔的感覺,明明她乃是受姐姐的指使對自己現出冷淡的表情,自己卻在盛氣之下對她回敬以無理態度,說起來委實有些過份。
念及賀雲,杜天林不由自主想起和她結識的經過情形,一幕幕的眼前浮過,兩人自相識迄今,可謂共同出生入死數番不休,總算能安然度過難關,賀雲始終不知自己發覺她為女兒身份,是以與自己應對之間總是毫不裝腔作態,處處流露出本性。
先前一段時間她對自己可謂也像其姐一般無理刁鑽,而後卻大為改變,對自己柔和有加,關懷備至,而自己對她在無形之間也感覺到相當重要性,這時突然在此等狀態下互相分別,的確在心理方面難以平靜下來。
杜天林想著賀雲,忽然想起與她結識的起源乃是為了那一個白布包,其中包放的是那一方古怪的地圖,至今仍然放在自己身上。
杜天林想到賀雲身處金蛇幫主之妹之位,對金蛇幫中事務一定十分清楚。那金蛇幫眾曾一再攔阻秦嶺諸俠要想搶奪此地圖,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賀雲為了搶奪此物不惜下劇毒加害於公子的手下,地圖得在手中,卻瞞著金蛇幫眾,以巾覆面蔽隱身份,和自己一路同行,並將地圖存放自己身上,這種種行動間充份表露出她對自己的信任。
此刻自己既已表明與她們姐妹兩人破裂,但地圖卻忘了交還給賀雲。這張地圖原本是賀雲所得,不論她手段如何,自己既已與她分道揚鑣,便當將地圖交還給她,這乃是作人的基本道理。
他想到這一點,登時心中大感不安,尤其那地圖關係重大,自己若是得入手中,豈非大大佔了便宜。
他越想越是不對,竟生出反轉頭來趕上那賀雲將地圖交還給她之念。
這個念頭一旦興起,心中想要再見那賀雲一面的意念也越來越是明顯,終於下定決心,反身客棧之中急趕而去。
他一路急行,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已然趕到客棧,上得樓去,卻見那賀氏姐妹的房間空空如也,兩人早已離去。
杜天林略一思索,下樓尋著一個店伙,向他打聽兩位年青公子的去向。
那店伙對賀雲姐妹的印象相當深刻,是以還記得她們一路向西而行。
杜天林心想這兩人既是一路西行,想必是去尋找那六指老人。一念及此,杜天林心中大為焦急,想那六指老人乃是關鍵要處,只怪自己方才一時氣憤,耽誤了兩個多時辰的功夫,自己實在應該一出客棧便向西行,此時賀氏姐妹既已先行動身而去,便是無所考慮,立刻向西方的官道上急行。
但他明白那六指老人雖以八卦圖形指示向西的途徑,但能否果真碰上實是渺茫得很,但目下只要能追上賀氏姐妹,退還那張秘圖倒也算是了卻一樁心願。
主意已定,便不再多作思慮,杜天林在道上全力行進,這時雖是光天化日,杜天林仍盡量在不引起過路行人的注意之下,急向前趕。
一直行至黃昏時分,杜天林暗自估計,若那賀氏姐妹並未急行趕路而保持平常的速度,則自己這一程猛趕大約已相距不遠。
望望天色,這時夕陽西沉晚風輕拂,杜天林心想那賀氏姐妹未必便會連夜趕路,自己不如也乘此機會打尖落店休息一晚再說。
又向前走了約明二里路程,只見不遠有個鎮集,杜天林在鎮上尋找著一處較好的客棧歇息下來。
才進入大廳中落坐,突見聽門一動,一個人緩步走了進來。
杜天林抬頭一望,心中不由一震,只見那人斜斜戴著一頂寬邊竹帽,正是那丐幫葉七俠—一
杜天林想起那日在終南山中葉七俠似曾遭禪宗人所傷,後來自己到了木屋之中,那俞平江尚誤以為自己也是丐幫中人,以後葉七俠的行蹤不明,想不到在此處又再度相逢。
杜天林正想避過葉七俠,但他的目光已瞧了過來,與杜天林的目光對個正著。
葉七俠看見杜天林似乎也是一怔,杜天林沉著氣看他如何行動,只見葉七俠頓了頓,微微向杜天林頷首為禮。
杜天林面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算為回答,但他卻發覺那葉七俠面上似乎掠過一絲驚喜的表情。
杜天林心中暗暗生奇,那葉七俠打過招呼後側過臉便行開了,瞧他的神色,不像是暗中尾隨自己的模樣,好似純為湊巧遇上自己。
看見丐幫中人物,杜天林便想起在百花谷中的神秘老人,他還在等待自己請來金刀為他治療內傷。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感覺沉重非常,金刀至今行蹤不明,原本與自己約定在終南山區相見,卻又因六指老人忽然失蹤而形成一片混亂。
當日在百花谷中幾個丐幫弟子身著黑衣向自己襲擊,杜天林便曾懷疑那老者與丐幫有密切關連,也便是因為如此,在終南山區初見葉七俠時,便以為他是跟蹤自己而至,自己到終南山的行蹤只有那神秘老人得知,葉七俠如果真是跟蹤自己,那便是受了那個神秘老人的指使了。
與葉七俠第二度相逢,杜天林倒不以為他是跟隨自己,否則斷然不會如此冒然與自己對面,只不知他神色匆匆有什麼急事。
杜天林用過晚餐使入房中休息,心中仍自思念不停,只覺現下一身牽掛,事務繁雜之極,很難捉摸線索,—一解決,看來還是暫且放開不想,走一步算一步罷。
有了如此想法,心中反倒感覺平靜下來,這一日急趕也有了幾分倦意,於是吹熄燈火,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杜天林在朦朧之中似乎聽見屋簷上有人行動地聲息。
他內功甚為精深,便是在熟睡之中耳目也較他人清明得多,這時一聞驚訊,緩緩吸了一口氣運行週身,登時神台之間一片清明,精神奕奕。
那屋簷上又是一陣輕微響動,杜天林暗暗皺了皺眉心中忖道:「這在屋頂上的人輕身功夫有限得很,難不成是什麼最低乘的竊賊之流?」
正思索之間,忽然一個人影在窗前閃動,此刻天上月光雖然不甚明亮,但自窗門紙上望去,仍可看出那黑影乃是倒垂在屋簷之上。杜天林仍是不動聲色,準備等待對方下一步行動。
過了片刻,那窗外人影竟然叩指輕輕彈著窗檻,發出「嗒」「嗒」之聲不絕於耳。
杜天林心中大奇,看模樣這來人並無偷偷摸摸的打算,好像是在招呼自己。
他為人謹慎,暗道:莫不是對方的詭計,略一考慮,微微運了一口氣輕輕閃到窗檻之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那窗外的人叩彈之音更大,杜天林忍耐不住,壓低著嗓子低聲呼道:「什麼人?」
那窗外人聽見屋內已有了反應,立刻停下彈指,杜天林只聞隱隱傳來氣喘之聲,原來那人乃是受了內傷。
到此刻為止,杜天林仍然未放下動疑之念,心中略一考慮提神凝氣當胸,右掌輕出拍在窗檻之上,將窗門向外推開。
那窗外之人輕輕一個閃身掠入屋中,口中喘氣不止,急促地道:
「杜大俠……」
杜天林吃了一驚,藉著淡淡的月光仔細一看,來人竟是那晚間見著的丐幫葉七俠!
杜天林不知是凶是吉,仍有不敢鬆懈,口中低聲說道:「葉七俠,原來是你。」
葉七俠點了點頭,喘著氣道:「在下有急事相告。」
杜天林嗯了一聲道:「葉七俠先別緊張,看來你受了內傷,足下虛浮不穩,先歇一口氣再說。」
說到右手伸出握著葉七俠脅下,將他扶了一把,移至案前坐下。
杜天林點火燃起油燈,順手將窗門又關上了,燈火下只見葉七俠面上蒼白一片,髮鬢間汗珠粒粒,分明受傷非輕。
杜天林暗暗吁了一口氣道:
「傷在何人手下?」
葉七俠抬起頭來望了杜天林一眼,低聲道:
「西域禪宗門人。」
杜天林怔了一怔,想起數日前葉七俠似也傷在禪宗門人手下,但方纔在大廳中所見情況良好,難道這便是方才幾個時辰中又與禪宗門人交過手麼?
他開口說道:
「葉七俠何時碰上禪宗門人?」
葉七俠咬牙說道:「片刻之前!」
杜天林暗暗吸了一日氣,禪宗門人又在附近出現,看來這附近必有什麼特殊事情發生!
他微微一頓道:
「葉兄來找尋在下,不知有何貴幹?」
葉七俠此時氣息平復了不少,說話之間已不再喘息,他開口說道:「在下拚命突出重圍,乃是找杜大俠趕去見一個人。」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葉兄為何與禪宗門下發生衝突,難道便是因為那人麼?」
葉七俠吁了一口氣道:「在下並不知道那一批人乃是禪宗門下,糊里糊塗遭他們圍住,動手之後,他們自相交談之間說出禪宗門派,在下一聽不由大大吃驚,想起方纔曾經遇見杜大俠,便拚命突圍而來。」
他說得還是含含糊糊,僅僅說明事情經過,卻未講出為何想起要找杜天林的原因。
杜天林嗯了一聲緩緩問道:「葉七俠要帶在下去見什麼人物?」
他心中暗自有數,那個人多半便是百花谷中的神秘老者。他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便是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始終認為葉七俠這次到終南山區而後西行是受那老者的指使。
葉七俠望了杜天林一眼,緩緩說道:「去見的那人雖然早已隱退武林,但昔年名聲赫赫,便是人稱六指老人。」
杜天林驟然之間震驚得幾乎呆住了,大出自己意料之外,葉七俠竟然要帶自己去見一再設法尋找而不著的六指老人。葉七俠既與六指老人在一處,又連想要找到自己,可見他已明白自己一直均在尋找六指老人的秘密,杜天林委實想不透其中的原因何在。
葉七俠望著杜天林呆怔無語的面孔,他誤以為杜天林不肯相信自己所說,吁了一口氣,又道:「現下時極緊急,杜大俠千萬相信葉某,此時關係重大,葉某拚命突出重圍便是為了如此。」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那六指老人現在何處?」
葉七俠微微一頓道:「山道間一所極為隱蔽之處。」
杜天林道:「葉兄方才說突出重圍之言,難道六指老人此刻到處境危急麼?」
葉七俠略一沉吟道:「若說危急,一時之間尚且無慮。」
杜天林啊了一聲,弄不明白葉七俠此言何解,急忙說道:「願聞其詳。」
葉七俠道:「咱們兩人遭禪宗門下圍困,曾數度交手,追追停停先後已有兩日工夫……」
杜天林吃了一驚,原來六指老人在兩日以前便為禪宗門人所發覺,他忍不住又插口問道:「六指老人可曾受傷?」
葉七俠搖首道:「不曾受傷。他似不願與禪宗門人對面,始終不肯出手,只有在下一人且戰且退,六指老人行動之間甚為神秘,處處顯得莫測高深。」
杜天林啊了一聲,葉七俠微微一頓又接著說道:「今日下午來到此鎮中,六指老人忽然帶在下至一極為隱密之處,要在下一人到鎮中吸引禪宗門人的注意力,在下才入大廳便見杜兄,心想杜兄多年半也是為了要找尋六指老人,但當時心中不能確定,是以並未與杜兄說明事實真像—一」
他說到這裡頓了下來,杜天林本想追問他如何得知自己是來找尋六指老人,但轉念想及對方重點雖未說出,最好等會再問較適宜。
葉七俠略一沉吟,接著向下說道:「果然禪宗門人隨後趕來,在下在鎮中露形,立刻引起他們注意,結果動起手來,葉某技淺功低,受了內傷,形勢危急,忽然想起夜間曾見杜兄投宿入店,便興了找尋杜兄之念,拚命突出重圍,此刻那禪宗門人猶在店院中四下暗自搜索哩!」
杜天林聽到這裡,面色顯得沉重起來,他緩緩開口說道:「在下有幾處疑問想請教葉兄一二。」
葉七劍微微一怔,似乎不想杜天林有這種時機猶自開口問疑,但他見杜天林面上凝然,想來所問之事必不簡易,自是不便開口多說,只點點頭道:「杜大俠但說無防。」
「那禪宗門下可是由一個老僧所控?」
葉七俠微微搖頭道:「一共四人,均為三旬上下,沒有老僧在內。」
杜天林想到那禪宗老僧與灰衣一直西行,這四人想是另外一批人馬,與老僧並未取得聯絡。
杜天林又問道:「不知葉兄與六指老人如何相識?」
這一句話問出口來,覺得涉及對方私人事項,未免有些過分之處,心中不由暗感後悔。
果然葉七俠怔了一怔,半響也不作聲,杜天林正想將話岔開,那葉七俠微微吁了一口氣道:「此事原本不能奉告,但事情既已至此,杜大俠等會便將去見六指老人,葉某說出來便也無防了。」
杜天林連忙聆聽,葉七俠略一沉吟說道:「在下與六指老人接觸長久,算計時日已有五六年功夫。」
杜天林心中暗暗吃驚,那葉七俠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了,杜天林心知他仍是有所顧忌,自己總不好再多追問,於是改口問道:「在下與六指老人從未謀面,乃是家師提過此人,想來六指老人昔年名聲赫赫,必是神功蓋世了。」
葉七俠咦一口氣道:「六指老人深藏不露,說來也令人難以置信,在下雖與他相識五六年,卻從未見他動用一次功力,便是此次事急如此,他仍然不會出手,是以他的功力高低究竟如何,在下一點也不知曉。」
杜天林想到這六指老人乃是多般事情的焦點,這二十年他隱姓埋名,深藏不露,想必有其原因。
葉七俠不願再多談下去,微微軒眉說道:「在下明知杜兄此刻心中疑念重重,但只要能見六指老人一面,也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
杜天林原本仍想追問他如何知道自己和六指老人間牽上關連的原因,但聽他如此一說,溜到口邊的話便忍住沒有再說,略一考慮說道:「既是如此,咱們此刻便去見那六指老人?」
葉七俠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一」
他說了一半,頓下話來,杜天林接口道:「可是那禪宗門人仍守在廳外是麼?」
葉七俠點點頭道:「六指老人一再吩咐在下引開禪宗門人,在下萬不得已之下找上杜兄,若是咱們一道去見六指老人,反倒暴露他的藏身之處,豈非大大失策?」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禪宗門下四人實力強勁到如何地步?葉兄可否詳言一二?」
葉七俠想了一想說道:「那四人功力相當平均,在下與其中三人硬碰過,個個功力精湛,尤其是招式完全別創一徑,驟然動手之間,令人有古怪難猜之感,防不勝防。而他們對中原路數卻似了如執掌,是以過招之間便吃虧甚大!」
杜天林點點頭,他本人也與禪宗門下對過陣,葉七俠之言自己實有同感。
他想了一想又問道:「在終南山中,在下彷彿會見葉兄與他們交過鋒,不知上次那兩人是否也包括在四人之內?」
此刻他覺對葉七俠東隱西瞞已失意義,是以乾脆說明在終南便已知葉七俠在木屋中與禪宗門人動手之事。
葉七俠略一沉吟道:「其中一人在下在終南山便曾見過,但此次並未與在下動手,四人中彷彿以他站在發令地位。」
杜天林嗯了一聲,心想八成便是那俞平江了。
他略微考慮又道:「依葉兄之見,咱們要去見六指老人,又須不為禪宗門人所發覺,不知葉兄可有什麼計劃?」
葉七俠微微搖首道:「那四人目睹我進入客棧,現在一定散佈四周,咱們縱然易裝改容,只要有人出這客棧他們一定便生懷疑之心。」
杜天林想想確實不錯,葉七俠接口又道:「那四人雖然追逼甚緊,但咱們實無與他們成為死敵的必要,過招之間不存拚命之心,要想擺脫四人的糾纏實是不易。」
杜天林雙目微皺,思索半晌,緩緩說道:「看來咱們只好冒一次險了。」
葉七俠微微一怔道:「杜兄請詳言。」
杜天林頓了一頓緩緩說道:「等會在下以巾覆面,翻出客棧單獨離去,那四人必以為在下便是葉兄,一路追趕上來,在下盡量快奔,引他們到東方郊區地,必要時動起手來,總是且戰且走,葉兄留在房中,等咱們去得遠了,便暗中到那六指老人藏身之處,和他一起趕回客棧,在下一個時辰之後再行返回客棧,那四人決難預料六指老人已在房中,到時候咱們便可會面了。」
他這個計劃的是出奇制勝,而且也無破綻,葉七俠聽了連連點首,但也微一沉吟,緩緩說道:「只是,杜兄將四人引遠了,一個時辰時間甚長,難免便將動手,則困上之後想要再趕回客棧恐怕不是易事?」
杜天林微微吁了一口氣道:「這個在下願意一試,大約總可完成。」
葉七俠望了杜天林一眼,他雖知杜天林功力相當高深,但想到那禪宗門下四人個個均非弱手,杜天林如此說莫非心存輕敵之念?但轉念想想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而且自己也不好多說以免露出看輕杜天林的意思,於是沉吟了半刻,點了點頭道:「便如此辦吧。」
杜天林閃身到窗檻門口,四下略一張望,隨手取了一條布巾,將面目密密掩好,低聲說道:「一個時辰已是破曉時分,在下仍由這窗中返回,只是葉兄務必將六指老人接至此室……」
葉七俠點點頭道:「去那六指老人藏身之處,路程往返時間上當無問題,在下盡力說動六指老人來此屋中便是。」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如此在下先去了。」
葉七俠望著杜天林,心中突生激動之感,點頭低聲說道:「杜兄千萬小心—一」
杜天林頷首不語,左掌輕輕拍出,將窗板擊開,身形一閃,呼地一聲已然翻出窗外。
他既存心引起那四人注意,是以並不隱藏身形,呼地一閃,身形直拔而起,一個掠身之下便到了對房屋簷之上。
葉七俠立在窗邊,摒神觀看,要確定對方四人一起追去了這才能動身往那六指老人藏身之處。
果然身形才閃,西邊空院中立刻冒上一條人影,斜地裡攔向杜天林。
杜天林目光一斜,估計那人撲來還有一段距離,身形向左一竄,躍到左手一間樓房的欄杆之上。
他這一閃身時機採取得甚為恰當,西首那人身形猶未落地,杜天林已挪至空位,那人若是想要再行追趕,非得足下落實才能改變方向,而在這一個空檔中杜天林早可閃到客棧之外。
杜天林心知唯有如此閃開第一人,第二人才會露出身形搶填空檔。
果然杜天林身形才落樓上呼的一聲又掠上一個人來,杜天林暗暗吸了一口氣,待那人身形騰空之時,右掌疾拍而出,一股劈空掌力自掌心急吐而去,在半空中呼的一聲。
那一股強大氣流由上而下凌空擊向那上衝之人,那人驟覺頂門上一股壓力,自己上衝之勢大大受阻,但他內力甚為精湛,小腹猛可一收,氣流直轉而上,雙手在半空虛虛一振,整個身形竟在空間向右邊生移出二尺之多,避開了杜天林的掌風,借勢一翻已上得欄杆。
杜天林看在眼中,心內不由暗暗喝了一采,這禪宗門人的輕身功夫,內家造詣委實高明之至。
他心中思念一轉,身形卻不敢停留,一滑腳身形向左方忽地一晃,暗暗含滿一口真氣,打算作長程奔跑。
那知那身後一人足下方才站上欄杆,雙手便自一合,猛向杜天林背上劈出掌。
杜天林與那人距有一丈之遙,他估什那人雖也上了欄上,但運氣發掌總須再有一瞬,不料那人一口內力竟然悠長如此,上了欄杆,猶自有餘力再發劈空神掌。
這一下杜天林估計失誤,背心上壓力一重,急驚之下,只得硬行收回衝前之勢,半側過身來,右掌自左脅下反掌拍出,急切間僅提得六成真力。
兩股力道半空一擊,想是那人雖然發掌,終因一口內力已如強弩之未,也不甚強大,杜天林只被震得身形一陣搖動,而那人站在木欄之上,路下運勁支撐,踏得欄杆吱吱作響。
杜天林前進之勢終被對方阻住,這時只見左右人影連閃,其餘三人也紛紛由暗處掠了出來。
杜天林目光一斜,瞥見那來自右側的一人身形甚為熟悉,果然便是俞平江,他不顧與俞平江朝相,面上雖掩了布巾,但距離近了仍恐為其察覺,是以杜天林不再停留,吸了一口真氣,突然向左方樹下疾落而去。
這時夜色深沉,客棧之中萬籟無聲,那四人似是不願驚動住客,行動之間均是悶聲不響。
杜天林落下樹去,掉頭拔足便奔,那四人想是相互之間早有聯絡,其中三人一起隨後緊趕而至,還有一人卻並不下樹,便在樹上疾飛而過,到了屋頂邊緣,呼地一撲而下,由高向低最能及遠,一掠身已落在杜天林頭頂之上,猛地一抓擒向杜天林肩頭。
杜天林暗暗歎了口氣看來非要硬對一掌,方始可以衝出客棧,心念一定,足下突地一收,整個身形好比一根鐵釘一般釘在地上,雙腿微微一蹲,右掌運足內力,反拍而上。
這一掌他可運足了內家功力,掌緣間帶起絲絲之聲,那下撲之人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正下反震而上,整個身形被推得向後一仰,在半空中竟再也落不下來。
這一霎時之間杜天林右掌連發五拳,那在半空的漢子,只覺對方內力如巨浪裂岸直湧不歇,自己身形硬生生被一路掌力阻得向後直退,落在地上之時,已在杜天林身後二丈之遠!
杜天林收掌吸氣,起身飛奔,一分也不遲延,這一下他用了真功夫,果然一擊成功,搶得空檔一個閃身到了客棧之外。
那在地面上三人親見自己夥伴居高凌下,佔盡優勢卻被對方生生逼退如此長遠一段距離,不由齊皆大吃一驚,這時杜天林身形已在屋舍之外,四人心中大急,一齊全力向前追趕而去。
杜天林出得客棧,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氣,暗暗忖道:「這一長段路途可要好好比一比腳下功夫了。」
這時他已超出有四五丈之遙,心中打定主意便維持這一截距離,既不會為俞平江識出破綻,也可達到引開四人的目的。
他向東方急奔而去,一方面分神留意那四人是否一齊追來,若是中途忽有變化,自己還得隨時臨機應變呢—一
那四人急切間那裡想到前面此人並非丐幫葉七俠,他們只望能追上此人,好好逼問那六指老人的下落。
奔了約有一盞茶時分,只見前方黑壓壓的一片,奔近了原來是一片叢林。
杜天林對這一帶地勢十分不熟悉,方才一直沿著路走,這時前面路跡中斷,乃是森林,他也不暇多作考慮,便向林中行去。
才入林中,只見眼前光線一黑,杜天林內功造詣甚深,略一凝神便又習如平常,但當他定下神來,不由證了一怔,暗呼一聲糟了。
只聽耳邊水聲淙淙,叢林遠處橫著一條激流,黑夜中只覺水勢十分湍急,對岸相戈,無論如何也要拖延一個時辰。
四五丈距離霎時可至,那身後四人一齊趕了上來,見杜天林驟然停下足步,原本以為他有什麼陰謀詭計,但見身前那一條大水,才恍然知道杜天林是無路可行了。
那居左一人笑了笑道:「朋友,這幾日來你跑的可算夠辛苦了。」
杜天林盡量立於樹蔭之下,黑暗中不易為對方發覺自己乃是另一人,他口中含含糊糊哼了一聲,卻並不發話。
那說話的人略略一頓又道:「這幾日來,什麼話都已說盡,再說便是無聊,朋友你到底作何答覆?」
杜天林目光四下流動,以眼角看那俞平江,只見俞平江雙目不斷打量自己,彷彿已看出什麼不對,杜天林心中暗急,忖道:「先動手造成混亂再說!」
心念一定,口中依然一言不發,故意低低息兩聲,忽然身形一弓,向那四人左方空處急掠而去。
那四人見他又萌突圍之心,那肯放鬆,杜天林身形才起,陡然之間兩聲低嘯升空而起,兩條黑影一左一右夾攻而至。
杜天林暗道好密的防線,身形在半空中猛然一停,兩人來近了掌風齊襲而至。
杜天林正是要他們混亂出來,猛然左掌一拍,右掌斜斜一圈而出,這一式乃是外門短打的手法,掌勢方出,只聽嗚嗚一聲奇響,那右方一人但覺內力一空,兩丈之外竟然遞不出掌來!
左方一人掌勢來近了,杜天林左掌也正好拍出.兩股力道一觸,杜天林身形一落已借力飛在三丈之外。
那兩人似覺杜天林身活輕靈異常,不由齊齊一怔,杜天林在上空中又吸了一口真氣,身形並不落地,凌空再起飛出三丈之外。
兩人攔截失漏,霎時前側又是兩人沖天而起,迎面直撲而來,杜天林側目一望,那俞平江正在右方,他見過俞平江的功力極為深厚,這時不敢大意分毫。
當下將真氣猛可一沉,身形落在地上,不待來人接近身前,雙掌一合猛可推出一掌。
這時他內力造詣十分深厚掌勢內力如山而湧,迎面一人身形忽然一側,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身法,竟然有如裂帛之聲,突破層內家真力,霎目之際已然欺近至身前三尺之內。
杜天林大吃一驚,這等功夫實是少見,身形猛然向後平仰,同時間左掌一拍,平擋在胸腹之間,右手卻全力削而出。
這一式急近身防守,守勢中卻攻擊源源不窮,那前來之人眼前一花,杜天林的左手已欺胸而入,驚得大吼一聲,右腳橫端而起護在胸前。
杜天林在危急之中反敗為勝,內力發出,擊在那人腳上,那知那人單腳突然橫掃而出,杜天林只覺手中一重,內力被阻,身形生生向後退了半步方才站穩,暗暗忖道:「這禪宗門下果然功夫怪異無方,每每出奇制勝,功力也頗為深厚,一不小心便將失敗受創。」
他心念電轉,背心之上壓力如山,不用回頭便知身後又有人趕了上來,只得一側身形,這一帶停滯,前後四人已將自己密密圍住。
只見那俞平江忽然雙手一擺,一言不發,一個人上前兩步,左手虛橫,右拳一立猛擊出。
杜天林吃了一驚,右掌一伸,使了一式橫掌,左掌急拍而出,掌急外吐,內力源源發出。
那俞平江的內力這時才吐,兩股力道接觸,杜天林本待借力而退,那知對方力道大異尋常,一觸之下全為吸引之力,不但不能後退,反倒足下一重,差一點立不住腳跟!
俞平江忽然雙手一收,倒退一步,滿臉都是冷冷的神色,沉聲一字一字道:「你不是姓葉的朋友!」
杜天林暗道糟糕,終於被兒人瞧出破綻,當下無計可施,只得胡扯幾問,拖得一時便是一時。
他想了一想,壓低嗓子,冷冷地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俞平江冷哼一聲道:「別裝傻賣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何必以巾覆面故作神秘?」
杜天林故意怒道:「你們以四對一,苦苦追趕在下究竟為何也不知道,我與你們四人素未謀面,難道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麼?」
他從俞平江的口氣中得知對方未想到自己乃是與葉七俠串通好的,只不過懷疑自己有什麼特殊的陰謀,是以盡量以言語岔開,以分散他們思考力。
俞平江冷冷哼了一聲道:「廢話少說,朋友請你將面上的覆巾拿下來如何?」
杜天林怒道:「天下那有這種道理?在下無緣無故被你們四人一路追趕至此,原本心中便是一圈迷惑。不料你們反倒先逼問起在下的身份來了,想是自恃人多勢眾麼?」
這一句話說得那俞平江等四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杜天林見他們均頓著沒有接口,又再說道:「現在情勢既已至此,在下倒要請教四位,究竟如何解決才好?」
那居左首一人突然踏前一步,冷然說道:「若說要解決,則是方便得很!」
杜天林嗯了一聲道:「如何?」
那人冷笑一說道:「說出你與丐幫的臭叫化子究竟是啥關係。」
杜天林頓了一頓,心中暗暗忖道:「若是再要推說不知葉七俠為何人,對方萬萬不會相信。」
他心念一轉,緩緩答道:「在下常年行動江湖之上,與丐幫中人人都有交情,閣下所說的『臭叫化子』不知指的是誰?」
那人似生性甚為暴躁,點點頭道:「那便是了—一」
話聲方落,身形陡然之間向前一掠,右手平伸,逕自抓向杜天林覆於面上的布巾。
杜天林料不到對方,立刻便動手,絲毫不留餘地,急切間上半身向後一仰,雙足依然釘立原地不動分毫,右手呼地一蕩而起,橫格上去。
這時他心中已生怒火,心想這禪宗門下四人分明是自恃勢眾,態度如此無理,是以右手一橫格之勢,運足了內家真力。
那禪宗弟子果然存心硬拚硬打,雖見杜天林橫臂直格而上,右手非但絲毫不退,反倒加足力道,猛然一把抓下。
杜天林暗吸一口真氣,只聽「啪」的一聲,兩臂相交,雙方力道均一發而散,化內勁為外門力道,純粹採取硬拚手法。
杜天林但覺一股力道直壓而下,他腰間運勁,向下一垂,將來勁化去,同時間足下用力一蹬,右臂猛力向外推出,他內力造詣極為深厚,那禪宗門下先覺自己力道生生吃對方化去,繼之而來的則是巨大的反震之力,只覺全身一震,右臂之間一陣酸麻,蹬蹬蹬倒退三步這才拿穩下足來。
杜天林借勢一挺腰身,直起身子,只見那禪宗門下面上滿是又驚又怒之色,另外三人也均露出震動神情。
杜天林心知一旦動開手來,這場拚鬥看來是難以避免的了,情勢既已至此,反倒變得單純起來,於是收攝心神,調勻體內真力,一言下發,雙目中射出炯炯神光東西掃掠不止。
俞平江居於右側,這時一步跨上前來,面上露出沉重無比的神情,左掌緩緩向中間,注視著杜天林一瞬也不瞬。
這俞平江的功力杜天林曾親目所睹,相當深厚。這時杜天林不敢大意,尤其對方還有三人虎視在旁,隨時均有合擊而上的可能。
這時杜天林雖仍垂手而立,其實是外弛內張,俞平江忽然猛一伸手,斜斜點出,一縷勁風如閃電般向杜天林胸前點到,雖是隔空出指,取穴之準卻是分毫不差。
杜天林待那勁風近身,略一躬身形,右臂變曲懷抱如弓,取的時間位置恰到好處,略一晃動手臂,已將勁道化解開去。
俞平江微微一怔,左手忽然猛一前推,再度發動攻勢。
杜天林是掌上的大行家,只覺這一掌拍出,急切之間兼帶柔和之勁,最見功力,運勁飄忽不定,竟是罕見之極的一記奇招。
這禪宗門下武學路數極為奇奧,經常有難以想像的怪招,杜天林不敢大意分毫,下定決心以攻為守,雙掌極快地一錯再分,左章帶圈,右掌並指如戟,閃電般反攻向俞平江腕上要穴。
俞平江冷哼一聲,忽然身形向後一仰,退出半丈左右,猛可深深吸了一口氣。
杜天林一式落空,陡然聽見俞平江呼吸之聲,但覺古怪無比,心中暗忖這吸氣之後必將是厲害無比的功夫,慌忙攝定心神,全身戒備。
俞平江身形陡然一變,整個身子便像是蹲在地上一般,左右雙掌交相拍出。
只聽「嗚」,「嗚」之聲大作,隨掌勢的拍出而越來越強,杜天林只覺一股古怪力道襲至,那股力道一觸及自己身體便化散開來。
杜天林但覺自己提聚的真力鬥然間隨著他那一拍化散之勁為之一軟,竟然也有散化的趨勢。
登時大吃一驚,不敢絲毫托大,猛可足下用力一踩,倒退半丈左右,凝神長吸一口真氣,這才感到一陣舒暢。
俞平江冷目注視著杜天林駭然的面孔,杜天林萬萬料想不到這俞平江竟然具有此等古怪神奇的功夫,一時之間心中不由暗生惴惴之感。
他這種感覺立刻為一股強烈不服的趨勢所掩,這種爭強鬥勝的心理越發在心中迅速擴張,終於他一步跨回原處,右手一揚,便是一記劈空掌力直推而出。
這一掌他已動用了真實功力,掌緣間冒出絲絲白氣,勁風破空發出嗚嗚之聲,相當駭人。
俞平江依舊一橫手肘,左右掌相互拍出,那一股古怪的散勁再度產生。
但杜天林這一掌威力極為強大,俞平江的力道闖不近來,凌空便被推散向斜方。
驀然之間,只見那俞平江雙目一閃,射出兩道奪人心魄的光芒,在杜天林面上一掃而過。
杜天林陡然只覺心中劇烈一跳,暗呼一聲不好,此人又施展了禪宗門「迷」字訣,自己運氣之際一時不察,登時便覺氣勢大為衰減。
俞平江在內力拚鬥之際夾入「迷」字真訣,果是防不勝防,杜天林在不知不覺中吃大虧,一時間只覺胸前有氣悶的感覺,這時俞平江面上現出洋洋自得之色,一步步跨上前來—一
杜天林陡然大吼一聲,拼全力吸了一口真氣,只覺胸前一陣劇痛,他咬牙忍受過去,登時靈台之間一片清明。
這時他下定決心要全力碰碰這禪宗高徒,雙目之中閃出憤怒的光芒,右手一場,一拳斜斜急推而出。
他拳風未到,霹靂之聲已起,俞平江只覺威勢太強,不敢攫其鋒芒,身形如旋風般向左一飄,堪堪避過拳勁。
杜天林這一拳力道雖重,拳勢卻是飄若無物,只一移橫肘,拳風已經改向。
俞平江這時才意識到這個蒙面人乃是生平僅見的對手,面上露出驚駭之色,再度倒踩七星步,退了有半丈距離。
杜天林只覺一股豪氣直衝而上,揮拳在起,這一拳風發如雷,已是十成功力所聚,便是再強的人面對此時,也無法再以輕身功夫躲避開去。
俞平江雙目圓睜,額角已透出汗珠,他身形微微下蹲,對準杜天林的掌風平推而出。
轟然一聲,這一下可真是強碰強,硬對硬,兩股雄厚的力道在半空中一觸而散,揚起漫空灰沙。
杜天林只覺掌上所受之力其強無比,但他左掌乘勢斜推而出,登時將餘力消去。
那俞平江卻是身形一陣搖晃,支撐不住,一連退了兩步才行穩住。
杜天林深深吸了一口氣,舉掌再度當胸打來。
這時他只覺抑止不住的豪性直衝而上,十成功力聚於掌心,拳式直如開山巨斧,但威猛之間卻隱含靈活虛變,便是世上一流高手見到這等掌上功夫,也不得不瞠目驚異不已!俞平江在氣勢上便已先佔了下風,在內力強弱上又顯然略遜一籌,杜天林鐵拳再出,他只有再次後退。
杜天林連攻三拳,俞平江已被逼得後退五丈有餘,那身邊三人一見情勢下對,這時他們已意識到眼前這蒙面人身懷絕頂神功,俞平江是敵之不住的。
那右首一人一見情勢急迫,大吼一聲斜地裡一掌劈出,急攻杜天林右側。
杜天林只覺右邊壓力驟增,用不著側目便知敵方終於發動群攻,此刻他正打得性起,氣勢如虹,不但不退,微微一偏身形,右掌一翻,猛可一式「野馬分鬃」疾拍而出。
這式「野馬分鬃」原是太極門中招式,運的乃是借力打力的「黏」字訣,但杜天林此刻卻運足掌力,以硬拚方式打出,只見他掌心一吐,「呼」的一聲,一股強大無比地力道憑空激發而出,那右首一人只覺身前一空,竟然再也邁不進一步!
俞平江得此緩衝機會,大大喘了一口氣,只覺又羞又怒,冷冷地道:「真人不露相,原來閣下有這等功夫,難怪沒有將咱們放在眼內了。」
杜天林豪性激發,冷冷一笑朗聲說道:「閒話少說,若要四人齊上,在下在此靜候!」
他這句話說得托大之至,但那四人見了他掌上功力,竟均默然無話,四人相互對望了一眼,方位變動之際,隱然已形成合圍之勢。
杜天林四下望了一眼,暗提真氣,心中忖道:「這四人一身功力均極不弱,既要群戰,我得先搶得主動才行!」
心念既定,身形猛可一矮,對準左方一人拍出一掌,足下卻飄向右方。
他明白以一敵四,最好不採取近身打法,是以用的全是劈空拳力,傷人及遠。
那禪宗門下四人也明知他的用意,左方那人當下接了一掌,原本欺近身來,但覺手中一重,心中不由一震。
杜天林身形游動如風,剎時已發出五六掌,只聽「呼」「呼」之聲不絕於耳,配合飄忽不定的身形,簡直有如出洞猛虎。
但那四人卻絲毫不亂陣式,左右出拳,中央移位,杜天林但覺那合圍之勢簡直固如金湯,要想硬拚出去,委實萬分困難。
霎時已發了十餘招,杜天林打得性起,猛然一聲長嘯,躍起身形至一丈高處,雙拳如錘直貫而下。
那四人仰起頭來,只見杜天林雙目之中神光四射,有如天神驟降,俱不由大大一凜,八掌齊翻奮力迎上。
杜天林在半空中一路打將下來,暴震之聲大作,霎時之間他已發了十餘拳,陡然身形借勢飄起三丈有餘,曲腰一折向後退出一丈,落地時已脫出四人重圍。
那四人齊呆了一呆,杜天林這一掄猛打的威勢大大震撼了四人的心胸。
杜天林冷然望著四人,其實他此刻感覺體內真力消耗甚巨,這種硬拚猛攻的打法究竟太耗功力。
俞平江面上露出冰冷的神色,望著杜天林咬牙一字一字地道:「朋友,今日咱們是沒完沒了。」
杜天林這時只覺心中氣憤消了不少,聽了俞平江這一句話,冷然說道:「是麼?」
俞平江不再多說,左手一揮指示左側一人再度包抄而上,自己由中宮欺身而人。
霎時戰勢再起,這一回還得提神不要吃四人目中「迷」字訣所傷,打了一盞茶功夫,暗覺有些吃力起來。
只因那四人掌上力道甚為強硬.杜天林只覺每發一掌,消耗真力甚多,尤其是劈空掌力最耗心神,他越打越覺心焦,暗暗忖道:「自己如若再不採取速戰速決,待至真力益漸消弱之餘,再要突圍就萬難如願了。」
但他明白若要能打破僵局,非得立刻下手傷敵不可。此刻再不容他仔細思慮,右掌運足全力,一連對準左側那人發了三掌。
這三掌內力極強,全都是採用走中宮踏洪門的打法,那左側一人對了兩掌,足下倒退了兩步,第三掌再也無力招架,右側一人見狀疾側身形,搶過來代他守了一式—一
杜天林正是要他如此,這時他感到右側壓力一鬆,背後卻是風雷之聲大作,敵人掌力已然壓在背上。
杜天林暗暗吸了一口真氣,急速衝入右臂之中,整個人身形忽地向前一伏,半側轉身形,右手食指疾伸而出,呼地自脅下反手點出。
杜天林終於在激戰之下施出白回龍一生絕學「一指神禪」,只聽長空忽發「茲」的一聲,一股極端強大力道迎面擊向那自背後襲來的敵人。
那個禪宗門徒只覺一股力道如尖刃直破而入,來不及意識如何封架,胸前陡然一震,酸麻之感襲向全身,悶哼一聲,身形向左急衝兩步,砰地一跤跌在地上—一
這一戰況直轉,登時在場眾人均不由怔住了,杜天林自己也不料這「一指禪」威力竟然兇猛如此。
他自出道以來,已曾數度施出此功,但每次對手均為蓋世奇人,「一指神禪」雖然厲害,卻僅自衛成功,總未能一擊傷人。這時那禪宗門下吃指禪一擊,竟然當場倒地,便連杜天林本人也禁不住呆了一呆。
他抬目一望,只見那其餘三人均為同伴突然被擊倒地之情所驚,一齊停下手來。
杜天林但覺良機不再,咬牙橫心,無聲無息間身形滑步向前,左掌飄忽一拍,那左側一人只覺陡然間疾風襲身,要待應變已自不及,只聞「啦」的一聲已被拍中穴道,蹌踉後退了好幾步。
杜天林一步衝出合圍,長長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四位承讓!」
那俞平江及另一人見杜天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連傷兩個同伴,目中好比要冒火來,俞平江大吼道:「無恥之輩,暗箭傷人—一」
其實杜天林本無傷人之意,但此刻卻在不得已之下連傷兩人,實是懶得多說,僅冷然說道:「在下失陪—一」
話聲未落,身形陡然騰空一掠而起,同時間雙掌齊揚,向後發出劈空拳力,阻敵尾追。
他乃是佔盡上風之後,算定時機先走為妙,而那俞平江等人卻是步步失算,待要追趕,又為杜天林掌力所阻,一霎時杜天林身形已在十丈之外!
杜天林身在半空,突然眼角瞥見左側彷彿有人影一閃,和自己交相而過,急切間看不出是什麼人,他此刻退志早定,心想不管來者何人,自己越快離開越是妥當,於是頭也不回,加速前行。
身後忽然傳來「咦」的一聲,然後俞平江的聲音大吼道:「師父,是他—一」
杜天林身在空中,心頭猛可一震,還來不及轉念思索,陡然之間身後傳來「滋」的一聲急響,分明是有人用最上乘的轉身功夫,在極快的速度下劃破大氣所發。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道已襲到背後,杜天林在領先十丈距離優勢之下,卻在一轉眼間重又落入對方掌力範圍之內,這身後一人的輕身功夫,劈空神力委實已到不可思義之境了。
杜天林憑直覺就能覺出,這一掌之重真是平生未遇,除了躲避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這一式叫做「狂飄絮」,乃是越女神劍中的招式,最為怪異飄忽,杜天林在這緊要關頭,猛然施將出來,實是精妙絕倫。
杜天林雙足才始落地,還來不及轉念思索身後這人是誰,卻又感襲擊近身,他被迫還掌向後急拍,一式「開碑手」猛擊而出,方才穩下足步,呼地轉過身來。
只見身後那人身材高大,僧袍飄然,正是俞平江等人的師尊—一禪宗大師。
杜天林心中飛快轉念忖道:「想不到在此處遇上禪宗大師,又正在傷他門下之時,看來更須一走了之了。」
但他心中毫無把握能否闖過此關,想到這裡,他再不必多加考慮,掌心突然發勁,只聽得「呼」的一聲,卻見那老僧左手當胸一立,自己的掌力立時有如石沉大海,既不見反震之力,也無硬對之勁。
杜天林方纔那一掌乃是存心以奇襲制勝,出手極為強勁,普天之下能隨手硬對的人不會太多,但這一掌力道完全落空,分明對方硬生生地化納下去,震時間杜天林額上全是冷汗,知道遇到了生平未遇的高手。
杜天林暗將全身功力聚於掌中,故意沉聲說道:「大師有何見教麼?」
那知他話才說了一半,陡然間一股巨大無比的掌力迎面襲到,杜天林此時有如一個拉滿了的強弓,一觸即發,他一矮身形,還掌遞出,一口氣拍出三掌。
這三掌杜天林乃是展開了渾身解數,三掌用力之佳,配位之妙,可稱上上之選。
只聽得轟然三震,杜天林被震得真氣亂竄血氣浮動,足下退出兩步,而那禪宗大師也發出長長一聲吸氣之聲。
杜天林又驚又駭,立前萌退志,呼地一個轉身,撒腿便跑。
他身形才動,又是一股掌力襲到他的背後。
這股掌力來得出奇的快,而且霎時杜天林只覺渾身一種陰寒的感覺,分明對方這一掌乃是最上乘的陰柔神功。
這時他知道對方是要立意傷自己於掌下,一種難言的畏懼之感襲上心頭,他在腦海裡飛快地盤算了一圈,只覺除了全力一拼之外,再無選擇餘地。
於是他暫時放棄了退走的打算,把一身功力全聚在雙掌之上,完全採取固守之勢,穩穩反拍一掌。
杜天林站穩馬步轉過身來,用最穩固的掌法一掌發出。
他漸漸發覺那禪宗大師的內家掌力次次均是七分發三分收,平空會自然而然產生一種古怪的迴旋力道。
就是這股迴旋力道使杜天林感到壓力最重,足下似乎被吸引著不便移動,那禪宗大師也不逼上前來,距杜天林五步左右,每一掌都採用最耗內力的劈空掌力。
杜天林打完卅招,嗚嗚的掌風交相飛過半空,在黑暗中呼嘯,不時還夾著兩聲平地焦雷般的暴震,杜天林已然發出了五十招。
那禪宗仍是一聲不響,只是掌上的招式愈施愈奇,掌力也愈來愈重。
杜天林暗暗忖道:「西域密宗門派神秘高深難以測度,數十年來與中原武學分庭相抗,今日能得一見,果是傳言不虛,這老和尚內力造詣之深長,實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境界,自己今日真恐凶多吉少…」
但此刻也無暇細想,只是在被牽制下,被逼迫著一掌一掌勉力發出,匆匆之間兩人默默,拼了五十餘招,杜天林覺得壓力愈來愈大了,他雙掌承受之間已無法測度出對方還有多少潛力,但知道自己則已經接近力竭了。
忽然之間轟然一震,杜天林一聲悶哼,蹌踉倒退一步,敵人重手法又至,杜天林觸掌再退—一
他接連退了二步,雖退卻未敗,步履之間有若行雲流水,堪堪跨到第三步,已在一個絕妙無比的縫隙之間騰身而起一─
他這一招抽身而退雖是敗走,實則已將武學的上乘奧妙發揮到了極致,黑暗中只聽禪宗大師大喝道:「倒下—一」
他雙掌翻天,一記百步劈空神拳向杜天林擊到,杜天林額上冷汗如漿,他這撒身退走的目的乃是希望引起對方一絲輕敵之意,他身在半空,猛一扭身,雙拳齊發而下—一
這雙拳之力乃是杜天林畢生功力之所聚,轟然一聲,禪宗大師只覺全身一緊,忍不住退後兩步,杜天林的身形卻如一顆流星,以無與倫比的速度飛過天空。
他知道禪宗的內力蘊含有幾分內收力道,自己不會輕易突破,是以邊在空中,邊提真氣,雙拳交相擊出,一路打將出去,不斷抵消對方的迴旋力道。
等到他落在地上時,已在五六丈外,杜天林舒了一口氣,正以為已衝破了對方掌力範圍,突覺背上一麻,整個身形一個蹌踉,萬萬不料那禪宗的內力悠長,竟達如此之久,杜天林費盡心力仍然逃脫不了。
杜天林暗暗吸了一口真氣,只覺脛脈不通,似已無再戰之力,這時他依然黑巾覆面,對方始終不知道自己真實面目,僅僅以為自己身負什麼重大秘密,一直不肯以面貌示之於人。
他心中焦急無比,足下雖仍有奔逃之能,但卻明白即使拔足便走,也萬萬逃不出禪宗的掌握,不如維持平靜,等待事情的發展。
想到這裡,反倒覺得平靜下來,雙掌當胸佇足而立,望上去嚴然凝神戒備的模樣。
這時禪宗大師走上前來,冷然說道:「朋友,你還有再戰之能麼?」
杜天林平息翻騰的血氣,冷冷地道:「大師以為如何?」
禪宗冷冷一聲道:「劈空內力連發五十掌,雖退不敗,身法快捷之間夾有進退之度,朋友,你的功夫已是一流的了—一」
杜天林暗中喘了一口氣,盡量放平聲音道:「大師好說。在下無緣無故連遭突襲,這等糊塗架打得也未免太不值得。」
他到此時仍不願說出身份,那禪宗仰天一聲冷笑說道:「你們中原武林一向請求敢作敢當,朋友你何必裝糊塗呢?」
杜天林仍然冷冷說道:「大師人多勢眾,若是執言如此,在下便不必多說了。」
禪宗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朋友,咱們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用意,只要你說出你的身份來意能罷了。」
杜天林雙目四下閃動,這時那俞平江等人仍留在十丈之外照顧受傷的兩個同伴,面對自己的只有禪宗一人,頓時心中又泛起逃走之念。
他為人一向謹慎,心念既生,口中卻吁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在下初出江湖,大師看來又非中原人士,即便說出身份,大師也不會得知—一」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禪宗大師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如此說你是不肯講明的了?」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非是不肯,實有難言。」
禪宗哼了一聲,略一沉吟,忽然回過身來,對俞平江招招手道:「平江,將你四弟扶過來—一」
杜天林心中一震,立刻領悟他的用意乃在於檢視那受傷的門徒究竟傷在何處,自己是用的什麼手法將之擊傷,禪宗武學深奧,見識多廣,若見那「四弟」乃是「一指神禪」所傷,立將辨明自己身份。
一念及此,心中大為焦急,若是對方知道自己身份,馬上會想到與六指老人之事有關,說不得自己這關調虎離山之計便會揭穿。對方要找尋六指老人,唯自己是問,要想離開更是萬萬不可能之事了。
他想到這裡,只覺非走不行,暗暗吸了一口真氣,雙臂以及背部仍是一片麻木,但已知輕身功夫仍可施展。
這時他的心中極為緊張,知道一個失著,立將受到重大傷害,雙目全神貫注,只希望能找到一個適當的時機。
禪宗半側過身,望著俞平江扶起四弟一步一步走近過來,臉上全是冷莫的神色,也瞧不出究竟是何用心。
只見俞平江越走越近,杜天林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能夠起步的時機,只得仍然悶聲不響維持平靜,心中卻焦急之至。
禪宗的身形有意無意之間忽然轉了過去,杜天林暗暗鬆了一口氣,正待立刻起步之時,忽然瞥見禪宗的左手不知在何時已平平放在腰側,對準自己的方向。
他知禪宗內力已臻絕頂之境,平掌平伸,只要掌心一吐,立刻便可凌空發勁,對方是防了自己一著。
登時他不敢再輕舉妄動,這時俞平江已走到彈宗跟前,禪宗伸出右手,輕輕一拍,放在那受傷的「四弟」身上。
剎時禪宗雙肩一動,似乎發現了極為震驚的事情,杜天林再不遲疑,咬牙猛一頓足,整個身形如一支急箭向後便退。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禪宗大吼一聲,呼地轉過頭來,高大的身材在地上急跑了三步,右拳「颼」地一聲穿袖而出,劈空內力如裂岸巨滔,遙擊向五丈外的杜天林。
杜天林是冒了生命危險拚力一試,身形左右一陣亂閃,卻感覺那一股極大極闊的內力始終包圍在自己兩側,要想擺脫已是萬萬不能!
他閉目歎了一口氣,這時連運氣於背硬擋一掌的餘力也無,只有放棄一途!
驀然之間,左側樹林之中一聲「嘩啦」暴響,一道人影沖天直飛擊起,便像是沒有重量似的,在空中橫裡飄移五六步的距離,來到杜天林右肩上方—一
那個人影忽然一躬,迎著禪宗的「百步劈空」神拳,雙手左右連環拍動。
他每拍一掌,身形借力向後移動,拍出第五掌時,已後移五步,落在杜天林身側,杜天林只覺壓力一輕,悉數為這人生生化去。
他還來不及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耳邊只聽那禪宗的聲音怒道:「老友,你這是什麼用意?」
另一個蒼勁的聲音自身邊響起道:「和尚,你既知他為白回龍門下,卻下如此重手,我能不伸手一管?」
杜天林只覺這聲音入耳甚熟,原來是那「灰衣」的聲調,杜天林心中不由一陣狂跳,那「灰衣」上次在終南山分手時與禪宗走了一路,難怪會在此處出現了。
他轉念又想道:「禪宗既然已從他門下受傷情形之中瞧出我的師門,卻立刻痛下重手,分明想一舉擊斃我,難道他與師門有很大的仇恨麼?」
念及此處,只聽禪宗怒哼一聲道:「老友,二十年光陰雖長,卻還不致洗掉老納這一段回憶!」
「灰衣」的聲音道:「善哉善哉,嗔在魔存,大師難道還未參破麼?」
禪宗仍是怒道:「老友,事不關已,你豈能瞭解其中深意?」
「灰衣」接口說道:「若說難守,這二十載寒暑我較大師定有過之,大師的心情我豈會不明白?心靜則恕,何況那年的事,究竟有否再進一層的內幕猶未可知呢?」
他緊後這一句話似乎打動了禪宗的心,一時沒有再發出聲來,杜天林突覺肩頭一熱,一股內力源源導入體內。
他起先一驚,然後醒悟原來是「灰衣」暗中隔空以內力渡入自己體內,連忙提氣運功,一連兩次,便覺脛脈通暢,已可運氣。
那「灰衣」一面渡氣,一面展開「蟻語傳聲」之術,在杜天林耳邊說道:「趕快離開,不可停留—一」
杜天林只覺「灰衣」真氣漸減,慢慢離開身已體內,於是連忙深吸口氣,呼地一式「平沙落雁」,身形平平飄出兩丈,落在地上拔足便跑。
只聽耳際傳來禪宗的聲音道:「老友,你放他回去,咱們便失去找尋六指老人的線索了。」
「灰衣」的聲音隱隱傳來道:「他既為白回龍門下傳人,咱們找那六指老人又有何用?」
杜天林施盡全力,整個身形在道路上好比一支脫弦矢箭向前疾射,衣袂揚蕩起來,破空劃出絲絲疾響。
其實這時他體內真力已衰,禪宗的巨大內力曾在他體外壓迫了不算短暫的時間,多虧他內家真力造詣深厚,此刻仍能忍耐而不發作,並盡餘力疾速前奔。
這時既已擺脫敵蹤,杜天林暫時摒棄一切不去想它,只望丐幫七俠已將六指老人暗中引至客棧之中,自己見著六指老人的面,許多耿耿於胸的疑念均可迎刃而解。
又奔了一陣,杜天林口中已發出喘息之聲,心胸之內陣陣跳動,但此時前方黑忽忽的一片,原來那所客棧已然在望,便打消了停足休息一會的念頭,提足真氣再奔了半盞茶功夫,已來到客棧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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