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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鬼使神差 文 / 上官鼎

    杜天林在花陣之中,只覺四周黑暗一片,不見天日寂然無聲,他靜坐了一會,也不知陣外那那兩人鬥得如何了。

    又過了約莫有一盞茶時分,杜天林實在有些忍耐不住了,他緩緩站起身來,四下環顧,卻是目光不能及遠。

    他對陣法變幻研究甚深,自知其中厲害,是以足下不敢亂行移動,只是雙手摸索。

    過了好一會,雙手接觸的都是些花枝樹木,心想此時藍天一碧,在陣中竟然伸手不見五指,這陣式奇幻之處的是不凡。

    越是待延長久,越覺好奇心加強,忍不住伸手入懷,摸出隨身所帶的火具迎風晃燃了。

    一道亮光一閃,卻只能看見周圍不及一丈方圓的地方,加以樹林叢生,光線不能不能及遠,仍是顯得黑烏烏的一片。

    杜天林定了定神,四下細細察看一陣,越看越覺奧妙,他心中所知陣法變幻極廣,只覺這座花樹式佈置得甚為細緻,不過大致上卻仍然依照一般門道。

    他細細看了數遍,開始緩緩移動足步,向前方直行而去,一直走到一株花前,向左方直轉,才行數步,只見光線一暗,眼前情勢大變。

    杜天林微微吃了一驚,又停下足來看了一陣,再向前行走,這一次卻是直行無礙,一直走了十幾步,分明前方有花樹交陳,但走到身前卻又通行無阻。

    杜天林越走心中越是吃驚,在心中所思,這陣式不外乎是數種奇門演變的集合,若洗每行數步便有阻礙反到簡易,但如此直行無阻卻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走了一會,索性下定決心一路走到底,看看究意是如何變化。

    決心既定,足下加快,走了一會,估計至少已走出二十餘丈的距離,卻仍是不見盡頭,杜天林想了一會,彎下腰來在地下用手挖了一個淺坑,將泥土堆在一旁,然後施開輕功疾向前奔。

    他的身形如箭,筆直向前奔去,走了約有半頓飯功夫,手中火摺已燃去一半了,只見前方不遠處赫然是個淺坑,一堆泥土,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又回到原地了。

    杜天林長吁了一口氣,收住足步,心中暗忖道:「原來這是個迥旋陣勢!」

    這迥旋陣勢在陣法中較為複雜,但杜天林不是不知,只是這座花陣從外表看來怎麼樣也不像內蘊迥轉的門道,是以杜天林左思右想,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頭來。

    杜天林沉吟了一會,這一下心中已有了個大概,這座花陣乃是集合多種奇門陣勢自行交會而成,那老者能布出此陣,對陣法一門所知必然甚為廣博,自己若是要想走出此陣,非得將其中每種變化一一看出想透不可!

    他這兩度奔走,心中對這座花陣已產生極大興趣,一心一意想法要能奔得出去,反倒將若是奔出陣去如何應付那羅仙子的迷人簫聲之事給忽略了。

    大凡一人對某門事物有很深的研究,若是遇上此門的難題,必會立即滋生出極大興趣,千方百計地設法總望能將它解決出來,此刻杜天林便是如此,他索性盤膝坐了下來摒雜念,一心一意苦思想。

    杜天林對陣法門浸淫甚深,方出道之時便曾助少林僧人破解狼骨唐泉所佈的奇門古陣,他想了一頓飯的功夫,總算想出了大概眉目。

    但他為人謹慎,仍是靜坐思索,一連好幾遍將路線都已想透,這才站起身來。

    這一會他每走十步便停下來思索一會。並且不斷左右四周細心觀察,是以行走得甚為緩慢。

    只他突左突右,有時繞著數株花木反覆行走,卻是越走越遠。

    約摸走了有一盞茶功夫,終於來到一大叢花木之前,只見那花叢隱約形成三堆,左右分開。

    杜天林一見那堆花叢,陡然間面色大大緊張,雙眉深皺,趕快停下足步。

    他心中有數,這裡乃是全陣的關口,他是最為凶險之處,若是一步行錯,不但重陷困境,而且也許會產生各種幻境,自己心神立將受傷。

    他行如此長久一段距離,沿途過這陣式雖有不少明瞭,但這最後一個關口卻是見所未見,只能依照一般佈陣常理相推判,自然把握較少。

    他仔細看了一會,又再坐在地上,心中暗暗忖道:「這老者此陣極是復奧,包羅萬象,尤其是這最後一關,多半是他自己所創,見所未見,我若想出陣而去,非得和他布此時有相同的思路不可……」

    他潛心思索各種可能,依憑胸中所學,以及這陣式的—慣路線,想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面上露出平靜之色,呼地站起身來,向左方一對花叢直行而去。

    走了五六步左右,來到花叢之前,杜天林微微一停身形,忽然一舉擊向那花枝之上。

    那花枝被擊向左右分開,杜天林一閃身直入花叢之中,向前疾衝五步,然後向右左方一移身形,呼地跳出花枝,只覺眼前一亮,天光直射而下,清風拂面飄來陣陣花香,杜天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終於被他脫陣而出!

    杜天林抬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心中大感暢快,只因自己又解決了一個極為復奧的陣式,他望了一會,忽然想起那羅仙子與老者相會之事,這時才感到自己並未聽見那迷人心魄的簫聲。

    他此時雖然仍舊置身在花叢之中,但已可看見四周景物,當即下望去,只見西方空地不遠處站著兩人,正是那羅仙子及老者。

    杜天林注意那羅仙子已將玉簫垂置手中,並再行吹奏,卻見那老者迎面而立,面上微露笑容。

    杜天林看了一會,心中暗忖道:「看來這兩人似乎已經講和了?」

    忽聽那羅仙子的聲音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一——」

    老者略一沉吟道:「那姓杜的小哥兒困在花陣之中也已將近一個時辰,可將他悶壞了。」

    羅仙子輕脆的聲音說道,「那花陣真有如此厲害麼?」

    老者道:「他在花陣之中與外相隔,不見天日,不聞聲息,若是忍耐不住四下亂闖進入死門,還會受到傷害。」

    羅仙子微微笑道:「這花陣是你平生得意之作,但終有一日會為人所破……」

    老者雙眉一皺道:「此言差矣,除了那人以外,老夫以為天下再無第二人有此能力一一」

    羅仙子微微一頓說道:「你是說那狼骨唐泉麼?」

    老者重重點了點頭道:「世傳唐泉無事不通,這奇門遁甲之術他也瞭如指掌,想必除他之外,舉事再無能人。」

    羅仙子嗯了一聲,微笑著說道:「只怕萬一。」

    老者似乎並未放在心上,倒是杜天林聽得暗暗好笑:「那—日我窮竭心力破去唐泉的古陣,今日又走出你的花陣,若是說給你聽包管你不肯相信!」

    這時,只見羅仙子頓了一頓,忽然大道:「說實話,你這樣對付那姓杜的少年,究竟為了什麼目的?」

    老者面上神色沉重無比,搖搖頭道:「此事太過重要,是以老夫不惜大費手腳。只望他能說出這許多年來老夫一直渴望知曉的事!」

    羅仙子啊了一聲,杜天林在花陣之中聽進耳內,不由吃了一驚,卻是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老者停了一刻又開口說道:「仙子你動手吧,咱們不能再耽擱了。」

    羅仙子望了一眼,點了點頭,右手平平伸起,玉簫斜斜推出,呼地點在老者右肩之上。

    老者悶哼一聲,身形一晃坐倒地上,羅仙子望了他一眼道:「夠重了麼?」

    老者似是甚為疼痛,勉強地點了點頭,那羅仙子又等了一會,低聲說道:「那麼我先走了!」

    老者嗯了一聲,羅仙子反過身來,身形一飄已到五丈之外,不消幾個起落已消失在山林中。

    杜天林在陣中看得一清二楚,他只覺頭皮發冷,心中怦然跳動不止,原來老者這一切都是預先安排好的。若非自己好奇非走出花陣不可,正巧聽著這一段話,否則自己豈不完全落入那老者的圈套之中。杜天林只覺頭腦之中一片混亂,他雖聰穎過人,但究竟初入江湖,這等巨大陰謀乃是首次遇見,一時間心頭泛寒,不知所措。

    這時那老者緩緩站起身了,一步步向花陣行來。

    杜天林心中一驚,暗暗忖道:「他一定是要走入花陣帶我出去,我得趕快走入陣中,裝作被困已久的模樣,瞧他如何說去。」

    他趕快繞過花叢,左右一陣斜行,已困在花陣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忖道:「此刻乃是重要關頭,杜天林啊杜天林,你非得力持鎮靜,不動聲色,好好地探探那老者的底細不可。」

    他想到事情的經過如此,真是天賜良機,他左思右想只覺思慮紛雜,慌忙運氣調息,好一會才平靜下來,只聽老者沙啞的聲音已在遠處響起:

    「杜小哥兒,你在哪裡?」

    杜天林放平聲調,緩緩答道:「晚輩在此。」

    老者繞了兩圈已來到跟前,這是困在陣中,目光不能及遠,杜天林看不清那老者的面色,只是開口說道:「前輩這花陣好生奇妙,居然不露天光,不傳聲旨,真是聞所未聞。」

    老者嗯了一聲,沙啞著聲調說道:「小哥兒快跟老夫來。」

    杜天林站起身來,只覺老者—手伸在身前,自己連忙握著,隨他—同前進。

    那老者手臂不斷顫動,杜天林略一沉吟開口道:「前輩受傷了麼?」

    老者吁了一口氣道:「咱們先出陣再去說。」杜天林不再說話,心中暗暗盤算等會說話的方式,那老者對自己所佈陣花陣自是熟悉無比,不到一盞茶功夫已走到陣外。

    杜天林呆呆地望著四周,像是許久未曾見到天光的模樣,過了一會他才回過頭來望著那老者。

    只見老者面色蒼白,雙臂微微發抖.杜天林吃—驚,大呼道:「前輩,你怎麼啦?」

    老者面上露出一絲苦笑,杜天林急伸手扶著老者,急聲問道:「前輩,你內傷很重麼?」

    老者微微頷首說道:「右肩上中了陰柔之力,此刻已有力不從心之感。」

    杜天林驚道:「那個與前輩相約吹簫的人現在何處?」

    老者搖搖頭道:「老夫今日遇著大對頭,她已離去了。」

    杜天林頓了一頓緩緩說道:「前輩可是傷在那吹簫人手中?」

    老者點了點頭道:「老夫以內力相抗他的迷魂簫音,萬萬不料他在簫聲未絕之時猶有餘力擲出玉簫點中老夫肩胛,以至陰至寒內傷及老夫內腑……」

    杜天林急問道:「前輩功力高絕,豈會……」

    那老者微微歎了一口氣道:「老夫心未甘,拚著內傷發出內力遙遙擊中她背宮穴道,她也再無力更進一步,是以帶傷而去。」

    杜天林啊了一聲,面上又驚又怔,心中卻暗自忖道:「錯非今日鬼使神差,讓我聽見他倆人的對話,否則一定為他之言所欺,只不知他寧受內傷之苦誆騙於我,究竟是居心為何?」

    他心中轉動,這時老者氣喘加劇,似乎忍耐不住的模樣。

    杜天林緩緩伸出右掌,觸在老者背心之上,微發內力,他此刻蛇毒未拔,雖然已休息甚長,內力仍是聚集不絕,僅能發出三四成功夫。

    只覺老者體內脈經跳動,果是受傷不淺,杜天林試了一陣,內力不能運用真純,不由歎了一口氣道:「晚輩內力提聚不起,否則當可助前輩一臂之力,前輩內力淵深無比,也許可以自行療治內傷?」

    老者面一神色沉重無比,他吁了一口氣道:「此刻那陰寒之氣被老夫用氣逼止不發,一時之間或許尚無大礙。」

    杜天林微一沉吟說道:「這也不是辦法,前輩總得設法速行自療不可。」

    老者歎了—口氣,嘴角一動,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杜天林心中暗思:「這老者顯然內傷不輕,果是番苦肉之計。但不論如何,他救制我蛇毒在先,我總得設法相報才是。」

    他雖明知老者受傷之舉另有用意,但此刻只想將之療愈再說,想了—刻,又舉掌試著運氣。

    老者坐在地上,望了杜天林一眼,只見他勉強提氣,腦門上全是一顆顆的汗水。

    老者搖了搖頭道:「小哥兒別試了。」

    杜天林廢然吐出真氣,老者接著又道:「那至陰至寒之力,乃是失傳已久的一種古怪功夫,寒毒附骨而生,你若運功助老夫散氣,寒毒知凝而不散,終是無用。」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世上竟有這等功夫,晚輩怎地聞所未聞?」

    老者嗯了—聲道:「這種功夫叫做『九絕寒風』,失傳已久,老夫雖風聞那對頭修練此功,卻萬萬不料已到了這種氣候,出手得以傷人,若是領悟至顛,真是無堅不摧,防不勝防。」

    杜天林道:「如此說來.前輩此傷……」

    老者插口道:「看來非得借重藥物之功不可。」

    杜天林問道:「那藥物為何?甚為難求嗎?」

    老者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有一種『青砂葉』,大熱可散陰寒。」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等晚輩同伴回此後,晚輩立即出谷尋找此物。」

    老者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如此焦急。」

    杜天林微微一怔,老者望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青砂葉藥性極烈,每次僅能服用極少量,藥性緩緩蒸散寒毒,欲竟全功至少也須在三個月之後。」杜天林啊了一聲,忍不住脫口說道:「這九絕寒風竟陰毒如此,威力之強,好像沒有任何一種功力能與之相較。」

    老者微一思索道:「那倒未必。」

    杜天林忍不住不住好奇道:「願聞其詳。

    老者緩緩說道:「長白先天氣功有護身之功,九絕寒風襲之不透,交手之際穩立於不敗之境……」

    杜天林啊了一聲,只聽老者又繼續說道:「那先天氣功要練至護身之功,已是上品之境,除那郭以昂外,恐怕再無第二人能臻此境。」

    杜天林點了點頭,老者又道:「只是長白天氣功僅有自防之力,卻無破敵之功,世上還有一種功夫專門破解九絕寒風……」杜天林緊接著問道:「能否拔出前輩體內寒毒?」

    老者微微一笑道:「少林至陽『擒龍心法』,專克九絕寒風,只可惜少林自四十年前掌門虛位之後,擒龍心法再絕之於江湖……」

    杜天林聽他提起少林,立刻聯想到那與唐泉周旋的方丈,也就是在古廟中力震枯木大師的和尚,想少林有這等人物,果是武林正宗,佛門心法浩翰無邊,這擒龍心法未必便會失傳。

    他心中飛快的思索,那老者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只是聽說二十年前少林高僧將擒龍心法外傳,武林中才再有出現。」

    杜天林見自己心中所思果是不差,不由噢了一聲開口問道:「佛門心法會外傳武林人物?」

    老者點頭說道:「只是這個武林人物非同小可,便是那人稱金刀谷三木的!」

    杜天林陡然只覺心頭巨震,金刀!又是金刀!那老者有意無意之間看了杜天林一眼,又繼續說道:「可惜谷三木昔年遠征西疆一去不返,那擒龍心法到今可能是當真失傳於世了,是以老夫身受此傷,非得借重藥物不可!」

    杜天林仍覺心中狂跳不已,他勉強仰止住震驚的神色,心中暗思,「那谷三木原來與少林寺有關連,難怪那少林方丈也在尋找金刀下落。」

    他轉念又思:「好在我背上金刀已用白布纏扎得當,否則必將到處若事,蓋世金刀昔年名震天下,二十年後一柄金刀所至,仍是風起雲動,這等威名真是不可思議。」

    他心中思索,那老者微微歎一口氣道:「咱們不必多說了,只是老夫有一事原本不願說的,現下情勢急變,老夫且先說與你聽……」

    杜天林怔了一怔,他想不出那老者有何事要說給自己聽,連忙說道:「前輩請說。」

    老者道:「你所中的蛇毒叫做『毒線兒』,這種蛇毒散走四脛,除了可以用白根草拔毒之外其實還有一法可治……」

    杜天林忙道:「前輩請賜告,若是晚輩能恢復功力,無論如何也要去尋找那『青砂葉』配方治那寒毒一一」

    老者微微一頓說道:「此法極為危險,一不得當,立刻脛散人亡,是以老夫以前遲不說出,再說老夫對你功力深淺仍不深知,你知你在脛脈將散未散之間,有否能力聚氣沖通穴脈。」

    杜天林聽得心中—震,暗暗忖道:「他此刻忽然提到這些,若說以前對我功力知之不深必是托詞,他以內力打通我心脈之時,一定與我護心真氣相觸,伸手便知深淺。若說有意傷害於我卻也不對,他千方百計花費大功夫以計賺我,決不會想錯指方法要我散功而亡,此刻忽提此法,倒教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老者見杜天林遲遲不答,他自然料不到杜天林考慮重重,只道杜天林思量自己能力,於是又說道:「老夫總覺此法太過危險,不過此刻又覺有一線希望,只因老夫知你白回龍門下,一生所練內力專走強韌之路,忍受散脈之力最為深厚。」

    杜天林心中速轉,下定決心說道:「前輩請說出究為何法,晚輩勉力一為,否則兩人身負內傷,萬—在有差錯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老者微一沉吟道:「你自點扎宮重穴,集氣於『章門』待寒陰之覺泛及全身時立刻散功於「五心」,忍耐全身陰寒毒流遍全身,每至心則散去一部份,如此反覆數次則有所成。」

    杜天林一聽此法,便知果是凶險無比,而且自己所須忍耐的痛苦也必然為劇烈,但他心意已定,認定老者不會借此傷殘自己,於是略一沉吟道:「晚輩便依此行功。」

    他緩緩坐在地上,開始凝氣運功,那老者望了他一眼,面上神色凝然沉思,過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陡然杜天林雙目一睜,老者沉聲道:「聚氣內閉,自點紫宮。」

    杜天林呼地一抬右手反背過來點在「紫宮」穴上,氣向下沉,苦苦撐住集於「章門」。只覺心頭一悶,一股又濕又冷的感覺泛起,杜天林有想嘔吐的趨向,他明知此刻須以最大忍耐能力相抗,只得咬緊牙關硬挺。

    寒陰之感越來越盛,杜天林只覺牙關打戰.全身顫抖,委實難過已極,深入體內十餘年的內功根基這時發揮到淋漓盡致,真氣牢牢地守聚在「章門」一分也不散開。

    老者雙目如炬,注視著杜天林一瞬也是不瞬,只見杜天林面上由紅變白,由白轉青,冷汗直流,陡然大吼一聲道:「五心向天!」

    杜天林緩緩作出上乘內功「五心向天」的架式.霎時只覺寒毒在體內有流動的感覺,四肢掌心及頂門都是奇寒刺骨、心知毒氣已逐漸次次外逸。

    他漸漸感覺痛苦已趨於麻木不仁,腦中反倒是昏昏一片。每當奇寒流動真氣要散逸之時,才勉強守護不動,不一會全身上下己為汗水濕透。

    過了約有一盞茶時刻,杜天林只覺四肢已近麻痺,但體中難過之感卻逐漸減輕,必知自已忍耐成功,寒毒大部分已經通出體外。

    他為人謹慎,此時不但不敢鬆氣,反倒更加留運氣.老者見他麵包逐漸轉紅了,便知他逼毒之舉漸趨成功。

    終於杜天林長吁了一口氣,覺得已能自行駕馭真氣運轉自如了,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那老者面上流過一片喜色,緩緩說道:「小哥兒你內力造詣頗為深厚,體內毒線兒的寒毒已被逼出體外,再不礙事了。」

    杜天林暗中運氣一周,果覺甚為充沛,心頭大感輕鬆,忙道:「前輩此法甚為奇妙,晚輩此時內力恢復,立刻便可動身去尋那『青砂葉』了。」

    老者微微思索道:「且慢,待老夫再想一想。」

    杜天林望著他一臉沉思之色。自是不好相擾,過了一會那老者才道:「咱們在百花谷中,若是你那姓賀的同伴自江南趕來未便必能找到此處,現在你可先到密林之中看看,計算時日他說不定也該趕到了?」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前輩,那『青砂葉』之事……」

    老者搖了搖頭道:「青砂葉也不在於—日兩日之間,反正即便到手,也須三個月以後才能撥盡寒毒。」

    杜天林微一思索道:「那通密林之道如何走法?」

    老者道:「你沿花谷正南而行,至谷界翻過那一串的山石的入口,以後便是連綿不斷的樹林,直行而去便可到你中蛇毒之處。」

    他說得相當詳盡,杜天林望了一望說道:「既是如此,晚輩先去瞧瞧,前輩在此……」

    老者打斷他的話道:「老夫等會到那邊花林之中有一間木屋去靜坐,你若回來便到那裡找尋便是。」

    杜天林唯唯諾諾,便向南一直奔去。

    他邊行心中邊想:「這一段遭遇實是奇怪不過,到目前為止連那老者姓名誰也是不知,但他待我卻一見如故,其中輾轉道理委實難以猜測。

    轉念又想到賀雲此刻不知身落何方,若是在密林之中能遇見賀雲,立刻趕回谷中好好打探那老者—二,現下就算有機會讓自己不辭而行,自己好奇之心也不願就此離去。

    他心中暗自決定,足下已來到山谷盡頭。

    只見不遠之處果有一串山石左排列,杜天林提口真氣直奔而去,翻過石堆,果見密林在望。

    杜天林吁了一口真氣,步入密林之中,只覺四周光線一黑,腐葉枯枝的味道又傳了過來。

    杜天林按老者所說直行而去,走了約莫有三十丈距離,忽然一聲大吼之聲傳到耳中。

    杜天林吃了一驚,分辨傳來的方向,竟是來自百花谷中,登時杜天林收下足步呆在當地。

    這了片刻,又是一聲短促的吼聲傳來,只是比第一聲要低微得多。

    這一次杜天林聽得分外清切,再也忍耐不住反身便向谷中飛奔而去。

    他心中驚交集,足下移動如飛,不一會便奔到密林與花谷交界之處。

    他心中雖急,但腦筋卻仍冷靜無比,來到石堆之前,並不焦急地衝入谷中,緩緩放慢身形,四下仔細看了一陣。

    只見四周靜悄悄地一片,絲毫沒有人蹤,而谷中此刻也再無聲息傳出。

    杜天林吸了一口氣怖滿週身,忽地飛身躍過石堆,只見花谷中五彩繽紛,毫無動靜。

    他略略思索了一陣,揚聲呼道:「前輩.前輩……」

    聲調平平穩穩傳出老遠,又回至耳邊,卻仍無半點聲息。

    杜天林心中有些緊張的感覺,足步逐漸移向力才老者停身之地。

    走了一會,只見花叢中露出一角屋宇,心知這便是老者方纔所說木屋,他略一沉吟,閃身進入花叢,走到木屋之前。

    只見那木屋洞開,杜天林—步跨入屋中,卻是沒有人蹤,屋中桌椅擺設得甚為清潔,不像有人匆匆出入的摸樣。

    杜天林也懶得多作停留,他走出花叢,一直來到方才老者停留之處。

    才一走近,心中大驚,只見老者的身形斜斜地倒在花株旁的山石之上。

    杜天林大吃一驚,慌忙搶上前去,只見老者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分明方才在受傷之後又遭人以內力擊中。

    杜天林提了一口真氣四下掃視了一遍,卻是靜無人影,他緩緩吐出真氣,呆呆地望著老者的身軀,半晌也不知所措。

    杜天林此時心中混淆,這突如其來的驟變,使他完全不知所措,最可怕的是究竟是真是偽猶不能知,他原本極為聰惠。但此刻卻再也想不出適當的方法來應付,只覺心中猛然跳動,緊張之感大生.暗思此刻恐系有生以來最古怪不可思議的遭遇了。

    他深深呼吸數次,企圖平靜內心的紛雜,這是夜風襲體,而至,透出陣陣寒意。

    杜天林搖了搖頭,暗中對自己說道:「這老人心懷巨密,也不知他用意何在,禍變突起,我卻不能見死不救,即令其中另有圈套也只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那是以後的事.我且運功助他一臂一一」

    他心念—轉,反覺安定下來,暫時之間排去雜念,緩緩上前俯下身來,—掌拍在那老者的胸前,催動真氣。

    他內功甚為深厚,催動了兩次,那老者身軀一動,竟然醒轉過來。

    杜天林吸了一口氣,登時將真力又行充足,那老者雙目一睜,看見杜天林的面孔,忽然—陣氣喘。

    杜天林忙道:「前輩先別說話,等真氣行勻後再說。」

    那老者雙目之中流露出一片焦急的神色,他注視著杜天林,用低微的聲音道:「小哥兒,你趕快……」

    杜天林等了一會,卻不見他繼續說下去,忍不住接口問道:「前輩,你繼續說吧!」

    老者吁了一口氣,真氣似乎已平息了不少,他道:「敵勢甚張,你—人恐非其敵,速向南方退去……」

    杜天林只覺心中一震,插口追問道:「何人下的毒手?」

    老者目光一閃,似乎含有某種深意,杜天林看得怔了一怔,驀然之間「呼」地一聲,杜天林的身形好比閃電一般轉了過來,卻見一黑影在身側一閃,身邊只聽那老者嘶啞的聲音呼道:「他……就是他!」

    杜天林大吼—聲,左掌一橫,猛然之間疾削而出,竟然在空中發出尖銳的呼聲,卻見那黑彬身形一沉,陡然倏地疾起而去。

    杜天林只覺內力被圈向左方一側,掌上只覺一空,那人已突圍而出,身形之快簡直有如鬼魅,杜天林左足猛點,整個身形如一支疾箭脫弦而出,在半空中低吼—聲,左右雙掌連揚,一連打出六拳。

    他一口真力打到第六拳再也提不上來。但六拳一發,只聽對方一聲悶哼,但身形不減,一晃已沒入黑暗之中!

    杜天林身形落下地來,面上神色沉重之至,他由掌上的感覺測知那人的功力奇高,自己拼性命之險總算傷了他一掌,想必不至遠去。

    這時他心中有一股強烈的好奇之心,急欲探出究竟,雖明知此中曲奧難測,但躍躍欲試之心卻是有增無減。

    他考慮了一下,吁了一口氣,四下打量,四周雖多平地,但樹叢分佈密接,如此黑夜若藏身其中的確不易尋找。

    他嚴靜了一下堅強的心神,心想說不定許多秘密的關鍵便在於此,一想到此,手心之中不自覺地沁出了涔涔冷汗。

    他望了那老者一眼,終於下定決心,—步—步移動著,雙目如電四下不住婦射,耳中也全神貫住。他內力造詣甚深,此時便是五丈方圓之內葉落枝折他也能夠立刻發覺。

    這時一陣輕風拂過,仰首望去,只見黑雲密佈,絲毫沒有雲破月出之徵,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

    一盞茶的時刻過去,杜天林已逐漸接近叢林,這時那老者雙目一啟,望著杜天林遠去的身形,面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即令杜天林看在眼內也不能領略其中含意。

    杜天林真氣佈滿全身,驀然之間一聲銳哨之聲發自東方角落之處,哨聲尖銳無比,卻一發立收。

    杜天林收住足步,心中暗暗忖道:「這哨聲是那黑衣人所發或是另有他人?」

    他這時開始感覺到自己可能已陷入了重重埋伏之中。

    杜天林緩緩彎下腰來,在地上抬起了三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右手一揚,一塊石頭挾著嗎嗚之聲向那方才發出哨聲之處疾飛而去。

    石塊一飛出手,杜天林立刻凝神傾聽,他心知對方多半並未離開當場,一石塊打去,對方必要閃躲,自己便可辨出他藏身之地。

    那石塊呼地擊在叢林之中,正好打中了樹桿,然後便如同石沉大海,絲毫不見聲息.也並未有人身形移動,杜天林不由一怔,心知對方難以應付。

    這時杜天林已逐漸淡忘了去搜索似已受傷的黑影,他只覺自己全付精神已陷在應忖埋伏之上,那黑影身形快極,加之好像極工心計,杜天林隱隱地感到對手十分可怕。

    他為人本極謹慎,立刻收斂起焦躁的心情,登時腦中一片冷靜,雙足一步步再度向前移動。

    向東方移過兩推樹木,仍是平平靜靜毫無聲息,杜天林不覺加快了足步,那知左足才動,陡然間腦門後方一陣疾風襲來。

    杜天林不必回頭,便知是一支沉重的兵器橫擊而至,從那兵刃破風之聲判斷,對方這式虛實不定,可高可低,可攻可撤,便看自己的行動取決。

    大凡使用沉重兵器的,招式多是大開大闊,直打猛攻。那人卻在猛勢之間摻夾著變巧,單從這—點說,來人已非—般凡手了。

    杜天林飛快地—矮身形,果然那身後勁風斗收,壓得氣流呼地一響。

    杜天林身形才矮又高,雙足硬生生地拔起半丈左右,更且在半空中一個側旋,眼角一瞥,只見身後乃是一個黑衣人,年約三十上下。

    對方不料杜天林行動如此迅捷。—式走老,杜天林在空中冷冷一哼又忽地疾沉而下,一足踏在那—支外門三節棍身,陡然—股猛力自棍身疾彈而上,杜天林大吃一驚,料不到對方功力深厚如此,一口真力凝聚得如此長久,驚忙之中雙足全力猛縮,只聽呼地一聲,那一棍緊貼著鞋底而過,驚險之極。

    那黑衣漢子以乎也不料杜天林在失著之下,仍能避過自己內力疾發的一棍,不禁怔了—怔。

    杜天林身形輕輕落在地下,冷冷一笑道:「朋友,你在這附近可有不少時間了?」

    那漢子冷笑一道:「小子你功力不弱,能避過我這一棍已是一流身手了。」

    杜天林聽他口氣托大之至,雙眉一皺道:「朋友你是何門路,咱們開門說話,省得麻煩一一」

    那漢子冷笑一聲卻是不答。

    杜天林道:「那老人是你所傷的麼?」

    那漢子笑了—笑說道:「是又如何,不是便又如何?」

    杜天林冷冷地道:「那老者功力絕世難見,雖是先已受仿,但憑你的本事,除非暗下殺手,否則還不易辦得到呢?」

    那漢子只是冷冷不語,杜天林見他目光之中的閃爍不定,一股豪氣突沖而起,大笑一聲道:「你還有多少幫手不防一起叫出來,我也好—次打發。」

    那漢子冷冷一哼道:「小子,今晚你還想活著離開麼?」

    杜天林心中—懍,暗暗付道:「這人究竟是何來路我猶未知,若是糊塗動手,瞧他神色,分明胸有成竹,我切不可過分大意,等會一見情勢不對,立刻突圍再說。」

    他雖功力高強,但卻從不輕敵,心念一動,雙目不住四下轉動,那個黑衣漢子冷笑了一聲道:「想逃了麼?」

    杜天林卻是不答,頓了一頓,忽然問道:「這絕谷地勢極端隱秘,你到此出手傷人,想來必是有人指使的了。」

    那漢子面色一變,似乎不願杜天林問及此事,杜天林看在眼內,心中一動,故意說道:「朋友,咱們在什麼地方見過面麼?」

    那漢子面色又是一變,冷笑道:「你胡說什麼?」

    杜天林冷笑道:「朋友,我已經想出來了,原來你是一一」

    其實他心中毫不知情,說到這裡故意一頓。

    那漢子卻心虛得緊,竟然被隨口一句說得大大一怔,面色連變,杜天林看在眼內,疑念更生.卻是接不下話。

    那漢子突然大笑一聲,滿面神色轉變為暴戾之氣,雙目之中凶光四射,冷冷說道:「反正你是死定了,還說這許多作什麼?」

    杜天林被他這句話說動了充滿胸中的豪氣,他大笑一聲道:「既是如此,在下動手了!」

    他話聲方落,陡然之間右掌一震,直削而去,內力猶未吐實,左拳又自打出。

    那漢子斜斜退了一步,手中沉重的三節棍猛可一擺,一股奇強的杖風封在身前,杜天林內力吐出,只覺一窒,對方功力甚為強勁。

    杜天林大吼一聲,雙拳再出,拳勢一攻突分,同時之間口中嘿地吐氣開聲,這一下他施出了十成真力。

    那漢子面色一變,長棍左右不住揮動,杖風嗚嗚直響,杜天林一連打出五拳,身形已自逼到那漢子身前不及一尺之處。

    那漢子三節長棍再也不易施展,杜天林疾哼一聲.一把將棍身抓住。

    那漢子大喝一聲,內力疾發,杜天林右手一緊,內力沿棍而上,兩股力道一觸猛散,只聽「克察」一聲,手臂粗細的鐵棍自攔腰折為兩截。

    那漢子呆了一呆,身形連退三步,杜天林上前一步,那人一言不發,只是直退,杜天林又上前兩三丈,心中陡然想到:「他是故意引我至此—一」

    心念才動,果然只聽側方樹枝一震,一個人大步走了出來。

    杜天林定目—看,看見那人一股嚴肅,頷下虯髯根根直立,一步步向杜天林走來。

    杜天林略略退了一步,這時右方一堆樹林中一陣搖擺,又走出一人。

    杜天林心中暗泛寒意,持三節棍的漢子雖然敗在自己的手下但功力甚是不弱,加上這兩個同伴,只見他們氣定神閒,分明都是內家高手,以—敵三,自已是站在下風了。

    他估量一下,心中已有退意,但卻想到糊里糊塗之間,連對方來意究竟為何,與那老者有何牽連都不知曉,實是心有未甘。

    他反覆考慮了一下,決心即便突出重圍也得先弄明白對方的來龍去脈不可。

    心念一定,反倒覺得單純。略—思考,冷冷一開口道:「三位若要動手,今日在下已來此處,情已至此,自是奉陪到底,只是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有句話總覺不吐不快……」

    他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那個虯髯漢子望了望同伴,緩緩說道:「有什麼話你便說罷。」

    杜天林說道:「在下與三位素不相識,在此絕荒之地糊里糊塗地動起手來,於情於理似欠妥當,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那三人見他的口氣放軟,心中以為杜天林已生畏懼之心,態度登時強橫起來,那黑衣人雙眉一皺道:「你這是裝傻麼?」

    杜天林已下定決心問出究竟,只當不聞,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在下遭人誘騙之至。劫逢那老者隱逸谷中,在下也覺那老者有幾分神秘之感,今夜禍起蕭牆。在下束手無策,不料在此處三位早有準備,只是請問—句,那老者究竟是何人物?」

    虯髯漢子冷冷—哼道:「那老者麼?久隱山林,在武林早已無這—號人物了。」

    杜天林道:「那老者功力極為高強,想來當年必是驚天動地的人物,三位年紀輕輕,那老者退隱之時三位猶仍年幼,即然與老人牽連有關,想必是師門之事了……」

    他層層推理說來,那三人互相對望—眼,那虯髯漢子忽然仰天大笑道:「你猜完了麼?」

    杜天林目不轉睛,注視著那漢子一瞬不瞬,他從那虯髯漢子目光中的狂妄輕蔑看來,自己的推猜多半是離了譜,心中不由一重,暗暗忖道:「我原本以為這一個猜測八九不離十,但若是大錯持錯,則其中關鍵便更加難以思索了。」

    他心中念頭一掠而過,口中卻答道:「在下說錯了麼?」

    那虯髯漢子呸了—口道:「牛頭不對馬嘴,你完全說錯了。」

    杜天林裝作無奈何地笑了一聲,心中卻在暗思:「看來這三人趾高揚氣,再說也是白費口舌,總算方才瞧出原來此事與他們師門無關而是直接與老者本人的關連,這老者身份如此神秘,我非得更加留神一些,好在目下我佔優勢,只須好好應付—步也不能大意,這真是罕見的一場險惡鬥爭。」

    他想到這裡,雙目四下一掃,只見對方三人面上神色凶狠之極,看來是非要自己躺下來不肯罷休的了。

    好在對方以三人之勢,似乎不會先行出手,這主動之權仍在自己手中。自己若要突圍,不出手剛已,一出手便非得傷敵不可。

    他心念—定,口中吁了一口氣道:「看來在下是白費口舌了,三位留神了……」

    他話束說完,陡然發難,他對那方才持三節棍漢子的功力有數,是以身形向他疾衝而去,雙拳擊出已用上了十成功力。

    他心知能否突圍即在此一擊,是以這一擊乃是孤注一擲。

    那虯髯漢子以及另一人一齊大吃一驚,他們料不到杜天林竟然突起發難.那持棍的漢子雙掌一合,平手擋在胸前。

    杜天林只覺內力一窒,他大吼—聲,催動內力,那漢子悶哼了一聲,生生被擊退了三步—交坐倒在地上。

    就在這一瞬間,那虯髯漢於身形也自疾起。一掌橫地裡切出。

    杜天林心知身後還有另一強敵。倘是這虯髯漢子的一掌自己停身閃避,突圍便絕無希望,是以他心中一轉,右掌—變招式,屈過小臂,不退反迎,倒擊而上。

    那掌才發,背後陡然疾風大作,衣衫反體欲裂,心中不由大吃一驚,知那身後一人已然發難,卻不料這人功力高強如此,便從他那探揮吸氣之聲,杜天林不用回身,便知此人身懷上乘劈空掌力,內功造詣穩居三人之冠。

    杜天林明白只要讓那掌力沾身,立刻便是筋斷骨折之危,急切之間他左手一伸,觸著一叢樹枝,立刻內力發動,生生拔起一叢小樹,斜擋在背心之上,同時身形盡量向前曲躬,以避掌力主鋒。

    這一瞬間那虯髯漢子掌力已然罩到,杜天林咬緊牙關,不理會身後的重掌,猛然一翻掌,掌封主虯髯漢子的內力,大吼一聲,同時綿藏在右掌掌底的內力悉發而出。

    那虯髯漢子不料杜天林內力高深如此,一掌便足封住他的攻勢,一驚之間杜天林強大內力已襲體而至,虯髯漢子只覺前胸一附哇地仰天噴出一口鮮血,登時平空便跌落下去。

    但此時杜天林也面臨生死關頭,身後那人的內力稍稍走偏了一分,擊在樹桿之上,樹枝桿葉一齊飛斷,一直打在杜天林背心之上。

    杜天林只覺背上一重,好比被巨鞭擊中,一陣麻木之感迅速傳至心口,他整個身形一個踉蹌,總算避開了正鋒,一連向前衝出好幾步遠,由於他見機快速,有樹枝為屏,但仍只覺頭重腳輕站立不穩。

    他踉蹌一步,勉強立定身形,猛吸一口真氣,此時他內功造詣甚為深長,登時又恢復了過來。

    這時他第一個反應便是快走,但突如其來的一個思想使得他已經邁開的足步又收了回來。

    只聽身後衣袂破空之聲一響,那人以劈空掌隔著樹枝遙擊在杜天林後心,滿以為杜天林內傷甚重,是以不待杜天林身形落穩便疾追而來。

    杜天林只待那風聲來得近了,陡然大吼一聲,整個身子飛快地轉了半周,一把抓出,五指挾著呼呼風聲。

    那身後的漢子似乎萬萬料不到杜天林會驟然出手,而且絲毫未傷,內力強勁之處,他力道已發再也收之不回,只得拚命一側身形,整個身子緊緊貼向右方一滾。

    杜天林反手抓出,手臂不能及還,只抓著那人飄起的衣衫,他順勢猛然一扯,只聽「絲」的一聲,那件長衫自上而下分為兩半。

    杜天林呼地反過身來,只見那漢子拚命滾向一旁閃避自己—抓,這時衣衫破損,模樣甚為狼狽。

    陡然之間,他一眼看見那長衫破裂處,原來竟是一件外罩長衫,露出裡面所穿乃是一件補了許多塊的破舊衣衫,竟是丐幫的標誌。

    杜天林陡然呆了一呆,忍不住脫口而出:「丐幫——」

    那三人猛地大吼—聲,包括虯髯漢子在內,一起飛起身來調頭便跑,好像杜天林這一句「丐幫」對他們關連極為重大,竟失去再戰之勇。

    杜天林大吃一驚,只見那三人身形起落連閃,霎時黑人沒暗之中。

    杜天林呆在當地半晌猶自不知所措,丐幫!原來這三人都是丐幫的人物,奇怪丐幫人物會在此等絕谷之中出現,他們與那老者又有何關聯?

    忽然想起老者曾說過,昔年與丐幫鄭老幫主有過交情的事,不論過算是何種交情,至少其中有關聯是不會錯的了。

    杜天林越想越多,心中是吃驚,那老者神秘無比,其居心究竟為何自己實是猜之不透,他千方百計欺騙自己,卻似又沒有適當的理由使他如此作。

    杜天林只覺兩日以來的疑慮交集心中,這三個丐幫中人物功高強分明身份不低,若說他們三人聯手這絕谷之中,碰巧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也就是說除非他們早知老者隱居於此谷之,這一次行動是有計劃而為。

    杜天林獨自思索了一會仍是毫無要領,他急急忙忙又趕回原地,只見老者依然靠在山石之上。

    老者此刻似乎平靜了許多.他望著杜天林又驚又疑的神色,緩緩說道:「你與他們交手了麼?」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晚輩陷入包圍之中,其中那黑衣人便是方才在附近出現的。」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卻不在多說,杜天林想了一想,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那三人似是有意伏擊晚輩,要置晚輩於死地而後已,晚輩自思與他們三人素未謀面自無恩怨可言,想他們的目的是在前輩了。」

    老者點了點頭道:「只不知他們系受何人差使,得知老夫隱居此谷……」

    杜天林嘴角微動又忍住不說,老者停了一會又開口說道:「老夫曾用言語套問,那人卻是自始至終默不作聲,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杜天林道:「那三人功力高強身手矯捷,分明是武林中成名的好手,晚輩饒幸得脫,想來想去,必是前輩在二十年前有什麼牽聯一直至今日仍不得解決?」

    老者似乎不料杜天林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怔了一怔,然後歎了一口氣道:「二十年光陰,白雲蒼狗滄海桑田,老夫早已無心出山了,冥冥之中卻似乎一再不允許呢!」

    杜天林見他說得一臉神傷,心中暗暗一震,老者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若是這—次老夫內傷得愈,說不得又要到江湖中看看了。」

    杜天林想了想,忍不住說道:「不知前輩與丐幫鄭老幫主之間究竟有何交情?」

    突如其來說了這一句話,老者只聽得一呆,緩緩說道:「你說一一那鄭少峰麼?」

    杜天林點了點頭,雙目緊緊注視著老者。

    老者又呆了一呆,忽然開口說道:「你一一問這些幹什麼?」

    杜天林道:「只因為方才晚輩親自發覺那三人竟全是丐幫弟子身份!」

    老者陡然大吃一驚,雙目圓圓睜起,卻是—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他如此震驚,也不知是因我發覺那三人的身份之故呢,抑或是因獲知下手之人為丐幫弟子?」

    這個念頭在胸中一閃而過,那老者這時大大喘了一口氣道:「丐幫弟子?你說那三人是丐幫弟子?」

    杜天林一字一字說道:「那三人被晚輩擊退時,其中之—被晚輩扯下罩身衣衫,竟赫然是補布標記,而且地位甚是不低……」

    老者忽然搖搖手阻止杜天林繼續說下去,口中喃喃說道:「等一會,等一會,你讓老夫仔細想想……」

    杜天林住下口來,只見老者面上神色相當緊張,緊張中卻又透出了幾分慌亂。

    老者想了片刻忽又開口道:「先前老夫還認為是那對頭手下所為,若是丐幫人手,則勢大為複雜,小哥兒,老夫有—件相托……」

    杜天林見他說得急迫,只得接口應道:「什麼事前輩請說——」

    老者說道:「你將老夫扶往花陣之中暫避敵鋒。」

    杜天林頓了一頓說道:「只是——現下敵人已退……」

    老者搖了搖手打斷他的話句,緊接著說道:「你先莫問,扶老夫進入花陣之後你立刻向南退走,翻過此谷,僅需半個時辰足程便可至密林之外!」

    杜天林啊了一聲問道:「向南而行,出了密林是何地帶?」

    老者雙目一閃,急急說道:「你速到鎮中『方家藥號』去找方老先生向他要『青砂葉』的藥方……」

    杜天林點了點頭,喃喃在口中念道:「方家藥號……記下了。」

    老者面色上神色陡然一黯道:「此刻乃老夫生平大關,其中—切原因你且莫問,日後老夫重入江湖自會向你一一說明!」

    杜天林想了一想,覺得此刻也不便再說什麼,於是匆匆扶起老者進入花陣核心。

    老者指示他如何出陣之後,忽然緊緊抓住杜天林的手臂,喃喃說道:「人道緣份天定,你在此谷中遇見老夫,此乃天定之緣,日後你明白其中細情便知老夫言之不虛……」

    杜天林心頭一懍,回首望著老者,只見他一臉慨然誠摯之色,心中暗暗忖道:「若非我在陣中聽見與那羅仙子的對話,這老夫虛假的功夫委實高明。」

    但他轉念一思,想道:「不過話又得說過來,能在密林之中遇上這老人,處處與自己都有牽連,這也未嘗不是天定之緣。」

    他腦中思念一掠而過,走出花陣,果然一直向谷底南方而去。

    翻過山谷,走入密林之中,杜天林心中暗思:「目下受老者所托,自是先去求『青砂草』再說,不論老者居心為何,但我身中蛇毒仍是賴他方能解除。」——

    玄鶴掃瞄,龍神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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