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樸朔迷離 文 / 上官鼎
杜天林沿著官道一路而下,天空中濃雲逐漸密佈,夜色沉沉,追了約可半個時辰的功夫,只見右前方一堆黑壓壓的暗影綿延好遠,原來是一片森林。
那森林轉角之處,露出一角屋宇,天色甚暗,杜天林在遠處看不清切,走近了一看,那屋宇兩頭斜飛,原來是一座寺廟。
杜天林暗暗感到奇怪,只見黑壓壓的一片,那廟宇之中燈光全無,他為人甚為謹慎,暗暗放輕足步,接近大樹陰影之內,向廟門方向一看,心中不由更感奇異。
只見那廟宇佔地甚為廣大,坐落在樹林當中,四周有好大一片廣場,在官道上因四周樹葉濃密,根本看不出這座廟殿有如此大的規模。
但奇異的是那廟宇似乎早已為人所廢置,廟門一開一閉,一眼向內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令人有著陰森恐怖的感覺。
廟門口,一邊蹲著一頭約有一個半人高的石獅,在陰影之下,似乎顯得更為巨大,杜天林運足目力向內細望,好不容易才勉強辨清那第一進殿內,正中間放著一個大石香爐,再遠的距離便看不出來。
這時天空雖然星月無光,但雲層尚高,杜天林張望了一會,只因他也不急於趕路,加上受有好奇心的驅使,故一時沒有動身。
忽然前方傳來一聲極輕的聲息,杜天林內力甚深,卻也分辨不清這一聲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心思慎密,身形立刻緊貼樹幹而立,整個隱入濃濃黑影之內,雙目遠足目力,向那發聲之處探視。
注視了好一會,卻是絲毫沒有動靜,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若非我聽錯,那一絲聲息多半是又有人潛到這附近,若果是如此,這人輕身功夫甚佳,這等時刻,若是過路的人像自己一樣,絕不會如此鬼祟,如此看來,這廢廟附近必然有事要發生了。」
他邊想邊向四周打量地形,心想若是那後潛來的人藏身在廟後森林之中,則自己只要沒對著正門,盡快掠至那石獅或屋角之上,不虞被他發現,但若現在要動身離去,則反而非得暴露不可!
他想了一想,但覺反正無事在身,那東亭市郊之約距時間尚久,於是決定暫時藏身觀觀情勢。
這時候,那廢廟後的古樹林中傳出了一聲冷笑,古廟前的杜天林暗暗吃了一驚,身形略晃有如一縷輕煙般隱入黑暗的石獅之後。
他躲在黑暗中極力注意那廟後的林木中,然而卻再也聽不到一絲聲息,他心中正在納悶,忽然從前面傳來人聲。
杜天林連忙向前望去,只見西邊的林中走來了兩個黑衣人。
杜天林暗忖道:「只要他們不走進這破廟來,多半不會發現我藏身的所在。」
那兩人走得近了一些,只聽得聽一個深沉的聲音道:「七弟,你是愈變愈精了,依老哥看來,昔年神算先生也不過如此,哈哈……」
另一個爽朗的聲音笑道:「二哥過獎了,神算先生學究天人,那是小弟這種彫蟲小技所能及其萬一。」
杜天林聽了這聲音,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心想:「這聲音怎麼好生熟悉?」
這時那兩人已走到廢廟前,忽然兩人一起停下身來,向左方一棵大樹上注視不已,似乎他們發現了那棵大樹上有什麼花樣,只見那兩人看完後相對互望一眼,臉上露出了緊張之色。
只聽得那深沉嗓音道:「七弟,你的聲譽愈來愈高了。」
那爽朗的嗓音道:「嘿嘿,不過是小弟的腦袋愈來愈值錢罷了。」
那深沉的嗓音道:「他們既然用雙龍頭較斤兩的大禮請你去,那只怕是非取你性命不可的了。」
那爽朗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怕也不會那麼簡單吧。」
這笑聲忽然提醒起杜天林想下一個人來,他喃喃暗自道:「是了,這人便是那日碰見的丐幫葉七俠。」
那深沉的嗓音道:「這麼說,咱們這就去—一」
那爽朗的聲音道:「到這個時候,咱們能說向後轉麼?」
他說罷便再度大步向前走去,這時,杜天林彷彿聽到那廟後林中又傳來一聲隱隱的冷笑。
那兩人走入黑暗中,杜天林仍然隱在石獅後不動,他暗忖道:我不妨再在這裡等一下,看看後面林子裡究竟在搞什麼鬼。
然而廟後面林子裡卻是一片靜悄悄的,竟沒有半點聲音。
杜天林暗道:「丐幫那兩人在樹幹上不知看見了些什麼,大約所謂雙龍頭較斤兩的花樣,要請那葉七俠相會,若是我猜測不錯,原來丐幫兩俠與對方有約就在此處,兩俠到此卻又見樹上刻劃了花樣改地相會,想來那葉七俠早就預料在此見不著人,是以有神算子等語,他們卻不料這廟後已潛伏了一人,從他一連兩聲冷笑看來,分明是衝著丐幫兩俠而來,但卻始終不露形跡,他卻也料不到我誤打誤撞,已先他一步隱身於此,我非得耐心等候不可,到底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思念轉動不止,這時那丐幫兩俠已去得遠了。果然那樹林之中一陣微微響動,杜天林將身形隱好,只聽一陣足步聲緩緩響起。
那人影逐漸繞過廟宇,來到廟殿正堂前,杜天林斜目一望,不由大吃了一驚,只見那人身材修長適度,背影一見便能識出,竟又是那金蛇幫中的程秋松。
杜天林直覺之間便感到這件事情絕不簡單,尤其牽涉及金蛇幫,可說事事神秘,心中不由暗暗慶幸忖道:「今日這誤打誤撞,倒算被我湊上了,說不定多少可以探得一些金蛇幫的底細,這一幫委實太過可怕,人才濟濟,個個都是深不可測,這程秋松似乎在幫中身份不低,他親自一人動手,必然事態不輕……」
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升起一陣緊張。只見那程秋松走到方纔那一顆大樹上,看了一眼,冷冷笑了一聲,忽然伸手插入懷內。
只見他在懷中一陣摸索,摸出一包拳頭大小的紙包,左手一晃點燃火折,一手持火,一手持著那個紙包,走到那邊樹林之中,身形輕輕縱起,蹲在樹枝幹上,杜天林心中暗暗納悶,不知他在作什麼。
程秋松到達枝幹上,四下略一張望,將那紙包用一條小繩扎妥了,掛在老樹丫上,垂下約有一尺半左右,用紙包夾在樹葉之上,就是在火光之下,也甚難看得清楚!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傳聞金蛇幫用毒可怕之至,難不成程秋松是準備用毒了麼?」
突然之間.杜天林只覺左前方人影一晃,兩條人影急竄而出,心中吃了一驚,幸好自己藏身之地甚佳,急忙斜目望去,只見兩人一左一右,瞧那身形,正是去而復返的丐幫雙俠!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這丐幫葉七俠心機果然不同反響,他分明先已料定這四周必然隱伏有人,故意假籍見了那樹上有什麼花樣走開,然後去而復返,看來那程秋松再難隱藏了。」
果然那程秋松身在樹梢邊緣,萬萬料不及兩個人飛竄而返,想要閃避已是不及,那丐幫兩人好快的目力,一眼便瞥見程秋松藏身之處,一左一右,形成一個弧形向那一棵大樹包抄而至!
那程秋松這時既已顯露身形,也就不再掩藏,不待兩人接近,猛然一側身形,橫掠向左方,這一騰身之間飄出足足有兩丈多遠,那葉七俠及同伴好俊的輕身功夫,身形不落地,在空中一齊挫腰,硬生生改換前進方向,緊緊追著那程秋松,只見那空中兩條人影交錯通過,呼地一聲,一齊落在左方一塊小坪之上形成三角相對而立。
葉七俠爽朗的聲音這時卻一變而為冰冷,只聽他沉聲說道:「原來所謂雙龍頭較斤兩的把戲,只不過是為了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多虧金蛇大幫想出的好主意……」
程秋松仰天冷笑一聲道:「葉老七,程某叫你口頭放鬆一些,金蛇幫再不濟,應付兩位的能力還綽綽有餘,葉老七你別機靈過度,算是程某大意,未料及你會返回,可是你還想套出話頭,老實告訴你,這雙龍頭絕非把戲,你根本沒有過去,只不過待在林外等了一會,否則此時咱們已有人在接兩位大駕了!」
葉七俠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麼?」
程秋松哼了一聲道:「只可惜那邊的人不能有幸領教丐幫的絕學—一」
葉七俠哼了一聲,冷笑說道:「一路行來,靜悄悄地毫無動靜,便心知定有變故,咱們原本約定在此,為何又臨時出點子改變?咱們雖然學藝不精,名聲不響,但為要討一口飯吃,大江南北一生之中那裡未曾到遍,卻從未聽說約會還有這等規矩!」
程秋松似自知此事有失風範,雙手抱拳道:「此事程某有所解釋!」
葉七俠微微哼了一聲道:「咱們兩人洗耳恭聽。」
程秋松道:「只因這片地方,咱們要迎接一人,那人指定於此,咱們得知此訊時,已和丐幫訂下約會,是以萬不得已,思想若派人在此迎接兩位然後再改移地方,似乎對兩位更有所不敬,只好出此下策,也想省不少口舌麻煩。」
程秋松說這幾句話,態度相當誠懇,葉七俠等兩人倒也不好意思再出言相損,葉七俠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不知迎接的是那一位人物?」
程秋松微微一哼道:「這個程某不能說明。」
葉七俠嘿嘿一笑說道:「我看程兄一個人躲在黑暗之中,隱隱藏藏,倒像是在等候什麼人,然後抽冷子予以奇襲似的。」
程秋松冷笑一聲,卻是一言不發。
葉七俠頓了一頓又道:「二哥,看來他是不會說了,咱們難道白白回轉跑一趟了嗎?」
那「二哥」冷冷一笑道:「以我之見,咱們好歹也得問出一個原因。」
程秋松哈哈一笑道:「兩位若是不敢去那邊赴約,當初態度軟弱一點便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葉七俠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可是葉某之見則以為,咱們之所以與金蛇幫訂下這場約會,其目的在於對那件事情的交代,既然程兄在金蛇幫內地位甚高,咱們請程兄交代交代清楚豈不更妥?」
他為人心機甚多,說話果然也是不同,程秋松一時不易作答,他又冷笑一聲道:「程兄若果是堅拒作答,說不得咱們要領教領教了。」
程秋松面上神色一變,冷冷說道:「程某敢不從命?」
那「二哥」一言下發,程秋松才說完話,他一步上跨,突然雙掌左右一分,一前一後斜擊而上。
他站立之處,距程秋松約有一丈左右,但見他雙掌分起,虛空竟然發出一聲呼嘯。
杜天林隱在黑暗之中,不由暗暗忖道;「這丐幫二俠出掌好重,必是外門高手,而且已浸淫至化剛於柔的地步了。」
果然那程秋松面上神色一變,猛一躬身,急急向後退了一步,同時左手一沉,擋在小腹之前,左手急衝,不守反攻,迎著那丐幫「二俠」攻出的數掌。
那丐幫「二俠」雙掌一前一後,前掌由於程秋松身形退後而走空,後掌進時卻正好發出,這一下可謂是以硬碰硬,那程秋松吃了發掌急促的虧,可是他竟不顧劣勢,主動採取硬打拼戰法,杜天林在一邊看了,他已見過程秋松一身鬼計,暗料他必然又有花樣使出。只聽「拍」地一聲,兩掌相觸,那丐幫「二俠」只覺手上一重,正好這時他的內力運至最純之際,嘿地猛然吐氣開聲,右掌生向外推出半尺!
霎時間裡,那程秋松身形陡然一晃,他內力運聚不純,只覺對方內力如山,剛猛無比,但見他借一晃之勢,竟然無端之間將對方巨大攻力化之於無形,下身釘立不動,絲毫未加長雙方距離,上身一擺,霎時間右手一擺,只見一道青光閃出,已自襲到丐幫「二俠」身側不及三尺之處!
杜天林大吃一驚,暗暗忖道:「那丐幫「二俠」出拳之勢,威猛之極,那內力強大可想而知,程秋松居然能在這麼短的距離之內,以晃身硬硬化去,這種功夫真是神奇無比了,這程秋松果然是高深難測,他在對敵第一招內,便存了欺敵下殺手之心,心機之狠真令人不寒而慄,加以出劍之式又快如閃電,我雖先猜他必有花樣玩出,但丐幫二俠從未領教過他的陰狠,未必有所防備—一」
他思念電轉,這一剎時之間,只見那青光已襲入那丐幫二俠身旁最小防備範圍之內,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丐幫二俠左手模糊似地一動。「錚」的一聲,那一道青光登時收斂殆盡。
杜天林吃了一驚,自石獅後仔細望去,只見丐幫二俠左手持著一柄扇子,這時已展開大半,通體烏黑分明是純鋼所造,份量自是不輕,想那程秋松一劍劈在扇骨上,被他運功彈開。
杜天林暗暗忖道:「到底薑是老的辣,想那丐幫諸俠可真是個個歷盡滄桑,程秋松一出險招,他便立生疑心有所準備,這種經驗決非年久日深不能獲得,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也就是這個意思!」
他正思想之間,那丐幫二俠仰天一聲冷笑道:「姓程的好快的劍法!」
程秋松只覺面上無光之極,他默然不語,面上神色卻是一片鐵青,手中長劍斜斜指在地上,這時緩緩舉了起來,齊肩而立!
丐幫二俠將鐵扇合起,他看見程秋松持劍之式,心中暗驚,那持劍之式前弓後弛,靜如止水,一看便知下面有極厲害的劍法。
程秋鬆緩緩吸了一口氣,望了望對方手中的鐵扇,冷然說道:「原來是丐幫鐵扇先生黃二俠駕到,程某有眼不識泰山,承黃二俠相教,不過程某斗膽再請教一二。」
黃二俠冷冷一笑道:「黃某先有幾句話要說。」
程秋松原式不變,冷冷說道:「但說無妨。」
黃二俠道:「黃某之所以與程兄一戰,與那事並無關連,非如葉老七所說,若程兄棋高一著,黃某無話可說,若黃某僥倖得勝,也無任何要求,不關勝負,關於那件事,咱們自會找尋金蛇幫代表相談—一」
杜天林在一旁聽了,心中暗歎:「黃二俠這幾句話真是堂堂正正,人稱丐幫忠義以傳,黃二俠在丐幫佔第二把交椅,果然是公正分明,一絲不苟……」
程秋松聽了,點了點頭道:「黃二俠佳言,如此甚好!」
黃二俠右手鐵扇這時微微斜舉,他心知程秋松立將發出極厲害的劍術,是以一絲不敢大意,這時,他全神貫注,真力已運至十成。
程秋鬆緩緩跨前一步,沉聲說道:「接招—一」
只見他長劍一轉,陡然撒出一片青光,自右上而左下,那青光朦朦,劍身不停跳動,整個劍式飄忽不定,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攻是守!
黃二俠面上神色一變,猛然向後一退,整個身體平平倒下,右手鐵扇仍然當胸,左手卻空空向上一頂,只聽呼地一聲,發出極硬的力道。
他這第一式完全採取守勢,目的在於測試程秋松劍式到底如何?那程秋鬆手中劍光不停地向下直落,落到黃二俠身前不及二尺之處,陡然手腕一挫,那朦朦青光登時一斂。
這時黃二俠左掌直迎而起,正好拍向程秋松劍柄之處,位置拿得極穩,時間也是分秒不差。
程秋松劍式一斂,只覺一股大力逼向持劍右手,他反側半轉,竟然不退反進,迎向黃二俠的掌力斜斜一削而下!
這半持劍鋒的動作十分巧快捷,劍式陡然襲出,黃二俠這時身形半仰,處於十分不利的地位!
但見黃二俠低低哼了一聲,右手鐵扇這時急迎而上,硬架程秋松的長劍!
程秋松劍鋒迎著黃二俠手中純鋼的扇架,他知黃二俠這一硬架之式,必然遠足了內力,自己的劍鋒削去,必然吃虧,只見他右腕一旋,又回復了劍身平拍之勢。
只聽「嗆」地一聲,那劍身較扇骨要多富彈性,原本在一觸之下,不論力大力小,都應反彈而起,但這時一觸竟然緊緊敲在扇骨之上。
黃二俠只覺手心一重,對方內力透過劍身,源源而發,這時他立身處於劣勢形態,對方選擇硬拚內力也必是覷定弱點,存心如此。
他只覺對方內力壓勁越來越大,自己有點支持不住,心中甚為急迫,但這時正在拼持之時,要想後退,卻萬不可能。
忽然他覺得手中微輕,只見那程秋鬆手中長劍緩緩向後收回,但他收劍之際,壓力仍是不減,是以黃二俠要想反搏爭取站立之姿,仍是困難萬分。
程秋松收劍收了一尺左右,忽然劍身一陣顫動,收劍之式一停。
杜天林心中一震,暗暗忖道「不好,這程秋松立將發出殺手,丐幫黃二俠雖然內功高強,但他被壓制在這等不利的狀況之下,要想防守卻是大大不易……」
正思索之間,果然那程秋松仰天長嘯了一聲,手中長劍猛力向下一沉,左手反背,扶在右手腕部,那黃二俠只覺半身一陣麻木,登時持扇的手臂幾乎再也支持不住。
那站在左側的葉七俠已發現形勢突變,心知若不出手,二哥將重傷於地,這種時候再也顧不得什麼名聲規矩,大吼一聲,右掌疾砍而出。
那知程秋松好細的心機,他攻勢才發,左腳陡然向後斜飛而出,葉七俠右掌才出,他左腳已然攻至,其發動之快,幾乎還在葉七俠之先,葉七俠在半丈之外,只覺下盤被一股潛力急推,急切之間竟然攻不進。
眼看那黃二俠支持困難,這一劍下去,至少也得廢掉一條臂膀。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吼自左後林木之中:「撒手!」
那「撒手」兩字才說完,一道人影已飛臨程秋松身後不及半丈,程秋松發出的內力那人一步便已跨過,只見他右手急抬,簡直有如長空電擊。只聽得「倉朗」一聲,那長劍生生被推開有一尺之遠,黃二俠只覺得手上壓力一輕,混身發軟,一交跌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杜天林只覺心中大大一震,此人一掌震返程秋松的長劍,尤其程秋松正在下殺手時,一定沒有絲毫隱藏,那程秋松的功力杜天林曾親眼目睹兩次之多,自是心裡有數,此人能一舉手成功,這份功力怕是不在自己之下了。
杜天林急急閃目望去,那人這時正好面對這邊,只見他一襲黑衣,面上露一條黑巾,渾身上下都是黑的,站在黑夜之中,好容易才分辨得出來,但身材面貌卻是一無所知!
程秋松呆呆地站在當地,顯然他作夢也未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他瞪著那一身是黑的怪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黑衣人冷冷一笑,粗粗的嗓子道:「先見你施出『暗移乾坤』手法,以急掌迎對方,再用晃身搖作去掌勁,便懷疑你的來歷,乃至方才見你又施出『挑山石』的功夫,姓程的,原來你是出自……」
他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頓,只見程秋松面色慘變,似乎對於對方說出他的來歷已害怕到極點。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方纔我便吃驚那程秋松在運氣不純之際故意出掌與黃二俠相對,然後一晃竟化去巨大內力,原來是叫暗移乾坤的功夫,這個我卻聞所未聞,那黑衣人似乎已猜著了程秋松的來歷,程秋松在金蛇幫中地位甚尊,這金蛇幫中一片神秘,若是得知程秋松師出哪門,倒也可關聯許多事情,想來那程秋松驚駭如此,必定就是這個原因。」
他思念電轉,這時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那白……」
他只說出兩個字來,忽然一聲狂笑自林外傳來,笑聲宏亮之極,震得樹葉簌簌直響,分明是有意要打斷黑衣人的話,只見笑聲未絕,一個人已大步自林木之中走了出來。
杜天林心中暗道:「今日可真熱鬧了,幸好我先到一步,隱藏在此,照這情形看來,說不定有好些秘密可以自對話之中流露出來,至少也有線索留下。」
他急看那又出來的人,只見那人一身灰布長衫,巧的是面上也覆了一塊青色布巾,容貌一點也看下出來。
那人走了兩步,踱到程秋松身邊,杜天林留心那程秋松,只見他面上神色一鬆,似乎獲得了解救!
那青巾覆面人將笑聲緩地收了起來,用冷冰冰的聲音一字一字對那黑衣人道:「這位朋友恕我打擾了。」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粗聲粗氣的嗓子道:「敢問閣下與這姓程的是何關係?」
那青面人哈哈一笑道:「我也要借問一句,朋友與這兩個討飯的是什麼關係?」
那黑衣人哼哼冷笑不上,等那青面人話聲全落,他沉聲一字一字說道:「區區不敢,正是天下討飯的頭兒!」
全場的人,包括杜天林在內心中俱不由猛烈一震,那灰衫人身體微微一動,似乎強烈震驚的模樣,那葉七俠扶著黃二俠呆呆站在當地,杜天林只覺一股興奮之念直升而起,默然忖道:「丐幫幫主重現武林,可是十年來武林中第一大事,他一出手,那份功力真是驚世駭俗,可真是當之無愧,名不虛傳了!」
那青面人笑聲再無,只聽他冷冷道:「朋友信口開河……」
黑衣人不待他把話說完便插口說道:「那金蛇幫自命神秘無比,而且到處惹事生非,今日之事也是起之於此,實因我有要務在身,不再多與你們作口舌之爭—一」
他揮了揮手,葉七俠扶著黃二俠迅速退入林影之中,這時黑衣人轉過身來,對程秋松道:「姓程的,你的來歷我是一清二楚的了,若是牽絲引線,咱們還談得上一點關係,只是我看你陰狠毒辣,心術過於不正,這次看『那人』面上不與你計較黃二俠之事,下次再見面,休怪我反臉不認人!」
那黑衣人似乎有一股先天氣勢壓制著他,程秋松竟然啞口無言,這時黑衣人又轉頭來,對著青巾覆面的漢子說道:「我也不管你是金蛇幫什麼人,總之你回去報告黃幫主,說是神秘總會有揭穿的一天!」
他說完這句話,重重哼了一聲,反過來大踏步走入林中,一會便隱沒不見。
那青巾覆面之人靜靜站立在當地,一言不發,程秋松站在他的身側,也是啞口無聲,登時整個場面寂靜下來,杜天林代在石獅之後,暗暗忖道:「依程秋松看見青巾人面色大轉之情看來,這青巾人多半是金蛇幫中人物,而且地位更在程秋松之上,不知又是什麼人物,這金蛇幫中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名的人物屈居其中,那幫主倒底是何身份實是值是知道的事。」
正思索之間,青巾人冷冷哼了一聲,回頭對程秋松道:「看來那黑衣人果然有幾分苗頭了!」
程秋松說道:「他瞧出『暗移乾坤』及『挑山石』的功夫,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青巾人冷笑道:「依你之見,那黑衣人是什麼來歷?」
程秋松沉吟半晌,緩緩說道:「他只施了一式推手,將小的震退,當時只覺那股力道難以抗拒,倒也說不出有什麼特殊——」
青巾人道:「他自稱為丐幫幫主,以你之見如何?」
程秋松道:「這一點小的最感震驚,那丐幫之主空懸已久,自第十六代齊幫主失蹤之後,生死不明,迄今幫主一位無人擔當,那黑衣人自稱為丐幫幫主,但絕非齊老幫主重出,是以很難令人置信!」
青巾人冷笑一聲道:「但是你還是相信他是麼?」
程秋松吶吶無言,想了片刻才道:「他氣勢驚人之極,而且口氣堅定,並當著黃二俠,葉七俠之面說出此言,以小的之見,八成不會錯了。」
青巾人哼了一聲,然後沉默無言,杜天林自黑暗之中望去,只覺青巾人似乎正在考慮一件相當重大的事,那程秋松自是無話可說。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丐幫之事,我也曾聽說過,如果真是如此,丐幫幫主有人接替,那真是武林一件大事了,尤其那黑衣人氣度宏偉之極,當此重位實是無愧。」
他心中思念不絕,只聽得那青衣人忽然嗯了一聲,喃喃對程秋松道:「那黑衣人發話之際,我曾仔細留神語音,卻有三種不同輕重,分明是有意偽裝,他不知我的面目,這偽裝之因必非因我而施,說不得一定是為了你的緣故,不願你分辨,換句話說,也就是這黑衣人說不定會與你有過接觸!」
程秋松點了點頭,但面上神色卻是一片茫然,似乎再也想不起是什麼人物。
青巾人又道:「他說出為天下討飯的頭兒,我委實大吃一驚,以至未留神到黃、葉兩人面上神色之變化,事後注意,只覺那葉七俠神色有些木然,但憑此也不足推測出什麼所以來!」
他一邊說話,一邊不住搖頭,似乎十分苦惱的模樣,程秋松面上詫異表情形之於色,忍不住問道:「就算是丐幫之主,咱們又有何懼?」
青巾人猛然偏過頭來,雙目瞪著程秋松射出閃閃寒光,程秋松面上神色駭然,再也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始聽那青巾人說道:「你方才說什麼?」
程秋松吶吶不敢答腔,那青巾人重重哼了一聲,忽然仰天低低發出一聲嘯聲。
這一聲嘯聲甚為低沉,但卻似乎為有形之氣,平平隱隱一直傳了出去,絲毫不因遠近而有所分散。
杜天林暗暗吃了一驚,心中想到:「這人好深的內功,他發嘯聲看來是欲與什麼聯絡,可見金蛇幫在這四周早有重重佈置,那程秋松曾說為了迎接一人才改變與丐幫兩俠的約會場所,倒要瞧瞧迎接的到底是誰?」
他心中思念轉動不已,這時東北方向果然也傳來一聲低嘯。
那嘯聲發出,杜天林估計大約在三、四十丈以外,嘯聲一落,已移近了一大半,不須片刻,樹葉一陣搖擺,一連走出兩人來。
杜天林大大吃了一驚,只因那兩個人走出,面貌看得異常清晰,竟是日前所見圍攻九現雲龍喬三川的那兩個劍手,喬三川曾以為兩人為天山趙宮凡門下,那兩人劍法奇異已極,杜天林親眼目睹,劍式幾乎完全異乎常理,尤其雙劍聯合威力更是奇大。
杜天林心中暗跳,忖道:「看來今日是金蛇幫的大聚會了。我真湊巧,居然能在無意之中看見這一幕天下武林認為神秘難知的金蛇幫到底是何來歷,現在這裡真是高手雲集,我可得千萬小心,一不小心被發現事小,探不到線索可真要遺憾終生。」
他心極慎密,這時連呼吸都不敢稍重,全身隱伏在石獅巨大的陰影之中,閃目自石縫空隙向外仔細注視。
這時那青巾人對那兩個劍手道:「你們那一面沒有什麼動靜麼?」
那兩個劍手一齊搖頭,右邊一人道:「我想必然在南方有敵蹤發現,王丹、傅士炎藏身之處距這廟宇不過三十丈,若是聽著嘯聲,早就應當趕到,現在仍未出現,想是一路跟下去了!」
青巾人微微沉吟一會道:「看來他們兩人是跟上方纔的黑衣人了……」
那兩個劍手一起問道:「什麼黑衣人?方纔這裡有敵蹤出現麼?」
青巾人哼了一聲道:「王、傅兩人若是心急跟近,恐怕今日吃虧是吃定了!」
那兩個劍手互相對望了一眼,面上都是又驚又疑的神色,那右方一人道:「那黑衣人在此處會過面了。」
青巾人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你猜他是什麼人?」
那兩個劍手一齊搖了搖頭,杜天林心中暗道:「聽那青巾人對這兩人的口氣較之對程秋松似稍客氣,想是這兩人的地位猶自高過程秋松,已是金蛇幫中的重員了。」
青巾人忽然嘿嘿一笑,輕說道:「乃是丐幫幫主駕到!」
他雖然故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但語聲僵硬,緊張之氣絲毫未曾稍減,那兩個劍手一齊大呼道:「什麼?那—一那丐幫幫主?」
青巾人點點頭,一言不發。
那兩人似乎震驚得呆住了,半響說不出話來,那左面一人面上神色變至陰沉無比,他緩緩閉上雙目,沉聲一字一字說道:「他是那齊幫主?」
青巾人緩緩搖了搖頭道:「就因不是,才覺大有可懼之處。」
那兩人面上神色更加陰沉,而且變化不定,好一會那居右的一人乾笑了一聲說道:「就算丐幫之位重新有人接替,咱們的行動所受牽連也並不太大,日後只需多加留神……」
青巾人哼了一聲道:「倒不是為了這個!」
那兩人面色陡然一變,一齊說道:「你……你是說那姓田的……」
那青巾人一擺手打斷他們的話,沉聲說道:「方纔程秋松施出『暗移乾坤』以及『挑山石』的功夫對付黃老二、葉老七,竟然被那黑衣人一言道破,正要喊出來歷時,我故意從中打斷,不過看那狀況絕非信口胡謅,但從他語氣乾脆有力,氣勢飛揚宏偉,看來此人必是一個青年漢子—一」
那右方一人忽然插口頭說道:「可是長得清秀俊逸,氣度超人?」
青巾人哼了一聲道:「可惜他也和我一樣,面上覆著黑巾,不願以面容示人!」
至此微微頓了一頓,忽然問道:「你為何有此想法?認為那黑衣人長得清秀俊逸?」
那劍手說道:「只因前日伏擊那天下第一莊喬三川,計劃不能達成,便是由於有一個少年功力奇高,是以有此聯想。」
青巾人沉吟了片刻道:「那少年又是什麼來路?」
那兩個劍手相對望了一眼,卻是答不出話來,杜天林聽見他們提及自己,越發不敢大意。
青巾人道:「以你們之見,能識出那兩項功夫的人,其來歷有幾個可能?」
那兩人不假思索,一齊答道:「必與那田先生有關。」
青巾人卻微微搖頭道:「我卻不以為然!」
那兩人微微一怔,青巾人陡然沉聲說道:「若是我的猜測不錯,那可是大變一場了!」
他聲音嚴肅之極,那兩人以及程秋松一時猜不透他所指為準,忽然那居右首一人忍不住大叫一聲道:「你……是說……那杜任左!」
躲藏在暗處的杜天林只覺得好像被巨木打了一棍,全身只感重重一震,幾乎喘不出氣來,他感到一身冷汗直冒而出,霎時間已透濕衣襟,心臟跳動的聲音,好像可以傳出多遠,這時那青巾人沉聲說道:「就怕與他有所關連。」
那兩人真是面面相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程秋松似乎並不知曉到底是怎麼回事,怔怔地站在當地,不知所措。
青巾人吁了一口氣,這時那左方一人吶吶開口說道:「杜任左若是與他牽上關連,怎會與丐幫搭上?」
青巾人嗯了一聲道:「這一點也正是疑慮之處,但也正是最可怕之處!」
左首一人微微一怔說道:「此後怎講?」
青巾人哼了一聲道:「若是如此,那昔年的事可夠復奪了。」
左首一人仍不瞭解,青中人說道:「那杜任左失蹤武林迄今有多久了?」
左首一人想了想答道:「整整二十年了。」
青巾人嗯了一聲說道:「丐幫幫主如何?」
那人想了一想道:「大約在那事發生之後四五年之間齊幫主亦告神秘失蹤,也就是說迄今已有十四五年了。」
青巾人微微頷首,沉吟不絕,似乎在考慮什麼,杜天林藏身暗處,只覺心情激動,他不住默默自言自語說道:杜天林啊杜天林,這次是最大的機會了,你可得千萬小心,不能有絲毫大意,天可憐這件事隱藏了二十年,今日總算微露曙光了,我從他們對話之間,多少也得探出一點線索來……」
他思索之間,那青巾人忽然轉過身來,對程秋松說道:「咱們先進廟去,你先去點火!」
程秋松點了點頭,大步走入殿門,不一會殿上燃起二根兒臂粗細的燭光,但因殿廳太大,燭光顯得昏黃搖曳下定。
那青巾人忽然說道:「程秋松,那玩意你準備好了不曾?」
程秋松點了點頭道:「早已佈置妥當。」
青巾人嗯了一聲道:「看來今夜判斷錯誤,我既已來,那人斷然不會來了,那玩意恐怕是白白佈置啦!」
杜天林暗暗想道:「所謂那玩意,必定是指那程秋松懸掛在樹枝上的小白紙包,也不知究竟是何物?還有他說什麼人要來也不知到底是誰!」
這時那青巾人緩緩走了過來,那兩個劍手也跟在一旁來準備進入殿內。
殿內燈光雖然昏暗,但杜天林位在石獅之後,倘若他們走入殿內,則自己便在他們面前了,極易被發覺,只因此事關係太大,杜天林緩緩吸滿一口真氣,整個身體好比壁虎一般,緊緊吸貼在石獅之上緩緩向後蠕動。
他每移一寸,便要停止一次,只因他知道那幾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簡直絲毫不敢大意。
這時那三人都已走入殿內,杜天林緩緩鬆了一口氣,他停身不動,四下打量了一下,發覺的確不易被發覺,尤其那殿門正中放著的大石香爐將殿內射出來的燭光幾乎完全遮擋,只是自己也看不見殿內的情形,好在距離不遠,一切均可用耳代目。
青巾人的聲音自殿內傳出:「目下暫且不管那黑衣人究竟是何來歷,只問那黑衣人對咱們有幾分瞭解?」
那兩個劍手一齊說道:「王丹及傅士炎兩人跟蹤若出了差錯,也是對咱們多少有些不利。」
青巾人道:「目前天下武林的重點將逐漸集中到金蛇幫了,這原本是咱們的計劃,但是這丐幫幫主突然重現江湖,牽涉之事可大了,咱們的計劃很可能有一步兩步踏偏,則全局混亂,是以我才一再思慮!」
他說完這句話,殿內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得出,又是他的聲音喃喃說道:「喬三川的事遭到一個無名小子的破壞,還有那追尋金刀的線索也是不了而終—一」
程秋松忽然插口說道:「以小的之見,那出手救喬三川的小子,有八成便是姓杜的少年!」
那兩個劍手說道:「很有這個可能,那小子好像謎一般,叫人摸不清底細。」
青巾人冷冷的聲音說道:「程秋松,那金刀為你所親見是麼?」
程秋松道:「不錯。」
青巾人道:「昔年武林之中玩刀的可是一有其人,刀法稱名的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也有不少,可是自那無敵金刀一出,天下刀法無出其右,大家為尊崇他的刀法,凡是使刀的,均自認刀法尚未登堂入室,皆廢而不用,甚至有些用劍的也因刀劍不分家的原因而廢止不用,是以自無敵金刀絕跡江湖後,用刀的可是極難一見,你既瞧見那布袋之中為一柄長刀,而且又是金色,作此疑慮的不為過!」
那兩個劍手的聲音說道:「照這麼說來,那蓋世金刀又重現武林了?」
程秋松說道:「至少這少年可能與之有所關連。」
青巾人沉聲說道:「總而言之,咱們開始遇到棘手的障礙了。那黑衣人若對咱們生疑—一」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下話來,程秋松卻插口說道:「以小的之見那黑衣人知道必然有限,他臨走時曾要我等去報告金蛇幫主,他那料到咱們幫主就站在他們面前!」
杜天林聽了這話,只覺頭腦之中嗡的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這金蛇幫的幫主原來就是這個青巾覆面的人!
杜天林想到自己的目的乃是見一見金蛇幫主到底是何人,但這時金蛇幫主站在面前,他卻無端地感到一陣寒意,只因那金蛇幫的氣氛過於神秘難測,而且幫中人物一個比一個高強,先入為主地在他心中深深種下一個觀念,那金蛇幫主真是陸地神仙之流!
但轉而念及那「杜任左」的名字,突然之間,有一股強烈的慾望沖上心胸,只覺對那金蛇幫主的一種自然畏懼之心立時被這種強烈的慾望沖淡。
這種慾望是好奇心及無端的衝動結合而成,逐漸壓蓋過他一向謹慎持重之心,再也不顧得那殿內有四個一等高手,其中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金蛇幫主。
他忍不住猛吸一口真氣,絲毫不再考慮,陡然之間,身形好比出弦之箭,但卻輕靈有如飄浮白雲,閃電般掠過殿門,急衝而入。
殿內四人作夢也未料到有一個敵人早已隱伏在側,但他們到底高強絕倫,杜天林的身形衝入殿內不及五尺,四人都已發覺異樣,但杜天林乃是志在必得,拚命施為,那一份快捷真是令人咋舌,只聽他大吼一聲,左拳一衝,還有五六尺之遙,疾疾擊向那青巾人前胸要害。
這一拳乃是十成內力貫注,只聽內力在半空壓擠大氣,竟然發出「茲茲」之聲,乃是名符其實的隔空掌力,那青巾人只覺胸前一重,急切之間毫無準備,卻見他身形陡然似沒有骨頭一般,軟軟地斜了下去,而那斜身低俯之勢雖是倉促之間使出,但瀟瀟灑灑,沒有一點狼狽的模樣!
杜天林內力走空,斜斜擦過青衣人直打而去,只聽呼地一聲,四丈之外的一支燭火竟被掌風擊滅,這一拳之力竟能擊滅四丈之外的燭火,杜天林內力之強,真是已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了。
金蛇幫主為這聲勢震驚得怔了幾分,那杜天林身懸半空,陡然右手暴長,疾探而出,加上猛然一弓身形,後臂陡然之間加長半個手臂,一把竟然抓住那金蛇幫主面上青巾的一角!
他的行動委實太快,才一抓住青巾,內力一撤,只聽「嘶」地一聲,那青巾應手而落,說時遲,那時快,那青巾才一飄起,杜天林還來不及轉目定睛,只見那金蛇幫主大吼一聲,左掌自左肋下一衝而上,剎時一股濃煙自他掌心疾吐而出,登時將他面目完全遮住。
杜天林只覺一股強大無與倫比的力道反擊而至,那內力挾著一股熾熱之風,迫使自己雙目睜之不開,沒辦法只好運閉目換掌的訣要,拚命自小腹擊了一掌,只覺自己內力與對方一觸,整個左臂一麻,同時間右手一鬆,那一條青巾竟然又被對方奪回!
杜天林只覺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世間竟有這等高強的武功,自己全力偷襲,那覆面之巾,仍不免得而復失,惜因對方強用內力迫出白煙相護,竟始終未看見對方到底是什麼面目。
霎時他滿腔衝動立即冷卻下來,頭腦重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第一個反應,便是「逃」走。
他只覺腦中思念一閃,本能之間身形一側,硬生生在半空中側過身形,猛向殿門急掠而去。
那青巾人搶回青巾,連忙覆在面上,想來他方才也已出了全力,這時喘氣不止,眼見杜天林反身而走,卻並不出手相阻!
杜天林一襲不成,掉頭便走,身形一落,眼看便要衝出殿外,猛地只聽左右「嗆郎」兩聲,兩道青光化作兩道弧線,一左一右,襲向自己左右腰側。
他看都不須看,便知兩個劍手已然出劍,那兩個劍手合擊之威他是眼目所睹,這時身在空中,真氣已然運之不純,不敢輕攬其鋒,只見他身形陡然一止,像一枚釘子一樣,那麼大的衝力立被他化於無形,雙足釘立在地上。
同時間裡他雙手齊伸,正好端住那巨大的石製香爐,平平向前一移,當胸而護!
只聽「撲撲」兩聲,那兩支長劍一齊擊在石爐之上,杜天林只覺手中一陣巨震,低頭一看,那石爐竟然被兩劍擊得裂了開來!
杜天林不僅呆了一呆,世間有這種劍上內力,以兩支輕輕長劍,對擊如此一個大石香爐,竟能以內力透過劍尖,生生將之震裂,的確大過威猛了。
他「砰」地將石爐放在地上,心中只覺有一股震奮之念油然而生,對那兩個劍手生出強烈不服之感,杜天林只覺強大真氣流入雙手之中,左手緩緩平抬,右手食中兩指合併,對準左方那個劍手,正待發出遙擊的最高內力功夫,忽然只聽身後人有長長吸了一口氣,那吸氣之聲好不深沉,似乎吸自地下一般,他可是見多識廣,立刻知道有人在身後要發出深不可測的內家遙擊功力,自己若要硬抗不成,被沾上一點,非得立刻筋斷骨折不可,登時他只覺滿腦全是反攻的思想,卻提不起這種勇氣!
說時遲,那時快,那吸氣之聲陡然一停,杜天林右手模糊地向後一反,「克察」一聲簧扣之聲,只見一道暗暗的金光沖天而起!
杜天林知道時機的重要,只見他反手拔刀、出刀、側身、運氣,全是一氣呵成,那刀法一閃,滿天全是暗黃之色,同時陣陣內力自刀內緣側不斷發出!
杜天林身形則隨刀勢斗轉而回,看見那青巾人這時將青巾覆在面上,雙臂合抱,並掌當胸,卻尚未出掌,自己刀勢大盛,卻不敢攻出半尺,完全形成守勢,固守中庭!
那青巾人陡然卻看見金光四布,不由呆了一呆繼而混身一陣震動,足下不由自主連退三步。杜天林大怔,不知對方到底是何用意,不過對方架式既松,自己刀勢也收止,抱刀而立。黑暗中那刀身發出昏亞的黃光,卻隱隱帶有一種特殊的氣度!
青巾人呆了一呆,忽然伸手急指吼道:「你……你……」
杜天林陡然一揮金刀,面向大殿,背對殿門,卻如一支急箭般猛然射向殿門之外!
他身形才起,那青巾人大吼道:「不能放他離開。」
這時杜天林身形已然竄掠至大殿門口,他這次又是突然發動,但那兩人以及程秋松身形均疾如閃電,一掠便守在殿門附近,三支長劍斜舉,劍尖一齊擺動,只見青光朦朦,部位拿得十分得當。
杜天林大吼一聲,右手猛可一震,漫天撤出一片刀光,他並不會使刀,但由於他內力造詣極高,每刀劈出都是內力灌注,整個人似乎被裹在刀光之中,向殿門急衝而去!
他這一刀實是拚命施為,心中毫無把握,只因他知那青巾人功力太高,若是被他趕上想要逃走的機會更是渺然,是以他拚命以刀護身,準備突圍而去。
那左右雙劍這時雙劍一交,猛可向下一沉,程秋松身站殿門側緣,窺定杜天林的身形側方,陡然長劍一領,破空急刺而出,大吼一聲道:「倒下!」
杜天林身形在空,只覺雙劍在身下一交合,左方壓力大增,金刀滾轉之勢登時被牽制住,而這時程秋松殺手劍式一點而出,要想揮刀救護,似已力不從心,但他在這生死交關之際,卻是絲毫不覺氣餒,仍然拚力一揮長刀,與那雙劍硬相拼碰。
這一刀他奮力劈出,和雙劍相合之式恰好交了個正著,只聽「嗆」地一聲,突然金光大盛,杜天林只覺手中壓力一輕,那兩支長劍齊腰而折,金刀劈山餘力未盡,一直劃過長空,正好擊在程秋松疾刺而來的長劍上,果然又是「嗆」地一響,那支長劍又是齊腰而折。
杜天林衝勢未盡,一衝而過殿門,落地之處已在石獅之前,他落地下來,心中大怔,沒料到這柄金刀竟然鋒利如此,那雙劍以及程秋松三人一齊怔在當地,望著半截劍身發呆。
杜天林再也不敢停留,身形再度騰空,猛然向林外衝去,但就是在殿門口這一點耽誤,那青巾人已追至殿外,他見杜天林身形再度騰空而起,心中似乎焦急無比,情急之下,大吼一聲,身形陡然沖空而去,那急竄之勢快捷得簡直有如鬼魅,但杜天林身形之快也是有如流水行雲,眼見杜天林已進入林木邊緣,青巾人距杜天林仍在一丈之外!
那青巾人陡然身形不進反停,呼地落在地上,墓地裡一陣尖銳的嘯聲升起,青巾人右手彎曲,食指斜伸,指尖對準杜天林的背部,緩緩推出!
杜天林身在空中,突然聽見那種嘯聲,剎時他在半空中不由呆住了,自知大限已至,再也逃脫不了,這一剎時心中只覺一片空白,他身形已接觸樹幹邊緣,但他知道就算跑至五丈之外,仍是難逃一死,除非有特殊原因,阻止那種功夫的發動!
突然他只覺腦中靈光一閃,大吼一聲,右手長刀急拍而出,一股強勁的刀風擊在右方的樹枝上,只聽一聲輕微的「噗噗」之聲,剎時漫天都是一片白霧,在這最後一霎時,杜天林用刀擊破了程秋松掛在樹丫上的白色紙包!
杜天林長吸一口真氣,一步衝過那層白霧,那白霧好生奇異,一飛在空中,登時好像爆烈開來,一霎時形成一層厚厚的霧,兩尺之內伸手不見。
杜天林也不知那白霧有毒無毒,但他吸滿真氣灌注百孔,身形絲毫不敢停留,不住向前疾奔,此際似隱隱聽見身後有一聲悶哼,但分辯不出發自誰人。
他一口氣跑出足足有一里之遙才收住足步,只覺全身緊張鬆懈下來,渾身上下衣衫被汗水所浸有如自水中撈起,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反使他的頭腦感到陣陣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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