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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文 / 上官鼎

    又聽到史釗沉聲低喚:「阿鉞,阿鎮。」

    史家兄弟同聲應道:「爹,有何吩咐。」

    「過來。」史釗道:「你們妹妹睡下了沒有?」

    史家鉞低聲道:「阿妹生悶氣,早已睡了。」

    幾句話間,父子三人已經集在前艙了。

    只聽史釗唧唧噥噥,低聲悄語了一會,傅震宇凝聚耳力,也無法聽清楚,只聽史家鉞輕哦著:「孩兒理會得。」

    史釗陰沒沉的聲音:「說來,還是為著你們兄弟,一切好處,將來全是你倆兄弟的,一定要狠!」

    只聽兄弟倆應了一聲:「孩兒知道。」

    史釗道:「你們快去!」

    又是兩聲水響,大約兄弟倆也下水了。傅震宇忙潛身入水,他又改了主意了。

    他剛潛游十多丈遠,倏地,覺得有人掩到背後。

    他暗吃一驚,忖道:「好精的水性!」

    他佯作不知,卻猛地往下沉,頭下腳上,沉入七八丈深的江底。

    果然,後面的人,已由他的頭頂丈處掠過。

    傅震宇剛掉轉身來,猛地,有人迎面直衝下。

    顯然,那個跟在他後面的人,雖然被他瞞過,但迅即發覺他已下沉,竟立即依樣葫蘆,跟著追到。

    白光一閃,傅震宇吃了一驚,人在水底,是難睜眼的,水性再好,也只能看到三尺至一丈的大略影像,如在白天,有日光反映,傅震宇可以看出面前丈方圓動靜,因在黑夜的水底,他也只能辨別三尺左右的東西。

    他本能地縮頸,曲腰,側身,避過直刺過來的一縷白光,右手疾伸,已向來人腕臂搭去。

    來人下衝之勢很猛,收勢不住,立即被傅震宇搭在右臂肘間。

    傅震宇猛措施手,向左面斜升而上。

    因為,他手指觸處,又軟又滑,他立時察覺來人是女人,他是守禮君子,如不及時收手的話,勢必和對方糾纏在一起。

    在水中無法開口招呼,只好一溜了事,想避開她的追蹤。

    他感覺到身後起了一陣急旋,顯然,對方也是受驚之下,本能的掙扎反應。

    他剛疾泅出十多丈,身後又有人釘住了。

    傅震宇不禁耳根發熱,呆住了。

    他想:她怎會下水?難道也是奉了父命?

    她怎麼會追蹤不捨?她已看出他是傅震宇?

    由於她剛才被他緊口鼻,閉過氣去,她手中的兵刃也掉落下底了。

    傅震宇當然不會對一個姑娘家下手,可是,又不能讓她醒過來後出聲驚動別人,正想把她放到岸上後立即回頭。

    猛聽一聲幽幽輕吁。

    「英雄無奈是多情」

    傅震宇聞聲音一起,便循聲注目。

    那是三四丈外的岸上一塊大石後所發。

    傅震宇毫不猶豫地沉聲道:「姑娘是」人已伏身上竄出水面,掠上岸。

    「傅少俠,你不認得我?也聽不出我的聲音麼?」

    傅震宇本就因為聽出聲音耳熟,而且已知是一位姑娘家,聞言脫口說:

    「安姑娘,是你?」

    他已輕輕地把史姑娘放下,大石之後,亭亭玉立著一位白衣少女,可不就是安琪姑娘。

    他閃身到了她面前三尺外,可不是,雖是黑夜中,他仍看得清楚,最使他注意的,是她唇下那顆美人痣。

    傅震宇抹了一下臉上的水珠,沉聲道:「姑娘,真想不到你會在此」

    她笑了:「只准你順流東下,別人就不行麼?」

    傅震宇心懸船上,無暇多說話,雖然對安姑娘的突然現身這裡,十分奇怪,只呆了一下,忙道:「姑娘在這裡,好極了,我拜託你」

    她接口道:「你是要把史姑娘交我照料一下?」

    「正是」,傅震宇道:「我有急事,馬上要趕回船上,等下再談如何?」

    「等下?」她幽幽的道:「恐怕已沒有機會見面了?」

    傅震宇一震,脫口道:「姑娘,為什麼?你不能等一下?」

    「我也是馬上要離開這兒!」她四掃一眼,低下了螓首。

    傅震宇吸了一口氣,道:「姑娘,你好神秘,我對你莫名其妙。」

    「是麼?」她一仰面嫣然地:「在傅少俠的眼中,我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傅震宇一呆,道:「這個嘛,我也說不出確切的只是,覺得你很神秘哦!姑娘,你真的姓安?」

    「你猜猜看。」

    傅震宇心弦大震,脫口道:「你,是不是姓龍?」

    姑娘嬌軀一顫,倏地仰面,櫻唇抖顫著,星眸凝視著他,猛的,又搖了一下頭,道:「我也不清楚,你,和姓龍的是什麼關係?」

    傅震宇失望而又迷惘地道:「不是?姑娘,你當知道四大家的關係吧?」

    「這個,我知道如果我是龍家的女兒.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傅震宇心跳如搗,凝視著她,道:「姑娘,據家父說:龍大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內子」

    姑娘哽聲道:「呀你想見她麼?」

    傅震宇顫聲道:

    「姑娘,還用說麼?」

    「我會安排她和您見面的。」

    「姑娘,先謝過了,你知道她在何處?」

    「知道,但未到可以奉告的時候。」

    「能約個時間麼?」

    「一年為期如何?」

    「好,我雖恨不得立時可以見到她,但是,這是白首同歸的一生伴侶,只要她還活著,我會永遠等著她!」

    姑娘嬌軀輕顫,低頭道:「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我很羨慕她」

    倏地一仰面,道:「我知道您要說什麼?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只能告訴您我現在是身不由主,此行目的,也是奉令差邀您將來會明白的」

    傅震宇心神大震,迅忖道:

    「她的口氣,好像就是唉,她必有難言之隱,忍受著委屈,我想問她到『錦繡別墅』的目的以及她的那位『妹妹』是誰?她竟預知我要說什麼?把話搶在前頭,確是聰慧人」

    她一揮手,道:「你該走了,這位姑娘我可以負責」

    「一幌嬌軀便把史姑娘抄起,頭也不回的騰身,掠飛消逝夜空,傅震宇猛掉身入江,他和她說話耽擱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時矍然戒懼,恐貽誤一瞬之極,成無窮之恨,人一入水,就全力潛水疾射。

    黑漆漆的江面上,這時已經暗潮洶湧,先後有十多人下了水,在史釗指揮下除了南宮秀與塗鎮江二人先行下水外,史家兄弟和另外七八人水性好的黑手,也先後分作兩路,一路游向傅震宇坐船,一路指向那艘二層樓船。

    當傅震宇由水底潛游到他的坐船附近時,他已感覺有異。

    「一陣一陣的急旋,向他衝來,深通水性的人,便知附近有人在水底動手或與大魚搏鬥,才有這種現象。

    傅震宇行遊到坐船之下,不由又驚又怒!

    只見一人浮貼在船底,正在摸索著,看不清楚是誰?也看不清楚那人在做什麼?

    直覺上,已告訴他,此人在船底弄鬼。

    傅震宇左掌一抖,右掌一甩,激起兩道急旋,貼在船底的人,立時警覺地迥身掉頭,雙手一分,疾衝過來。

    傅震宇就是要誘激對方如此,好認清是誰,雙方相距不足二丈,那人水性極精,一衝之力,就是一丈多遠,傅震宇以逸待勞,已凝聚目光注視。

    當對方衝到他面前五六尺外時,他看出一個大略影子,正是那只有一隻眼姓塗的。

    傅震宇剛瞥見白光一閃對方已經迫在睫眉。

    傅震宇已向左面游出丈許,對方立時發覺撲空,掉頭跟著逼傅震宇已看出對方右手有一柄「分水鵝眉刺」,是水路上的人慣用細巧兵刃,因為在水中,最不好著力,只有這類特製的兵刃,能夠分水攻敵,但只利於近攻,距離三尺外,就發揮不出威力。

    傅震宇剛才重回到水中時,已經順手把史家璇姑娘的那柄長只八寸的「破浪魚鱗刀」撿在手,這時,面逢勁敵,正好派用場。

    他刀藏肘後,故作閃避不及之狀,對方已猛衝過來,「分水鵝眉刺」帶著一團急浪,劈胸刺到。

    傅震宇猛翻身,險到毫髮的恰好讓過一刺刀道:雙方正好交錯而過,相距不足尺許。

    傅震宇猛翻腕,用陰勁,「魚鱗刀」一沉!

    咕咕咕一陣水泡響對方正水面疾升。

    傅震知道已經得手,但分不清對方傷在什麼地方?如讓對方升出水面,必然出聲,那就誤事了!

    他雙足一踹,左臂一分,緊釘住對方,猛探右手,抓住了對方的腳脛,向下一拉。

    傅震宇一沉五六丈深,到了江底,對方也被他帶下去,這一來,真是絕招,對方立時身子軟了下來,只有大串水泡上升。

    因為,傅震宇是有備,對方是在受傷之後,忍痛圖逃心急之下,突然又被傅震宇抓住腳,猛向下沉,對方換氣不及,再好的水性也施展不出,立時江中衝鼻入喉,一嗆之下,喘不過氣來,就成了半死的魚一樣。

    傅震宇倒有點躊躇了,他本想把這個獨眼賊制住後,帶到適當地方去盤問,或者,乾脆把他幹掉。

    可是,稍一思忖,認為兩者都不妥當。

    因為下水的人太多了,他必須先弄清楚這個獨眼賊在船底搞了什麼鬼?

    另外,他要防備別人突襲。

    他略一權衡,便摔掉「獨眼龍」塗鎮江,向船底游去。

    他剛探出頭換氣,立時發覺形勢有變。

    只見「旋風刀」史釗的坐船和另外二船正在緩緩移動著。

    靠岸的那只雙層畫船突然亮起燈光。

    只聽由雙層畫船中發出冷笑:「不成話!豈有此理!」

    傅震宇心中一跳,暗道:「這聲音好熟,在何處聽過?」

    馬上,他弄清楚正是自己曾經在「錦繡別墅」中加以特別注意的那位「匡總管」,由於匡總管很少開口說話,所以,傅震宇想了一下才發覺。

    正要下令「動手」的「旋風刀」史釗卻心驚肉跳,暗叫:「大糟!」

    那因為,他的計劃,是要「獨眼龍」等先把傅震宇等坐船由船底特製的機關,引發烈性炸藥,同時炸掉,連同伍震東與塗鎮江的坐船一併下手,一則混淆耳目,二則好移禍江東,激怒「神力宮」主人出山,而史釗的目的,除了想獨得三艘船上的全部金珠外,把南宮秀也拉下手,南宮秀只是他一時利用工具而已,事後,他可以向東方青白推諉責任,他用心不謂不毒,一切都是他佔便宜

    由於那艘雙層畫航停泊在近處,史釗為了滅口,也不惜派了七八個水性的高手由水底潛去,要他們把那艘船上的人做掉「乾淨」,船上一切則由那些人「香香手」大家分掉

    他估計「獨眼龍」塗鎮江與「賽留候」南宮秀等已經在水中做好了手腳,那一艘雙層舫中的人也已擺佈好了,才下令移動坐船,只要通知已經下水的史家鉞,史家鎮兄弟,立時可以點燃「雷管」,來個灰飛煙滅。

    他為防萬一有漏網之魚,才把坐船移動,準備包圍附近水面,只要發現還有話的,不惜再派手下爪牙下毒手,不留一個活口,而後,他可躇躊滿志了,一舉而消滅了傅震宇等,不論是向東方青白也好,向「另一方面」

    挾制他而不明細底的人也好,他都是大功一件

    「不知先生」蔣淡如突然在雙層畫舫中發話,可把老奸巨滑的史釗驚得心忙意亂。

    他萬萬未料到蔣淡如竟會與他同路,更未料到竟會湊在一起,更未想到蔣淡如的船會超過他先到。

    他這一出聲,勢必驚動傅震宇等,就有一著錯,全盤輸的危險。

    如果是蔣淡如棋高一著,預先算定他會有這一手,專門來對付也的話,更是大糟!

    匆促間,史釗這隻老狐狸立作決定,他一揚手,就是三支「旋風飛刀」,並非傷人,而是貼著水面射去。

    「旋風飛刀」立時在水面上掠過,不住的旋轉,發出嗤嗤的聲音。

    這就是他下令給兩個兒子,火速下手的暗號。

    他想先造成事實,再集中全力對付蔣淡如,仗著人多勢眾,只要能把蔣淡如抓住又恰好截回了東方玉,東方英,東方俊三人的話,更是錦上添花,好運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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