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文 / 上官鼎
南宮秀神色不動的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兄台」
「我就是不方便。」
「兄台不願,當然不會勉強,反正雨不大」
「真是多此一舉,你是不是『錦繡別墅』中的人?」
南宮秀本已掉身準備走,聞言回頭:「兄台是要到『錦繡別墅』麼?」
「我只是問問。」
南宮秀忙道:「可要我為兄台領路?」
「我自己沒有腳麼?」真是沒禮貌,又加了一句:我不過是幫人送信罷了。」
這句話,使東方青白等精神一振,南宮秀忙道:「我,正是『錦繡別墅』中人。如有信柬,我可代達敝東翁,可免足下辛苦。」
「你夠資格麼?」
「小可不才,為師爺」
「你能代表東方青白?」
這句話,聽在南宮秀耳中,真有不便回答之感,語涉雙關嘛?又可能不是?」
林光華又道:「我受人之托,要面交東方青白。」
「老夫在此。」東方青白已聲出人現,他實在忍不住了,向林光華一抱拳道:「小兄弟,老夫就是東方青白。」
林光華一怔,咦了一聲道:「你就是東方青白?」
南宮秀忙道:「正是敝東翁。」
「笑話!」林光華一仰面,道:「你兩個,鬼鬼祟祟的,突然現身,倒像打悶棍的朋友?」
這個玩笑可開得不小,竟把名震江漢,天下知的東方青白與南宮秀二人當作「剪徑」的小賊子。
東方青白神色一變,有受侮辱感覺,但他畢竟老奸巨滑,打了個哈哈道:
「小兄弟真是妙人,天下有幾個東方青白?」
林光華道:「實在叫人不相信,聽人說,東方青白只會鑽在錢孔裡和
女人堆裡,還會在這個天氣,好像躲在地洞裡的毛賊似的?」
東方青白太窘,因為以他的身份,實在不夠光明正大,先虛了心,被人當面拆破了,更是難堪,何況,面對的是一個毛頭小伙子。
只聽一聲斷喝:「兀那小子,不得無禮!」
卻是那八個高手中一個蹩不住了,出頭髮狠。
林光華目射冷茫,哼了一聲:「果然儘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還有幾個?
給我滾出來!」他一旋雨傘,傘柄驟然旋轉起來,身形也撤出幾尺。
南宮秀心中一動,恍然大悟,才知道林光華不止是對他裝胡羊,表示不認識而已,完全是存凡生事示威而來。
他忙道:「足下息怒!」又向那個壯漢喝道:「東翁在此,你們不必開口。」
那個壯漢,正是昨天逞英雄,猛撲傅震宇,被傅震宇反震回去的「單掌開山」胡彪。
他昨天被傅震宇震得心血上湧,吃了大虧,已是一肚皮的火,黑道人物,欺軟怕硬,所以,他不敢惹傅震宇,現在,他認為林光華不過是一個小伙子,此是他顯威風的時候,竟想藉此出口鳥氣。
他雖受了南宮秀的叱責,還不識相,雙手又腰,嚇嚇笑道:「送信的小子,煩你帶個信回去,告訴那個不敢出現的傢伙,說咱們在等著他。」
氣得南宮秀喝了一聲:「閉嘴。」
東方青白也忍不住瞪了胡彪一眼。
胡彪是死星照命,乾笑著道:「東翁,師爺,咱沒說錯!」
「是麼?」林光華冷聲道:「你沒錯?可惜錯到底,完全錯了。」
胡彪喝道:「好小子,你說胡爺錯在那兒了?」
「有拳養你的主要在這裡,亂開口,是一錯,開口就胡說八道,是二錯,當面不識高人,是三錯」
「小子扯蛋!」胡彪吼道:「胡爺要教訓你!」
身形剛動,突然暴吼一聲,橫屍在地。
這真是目不及眨,使人不容轉念之間發生的事。
當胡彪騰身向林光華撲出剎那,南宮秀已飄身移位,準備喝阻。
他身形剛出,聲尚未出,胡彪已告了帳。
東方青白等根本未見林光華出手,只是看到雨傘飛旋而已。
呼喝聲中,其他七個高手也藏不住,紛紛搶出,不約而同的,掠到胡彪身邊,先一步的兩個老者,正是「邙崍雙梟」查家兄弟。
查明先俯腰一瞥,再一挑右腳,把胡彪屍體翻了身,掃視了一眼,鼻中噴了一口長氣,沒作聲。
顯然,他沒看出胡彪是因何致死的。
查亮噢了一聲:「邪門兒,好扎手的小子!」
林光華冷聲道:「又來了,再叫一聲『小子』試試。」
查亮怒嘿一聲:「你要怎樣?二爺要看看小子是什麼變的?」
話未完,身形一抖,好像打了一個冷噤,幌了一下,就要仆倒!
查明及時伸手,一把抄住查亮右臂,道:「老二怎樣?」
只見查亮雙目怒張,眼珠像要爆出,獰厲可怖,查明失聲驚呼:「老二,你」
「死了!查老大,你們退下!」南宮秀沉聲如刀:「不得抗命!」
其他五個高手,包括了「鐵臂金剛」伍震東,本在驚怒並交之下,作勢撲出,聞言一凜,卻頓住了身手。
查明厲笑一聲:「殺弟之仇,豈可不報?小子你」
南宮秀冷笑一聲:「不聽話,請便!」
查明已甩開查亮屍體,雙目噴火,雙臂一振,卜卜作響,話聲中,已凌空向林光華撲去。
林光華背身相向,冷然地:「又來一個!」
眼看查明已經撲近,雙掌一抖,吐勁剎那,倏地一聲悶,哼,栽落地上,一動也不動。
這一來,伍震東等人固然目瞪口呆,東方青白也像泥塑木雕,做聲不得。
因為,林光華並未出手,就把三個好手,折於頃刻之間,胡彪功力稍差,還可說,查氏兄弟,乃積年老賊,凶名素著,也死得這樣莫名其妙?
只有南宮秀沉著臉,內心雖然震駭,還能不失態。
林光華冷冷的道:「真是抱歉,聞名不如一見,這年頭,欺世盜名的人太多了,我聽說『錦繡別墅』中臥虎藏龍,高手如雲,怎麼儘是這種酒囊飯袋?」
言下,連連搖頭,大有不勝失望之慨。
東方青白回過神來,真是說多惱怒就有多惱怒,胖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叫一聲:「南宮老弟」
卻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卻使人不言而喻,南宮秀更明白,東方青白是怪他為何近在咫尺之間不向林光華下手?又不及時阻止查明?
「東翁!」南宮秀僵硬著臉,沒好氣地道:「承你多年相待之情,我現在向你辭去師爺一席之位了,容耳相見。」一拱手,轉身掉頭,就走。
「什麼?」東東方青白沉聲道:「南宮秀老弟,這是何意?我並沒有得罪你。」
「東翁是沒得罪我!」南宮秀淡淡的道:「可是,我的話,沒有人肯聽,死了人,我又於心不安,尸位素餐,不辭何待?」
原來如此,他是生死人的氣,怪查明兄弟不聽他的話呀。
東方青白心忙意亂,連道:「南宮老弟,南宮老弟,看我薄面,先和這位這位少俠交代清楚再說。」
他不叫「小兄弟」了,一下子死了三個得力手下,還得低聲下氣。
南宮秀心中一動,停了身形,拱手道:「東翁,我人微言輕,不在這位少俠眼裡,最好請史莊主出面,比我高明多了。」
他竟借刀殺人,把縮頭不出的史釗逼出來做擋箭牌了。
東方青白剛一呆,史釗已老氣橫秋的咳了一聲,吐了一口痰,施然由地道中現身,道:「南宮老弟太客氣了,老夫怎好越俎代瘡?」
二子一女,也大步走出,一現身,六道眼光,已一齊投注在林光華的身上。
史家兄弟是本能的敵視,有怒目金剛狀。
史姑娘呢?凝眸處,一片迷茫,雙添一段新愁?
南宮秀道:「史莊主與東翁誼屬一家,無分彼此」
目光轉向林光華,道:「閣下,要不要我引見一下這位『九連山莊』主人及」
「不用!」林光華截口道:「我只是代人送信給姓東方的,管什麼阿貓,阿狗,主周,墨子?」
有這種特有的語氣和態度,真叫人火起無名。
史家兄弟勃然大怒,史家鋮怒叫:「你敢辱及家父?」
一步剛出,被史釗水袖一展,冷冷一聲:「好好站在一邊。」
史家鋮退了兩步,怒視著林光華。
南宮秀忙道:「閣下,你錯了。」
「我有錯?」林光華欺進一步,道:「何處?」
咄咄逼人,南宮秀昨夜已吃過虧,又怕出醜,不禁心虛地退了一步,忙傳音道:「少俠留情,千萬勿亂大計,能讓史家父子栽個跟頭最好。」
一面雙手亂搖,拖長了聲音道:「閣下講理否?」
「我何處不講理?」
林光華又逼進一步。
「能講理就好辦!」南宮秀徐徐的道:「足下有如許身手,當然是武林高人門下。」
林光華道:「我不喜歡戴高帽子。」
南宮秀道:「既是道中人,對『南莊』史莊主,不論如何說,也算是道中前輩吧?」
「看他一把年紀,不錯。」
「如此,就好,南宮秀固然不足道,放著史莊主如此敞東翁又在此,都可稱得上是閣下前輩,豈可無禮?」
東方青白和史釗都不禁暗暗點頭,靜待林光華如何回答。
林光華一仰面,作睥睨狀,道:「敬老尊賢,禮所當然。」
東方青白忙笑道:「少俠果然明理」
史釗也頷首道:「閣下,真是後起之秀」
「慢著!」林光華一按右手,道:「這要看其人身份,道德,操守而言,不能以年紀而論」
南宮秀道:「史莊主與敝東翁名震天下」
「那只是臭名遠揚而已!」林光華冷笑道:「武林人物,誰不知東方青白好錢貪淫,一文如命,又誰不知姓史的奸詐百出,鬼計多端!」
這一下,真叫人下不了台!
南宮秀肚中好笑,卻裝作口張結舌,尷尬萬狀。
東方青白胖臉連連扭曲著,直翻白眼。
史釗目中隱泛凶光,吸了一口氣,嘴皮微動,傳聲止住了二子怒極欲動之勢。
林光華又道:「至少,我沒有這種鬼鬼祟祟的前輩,藏頭縮腦,躲在烏龜洞內的人,能不自愧」
一飄身,向剛才史釗隱身的地洞掠去,道:「我來替你們留下紀念!」
一舉右手,道:「九連山莊史釗率子女在此藏身,或者來此一遊?」
他邊說,一面揮指,隔空注力,在洞口崖上留下一行字跡。
東方青白忍不住怒嘿一聲:「小狗欺人太甚。」
史釗暗暗聚功,一手已按住「旋風刀」的刀柄,口中卻笑道:「少俠豪氣逼人,真是後生可畏,可肯聽史某幾句話?」
林光華一幌身,到了剛才東方青白與南宮秀藏身之處,哈哈一笑道:「有話等下再說,我且到烏龜洞裡看看。」
說著,人已探頭向內窺探。
東方青白大急,南宮秀也神色一變。
因為,洞底有見不得人的「玩意」。
林光華噢了一聲:「什麼東西?還有長蟲(蛇)麼?」
一面探身進洞。
東方青白一挫牙,就要
史釗一揮手,示意止住,口中卻乾笑道:「少俠不妨仔細看看」
猛一甩手,三支藍汪汪的淬毒柳葉旋風刀已電擊而出,沒有一點聲息,只見三溜藍光,旋風般連閃兩閃,便已射到林光華的背心。
林光華正要低頭俯腰,上半身剛進入地洞,背脊以下空門大露,洞口又仄,轉身不易,眼看三把飛刀已經打實。
南宮秀暗暗一歎:「到底年輕」
史家兄弟剛一喜。
史姑娘一閉星眸剎那。
猛聽林光華呀了一聲:「是引線火藥,好傢伙。」
人已一閃不見,進入了地洞。
三把飛刀,也跟著一閃不見。
東方青白怒喝一聲:「殺此小狗」
人已當先撲出。
史釗一振腕,藍光一閃,他的成名刀刃,向來不輕出鞘的「旋風毒刀」已經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