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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文 / 上官鼎

    東方青白目光一注連城璧與尉遲玉,笑瞇瞇的道:「二位少俠,說句老實話,當傅賢侄與你二位開口借用時,老夫雖然不在乎阿堵物,心中確實不好受哈哈,現在呢,心甘情願,只要老夫能夠做到的,一定照辦。」

    說罷,仰面笑個不停,真像換了一個人。

    連城壁暗道:「真不愧奸雄本色,這老財迷,難怪能混到這種地步,老史固然老奸巨滑,不失為奸雄,老財迷更有進一層的深沉,真會這麼慷慨麼?」

    口中忙謝道:「謝過前輩垂愛。」

    又向尉遲玉道:「老二,你還不快向主人與史莊主道失態之罪?」

    尉遲玉只好紅著臉,起立拱手,卻不開口。

    東方青白大笑不已道:「免了,老夫今天最是高興,來人,吩咐下去,擺宴奏樂,請大家都來見面。」

    外面唱喏應著。

    匡總管起身道:「由我再去一趟,向來客一一致意。」

    南宮秀也笑著起立,道:「我去請傅少俠。」

    二人先後出去。

    安琪姑娘凝聲道:「主人豪氣如雲,我姐姐十分欽佩,只是三位公子的事」

    「姑娘寬心好了。」東方青白擺手接口道:「還有三天時間呢,老夫並不急」

    連你身為人父,尚且不急,還有什麼說的?

    兩位姑娘一驚,不作聲了

    東方青白向史釗道:「釗兄,我已經領教了,適才不是說還有更驚人的事麼?一併見教如何?」

    史釗沉吟道:「說來真叫人難以置信,天下事就是這麼奇怪!」

    「奇怪什麼?」

    「老白,我問你,有一個小孩子,貼出佈告,指明凡是參與這次截擊奪寶的人,一律限期在三個月裡到洛陽聽候處理,逾期不去者殺無赦,你奇怪麼?相信麼?」

    東方青白大笑起來,道:「老史,你是專門說笑話了,這種小孩子的話,你也當作驚人之論。」

    史釗正色道:「老白,正因為他是小孩子,我更是注意,而且在預感上,不久將有一個小魔頭出世!」

    東方青白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呵呵道:「別說了,我肚子要笑破了」

    「老白,真的,這不是一般小孩子。」

    「是誰家的小孩?」

    「你猜?」

    「我怎麼能猜得著。」

    「告訴你,就是『四海游龍』符振揚的孩子。」

    東方青白一呆,道:「真的,別人不怎樣,如是符振揚與章大鈞的兒女『家學淵源』又得了『空門四寶』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空門四寶不可能全在他們手上。」

    「怎麼說?」

    「雲中慧與萬方儀都說沒有。」

    「這是哄小孩的話了,老史,你也相信?」

    「相信。」

    「笑話!」

    「我本來不相信的,天下也無要相信,可是剛才親看到傅少俠旋展『指定乾坤』我相信了。」

    東方青白哦了一聲,道:「這個是證明『空門四寶』不是符章二人受四大家之托取走?」

    「應該說是四大家把四種絕學藏在他們兒女身上,而且是貼身之物。」

    「我們問問傅賢侄看。」

    「不可,這是探人隱秘的事,豈能輕言?」

    「符振揚有幾個兒子?」

    「四個!」

    「聽誰說的?」

    「獨孤老怪物。」

    「他怎麼知道?」

    「他和雲中慧與萬方儀一起,還伸手幫過忙。」

    「幫雲中慧與萬方儀?」

    「是!」

    「真是一個老怪物,自找苦吃。」

    「可是,他已知道了大家不知道的事,他可以說比大家聰明。」

    「聰明?」

    「如他不這樣做,能夠接近雲中慧與萬方儀麼?」

    「果然有一手!」東方青白哦了一聲:「你是說符振揚的四個兒子寫了佈告?」

    「對!但是,卻是符振揚第三個兒子,叫做學謙的署名。」

    「符學謙?」

    「是,貼子大約不只一千張?北到洛陽,南到江漢,都已在了這張佈告。」

    「這就奇了,短短幾天中的事,一個小孩子,敢作此大言,必有所恃。」

    「大約是小孩子的賭氣話。」

    「那你太小看了『四海游龍』符振揚與『七巧仙子』雲中慧的兒子了。」

    「這個麼,我相信大家會付之一笑的,不當一回事,有什麼驚人之處?」

    「不久就會知道的!」

    「老史,不能先透點天機麼?」

    「不是我不願說,而是說不定,我也希望不會成為事實,如果真的會出現,驚不驚是你的事,我也急於回九連山莊去。」

    「什麼事?能使你急於回家?」

    「就是聽到傳說中石破天驚的事。」

    「笑話!老史,不論如何,你得留下三天再說。」

    「我現在也是自顧不暇。」

    「天大的事,也用不著這麼急,你若不留下三天,就不夠交情。」

    「好吧!」史釗無可奈何的道:「但願是空穴來風,望無實據」

    「你只管暢飲,我準備和來訪的道上朋友見見面,順便宣佈一下。」

    「請便。」

    ××××××

    在「錦繡別墅」的「群英館」賓舍裡,筵開二十席,賓主近二百多人,除了陪客的知賓人員外,全部是今天先後趕到的各路人物。

    由於「江漢一蚨」東方青白雖然在表面上是豪門富戶,儼然一方人望的晉紳,出身卻是黑道,所以,座上嘉賓,十九是大江南北的元兇巨憨。

    雖然不少凶名遠震的人物,在「江漢一蚨」面前,也矮了一截,與他平輩的,也因財勢,地位不如他,以能得到他的接見而自感光采。

    何況,東方青白還親自出來入席陪酒,大家一想到迷宮,鏡殿中的種種神仙享受,先酥麻了半邊,因此,歡笑聲中,氣氛十分熱烈。

    卻沒有人敢於啟口詢問東方兄弟被人毆打的事。

    日已西斜,快到黃昏,「群英館」中,燈燭交輝,笙歌不絕,酒酣耳熱時,東方青白站起身來,舉杯道:「各位先干十斗,我有話說。」

    大家轟呼照辦。

    「江漢一蚨」的面子多大,就在大家討好巴結的細節下見微知著了。

    東方青白清了一清喉嚨,朗聲笑道:「各位朋友,難得在顧舍下,正好適適其會,也可省得我一一發柬敬邀之勞。」

    頓了一下,四掃一眼,看大家正在凝神傾聽,續道:「藐躬以年老多病,退隱山居,與人無急,與世無爭,謬承道上朋友錯愛,仍不忘路過下顧,引為安慰,不料,別人欺我老朽無能,橫逆相加,使我痛心疾首,不得不向各位有所交代。」

    座上群雄,都以為東方青白因愛子被毆辱,大家雖不知東方兄弟是中了獨門點穴,魂遊墓府,卻知道東方青白丟了大人,一定是向大家求助。

    如此,則對方必是極難惹的人物,否則,以「錦繡別墅」高手之下,決不會向人求助。

    或者,是東方青白爭取「輿論」的門面話?

    大家都在好奇心之下,想見見敢於毆辱東方兄弟,掃東方青白面皮的人是何方神聖?這班黑煞星,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有熱鬧可瞧,順水洗船,現成人情,何樂而不為之?

    因此,馬上有人先後開口道:「東方老大的話,我們無不遵命。」

    「當盡棉薄。」

    「恭候吩咐。」

    東方青白向「賽留候」南宮秀道:「煩南宮老弟代言,免我詞不達意。」

    南宮秀應聲起立,向大家含笑點頭,緩緩的道:「敝東翁之意,也是受激而發,鑒於有人犯到頭上,人在江湖,不得不起而應付,敝東翁位居天下之中,濫竿主盟」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才知道不簡單,不是「面子」的小事,而是「主盟」的大事,都凝神注意。

    南宮秀沉聲道:「現在,已經有史南莊與宮北堡二家加盟,一切細節,容盡速公告天下,預定在清明節至端午節間成為事實,各位有何高見?敝東翁竭誠領教。」

    近百名的黑道高手,除了少數在靜以觀變,不動聲色外,另有部分在嗡嗡私語,交換意見,立時,有人接口叫道:「好極了,斯人不出,如蒼生何?

    東方大哥如願出山,兄弟自當追隨聽令,先此致賀。」

    說話的,是江南黑道中有名的「九宮鐵傘道人」。

    他說罷,還向東方青白打個稽首,表示由衷祝賀。

    在群雄來說,這樣,正是爭名奪利,混水摸魚的大好機會,群雄割據,各擁地盤,不論是那一家,都有「混」的條件,當然得其所哉,一唱一和,匯成一片道賀贊成之聲。

    東方青白連連拱手道:「先謝過各位拳拳之意。」

    南宮秀續道:「各位朋友既然衷心擁戴敝東翁,都是一家人,借重各位之處正多,敝東翁當然推心置腹,不會虧待朋友,今日在座的朋友,就算是核心骨幹,風虎雲龍,齊集一堂,大家就著手各盡其力,準備五大家創立之事,各抒高見,來,干。」

    大家又鯨飲照底。

    這種江湖話,不須多說,各人心照不宣,南宮秀等於把在座的人,視為心腹,倚為肱股,都成了東方青白的屬下,那一句不會虧待朋友等於代表東方青白示意大家既成了自己人,自然隨心所欲,苦樂與共,那麼,身為「從龍」之臣,「錦繡別墅」中的迷宮,鏡殿,一切都可以隨意受用了,也正搔著群雄的心底癢處,本來嘛,他們對東方青白的財雄勢大,神仙享受,就心往響之,總想能登門入室,分一杯羹,樂一樂,現在,不止於大欲得嘗,不需擔心自己不夠資格受用,從此,可以出入風雲雷雨,倚仗「錦繡別墅」的財勢為所欲為了,當然都由心眼裡透出起勁。

    南宮秀深知大家心理,要言不繁,幾句話,就使君雄皆大歡喜,樂於聽命獻命了。

    這時,東方青白也有「躇蜘滿志」的得意心情,細眼瞇成一條縫,目注傅震宇等。

    特別賣力表現的向傅震宇笑道:「傅賢侄,老夫為你引見引見這班道上早已亮出萬字的朋友如何?」

    傅震宇大笑道:「不忙,彼此見面時多,來日方長呢。」

    分明是婉言拒東方青白引見群雄,在江湖禮數上說來,是失禮的。

    正因如此,贏得座上群豪注目。

    有的性暴急燥,已經怒形於色。

    東方青白笑道:「也罷,我向大家特別說明賢侄的身份如何?」

    「不必!」傅震宇朗聲道:「我就是泰山傅嘯天之子,其他無可奉告。」

    也不知東方青白究竟是打什麼主意。

    是想拉攏傅震宇,套親近,使大家知道他和傅嘯天的交情,有這個賢侄呢?

    或是他存心要讓群雄注意傅震宇?

    他居然一點也不惱,呵呵笑道:「恁地說,愚叔也就囉囌了好在都是自己人,愚叔必盡力使嘯天兄含笑九泉,看賢侄光大門楣」

    「此時,此地,前輩還是和大家商量正事,決定大計要緊。」傅震宇淡淡地說,一點也不假以辭色,不論由那方面來說,都顯得他孤傲冷漠,不近人情,活像一個初出茅廬不明世故的嫩雉兒。

    可是,經此一來,在座的人,已明白他就是四大家中「泰山傅家」的後代,隻身出現「錦繡別墅」也就使人刮目了。

    在座的人,雖然看不慣他的這份態度與言談,有幾個幾乎開口出粗話,但是,到底是老江湖,一則震於傅嘯天的令名,他的兒子,敢於目中無人,除了年幼無知,任性之外,必有驚人實學,才敢恃才傲物,一則主人東方青白都對他「過分」遷就,此中必有文章,因此,都忍著怒火,看在主人面上,也不便發作,卻投以「敵意」的眼光。

    這時除傅震宇和連城璧尉遲玉三人是由東方青白,南宮秀特請列座外,安琪姐妹與史釗子女,都沒出面。

    南宮秀看出氣氛不對,忙傳聲給東方青白:「東翁火速岔開話題,現在是應當適可而止。」

    一面揚聲笑道:「各位,據傅少俠對敝東翁說過,四大家的子女,不久將出現江湖,道上將是他們年青一輩的天下了,敝東翁也有意幫助四大家後人重振家威,還望大家多多關照。」

    說罷,笑哈哈的向四面拱手,儼然前輩愛護後輩的口氣與姿態。

    群雄只好喏喏,呵呵表示禮貌。

    大家心中有數,道不同,不相與謀,黑白分明,傅震宇如果要繼承父志,必然覓父仇,立場就與黑道是死對頭,只不知東方青白為何會這樣,更不知傅震宇為何會「依靠」上門?

    有的人,想到歪內去,以為傅震宇不過是一個雛兒,因東方青白財雄勢大,乃望門投拜,想仗著傅嘯天兒子的身份,趨炎附勢之餘,沾點好處罷了。

    誰不知東方青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老狐狸,想在他身上動腦筋,何異「與虎謀皮」?

    大約是東方青白想對這雛兒有所利用?

    事實擺在面前,東方青白既要成立「五大家」就等於有取代以前四大家地位的企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能容得臥榻之側,有小輩鼾睡?他不對四大家子女趕盡殺絕,已是天大人情,想靠他幫助重建「四大家」何異癡人說夢」

    這些,群雄只能放在心底思忖,是不能宣於口的。

    青白看著連城璧與尉遲玉,沉聲道:「各位,可知這二位少俠是那一位高人門下?」

    群雄皆不知道他二人來歷,當然說不出他二人的師承,宗派了。

    東方青白笑道:「如果由我說出來,定教各位大吃一驚。」

    群雄目光就移注在二人身上。

    連城璧玉面一沉,冷聲道:「主人不必客氣,先顧到眼前的大事要緊,咱和敝師弟素性不喜歡對外稱道師門。」

    等於和傅震宇一樣意思,先堵住了東方青白的嘴,而態度與言詞,較之傅震宇還要「不客氣」了。

    群雄為之色變,有人高聲叫道:「請教東方老大,我們談正經事如何?

    不必為小輩多費口舌。」

    「這樣最好!」連城璧仰成道:「學成老少,達者為先,請主人記住,咱倆和傅兄同是客位,並無參與機密之意,為了避嫌,咱先告退。」

    霍地起立,尉遲玉當面照樣。

    南宮秀笑道:「三位如不耐枯坐,大可隨意,不必誤會。」

    一面向東方青白迅速遞眼色。

    東方青白忙笑道:「各位請干十斗,酒後餘興,舍下頗有招待的地方,兄弟當與大家同樂。」

    說罷,仰面哈哈的笑得好神秘。

    他這一說,真有效,把幾個要有「表示」的綠林巨寇聽得為之邪火上升,怒火下降,心想「迷官」與「鏡殿」的「味道」一想到酒下的色字,都東得借酒裝瘋,哈哈大笑起來。

    傅震宇一言不發,拂袖而起。

    連城璧與尉遲玉也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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