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文 / 上官鼎
只聽壇後暴喏著,左右各走出四個黑衣大漢,每人雙手捧著東西。
豹頭老者先移步到左手第一個大漢面前,伸手取起一疊滿綴金花的蜀錦,雙手一抖,展開來,竟是丈許方圓,綴著百多個小金鈴的金繡球大紅帔。
豹頭老者往銀獅身上一披,再走向第二個大漢,捧起一顆斗大的金繡球,雖然四面鑲著五彩紅綢,金光隱隱,使人一見,就知道內面是黃金所鑄。
由那老頭子親手接過那顆金球。
其餘六個大漢捧著的,全是大盒、小盒,厚厚的,也不知內面是什麼玩意,由豹頭老者一一接過,遞給那個老頭子。
祭壇兩角,早有人點燃兩串百子炮,一片如雷炮仗,更是震人心弦。
那個老頭子向四人拱手道:「謝過四位『執事』厚賞,剛才發生的事,要請四位作主。」
豹頭老者點頭道:「拐八爺,您們可以歇下,等會奉答,老夫等絕對做到公平做事。」
老頭子拐八爺豪爽的一抱拳道:「行,孩子們,謝過賞。」
銀獅獅頭三點,向四人行禮。
二十四個青衣少年一致向四人躬身一揖。
拐八爺一揮手:「退下!別耽擱別人更好的功大。」
仍由豹頭老者發話:「繼續上壇,依然次序。」
說罷,四人又退回神像之後。
那竹四個青衣少年已迅速地移開爐,拆卸八仙桌子。
當兩個少年揭起紅布,把最上面一張八仙桌移下時,四面響起了一片「呀呀」的驚呼。
原來,四隻桌腳,竟是墊在四枚直立的大鴨蛋上面,真是玩命,尉遲玉為之咋舌,道:「乖乖,咱不及也,真叫咱不相信!」
猛一拍掌,道:「有了,老大,這班小伙子,大有用處,咱們得把他們收歸旗下。」
連城璧哼道:「一廂情願,想得好」
「老大!」尉遲玉接口道:「憑咱們,沒有辦不到的事!」
「等下再說。」
「暖!」咱們忘了,你剛才說的」
「等下再說好不?」
尉遲玉就不再開口了。
拐八爺已帶著披紅掛綵的銀獅,捧著金球,隱入壇後,十四張八仙桌,也很快的拆下來移向壇後。
緊接而上的節目,是八個高蹺上了祭壇,完全是八仙打扮,一現身,呂洞賓就向何仙姑貼過去,何仙姑一個「巧翻身」,高蹺溜溜一轉,就避開了。
呂洞賓「貼」了一個空,就向曹國舅撞去。
李鐵拐已伸出三尺多的鐵拐,向呂洞賓後腦敲去。
呂洞賓好像背長了眼睛,上身一搖,橫移三尺,各人移動高蹺間,姿式十分好看,也引起了叫好和哈哈笑聲。
連城璧突然悄聲道:「老二,走!」
尉遲玉道:「怎麼,還有不少好看的玩意呢。」
「說走就走,你留下好了。」
連城璧只好悶聲跟走。
二人費了不少氣力,才由重重疊疊的入牆中鑽出,都噓了一口大氣。
這時,是快到四更天的時候。
尉遲玉道:「那裡去?」
「回棧!」
「老大,你不是說」
「回棧告訴你。」
尉遲玉猛一怔道:「姓傅的,二更天沒來,別是溜掉了?
「廢話,人家如真要走,你寸步不離也攔不住人家。」
尉遲玉不作聲了,低頭悶走。二人回到客棧,棧門大開,一個夥計迎著二人,道:「二位客官玩得好麼?」
連城璧點頭道:「還好,夥計,咱那位朋友」
「喏,我們正在奇怪呢」
「什麼?」尉遲玉忙道:「他沒回來?」
夥計笑道:「早就回來了,我們奇怪的,就是這位相公放著今夜這麼好玩不去玩,卻」
連城璧一面往內走,一面截口道:「知道了,他不舒服要早點歇息。」
夥計跟著問:「三位可要宵夜?」
「不用了,快天亮了。」
二人匆匆回到上房,連城璧在門外就輕聲笑道:「傅兄,你真會享福」
只聽房中朦朧響起傅震宇的聲音:「二位回來了?玩得好麼?」
尉遲玉鬆了一口氣,連聲說:「好極了,好玩極了。」
燈光下,二個推門而進,只見傅震宇正擁被高臥.睡意惺忪,道:「我已睡足了,正準備起來,又戀著熱被窩,失禮了。」
一面要坐起來。
連城璧道:「黎明睡覺,少年夫妻,羊肉餃子清蒸雞,這是咱們家鄉老話,咱們也要睡了,紅日三竿,再起身不遲。」
一面在卸外衣。
傅震宇笑了一笑,道:「有什麼值得一看的熱鬧?」
尉遲玉猶興未盡的嘖嘖道:「傅兄,你錯過了眼福,咱沒想到這兒有不少大好身手的『硬生』而且,是毛頭小娃子。」
傅震宇訝聲道:「有這種事?」
尉遲玉眉飛色舞的指手劃腳,把銀獅上桌,桌底下承著四個鴨蛋,以及有人暗算那銀獅的事,繪影繪聲的述說給傅震宇聽。
傅震字睡意全消,霍地坐起,披衣,道:「我要去看看。」
尉遲玉哈哈起來:「遲了,人家早已收場,如要看其他的玩意,還有一個更次,來得及。」
傅震宇沉吟一下,道:「可惜,我錯過了」
又一滑碌,鑽入被窩,表示失望的氣惱。
尉遲玉更是樂了,繪龍描鳳,還想大發議論,被連城璧示意止住,道:
「睡吧。」
自己先上了床。
尉遲玉一腔興頭,本想再慫恿傅震宇同他出去趕熱鬧,可是,他懼怕這個大師兄,只好匆匆脫衣。
傅震宇喃喃的說:「好傢伙,別說玩獅子的身手,單是這份輕功,怕不已到踏雪無痕地步?只是,桌上既然放了火爐與大鍋,這份重量」
連城壁噢了一聲:「鍋裡還有一鍋滾油,總共加起來,不在百斤之下,怪事,天下那有這種怪事。」
尉遲玉也呆了。
傅震宇笑道:「這很簡單,只有兩個可能。」
「請說。」
「第一:那四個鴨蛋可能是銀子鑄的,第二:那張桌子底下預先有一人藏在裡面。」
尉遲玉叫道:「不!桌子底下絕對沒藏人。」
連城璧道:「傅兄,前者可信,四個鴨蛋一定是五金之類,故示希奇罷了,只要想一下,就可知道此中毛病。」
尉遲玉道:「那末,他們又何必畫蛇添足,自露破綻呢?」
連城璧想了一下,道:「可能那四枚鴨蛋是特別的裝置。」有穩定作用。」
傅震宇點頭道:「差不多了,還有一個可能,那最上面一張桌子關係人命最大,如桌底沒有佈置,何必用紅布遮住?」
連城璧連道:「有理,有理,傅兄高明。」
尉遲玉仍不服道:「咱敢發誓桌底下不會藏人,那個玩獅球的小矮子,是由後面上去,把火記與油鍋由桌底下取出的,手法又快又利落。」
傅震宇道:「這麼說來,關鍵就在那四個鴨蛋了,那個玩獅球的只有兩隻手,兩隻手要端油鍋,那只火爐如何取出。
尉遲玉啞口,直發怔。
連城璧道:「除非那張桌面上是空的這也不可能,因為那矮小子是仰臥在八仙桌上,雙手捧鍋,雙腳承火爐,傅兄,這真是莫名其妙了。」
傅震宇點點頭,道:「我們必須找到這個獅子班,弄清楚。」
尉遲玉鼓掌道:「對!若不弄清楚,咱就睡不著。」
翻身下床,道:「傅兄,咱們同去,那個獅子隊大約還沒走遠。」
連城璧喝道:「老二,躺下來,閉住你的嘴。」
尉遲玉愕了,無可奈何的發窘。
傅震宇笑道:「尉遲兄,別急,等天亮後再說,反正這個獅子隊已經大出風頭,一問便可找到的噢,倒是令師不知何日才可見面?」
尉遲玉向連城璧看去。
連城璧道:「不忙,家師這幾天會有消息的。」
傅震宇點頭道:「二位累了一夜,請歇息,我想,再等三天,如元消息,我想上『武當山』一趟。」
連城璧打了個呵欠,道:「好的,咱和老二也急於找到家師。」
第二天,又是一個好晴天,惠風和暢,大有春意。
旭日臨窗,傅震宇先輕輕起來,上茅廁方便,一出來,夥計就迎著,遞過一張字條,道:「小的開門時,就有人要小的把這個傅震宇一手接過,往袖底一塞,塞了一個銀錁子給太夥計道:「知道了。」
夥計得了賞,一面忙著去端洗面熱水,一面講新聞,說昨夜如何,特別標榜地說二位東方公子,上了祭壇,各露了一手不得了的功夫,才算祭神結束。
傅震宇一聽東方玉與東方英也上壇亮了相,就注意了,但是,一問夥計,東方兄弟露了什麼不得了的功夫時?那個夥計又說不上來,因為,這個夥計並不在場,也是聽到的,加油添醬,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傅震宇暗道:「這對難兄難弟,喜歡出風頭,不脫俗氣在成千上萬的場所,當然會忍不住趁機會出風頭了,不值一笑。」
他又隨口問了幾句,把有關東方兄弟的事,那個夥計就有話
情-仇-緣
可扯了,口沫四濺的,把東方兄弟描述得「白日見鬼」,「八面顯靈」,本是如何的大,化錢如何利害,脾氣如古怪一到了夥計口中,就成了天上少有,地下無「三」。
大約連城璧和尉遲玉也被伙什「吵」醒了,連城璧先在房中發話:「傅兄,聽他胡吹什麼!」
尉遲玉已走出房門,喝道:「夥計,你是大清早的烏鴉投胎的,呱狐叫。」
把夥計嚇得一縮頭,住了嘴,陪笑道:「小的就來伺候。」
一溜煙走開了。
尉遲玉笑道:「傅兄,這種人,就是天生一張『呼風喚雨』的臭嘴,什麼東方兄弟?一到了他的臭嘴裡,就成了神了。」
傅震宇笑道:「大人不計小人過,二位小覷了東方兄弟可知他們就是」
「知道!」連城壁在房裡接口道:「這對寶,是『江漢一蚨』東方青白的犬子。」
尉遲玉不屑的說:「只是兩隻仗著老子幾個銅錢,胡帝胡天的小狗!」
傅震宇失笑道:「怎麼?二位對東方父子嫌隙麼?」
「沒有!」
「那末,為何」
「只是瞧不起銅錢。」
「銅錢?可是,世上人,儘是逐錢之夫,都在為了銅錢而忙呢,也難怪俗人對富可敵國的東方父子奉若神明了。」
尉遲玉冷聲道:「可惜咱回來早一點,如果咱看到那對小狗亂出風頭,不把個兄弟拆了骨頭才怪哩。」
傅震宇笑道:「尉遲兄,好大的火氣,我正想到『錦繡別墅』去看看呢,二位是否有此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