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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文 / 上官鼎

    雲中慧與萬方儀也不過是一怔神之間,迅即掉頭掠向馬車。

    別小看了區區一百○八根青竹,這座「太乙奇門」,乃「七巧仙子」一身所學中的精華,暗合先天易數,中藏諸葛「八陣圖」與儒、道、釋三家的正反顛倒,妙用無窮,變化萬端,在陣外看去,不過是三輛馬車,參差林立青竹,一踏入其中的人,只見千門萬戶,高山重疊,大海滔滔,極目蒼茫,隨各人的意念,顯出種種幻象錯覺。

    在陣外入目分明,舉步可及的馬車,已失去蹤影,當然更看不到青竹。

    已進入陣中的,共是五人,暗合五行之數,已經各按方位,進入五位置,顯然,這五人是行家,才能步合方位,由陣外看,五人不過進入陣中一丈三四,在五人的感覺上,已經走了「好久」了。

    他們所以緩了身形,是為陣中變化,出於想像之外,雖有「五行」「八卦」之設卻未料到正反顛到,頓使入陣的人躊躇了。

    「七巧仙子」雲中慧與「銀河飛星」萬方儀也把急懸著的心情安定下來。

    「銀河飛星」剛要喝問,「七巧仙子」卻立時有了計較,忙傳音道:「來人雖是行家,卻是『半瓶醋』,尚我微陣之能,他們如不見機退回,倒可請君入甕,正好中了我們緩兵之計,不如先對付老鬼婆」

    話未了,數聲狂笑,已劃空而來。

    萬方儀剛奇怪地傳音問道:「閻皇老魔為何尚不見到?

    「冥後」陰靈已換過一口氣來,咬牙叫道:「原來是你,獨孤老鬼,即使要分一懷羹,為何幫著兩個賤人?」

    「魔弓鬼箭」獨孤虹卻出奇的冷靜,突然現身,也未向雲萬二人開口,也未再向「冥後」陰靈進逼,倒像袖手旁觀的看火人,始終靜靜的站著。

    不過,他卻以此快的身法,撿回了兩支「鬼箭」,他的眼神,也始終在潛窺著已入陣的五個人。

    陣中五人一放緩身形,他也顯得心情焦急而眼光眨個不住。只是,雲萬二人沒有覺察罷了。

    他不等「冥後」陰靈話畢,哼了一聲:「要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了,老夫例外,不過路見不平罷了。」

    好啦,他倒說得好輕鬆,居然假清高,以仗義的人自居,卻已由淡淡的幾句話中,對雲中萬二人暗示了三種意思

    第一、他待於告訴雲萬二人,趕來的人「太多」。

    第二、他本人並不淌這趟渾水,置身事外。

    第三、他不但不願參與「奪寶」,還要打不平,有暗助她二人之意。

    這種「弦外余」音,不但雲中慧與萬方儀一聽即知,便是「冥後」陰靈也頗為意外地厲聲叫道:「獨孤老鬼,你騙誰?你一向鬼計多端,卻瞞不過老娘,莫非看中了這兩個賤人?想人寶兩得?休想,馬上有人」

    只聽兩聲陰陰怪笑,一個接口道:「我們來了。」

    另一個沙啞的破鑼聲音跟著揚起:「真叫你失望,姓閻的被人絆住了,你如想免做老來寡,快去幫老公一手吧,這裡可沒你一份。」

    聲落,人現,一前一後,凌空射落兩條人影。

    是一麻衣,一紅袍的兩個老者。都在五六十歲左右。

    前者一身長過腳背的麻衫,竹冠,一張瘦長馬臉,兩撇老鼠黃須,殘眉鷂目,一副陰險奸相,表露在那個鷹鉤鼻上。

    後者紅臉如火,豹頭環眼,鋼髯如戟,神態威猛懾人。

    人名樹影,「七巧仙子」雲中慧認識來人,正是昔年與四大家齊名的「南莊」,「北堡」當代主人。麻衫老者就是「南莊」莊主「旋風刀」史劍。

    紅面老者即是「北堡」堡主「霹靂劍」宮鵬。

    二人同列黑道巨孽。

    史劍開府「九連山」的「九連山莊」。

    宮鵬開府「太行山」的「朝天堡」。

    二人本以獨門刀法,劍法稱雄,三十年前,才闖出天下有「南刀」、「北劍」之稱。

    因「北劍」宮鵬在「峨嵋論劍」大會上,敗在「八荒一劍」章大鈞劍下,左手被斷二指,他倒也光棍,自動認輸,取消「北劍」尊號,並稱如果不能在劍法上找回場面,再挫章大鈞的話,不再佩用「霹靂劍」。

    現在,冤家又聚頭,雲中慧與萬方儀一瞥之下,史劍肋懸魚鱗刀鞘,宮鵬肩露劍柄,等放「示威」。是「找場」來了。

    首先,章夫人萬主儀芳心一震,不禁向宮鵬多看了兩眼。

    「冥後」陰靈厲聲道:「姓宮的,你放什麼」

    宮鵬張目大喝:「老鬼婆,你放自重些,本堡主好意告訴你,走不走由你,看你老來騷,像個什麼樣子?連外衣也不穿,要撤潑,可沖本堡主來!」

    不知何故,宮鵬的聲音透著沙啞,和當年聲如洪鐘不同,也許歲月無情,變化太多。

    「冥後」陰靈鵠面一低,森森一笑,道:「好吧,你為了報斷指之仇,姓章的渾家(老婆)在此,就讓你一陣,老娘去去就來!」

    話未落,人飄身,掠向「召魂輿」,四個骷髏轎夫仍是那麼呆立著。

    史劍冷眼掃了那班呆立的骷髏人一,目光落在四個倒斃在地的鬼女身上,一手亂捋著老鼠鬚,呀呀道:「到底老公要緊,連手下也不要了?」

    宮鵬大笑道:「還顧得了麼?」

    「魔弓鬼箭」獨孤虹突然冷笑一聲:「慢走!」

    已飛回「召魂輿」中的「冥後」陰靈厲聲道:「你要」

    「還我箭來。」

    獨孤虹伸出了右手。

    「冥後」陰靈叫道:「獨孤老鬼,一箭之仇未報,老娘馬上就要回來!」

    「管你回不回來?是你的事,先還老夫的箭?」

    「休想!」

    「好,老夫再全數奉送好了。」

    好快,只見獨孤虹雙手一翻,已經箭上弦,張了弓。

    而且,是一排三支,同上弦。

    「接著,老鬼!」

    「召魂輿」中的「冥後」陰靈話出,手一甩,剛才那支沾血「追魂箭」

    已直射向獨孤虹面門。

    接著,「冥後」一聲:「走!等下再算帳!」

    四個骷髏轎夫應聲起步,掉頭向北。

    獨孤虹一揚左手,把陰靈飛來的一箭扣在弦上,冷哼道:「只怕沒有『等下」了,你能讓過老夫三箭中的兩箭,也不愧做了幾十年的老鬼婆!」

    『召魂輿」已如飛而去。

    獨孤虹輕向雲中慧,方萬儀點頭為禮,道:「二位請了」

    宮鵬敞聲接口大笑道:「章夫人,符夫人,人生何處不相逢,相不到我們又碰頭了,一別多年,二位還是容光如昔真是可喜的好事,嚇嚇」

    雲萬二人,始終注視著陣中五人的動靜,瞥見那五個人都立定了身形,她倆心情也更安定。

    先後現身的三人,和「冥後」陰靈的對話,當然也聽得清楚,難怪「鬼聖」閻皇遲遲未到,卻是被絆住了,什麼人敢惹這老鬼?使她倆芳心一動,都寄望在她倆的夫君身上。

    對方既已開口招呼,江湖有禮,明知來意不善,雲中慧在宮鵬嚇嚇怪笑未絕聲中,朗聲道:「三位有何見教?」

    「旋風刀」史釗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豈敢,在一位世絕聰明的夫人面前,我們只有直言相談,一是宮史想向章大俠再切有磋一下,多年來,賢夫婦雙棲歸隱,天涯難逢,今夜幸會,宮兄想一了多年心願」

    宮鵬一按肩上劍柄,大笑接口:「正是這樣,章大夫可肯賜教?」

    章夫人萬方儀凝聲道:「萬方儀當向拙夫代達此意,約時一會就是。」

    史釗沉聲又道:「第二點,以二位之智慧,不須多說一字了。」

    雲中慧剛一揚黛眉

    獨孤虹已仰面前:「這個嘛,大家心照不宜,老夫有幾句閒話奉告二位夫人。」

    宮鵬剛一翻眼,卻被並肩而立的史釗眼色一遞止住。

    雲中慧凝聲道:「願聞。」

    獨孤虹目光一注陣中五人,道:「好教二位得知,目下雲集附近的道上朋友,不下數百之眾,老鬼夫婦,傾巢而來,手下密佈方圓十里,本是志在必得,因此,也鎮住了大半的人,可是,仍有小半在待機下手,只是遲早之分而已」

    「謝教了。」

    「因此,以二位之聰明,該知自處?」

    「大義所在,一往無前。」

    「壯哉,二位不愧一代紅妝」

    又向四面掃了一眼,道:「老鬼婆撤下一天毒霧,她夫婦是一向趕盡殺絕的,此霧雖無損於我們,但不宜久留此地尤其令郎及千金等不宜讓此霧沾著,而且,老夫聽說老鬼婆除了隨身三寶之外,近十年來,躲在陰山『無底谷』煉成一種厲害無比的『萬毒陰靈水』,分為急性,慢性二種,剛才

    大約就是那玩意,二位可有異感?」

    雲萬二人都芳心一凜,同聲道:「沒有異狀。」

    獨孤虹沉吟道:「除非二位神功玄妙,能夠滴不沾,以老鬼婆之手辣心毒,一經動手,此時此地,必用急性劇毒,二位既然無事,不宜久留,就請立即上路如何?」

    宮鵬一揮手,嚇了一聲:「就走?」

    「不走何待?」獨孤虹慢吞吞地盯住宮鵬,道:「宮堡主,章夫人已答應約期另會」

    宮鵬怒道:「獨孤虹!你話已說完了?已給你大面子了」

    「是麼,我請二位夫人走,宮堡主有什麼話,下次再說!」

    宮鵬目射凶光,怪叫如雷:「我不讓她們走!」

    章雲二人始終紋風不動,雲中慧冷笑道:「宮堡主,別急,你也算一號人物,要怎樣?」

    宮鵬怒嘯道:「本堡主的意思,你二人,先留下『空門四寶』再走,請章大俠到舍下來取回,乾脆了當,本堡主立即回堡候駕。

    章夫人微笑道:「我們倒不想走了,實話奉告,別說『四寶』根本不在我們手上,即使在,也不會給任何人要挾!」

    宮鵬大怒,狂笑道:「好,本堡主雖不屑與女流過招,衝你這句話,本堡主就非領教一下不可!」

    嗆郎一聲,「霹靂劍」出鞘,人已大步上前

    萬方儀冷笑一聲:「試試看。」

    「且慢!」獨孤虹沉聲道:「宮堡主,你是存心掃我的臉皮,不給這個面子?」

    宮鵬頓身止步,回頭道:「獨孤虹,你別以為本堡主會怕了你?」

    獨孤虹乾笑道:「好說至少,彼此誰也不怕誰,是否要試一下『追魂七箭斷魂弓』的味道?」

    宮鵬大怒,掉■抖劍,狂笑道:「好,看你幾支鬼箭能奈我何?」

    一橫手中霹靂劍,氣定神凝,目注劍身,蓄勢待敵。倒底是一代劍手,自具身份。

    獨孤虹目光一閃,徐徐張弓,道:「如老夫七箭落空,立即拍腿。」

    「且慢!」是史釗開口了,滿面奸笑,向獨孤虹聳聳肩,道:「獨孤道友,值得麼?」

    「有何不值?」

    「幫倒忙,豈非讓女人暗笑!」「老夫話說在先!」

    「何必賣這種空頭人情?」

    「只要老夫高興」

    「這不是我一人的事,就算我二人給你面子,別人」

    「那老夫領這份情,別人與你二人無關!」

    「好吧,宮兄,看獨孤道友的七支鬼箭,能對付幾人?」

    宮鵬怒哼道:「老史,你甭管!」

    「就看小弟面子如何?」

    「也罷!」宮鵬悻悻然鋼髯一炸道:「獨孤紅,看你的。」

    獨孤虹冷冷地一點頭,向雲萬二人道:「二位請。」

    雲中慧微笑道:「承情,心領了。」

    獨孤虹訝聲道:「二位是」

    「我們自己的事,不願連累別人!」

    「那麼」

    「等各路朋友趕到,我們作一交代後自然會上路。」

    「那時,二位走得了?」

    「如走才了,就永遠留在這裡。」

    「二位辜負我一片好意了。」

    「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我們會記住。」

    宮鵬敞聲大笑,道:「如何,獨孤虹,人家根本不領你這人情兒!剃頭擔子一頭熱,熱面孔去親人家冷」

    史劍接口道:「獨孤兄,我們站在一道,來個三一三十如何?」

    獨孤虹死盯著雲萬二人,慄聲道:「二位,我忘了一句話,如果剛才二位稍沾了一點老鬼婆的「陰靈水」,最多三五天裡必然」

    「不勞錦注!」

    「據說沾之必爛,無藥可救,專毀女人花容月貌!」

    「承教了!噢,又有」

    只聽破空如裂帛,起於百十丈外,一聲狂笑接上:「見者有份,並不算遲!」

    四條人影,一式朱衣,紅巾包頭,卻是由「九關」那邊飛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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