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文 / 上官鼎
「好消息?」
遽明暗想:怪不得大哥今天高高興興,將昨日在酒肆之內的一股焦慮,一掃而空,大概與這個好消息有關吧!
「嗯,一個極好的消息,就是那個武藝超凡的『入雲蒼龍』謝璞謝少俠,又已出現在嶺南一帶,大概與這次大會有關,昨日老英雄大概發現了他的蹤跡,一大早就派人通知愚兄,叫我放心。哈,這麼一來上官大姑娘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只怕愚兄謝少俠參加不上此次大會。但這些又有什麼關係,橫直謝少俠與上官姑娘是天生一對,況且謝少俠發過誓,非上官姑娘,寧可終身不娶呢?賢弟,你說謝少俠的出現還算好消息吧。」
遽明微微點頭,附和道:「嗯,如此,上官老英雄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潘岳一勒韁繩,駿馬鈴聲又響了一陣,避過迎面奔馳數騎,若有所思地說道:」賢弟,單人行走江湖,實在危險得緊,你雖說是讀書人,也應該學一兩套本領以做防身之用呀!」
遽明見這位大哥誠懇,關懷之色現於言表,不由慚愧萬分。
「這個嗯小弟」
潘岳豪聲大笑,片刻才道:「賢弟,只要你肯學,為兄的一定教你就是了。」
遽明為了尋找失去的《南風真集》與探查殺害父母的仇敵,不得不將一身武功暫時斂藏不露,點頭應聲「好」。
潘岳略顧四周環境,已知離花林莊不遠,遂一拍馬首,快馬加鞭,疾馳面前,頓時灰塵滾滾,鈴聲叮噹,路人紛紛側身相讓。
不一會兒遽明已遠遠望見一個四方大木牌,端正寫著「花林莊」三個大字,黑漆粉刷,痕跡猶新。再見道躍兩旁況種植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花卉草木,爭嬌鬥艷,郁香四溢。遽明不由想起括蒼山頂那古木參天,蒼松滴翠,一片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胸中一陣感慨,放聲吟道:
「草舍離宮轉夕暉,孤零飄泊復何依;
山河風景無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
滿地草花和我老,若家燕子傍誰飛;
從今別去江南日,化作鵑啼帶血蹄。」
觸情生感,心懷萬端,不由得深鎖劍眉,黯然不語。
驀聽「嗤」的一聲嬌嫩低笑,少女極悅耳的腔口喝道:「好啊!金陵驛。」
一團紫影比一陣旋風還快,翩然縱過道旁林木,接連幾閃,便已失去蹤影。
潘岳無故地朝著遽明神秘一笑,微微點頭,也不言語。
那影子比風還快,遽明目光閃處,乃譙見那人的面孔,微微一怔。
他來不及思索,駿馬嘶鳴之聲中,四蹄頓停,潘岳一使眼色,隨即翻身落馬,遽明也忙跟著下馬,眼光過處,只見前面樓房矗立,紅磚綠瓦,甚是別緻,不亞於將門候府。
年約四旬,熊腰虎背,瞧樣子似乎是眾人之首的人,瞧見潘岳來到,忙得起身過來,拱手笑道:「原來是潘大俠駕到,小的有失遠迎,快請進來,老莊主已等多時了。」
一揮手,十來個粗漢子骨碌碌推開銅門。
潘岳送過疆繩,笑道:「小七,今天可要麻煩你了。」
喚小七的漢子忙道:「潘大俠,這是哪裡的話,不要說您和老莊主的交情,咱們嶺南鎮上哪個不敬佩您老兄,這點小事還用客氣嗎?」
潘岳一掌拍在小七肩膀上:「哈哈,小七,幾天不見,你嘴可愈來愈油滑了,哪天得討個長舌媳婦管教、管教。」
小七黑面孔上竟然漲滿豬肝色,吃吃說不出話來。
遽明方自忍俊不已,驀然見對面台級上緩緩走來三人。
為首一人豹頭紅臉,五旬年紀,精神奕奕,顧盼生戒,一襲寬大衣袍,迎風飄灑,老者神情悠閒,滿面春風,不時呵呵豪笑,氣派之壯,不亞於少年英傑。
旁側二人年紀甚輕,長的亦甚清秀,各自身背長劍,步伐穩健,顯然懷有一身武功。
小七一見來人,收斂嬉笑之容,低聲報道:「老莊主駕到。」
潘岳連忙迎上去,略一施禮,豪爽地道:「老英雄,恕潘岳來遲了。」
乍見老者身側一位少年,潘岳「咦」的一聲,立刻拱手道:「想不到謝少俠已經到了,幸會,幸會,謝少俠這麼一來,老英雄盡可放心了。」
遽明一聽,大概此人就是潘岳平日讚不絕口的少年英傑「入雲蒼龍」謝璞,不由得多瞧幾眼。只見謝少俠英風逼人,兩眸炯炯有神,太陽穴鼓起老高,足見他內功已到頂峰,只是驕氣凌人,彷彿有普天下唯我獨尊之慨,遽明打從心裡感到一絲不悅。
但聽謝少俠「嗯」的一聲,兩眸觀空,倨傲之態暴露無遺。
遽明突覺一股忿憤之氣湧入胸懷,回頭一瞧潘大哥,但見潘岳似乎司空見慣,非但不感不悅,反而豪笑如故。
遽明只得強制忿念,朗目四處觀望。
潘岳怕冷落了這位小弟,忙替遽明引見謝璞,遽明雖心中一個不願意,表面上卻不得不強裝歡容,道聲「久仰」。
老莊主眸子一亮,原來此時他才看清遽明臉孔,只見他劍眉星目,鼻若懸膽,文雅之中又蘊藏著黃風俠骨,端的秀倫丰神,不由得頻頻點首,讚不絕口。
入雲蒼龍謝璞早已發覺,頓時表情一陣變化,極是難看,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
正在這時,門外又匆匆進來兩個英雄裝扮的江湖人士,由小七帶領朝左台級一條寬闊小道引進。
遽明順眼一瞟,只見小道盡頭是一片廣場,正搭著三兩間粉刷的草棚,棚內擁擠人群,熙熙攘攘。諸棚正中佈置一個規模宏大的擂台,高達三丈,長及七丈有餘,擂頂部結掛四個紅色彩字「會聚群英」,台下人山人海,哄聲喧嚷,紊亂異常,遽明不覺暗皺眉頭。
老莊主對遽明彷彿甚有意思,頻頻問話,遽明據實以答,對部分事情卻又支吾以對。
老莊主讚賞備至,只是遽明不會武功一事,感到失望異常,歎息不已。
一瞧天色,離開會之時不久,正要吩咐關閉銅門,突然一聲洪亮喝聲:
「且慢!」
隨即氣勢洶洶躥進一大群人,高矮參差,面目猙獰,身手矮健。
為首一人,巨頭環眼,鉤鼻如鷹嘴,眸光炯炯,一身火紅大袍,映耀生輝,背負一對大鐵輪。少說也有百來斤,可擔在他身上卻形如無物一般。
入雲蒼龍謝璞,雙眸一瞪,冷笑數聲,就要縱出。
上官老莊主連忙一使眼色,呵呵笑道:「想不到隱居山林的『獨角龍』也有這麼大的興致,難得難得,屆時老夫還望指教一番。」
「小七,快去帶路,來者即是客,不可絲毫疏忽。」
小七面露不悅之色,但老莊主吩咐卻不敢不從,點頭應「是」。
獨角龍「哼」的一聲,一揮手,大夥兒一搖三晃地跟著去了。
老莊主略歎一聲,拍拍謝璞肩膀,說道:「賢侄,老夫油燈將枯,今天全靠你來應付了啊!」
謝璞得意地睨視遽明一眼,驕傲地道:「老莊主且放心,諒這般不成氣候的東西,還不敢怎樣,上官妹妹冰清玉潔,豈是這般人能夠」
驀地一聲清叱,傳自樓內:「哪個是你上官妹妹?」
落葉飄風,倏然飄落地上,竟是一個十八九歲嬌美玲瓏的姑娘,肌膚勝雪,秋目如神,一身紅衫裝束,愈顯得她婀娜纖巧。
粉面如霜,美目含怒,一副不屑神情。
入雲蒼龍方自一愣,瞧清來人之後,驕氣突失,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拱手說道:「不知上官姑娘駕到,小生」
「哼!」
上官姑娘依然背負而立,對入雲蒼龍拱手不理不睬。
遽明正覺好笑,卻見入雲蒼龍進退維谷,尷尬之極,與適才不可一世的神情,判若兩人,頓時忘卻先前的憤怒,生出同情之心。
老莊主濃眉一皺,喝道:「纖玉不得無札,快參見謝公子。」
嬌美少女纖玉,聞言嘴角一撇,十分不情願地朝謝璞躬了一躬,掉首疾走而去。
上官老者瞧在眼裡不由得搖搖頭,喝歎一聲道:「這丫頭偌大年紀,還不懂禮數,真是唉,各位尚請包涵!」
遽明於剛才一個照面,已看清少女的面龐不由得心裡一動,暗忖:這少女好似在嶺南道上曾經見過,不知是不是?
驀地鈴聲作響,上官莊主面色一凜,說道:「現在大會己開,咱們快就席吧。」
兩個壯歎領頭,遽明懷著好奇之心跟在眾人後面,趕往東面大棚之內。
一時人群紛紛騷動,有認識上官莊主的,紛紛起身招呼。
遽明抬目四觀,只見西面一棚儘是江湖中人,胖瘦高矮,奇服怪裝,行行色色,無所不有。這般人久聞上官姑娘國色天香,每個人都相同地抱著同一個目的,就是希望能娶到上官姑娘。
其中自然正派人士也委實不少,希望都是相同,但此時大家已無暇顧及此點,誰的武功高,誰就能娶到上官姑娘。
遽明被潘岳帶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場所,居高臨下,一切行動都能一目瞭然。這也是潘岳愛慕遽明之處,遽明心裡明白,感激自不在話下。
紅光過處,歡呼這這聲大作,遽明眼前一亮,只那衣著紅衫的上官姑娘正娉婷地行至老莊主身側一邊坐下,旁邊尚坐著一位全身綠色衣裝的少女,竟與紅衫衣著的上官姑娘同樣絕代風姿,只是綠衫少女年紀較小,正張著大眼睛貫注那憂愁滿面的上官姑娘。
遽明認得出來,這身著紅、綠衣裳的嬌美少女,正是那天嶺南道上,說自己「傻瓜」的那兩位姑娘無疑的,兩位姑娘就是上官莊主的掌上明珠。
遽明甚覺奇怪,那刁蠻的妹妹今天卻一改常態,和她姊姊一樣憂愁滿面,不勝依依憐憫之心油然而生。暗想,若是一位品貌、武功雙全的少年英傑。
能做上官莊主東床之婿便罷,要是那些黑道的鬼魅之輩企圖癩蛤蟆吃天蛾肉,自己可要暗地裡助她一臂之力。
遽明暗地裡思議一會兒,做了個決定,摸了摸身邊的金牛寶劍,浮上一絲笑容,一抬頭,目光瞬處,正與穿紅衣裳的少女大眼睛對個正著。遽明一怔,只覺她美目之內,突射出一股幽哀的光芒,似怨似悲,包含著各種不同的尋問、責備。
遽明心裡一陣陣砰跳,對這對含有奇異磁性的大眼睛,竟起了一陣漣漪、迷惘,四目對視,再也捨不得離開。
極其微妙的感情在心懷伸展、擴大,遽明初次起了微妙的遐想。
鈴聲響起,遽明一驚,連忙掉首別顧,心中卻浮上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溫馨。
擂台之上匆匆走上一人,年約三旬,白面孔,遽明認得是二哥左思,不禁疑忖:難道二哥也來嗎?
他隨即想到,二哥不是那種人,自己這樣懷疑不等於褻瀆二哥嗎,暗地不由得慚愧萬分。
只見左思略一抱拳,朗聲說道:「各位朋友、豪傑,此次上官老英雄招婿之會,純粹以武會友,不論出身貧富如何,如能以技超人,連勝五場,即能選為上官老英雄東床佳婿,不過比武之時,須遵照武林規矩,不得以多勝少,暗箭傷人,特此聲明」
一片掌聲中,左思緩緩踱下擂台。
遽明隨目一瞟,只見西邊大棚之內,人聲嘈雜,紛亂無章,正中之處卻盤坐一個異裝老道,骨瘦如柴,顴骨高縱,兩目深陷,一頭零亂黃發,就像深山中跑出來的猿猴一般,偏偏道裝打扮,顯得怪異詭譎。在黃發老道一邊恭立一個奇醜的少年,兩人竊竊私語,指手劃腳,似在批評某種事情。
突然,奇醜少年說話之際,不及留神,竟被身旁嬉笑玩耍的壯漢撞了一下,醜少年怪眼一瞪,也不見他怎的作勢,壯漢突然哎喲一聲,倒落地上,不省人事。眾人也突然被這怪事怔住,以為壯漢臨時生疾,七手八腳地抬了出去。
遽明眼神何等犀利,在這一霎間,業已看出那奇醜少年虛空推了一掌,壯漢隨即就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遽明暗暗生出警惕之心,奇醜少年不知用何身法能在距離三尺來遠,不帶風聲擊中別人,這份功力也委實出類拔萃,非一般人所能及得。
再瞧那黃發老道,依然盤膝而坐,不睬不理,彷彿與世間有了一層隔膜。
遽明暗忖:照這情形看來,這黃發老道定是那奇醜少年的長輩,武功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觀其行事,又不像是正派之土所具有的風度,恐怕是大會進行的一層障礙。
悄悄離開座席,跟在那群漢子之後,只見眾人七手八腳地把那昏迷不醒的漢子抬到一棵大樹蔭下平身躺下,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出對策。
遽明走過去,解開漢子的衣衫,仔細地端祥一會兒,只在胸乳根底下,似乎微微透出一點紫色小圈。
遽明立刻明白這點紫色小圈,必定是一種極其險惡的內家掌力擊傷的象徵。遂根據《南風真集》內所記載的內傷治療方法,雙掌極快地封閉他全身穴道,默運內功,透至掌心,猛然一擊一引,片刻工夫,那漢子已悠然醒來。
眾人不禁又驚又佩,個個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這個陌生的英俊少年。
遽明擦拭額間熱汗,說道:「此人受了暗傷,宜用四十九斤陳年千醋浸漬二十四個時辰,方能痊癒。」
眾人哪會不信,紛紛點頭,各自打點去了。
遽明踱回原位,順眼望去,只見潘岳、左思已會聚一塊,指指點點,正在觀看台上的比試。
此時台下呼喝之聲不絕於耳,兩團粗大身影在台上掌飛足踢,呼呼生風,果然看幾份功力,但在遽明眼裡卻又不值一顧。
想到上官姑娘,不覺砰然心跳,俊目盼顧,卻見入雲蒼龍謝璞,不知何時竟趨至上官姊妹身旁,大獻慇勤,謅笑不已。
遽明忽然感到一絲難以描繪的感情翻洶浮動,不知何故像一條蛇般緊緊盤在身上,揮之不去,斬之不斷,不由悚然一驚,暗自低語:「金遽明啊金遽明,雙親之仇未報,父母屍骨暴露荒野,竟有心思牽入兒女私懷,還能算人嗎?」
暗咬牙根,毅然別顧,胸懷頓時清醒率朗。立入眾再見擂台之上,兩人兔起鷹落,正殺得難分難解,不分上下。
鈴聲又自響起,兩人各自收手,略一抱拳,退至台下。
接著一個中年漢子又自縱上擂台抱拳叫道:「俺叫梁忠,西梁的梁,忠臣的忠。哪個朋友願意教教俺,儘管上來,不過俺梁忠可先說明,打斷了朋友骨頭,俺可不負責任!」
此言一出,人群不由得哄然,遽明已忍俊不禁,暗想:這土包子,也要來爭做女婿。
喚梁忠的漢子被眾人一笑,面上可掛不住了,便道:「哪個敢笑,俺梁忠吃的可不是干飯,不睜眼的小東西,快滾回被窩裡睡覺,俺叫三聲沒人上台,俺可要叫上官老英雄一聲岳丈大人了!」
台上突地跳上一個骨瘦如柴,矮小形同猴子的小傢伙,揮著兩根皮包骨的手掌,叫道:「喂!大個子你鬼叫什麼熊,老子『小猴兒』偏不服氣,休要看你個子大,說實在話,恐怕還挨不起老子一拳呢。」
梁忠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虎吼一聲撲了過去,掄起巨大手掌,如巨鷹抓小雞般地一把抓將過去。
小猴兒端的靈活,怪目一番,先做了個鬼臉,等到大個兒手掌將到之際,滑油油地一閃而過,覷個空還朝大個兒梁忠的後股上踢了一腳。
大個子梁忠左打右抓,雖亦很快,無奈小猴兒滑溜得緊,不時偷空打一拳踢一腿,引起全場觀眾哈哈大笑。小猴兒更加得意,佔著先天條件好,更為賣力起來,只苦壞了大個兒梁忠,幾招過去,已上氣不接下氣,躺在擂台之上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頓時全場空氣顯得輕鬆活躍。驀地一聲洪鐘哨聲,一條紅色魅影,疾如流星,縱落台上,只聽他道:「各位朋友,敝人獨兒龍久聞上官姑娘美名遠播。心存瞻仰,來此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敝人終年混跡江湖,中饋猶虛,今朝特地趕來,哈哈,朋友都是明眼人,自不用多加解釋,若有人不服,盡可上來,我獨角龍決定憑真本事與來人周旋」
獨角龍瞪起閃閃有光的怪眼,四下巡視一周,又道:「若是朋友看得起我獨角龍,略如成全,我獨角龍必終有報答之處。」
倏然,一聲喝叱自東棚之內發出,一條藍色身影,快似閃電,空中一個轉身,形如巨鳥翔空,緩緩落在台上。
獨角龍大吃一驚,看清來人又是一驚,硬著頭皮道:「好,好,原來是入雲蒼龍謝少俠也來趟這混水,某家有眼無珠,今天是栽定了。不過某家一向不到黃河不死心,倒希望謝少俠顯露一手,好叫某家死了這條心。」
入雲蒼龍眉頭一挑,冷笑道:「容易至極。」
他說著左掌陡出,五指如鉤,帶起呼呼風聲,使得獨角龍不敢大意,旋步錯身,腳板底一滑,藉著一滑之勢。猛烈揮出兩掌。
入雲蒼龍冷笑一聲,不退反進,疾點對方雙眼,騰出一掌倏然扣下。
獨角蒼龍又是一驚,來不及攻擊先求自保,倏收二掌,錯聲一閃,謝璞二指擦面而過,只差毫匣,端的危險。
獨角龍估量不到入雲蒼龍竟是如此厲害,不由得冷汗並流,戰意突消。
謝璞得理不讓人,躍起七八尺高,雙掌齊翻,疾撲而至,呼呼生風,威力之猛,無與倫比。
獨角龍明知自己功力軟弱,不敢硬拚,哪料入雲蒼龍變招之快,似乎同時而進,被迫無奈,只得奮起雙掌,向上一翻呼呼擊出兩股勁風。
四掌交合,發出轟然響聲,灰塵瀰漫中獨角龍蹬、蹬、蹬,連退三四步,不由得又驚又怒,困斗之念油然而生,一番手取下沉重大鐵輪,又自迎上。
入雲蒼龍卻冷哼一聲:「獨角龍,今天你休想活著回去了。」
獨角龍一言不發,巨輪一合,「嚓」的大響一聲,舞起圈圈巨大輪影,呼呼轟轟,竟然特懼一種奇異威力。
入雲蒼龍亦聽出破空之聲強勁無比,心有警惕,不敢大意,目光炯然注視獨角龍翻飛鐵輪之上,對這外門武器尋思對付之策。
驀地入雲蒼龍仰天長嘯一聲,力貫雙臂,投入陣陣鐵輪圈影之中,上起下落,左避右閃,不時利用兩輪突離的空隙,疾速地攻出幾掌。
入雲蒼龍果然名不虛傳,漸漸地佔了上風,出手更為凌厲,有時堪堪可以致獨角龍死命,他卻一觸即離,始終瀟瀟灑灑將獨角龍圍得天衣無縫,眾人雖目瞪口呆,對這場精彩罕見的打鬥看得入神,卻也不約而同地知道入雲蒼龍似乎在賣弄自己的武功。
謝璞為什麼要賣弄自己的絕頂武功呢?也許只有遽明一人曉得。
他知道謝璞此舉無非在博得上官姑娘的稱讚與青睞,對謝珍這種舉動,遽明只報以淡淡的一笑。
遽明回顧上官姑娘神色,出乎意料的,她非但沒有露出一絲愉快的神色,反而顯得更憂愁幽怨。
「為什麼上官姑娘如此厭惡入雲蒼龍謝璞呢?」
遽明不由得甚覺懷疑,但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一旁入雲蒼龍似有察覺,眸光一閃,微微冷笑一聲,提足內力,游鬥之中,雙掌倏然一翻。
觸角龍來不及瘁避,眸光一閃,微微冷笑一聲,提足內力,游鬥之中,雙掌倏然一翻。
獨角龍來不及閃避,說時遲,那時快,入雲蒼龍掌緣已堪堪襲到衣衫,猛的掌心一吐,隨著眾人驚叫這一聲,獨角龍整個身子已飛起三丈來高,「砰」
地摔在台上,狂吐一口鮮血,等來人救治之時,業已氣絕多時了。
獨角龍帶來的一批黑道高手,自忖不是入雲蒼龍的敵手,兼之獨角龍已慘死,莫不紛紛走個盡光。
入雲蒼龍輕而易舉地擊斃獨角龍,懾服來會眾英雄,不由志懷滿得,以為如此一來,還有誰敢上台,自己雖為老莊主請來,但老莊主說話不能不算呀?上官姑娘還不是乖乖投入自己的懷抱。
想至得意之處,不由驕笑連連,喜氣洋洋。
然而他卻沒注意到一旁的上官姑娘,淚流潛潛,哀慟欲絕呢。
接觸上官姑娘盈盈欲滴的目光,遽明不禁惻然,但終以絕大的耐力忍住,暗忖:入雲蒼龍謝璞雖太驕狂了些,但武功卻上品,倒選配得上上官姑娘,我又何必從中作梗呢?
壓制情感的波動,掉頭環顧四周,不敢再接觸上官姑娘的眸子,但眼角卻察覺到上官目已含恨意,似譏自己無能,又似辜負她一番心意。
不由得心中歉然,然而更重大的責任感壓在心頭,遽明眸中神光突現,暗道:不行!我萬萬不能對她生情,我要報仇。
忽然警覺棚內數十對眼睛正奇異地瞧著自己,俊臉一紅,低首默然。
一旁入雲蒼龍謝璞一喉嚨,慢條斯理地高聲道:「這次大會,既蒙各位朋友抬愛湊興,倍加興寵,主人上官老英雄,因不擅言辭,特托謝某向武林備朋友致謝。」
他頓了一下,等棚內眾人的聲音靜下來後,再繼續說道:「如今鈴聲已響,未武林朋友上來指教,若然鈴聲再響,尚無朋友指教,謝某只有僥倖而勝了。言盡於此,謝某告退了。」
棚下立刻升起一片嘈雜之聲,都是議論人云蒼龍即將奪冠之事。
只見一個家丁裝束的人,手持一面金鈴,走到棚房角落站定,準備響鈴。
那家丁左手高舉金鈴,忽聽一連串怪異之聲,從眾人輕雷般的話聲中升了起來,人影閃處,從棚裡閃出一人,立刻全場聲息俱靜,凝目看去,原來是先前那異裝的奇醜少年,立時驚訝之聲由棚下響起。
遽明暗叫一聲:「麻煩果然來了。」
再見那黃發老道,兀自端坐自如,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入雲蒼龍謝璞,目睹來人超絕輕功,心裡修地一沉。
上官老莊主等人也離座而起,面露驚惶之色。
驀地入雲蒼龍身形破空飛起,宛如一頭巨鳥,從眾人頭上掠過,輕飄飄地落在台中心,面色凝然,如臨大敵,一把明亮長劍已自握手中。
醜少年怪嘯一聲,反手取出一把長劍,這時兩人相對行了一禮,便邁步盤施,霎時間偌個大台中心,鴉雀無聲,幾乎連蚊子的聲音也能夠清晰地聽到。
倏地兩道劍光交錯一閃,眾人定睛看時。只見台上兩人仍然分開,繞圈子走著,只是入雲蒼龍面色十分凝重,顯得極其認真。
奇醜少年卻絲毫不在意,慘厲地短喝一聲,叫道:「好劍法!好劍法!」
聲音並不大,但極為清晰地鑽入眾人耳中,分明露了一手上乘氣功。
交錯而過的那一剎那,彼此連試了幾招,他們全是一流高手,試招時和普通眾人不同,全身招數未曾使出,已因對手招數改變而變化,尋常人見了,只能看到他們肩肘腰腿稍微移動,手中的劍根本未曾使出,哪知已連變了好幾招,少許差池,立刻便得血染當場,屍橫台下。
入雲蒼龍謝璞發覺敵手在劍法上造詣甚佳,招數繁複,難以測忖,微妙精突,詭異萬分。
他想知道內力方面比自己又是怎樣,當下驀地倒踩七星步,劍訣一領,劍走輕靈,一式」龍子初現」,一縷犀利劍光,直掠敵手眉宇。
奇醜少年似乎存著同一心意,怪叫一聲,挽劍隨手一圈,兩劍疾如電光火石般撞在一起,卻不聞半點金鐵交鳴之聲。
兩人身形驟定,有如生鐵鑄成的人像,兀立不動,眾人都意會到這兩個絕頂高手,正在較量內功,不由得都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