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當頭捧喝春夢醒 文 / 司馬翎
谷滄海直到這最可怕一瞬間,仍然未想出可行之計,然而危機繫於一髮,實已沒有緩衝的時間了。
他不顧一切的運足功力,揚手隔空一指點去,一縷指力射而出,不是擊中酒杯或者別人,而是點中了羅青。
只見羅青身子突然一跳,肩膀猛可一聳,正好碰在那女子的手上。那杯藥酒頓時掉在地上,綠色的汁液灑了一地。
然而羅青口中已被倒了小半杯,她雖是不想吞下腹中,但那藥酒卻往喉中鑽,竟自動流入她肚子裡。
那女子皺眉道:「看你,連一個女孩子都抱不住。」
阿許連忙陪笑道:「對不起,我自家也不知哪兒洩了勁……」
那赤身教的美女道:「算啦,這藥珍貴無比,難以再得。現在得看你的本事了。」
阿許淫笑一聲道:「不妨事,我定能收拾這個丫頭。」
說話之時,一隻手已經很不老實,在羅青那健豐滿的身體上捏捏摸摸。
那赤身教的美女撿拾起酒杯和銀盤,回身出房,順手關上房門。
羅青被阿許毛手毛腳的摸了一陣,雖然十分忿怒,可是仍然本能地生出了異樣之感。
她眼見這個男人低下頭來,要吻她的嘴巴。
在這一剎那間,她腦海中掠過許多念頭。
但無論如何,她似乎無法避免被這莽夫所辱的命運了。
她待要閉上雙眼,卻見阿許又抬起頭,不禁大奇,想道:「難道他竟不屑於吻我麼?」
此念一生,頓時心情紊亂,血液沸騰,泛起了被侮辱的感覺。
假如她冷靜的想一想,這種心情實在不對,因為她此刻應該感到欣慰才對,如何反而會怪起對方竟不吻她呢?
阿許的頭一直抬起,後來甚至向後仰去。
羅青此時才見阿許的後面,另行出現一張面龐。
她一眼就認出那就是柯繼明,心中大喜過望。
谷滄海一手把羅青攬住,抱了起來,另一隻手捏在阿許左頰上,揍了一下,只見阿許面上立時瘀黑了一塊。
他隨即閃入後房,打窗間躍出,把嘴巴貼在羅青耳朵,問道:「咱們怎樣走法?」
羅青向左方示意,谷滄海已放步奔去,但旋即折回,在相反的方向的牆頭留下一點痕跡,又在牆的那邊,也如法炮製。
之後,才當真向羅青指點的方向疾奔而去。
穿過一重院落。
羅青道:「東邊末後的房間,堆滿了柴草,可以躲藏一時。」
谷滄海如言躍去,用肩頂開木門。
但見這個房間堆了柴薪和乾草。
他先把羅青放在草堆上,迅即把她雙手的繩子捏斷,讓她恢復自由。
但他此舉竟然做錯了,因為羅青雙手一旦可以活動,立刻抱緊他的頸子,兩片紅唇,已印到他嘴上。
谷滄海感到她的紅唇十分炙熱,登時曉得她正處於興奮狀態之中,換言之,即是慾火熊熊,十分飢渴。
他設法抬起頭來,道:「羅姑娘你可曾飲了藥酒?」
羅青道:「有一點倒在我口中。」
谷滄海沉吟一下,又道:「羅姑娘,你現下覺得怎樣?」
羅青身子一扭,撒嬌道:「我不要你稱我姑娘,你不能叫我的名字麼?」
谷滄海當機立斷,道:「好了,以後我叫你的名字就是了,你現下覺得怎樣?」
羅青道:「很好呀……」
她像蛇一般貽上去,嗲聲嗲氣地道:「你喜歡不喜歡我?」
谷滄海心知此是藥力作祟,忖道:「我提醒她,讓她勉力以意志克制藥力呢?抑是虛與委蛇,以不使她恢復神志時,身體心靈都受到傷害?」
他迅即決意盡力保全她,不讓她受到傷害。因為她獻身於這個工作,實在是太值得敬佩的義舉。
他溫柔地笑一笑,道:「我很喜歡你,不過我是從小修習童子功的人,現在功行尚未圓滿,所以不能娶妻,大概再過三五天就可以沒有顧忌了。」
羅青道:「三五天就功行圓滿麼?」
谷滄海道:「正是,你是名門出身,自然曉得練童子功之時,何等艱苦。同時若是在功行未滿之前破了身,不但受罪,動輒還有喪命之虞呢,唉!」
他愁眉苦臉的說著,裝出一副既可憐又痛苦之態。
羅青雖是慾火焚身,但由於她對這個男人,已從感恩之心生出了愛念,所以發出強烈的同情,一時竟忘了這回事,說道:「那麼你一定得熬過這幾天才好。」
谷滄海見妙計奏效,心中大喜,卻深深歎息一聲,道:「我自從遇見你之後,可就十分後悔練那童子功了。」
他突然住口,並且伸手掩住她的嘴巴。
片刻時間後,才放了手,輕輕道:「剛剛有幾個人過去,大概是已經發現你逃走。」
這話全屬虛構,谷滄海乃是利用種種方法,使她的心意一直被別的事情吸引注意,因而減弱了藥力。
羅青道:「我們躲在這兒妥當麼?」
谷滄海道:「不大當妥,但好在我在阿許的面上打了一拳,現出瘀痕。這樣對方查看之時,會以為是你用肩膀撞暈他而逃走的。」
他側耳聽了一下,又道:「我可利用這些柴薪,搭一個洞穴,外面看起來仍是一堆柴,而你藏在裡面,也不會太過難受。」
羅青放鬆手,谷滄海忙起來,極快地搬移木柴,突出一塊。
他先以乾草鋪地把羅青放在草上,然後迅快堆塔,剛剛把左右及上面搭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谷滄海立刻也鑽了入去,又快手快腳的用木柴把前面堆起來。這樣當然比不上他在外面堆砌,不過假如不是小心細察,實是不易看出破綻。
現在兩個人一同躺在乾草為褥的暗洞中,四面都是柴薪,陣陣木頭的氣味,撲送入鼻。
羅青被藥力控制之下,突然像蛇一般纏繞著他。
她身上那件薄薄的外衣,早已被阿許撕去,而現在挨擦之下,又掉落了一些遮體的衣物,因而剩下極少的一點衣物,身體其他的部分,業已全棵。
谷滄海並非木石做的人,他也有血有肉,尤其是正是青春力壯,情慾最強之時。
她的勾引動作,使他無法不生出反應,熱血沸騰。
假使羅青只是個淫娃蕩婦,則谷滄海在心裡有了鄙視之心,便很容易抗拒這等誘惑。
但羅青既美艷動人,又是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大堪與他匹配,他如何生得出鄙視之心。
因此之故,羅青的廝磨纏繞,使他生出強烈的反應。他把這個美艷的少女,摟抱得緊緊的,並且熱烈地吻她。
假如不是木門的打開的聲音傳過來,谷滄海很可能就進一步佔有了羅青了。
木門外站著四五條人影,其中一個打著了火折。
谷滄海恢復了冷靜,屏息注意形勢的發展,一面運聚起功力。假如蹤跡敗露,那時說不得猛施突襲了。
火折晃動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個女子道:「走吧,這草堆太少了,藏不了人。而木柴堆鑽不進去。」
另一女子接口道:「聽說她是從西邊逃走,我們運氣不好,被派到這邊搜查,不必太過認真。」
羅青泛起佩服之情,這才知道谷滄海剛才留下的手腳,大有深意。
火光突然熄滅,接著木門也關上了。
谷滄海等了一會兒,才輕輕道:「假如我還不回去,定然被人察覺,那時我就有性命之憂了。」
羅青用力攬住他,道:「那怎麼辦呢?」
谷滄海道:「如果我留在這兒,一旦情不自禁,也是死路一條,你說是也不是?」
羅青雙手放鬆了一點,谷滄海道:「假如我們都平安脫險,將來我會去找你,那時候我們才好好的歡聚不遲,對不對?」
羅青軟弱無力地道:「你說得是。」
谷滄海決然道:「那麼我走啦,要知我怕你忍受不住藥酒的力量,但現在看來你已熬得住了,你靜靜的躲在這兒,等到明天晚上,我與你逃回去。」
羅青輕輕點頭,她身軀一點點的動彈,也能使谷滄海感覺到她裸露的肉體的魅力,尤其是她那豐滿的胸脯。
他深探吸一口氣,這才定下心神,馬上伸手移開前面的柴堆,鑽了出去。
房間內甚是黑暗,可是谷滄海回頭一看時,仍然看得見羅青赤裸的身體。他搖搖頭,忖道:「我這時離開她,是不是傻瓜呢,若是別的人聽聞這等經過,只怕還會罵我不解風情。」
他遺憾地歎口氣,動手把木柴堆好,堵塞住那個洞口。然後費力地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出得房外,他似是回到另一個世界中,恢復了清醒。當下覓路回去,但極為小心,因為這時赤身教之人,正大舉搜捕羅青。
一路上果然碰見了不少赤身教的妖女,全仗機警過人,身法神速逾於閃電,才一一避過。
廊上那名大漢非常小心地四下查看,谷滄海反而微微一笑,想道:「他越是緊張,就越容易被那調虎離山之計引開。」
念頭轉動之際,已從院中拾起一塊小石,抖手丟去,那石子擊中數丈外的石牆,發出了響聲。
那大漢立刻奔去查看,谷滄海趁機躍入廂房,把皮人的氣放掉,折疊起來。
剛剛弄好,便有人推門而人。
谷滄海轉眼望去,只見來人正是孫紅線,身後是屠師婁大逆。
孫紅線道:「柯兄這一覺睡得真甜,我已來過兩次,現在是第三次了。」
谷滄海道:「姑娘敢是有事吩咐在下麼?」
孫紅線道:「外面不但酒席已撤,會議也開完了,但幾位令兄都不肯來叫醒你。假如不是剛剛發生一件事,我也不會來驚動你。」
谷滄海向婁大逆拱手即道:「發生之事,敢是與婁兄有關麼?」
孫紅線道:「那倒不是,赤身教說擒到一名奸細,假扮她們的人,方審訊間她竟逃走了。」
谷滄海沉吟一下,才道:「姑娘特意為此事而來,不知是何緣故?」
孫紅線道:「柯兄才智過人,所以特地線你研究一下。」
谷滄海道:「既然抓到奸細,必有某種證據,方能無疑,只不知證據何在?」
孫紅線道:「她們提不出確實的證據。」
谷滄海道:「那麼咱們憑什麼信其必有呢?」
孫紅線道:「你又憑什麼疑惑是假呢?」
谷滄海道:「婁兄乃是一派掌門,對此必有高見。」
屠師婁大逆冷冷道:「他們正在搜索該女,假如該女是赤身教的教徒,自是不難逃出她們的羅網。如若不是深悉底細,焉能通行得過許多暗哨?」
孫紅線只淡淡一笑,望向谷滄海,看他有何見解。
谷滄海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假如赤身教布下很多暗樁哨探,則該女能順利逃走這一點,實在十分可疑。」
孫紅線道:「好吧,且不談這個,我們會議上決定明天一早舉行大會,推出盟主,柯兄你們已被選為四組中的種子。你們不用參加比賽,等到這四組淘汰下每組只剩一人,然後與這四組的種子,一同舉行決賽。」
谷滄海道:「敝兄弟蒙姑娘看得起,許為種子之一,實是深感榮幸。不過到了決賽之時,只因得失之心太強,定會鬧出流血慘劇。」
孫紅線道:「那倒不會,到時有公證人裁決勝敗,他將在雙方分出生死以前,及時叫停。」
谷滄海道:「這位公證人必須武功完全高於所有之人才行,但如若有這等人物,乾脆就由他做盟主好了,何須大家爭個天翻地覆?」
孫紅線道:「這位公證人就是唐天君,假如你聽了他的出身,便不會奇怪他為何不當這個盟主了。我告訴你,他便是……」
她的話被一個突然來到之人打斷,原來是風情萬種,妖艷無雙的花蕊夫人,她匆匆道:
「孫姑娘,敝教競沒搜到那個奸細。」
婁大逆道:「此女如此厲害,競能闖過重重關卡,實是令人難以置信。」
花蕊夫人道:「是呀,這一點真是令人大惑不解。」
殊不知她既是承認有重重關卡,便等如證實婁大逆的推測了,谷滄海故意道:「我們剛剛談起此事,頗疑該女大概不是外來奸細。」
他似是突然發覺失言,連忙閉口。
但花蕊夫人已泛起怒色,道:「不是奸細又是什麼?」
谷滄海忙道:「咱家也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婁大逆冷冷道:「如若不是你教中之人,焉能通得過重重關卡?」
花蕊夫人轉怒為笑,媚眼一拋,道:「喲,你這麼一猜,把我赤身教都瞧扁了啦!」
婁大逆對她的媚功十分警惕戒備,一面運功抗拒,一面道:「俗語有道是:樹大有枯枝,假如貴教出了叛教之人,也不是希奇之事。」
花蕊夫人笑吟吟道:「這就只好等孫姑娘裁決了。」
谷滄海接口道:「事女上咱們剛剛談到明天的大會,而非有關貴教之事。」
花蕊夫人深深看他一眼,道:「阿兄恕我冒昧,我實在覺得你的眼神很是熟悉,不知幾時見過?」
花蕊夫人這句話,真是驚人之筆,突兀間來,連谷滄海這等深沉多智之土,也險險駭然變色。
孫紅線和婁大逆都凝神向他望去,這本是意料中的反應,不足為奇。然而當他們一直注視下去,這種普通的反應,便變成閱歷老練,才智過人之舉了。
谷滄海深知這刻乃是十分危險和重要的關頭,只要一句話說錯,莫看孫紅線一時不會發作,但她決不會忘記。定然在暗中極嚴密的監視自己,那時節由於伯露馬腳,變成全然不能有所作為了。
但如若不加理睬,含糊混過,亦不是上佳之法。尤其是花蕊夫人正凝眸尋思,遲早會被她想出來。
他首先打破沉寂,道:「在下從前未曾會過夫人,假如你覺得在下眼神與別人相似,在下倒是猜得出其中的原因。」
花蕊夫人雙眸光芒一閃,似是己想出他的眼神與何人相似。
她道:「柯兄競猜得出其中的原因,實在驚人之至。請問那是什麼?」
谷滄海道:「在下與另外的四位兄長,皆是修習童子功,至今仍然勤修苦練。假如夫人以前有朋友也是修習童子功的,這眼神的相似一事,便不足為奇了。」
孫紅線和婁大逆都不作任何表示,他們的才智眼力都高一等,是以決計不會輕下判斷。
何況孫紅線和婁大逆一道探視谷滄海時,孫紅線早已暗示過她對谷滄海曾經有過疑惑。
這回人房,便是查看他何故大睡其覺?換言之,她已隱隱把赤身教那個被擒之人能得逃走的事,牽扯到谷滄海身上。
幸而谷滄海及時趕回,才不致被當場揭破了吹氣皮人的秘密。
換了常人,眼見谷滄海活生生的在房內,必定疑心盡去,但這些人都不是那麼簡單之輩,一聽花蕊夫人之言,便又細加觀察。
花蕊夫人目下可說是掌握著谷滄海某種程度的命運,她如是對谷滄海的猜想表示不滿,則谷滄海從今以後,更將受到孫紅線等人的猜疑了。
這個千嬌百媚的一代女魔沉默了一下,才表示她對這個猜想十分滿意,她道:「不錯,那個人縱然不是修習童子功,但也必是純陽之體,童身未破,是以眼神之強,不在柯兄之下。」
孫紅線道:「那人是誰?」
花蕊夫人道:「那人便是少林派的谷滄海,他目下才是十七八歲的大孩子。」
孫紅線道:「十七八歲這等年紀,在女性而言,已不算小,許多女孩子到了這等歲數,已經非常老練成熟了。但在男性而言,十七八歲往往還是天真未鑿,幼稚可笑。然而谷滄海居然能名震天下,這個人的確太了不起啦,假如有機會的話,我甚願會一會此人。」
婁大逆接口道:「孫姑娘若是想會此人,何難之有。」
孫紅線道:「你曉得他現下在什麼地方麼?」
婁大逆道:「假如孫姑娘能夠分身,隨兄弟走一趟,定可見到他。」
孫紅線微微一笑,道:「現在不行,等此間之事一了,方可分身前往。」
花蕊夫人和婁大逆乃是天生的死對頭,這是因為他們的氣質和武功,先天上具有一種互克之性。
她心中冷笑一聲,忖道:「這廝想借孫姑娘之力以對付谷滄海,哼,哼,我豈能教他如願以償?」
當下說道:「說到想會見谷滄海一事,孫姑娘根本無須多勞,只須移駕到敝教無理莊去,谷滄海自然會來。」
孫紅線點點頭,道:「這是因為他的女友落在你們手中之故,對不對?」
婁大逆抗聲道:「但谷滄海如今卻已被騙前赴黃山,假如敝派遭受損失,這一筆帳,哼,哼……」
孫紅線舉手阻止他們已趨激烈的對話,連忙說道:「時間快到了,咱們走吧。」
她轉身行去,到了門口,又回頭向谷滄海道:「柯兄也一道來,你那幾位兄長已在那邊等候了。」
谷滄海馬上就猜出要去什麼地方,但他為了不想讓對方對自己的智力估計太高,便舉步行去,一面問道:「咱們到何處去?」
孫紅線道:「我們舉行一個小小的會議,參加的人除了你們之外,尚有化血金刀夏昆兄。」
她放慢腳步,等谷滄海趕上來,與他並肩而行,這才又道:「主持會議之人是唐天君唐先生,列席的人有毒手如來崔山公和我……」
這個唐天君的來歷,剛才孫紅線正要說出,卻被花蕊夫人進來時訂斷了。然而現在谷滄海卻不想詢問,因為他已經猜出來,並且敢打賭必無訛錯。
孫紅線似乎並不奇怪谷滄海不向她詢問之舉,她好像是突然陷入沉思之中,緩步行去。
她的肩頭有時碰到谷滄海,若是不知道內情之人,定會以為他們是十分親密的一對。
谷滄海不但沒有被她的親近弄得神魂顛倒,相反的他卻隱隱感到不妙,是以暗暗動腦筋尋思。
不久,他們走到一重院落外面,孫紅線停下腳步,示意那花蕊夫人和婁大逆進去,谷滄海未得她的表示,所以停步不動。
他暗暗估計對方的身高,以及雙手的長度以便設想她出手暗襲之時,將會攻擊的自己什麼部位。
孫紅線道:「跟我來。」
轉身向另一條走廊走去。
谷滄海依言跟去,一面問道:「咱們不是要開會去麼?」
孫紅線道:「我有一件機密之事托你辦。」
他們走入另一進幽靜的院落中,廳中的燈光照射到院子裡,扶疏的花木,掩映出縱橫的影子。
她在院子中停下,身子背著谷滄海,輕輕道:「走近一點。」
谷滄海只好往前挪動,但事實上他本已很靠近她了,所以這一挪步,便不能不靠貼著她的後背。
他道:「許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在下不懂?」
他雙手想伸出去擁抱她,卻又遲疑不敢。
自然這只是他裝作出來的,這孫紅線雖然艷麗不凡,但谷滄海是何許人也,焉會生出自慚形穢之心?
孫紅線道:「你試猜一猜看。」
她說話之時,身子向後仰靠,整個人已貼在谷滄海身上,這等動作,實在足以令人想入非非。
谷滄海也不客氣,健臂一伸,攔腰抱住了她,心想:「管她是唐天君的什麼人,既然送上門來,我且享受一下溫柔滋味。」
因此他毫不客氣地把她扭轉,向她的紅唇吻下去。
孫紅線並沒有推開他,然而也沒有讓他吻著嘴唇,但由於她仰頭閃避,所以谷滄海仍然可以吻到她的面額、下巴和白嫩的頸子。
鬧了一會兒,孫紅線已是全身乏力,完全靠谷滄海抱住她,才不至於癱倒在地上,谷滄海抬起頭,停止了吻她的動作,孫紅線這才面對著他。
他們相隔的這麼近,呼吸都感覺得到。谷滄海望著這張玉面朱唇的臉龐,心想:「她為何肯任我擁抱輕薄,卻不肯讓我真的熱吻呢?」
因此,兩人目光相觸之時,谷滄海便流露出迷茫疑惑的表情;輕輕道:「你是怎麼啦?
你嫌我配不上你,是不是?」
孫紅線搖搖頭,突然把面龐埋在他胸膛。
這等溫馴柔順的動作,的確能使任何男人心醉魂銷。
谷滄海雖是非常人物,同時在他經歷之中,比她的動作更香艷大膽的場面也嘗過很多。
然而目下卻禁不住心旌搖蕩,泛起了無限憐惜,可以說是憐愛之心。低下頭去,嗅她的髮香。
兩人在花木疏影中,默默地擁抱了好一會兒。
孫紅線抬起頭來,輕輕道:「唉,真想不到我居然會投身在男人的懷抱中。」
谷滄海翟然警覺,忖道:「是了,我正因她艷若桃李,卻冷若冰霜。所以她投懷送抱之舉,竟激起了我的熱情。人心是不可思議,她僅僅因這一點的不同,便足以令我生出憐惜眷愛之意。」
孫紅線又道:「我平生只看得起一個男人,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男人都令我倒胃口。」
谷滄海道:「他是誰?是不是唐天君?」
孫紅線點點頭,道:「是的。」
谷滄海道:「既然是他,以你的才貌,亦不是匹配不起他,但你口氣之中,好像競沒有委身相嫁之意呢!」
孫紅線道:「你猜得不錯,我不會嫁給他,因為他夢中的女人不是我。」
谷滄海心頭一震,自然在地想起了許靈珠,她是公認為天下第一美人,除了她之外,連花蕊夫人亦不見得比孫紅線更美。
假如唐天君心目中的女人,竟是許靈珠的話,這件事就麻煩大了。
他憂慮的不是唐天君的武功高強,背景強大,而是這唐天君的確有一種舉世莫匹的氣質,而且他的儀容風度,也是當世罕有。
以這等人物,如是軟硬兼施,向許靈珠下手。只怕許靈珠雖然心有所屬,也不得不回心轉意,嫁給他為妻了。
換言之,他怕的有兩件事,一是許靈珠遭受到情感的煎熬磨折。因為她在變心的過程中,一定萬分痛苦。不論她變或不變,痛苦也同樣的巨大。
第二點是他師父應真,得知許靈珠嫁與他人之時,定會既難堪而又痛苦。這一打擊,比之他當年受誣,斷去雙腿之事,更要痛苦百倍。
這兩個人在谷滄海心目中,俱有骨肉的親情,因此之故,他才會泛起如同身受的感覺。
他極力壓抑波動的心情,問道:「不是你又會是誰呢?」
孫紅線的答話果然不出他之所料,道:「就是許靈珠,你當然也聽過這個名字?」
谷滄海吁一口氣,道:「原來是她,那就無怪他竟也不把你放在眼中了,只不知唐天君見過許靈珠沒有?」
孫紅線大概是因為許靈珠艷名太著,天下皆知。因是之故,她挫折於許靈珠姿色之下,並不感到恥辱。
她道:「沒見過,我也沒有見過。」
谷滄海不解道:「照理說,你和他不該不去見她。」
孫紅線道:「不錯,我是想見了她時,她果然美艷得不可方物,使我失去信心,所以不去看她。而唐天君卻與我相反,他深怕一見到她,發覺不過爾爾,定會很失望,所以也不去看她。」
谷滄海笑道:「這樣說來,你們皆是很怪的人。」
孫紅線道:「你不要客氣,你自家何嘗不是?」
谷滄海道:「在下可不敢與唐天君相爭,咱們還是走吧!」
孫紅道:「你是個口是心非之人。」
谷滄海承認道:「是的,但哪個人不曾作口是心非之事呢?我確實不想走,可是你心中如果只有唐天君,我在此又有何趣味。」
孫紅線凝視著他,過了一會兒,由於谷滄海把她抱得緊一點,她面上的神情突然又軟化下來,輕輕歎一口氣,道:「我這一輩於還是第一次被男人這般玩弄,怪不得世上往往發生為情而死之事,原來男女之間,確是大有滋味。」
谷滄海道:「你說得蠻好聽,但事實上連一吻也吝於給我。」
孫紅線徐徐閉上眼睛,這等如默許他一切的動作。
谷滄海毫不客氣,低下頭去找到她的紅唇,用力的吻吮。
良久,四片嘴唇,才分開了。
孫紅線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那就是你現下已經開罪了兩個人,這兩個皆能要你的命。」
谷滄海大為奇侵,道:「一個是唐天君,我一猜便中,但另一個是呢?他是誰?」
孫紅線道:「唐天君如果知道你這等所為,由於他早已把我當作禁臠,隨時可以取用,所以你已招惹了殺身之禍,這是第一個……」
她沉吟一下,又道:「至於第二個人,我實在不想告訴你。」
谷滄海左思右想之下,確猜不出此人是誰。
因而更增加了好奇之心,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當下笑道:「告訴我是誰,我這個人專門做不合情之事,越是厲害的人,我越耍鬥他一鬥。」
孫紅線道:「你可知道,這正是我看得起你,因而傾心之故。假如你是畏首畏尾之人,我才不理你呢!」
谷滄海道:「那麼你告訴我吧!」
孫紅線想了一陣,才道:「奸吧,我告訴你……」
她突然出手如電,駢指點中了谷滄海胸腹間的穴道。
谷滄海低哼了一聲,摔跌在地上。
她蹲下來,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說道:「第二個欲殺之人,你現在應該曉得了。」
谷滄海雖然穴道受制,但仍然可以說話。
他道:「你已表示出殺我之人,就是你自己了,然而死雖不足畏,這悶葫蘆卻可怕得緊,望你加以解答。」
孫紅線道:「因為你行動可疑,又出手救了赤身教擒下的奸細,所以我非殺你不可。」
谷滄海心頭大震,忖道:「她如何曉得這事?」
當下道:「好吧,我也不必瞞你,我早就存下救她之心。當然這是基於好奇和憐惜之心而做的。」
孫紅線面色一沉,道:「你如何能早就存下此心?敢情你早就曉得她的身份?」
谷滄海發出笑聲,道:「不錯,我早在第一次見到她時,便覺得她甚是可疑,我不會捐破,因為你們都是一流人物,何須我操心呢!」
孫紅線道:「只怕你們是同路人,方會得知吧?」
谷滄海道:「胡說,既然你作此想法,那我就不講話,等你自己去查個明白。」
孫紅線平生除了唐天君之外,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元禮。正因此故,谷滄海的言行態度,處處都使她覺得跟別人不一樣。
她立刻軟化下來,道:「好,那麼你先說說你如何發覺她是奸細的經過?」
谷滄海道:「有一些事情,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你身為女子,注意不到細微之處。但我從她被男子戲弄時動作反應來,一望而知她未曾在赤身教受過訓練。」
孫紅線道:「那麼你為何不說?」
谷滄海道:「她如是名門閨秀,卻被迫作出淫蕩女子之態,豈不可憐?何況她長得真不錯,我焉能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孫紅咬著嘴唇,哼了一聲。
谷滄海又繼續說道:「我自問行事隱秘,手段高明無比,但你卻測破了,不知是何緣故?」
孫紅線道:「我入房第一眼就見到你身上有女人的長髮,其次,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氣。」
她仰頭想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道:「你一定是奸細的同路人,而我懷疑你可能就是谷滄海,這一點很容易查得出來,假如你正是谷滄海,我就非殺死你不可了。」
谷滄海皺起眉頭,不予置答。
孫紅線是何許人也,雖在黑暗之中,仍然把他的表情看個一清二楚。
她道:「假如你不是谷滄海,則你自然歡迎我調查,以便洗清你怕嫌疑,所以除非你是谷滄海,否則沒有理由怕我加以調查。」
谷滄海心想,廢話,這道理難道我競不懂得麼?
口中卻應道:「然而你點住我的穴道,躺在此處,總不會感到很舒服的,對不對?」
孫紅線一笑,道:「真對不起,這一點是我疏忽了,我立刻把你安置在一處舒適之所,這樣你就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她抱起他,迅即走進一個房間中,安置在一張榻上,厚而軟的墊褥,以及巨大的軟枕。
使人躺在其中,感到十分舒服。
孫紅線還替他除去鞋襪,這等事情換了別的女人,也未必肯做,何況是孫紅線這等眼高於頂,一向不把男人放在眼中的女中英傑,更是不屑為之。正因如此,更可以窺見她對谷滄海是何等心許,何等鍾情了。
她替他加上棉被,然後道:「你好好躺這一夜,我相信明天早上就可以查明你的底蘊了。」
谷滄海淡淡道:「假如還查不出來,便又如何?」
孫紅線道:「以你這等身手武功之人,不會沒有來歷,所以我堅信必可查出。」
谷滄海道:「那也未必……」
孫紅線道:「你可敢打賭?」
谷滄海道:「好極了,咱們如何賭法?」
孫紅線道:「你明明知道定必輸給我,何苦嘴硬。」
谷滄海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要賭就賭,決不後悔,這不是嘴硬不嘴硬的問題,你信不信?」
孫紅線道:「你真是非常倔強的人,好吧,要賭什麼?」
谷滄海道:「假如你查得出我真正的底蘊,那麼我從今以後,事事服從你,縱是要我去做心中不願之事,我也立刻全力去做,不得違抗你任何意旨。」
孫紅線笑道:「這話聽起來很使我動心,可是卻差了一樣,也許是你故意漏掉,那就是時效問題,例如你從幾時開始履行此諾?至何時此諾言方告失效?」
谷滄海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自家說好了。」
孫紅線道:「從我說出你底蘊之時開始生效,至於失效的限期,你自己說吧。」
谷滄海暗自想道:「我的情形很特殊,假如當真輸了,服從她一年和一世都沒有分別,倒不如來個破釜沉舟,背水為陣,務求必勝才是。」
於是堅決地道:「一輩子如何?」
孫紅線一怔,道:「別開玩笑,這賭注太大了,我反而不敢相信。」
谷滄海道:「你怎知你輸了的話,你得付出多少呢?」
孫紅線道:「好,你說給我聽聽看。」
谷滄海道:「假如你輸了,你得立時嫁我為妾,不是妻子,是妾,你聽清楚沒有?自然你得離開唐天君而對我效忠,也不得干涉我與其他的女人,一切無條件服從,這個條件也不小,對不對?」
孫紅線聽到作妾之言,面色一變,怒氣勃勃。
但她沒有立即發作。等到谷滄海說完,她想了一下,改變了主意,面上怒色己消失,冷冷道:「你真會梅辱我,竟要我作妾,難道我做不上妻子資格麼?」
谷滄海道:「凡是打賭,必定含有懲罰之意在內。假如娶你為妻,如何算得是懲罰你呢?」
孫紅線換個話題,道:「你有很多女人麼?」
谷滄海道:「連你也看得起我,別的女人看上我何足為奇,你說是也不是?不過我目前還沒有廣收姬妾,這只是把條件列得明白詳細一點而己。」
孫紅線道:「你只須列出須我一切服從,也就夠了,何須另行舉出不得干涉你收蓄別的女人這一條?」
谷滄海道:「我寧願多費點口舌,也要列出來,將來我要懲罰你,只要找一個面貌粗俗的女子相好,就足以把你氣個半死了。」
孫紅線膛目不語,過了一陣,才道:「你真是個惡棍,天下沒有比你更壞更可怕之人了。」
谷滄海道:「謝謝你的誇獎,不過一個人往往有兩個表面,所以在你認為我是天下第一惡棍的話,另一方面,我也許是天下第一等好人。」
他笑一笑,又道:「以你如此高傲自負之人,居姬妾之位,你已經很夠痛苦上一陣的了,如若我竟又和面貌粗俗的女人相好,對你自尊心的打擊更是嚴重不過,但這正是我唯一修理你的手段啊!」
孫紅線一跺腳,道:「好,咱們一言為定,我看你如何能藏起了你的出身底蘊。」
她轉身走去,大約走了六七步,突然回頭道:「我猜你可能有神功護體,所以我雖是點住你的穴道,但其實你仍然能夠行動,我有猜錯沒有?」
她這番話好似是晴天霹雷,谷滄海腦海中轟一聲,差點兒在面上表露出心中的震駭。
孫紅線道:「你當然不會告我以真情,所以你不必做聲。以我測度,你如此有把握的與我打賭,必是打算等我出去之後,俏俏起來,趕去通知赫氏兄弟一聲,使他們早有防備。」
谷滄海極力恢復鎮靜,道:「既然你作此猜想,何不縛起我四肢?」
孫紅線笑一笑,艷麗得使人想把她抱在懷中。
但她卻絕對不是表面上那麼好親近,她的才智心計,足以使任何老江湖都魂飛魄散,再也沒有心思欣賞她的美態。
只聽她緩緩說道:「縛起你麼?那也不必了,我這個房間已有種種特別裝置,你武功再高,計謀再多,也出不了此房一步,因此你就算可以自由活動,亦等如零。」
她曼聲一笑,這才翩翩走出房去。不過她的行動並不迅速,假如谷滄海起身突襲的話,時間十分充分。
谷滄海極力抑制住突然出手的衝動,直到房門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響,一聽而知那是一道鐵門。
原來他當真不曾受制,前文表過,谷滄海早就防她的侵擊,算計好她將會攻的部位,加以防範。
因此他穴道受制的樣子確是假裝出來的,同時他亦因為有把握可以早一步警告赫氏四魔,才敢與她打賭。
誰知紅線早就把這一切可能都算計到了,利用這個特別的房間囚禁他,使他不能從中干擾。
因此谷滄海心中的震驚,可以說是出道以來所僅見。同時也深體會到,這孫紅線果然是大勁敵。
房門已鎖起來,谷滄海雖然躺著不動,但他的腦子卻不停的轉動,無數計策一一掠過心頭。
最後,他突然坐了起身,房中明亮的燈火,把他的動作照得一清二楚。假如有人在外面窺探,定能一目瞭然。
自然谷滄海已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他深信外面一定無人窺看。他唯一的理由是這件事對孫紅線而言,非同小可。動輒有背叛唐天君的可能,因此她在判定輸贏以前,必須保持高度秘密。
他己相當瞭解這些邪派人物的心術行徑,曉得他們都十分狡詐,互相不敢信任,所以以唐天君的地位,對手下之人,也一定採取種種手段以監視之。因此孫紅線手下的四婢,其中可能有唐天君的眼線。
孫紅線行此秘密之事,當然生怕洩露任何風聲。所以她連手下的四婢,亦不敢叫來監視於他。
谷滄海堅信自己的推理萬元一失,是以放心大膽的起來,亦不熄滅燈火,其實這一盞明燈,也給予他很大的信心支持這個理論。
這便是孫紅線故意利用此燈,使他生怕房外有人探窺而不敢妄動,所以把燈火弄得特別明亮。假如谷滄海設法弄熄了此燈,孫紅線遠遠一看燈火已滅,便知他有所動作了。
他坐起來觀察此屋,略一瀏覽,心中已經有數,付道:「此房必是原先三賢莊佈置的,鐵門鐵窗,那是不在話下,任何武功再強之人,大概也不能破屋而出了。」
他的思路突然轉回來道:「早先我很想突然出手,希望制住孫紅線。可是她動作不快,似是故意予我以可乘之機。此舉不合情,所以我抑制住這個衝動,現在讓我想想看,她為何故意子我以可乘之機?」
他凝神定慮,集中腦力在這個問題上。
「第一點,她立刻可以知道我是否偽裝,從而可以測得透我的武功和才智。這當然是最重要的一點。」
「第二點,她一定還有其他的算計,不然的話,假使我是谷滄海,她也知我武功甚強,若然一時大意,競被我制住,那麼她豈不是反而一敗塗地了?」
想到此處,他的面色略略暗淡了一下,旋即又恢復明朗,雙眸中也射出自信的光芒。
繼續想下去道:「對了,她必早就有了防範,算定我縱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亦無法在指顧問制住她,那麼是什麼防禦之法呢?」
他的目光,突然向地上望去,銳利地掃射一匝,泛起一陣滿足的微笑,自個兒又點點頭,想道:「哈,哈,原來她在地上施展了手腳,我只要腳一沾地,登時就中了她的算計,怪不得她先替我脫去了鞋襪……
但見房中的地上,散佈著許多極小的黑色砂狀之物,相信那一定是多角形鋼砂,極為鋒利,又餵上劇毒,只要赤足踏上,立刻就會皮破中毒,即使不死,也將失去攻擊的能力無疑。
他雖然不下床檢查房中各處,但卻不是說他已放棄了離房行動的意思。
他坐在被窩中,足足半盞熱茶之久,這才迅即起來,把襪子拿起,反轉過來,套上雙腳。
之後,他站在沒有毒砂的地面,取出吹氣皮人,迅快施展手腳,裝上頭髮鬍鬚,放在被窩中。
他看準落腳之處,一步步走到門邊,拉開右邊靠牆的一具高櫃,但見牆壁上果然有一個四方形的洞口,大約是半尺見方。
方洞外面有蓋子掩住,他伸手推了一下,那是一個鐵蓋,可以推起。谷滄海從洞中向外望去,但見院中花木交錯,光線暗淡,杳無人跡。
他當下得意地微笑一下,深深吸一口真氣,全身骨骼發出一陣輕微的爆響,接著頭顱顯著地縮小了許多。
但見他有如一條長蛇服從這個小小的方洞中鑽出去,一轉眼間,已出了此房。他回頭從洞中望入去,但見房內燈火明亮,那個皮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縱然很細心的查看,也沒有異狀。
他把鐵蓋放下,並且扣緊了,這才提氣一躍,上了屋面。
不久工夫,他已越過許多座院落,最後進入一個房間內。
此房之中,柴草堆積甚多。
他向柴堆低聲道:「羅姑娘別怕,是我……」
柴堆中發出驚喜交集的啊一聲,谷滄海移開木柴,一手把她拉起來。但見她滿面暈紅,星眼斜甩,大有酒醉春慵之態,極是媚人。
羅青一下子投入他懷中,身子不住地扭動。
谷滄海暗暗吃驚,付道:「這藥酒的效力尚未過去,如何是好?」
羅青赤裸的身體,魅力四射,谷滄海也不由得心猿意馬的搖動起來,因此也伸臂抱緊了她。
羅青嚶嚀一聲,道:「我身子裡面好像有一團火在焚燒,難受死了谷滄海吻她一下,旋即深為自責,想道:「我的定力如此不堅,若是碰上赤身教的妖女們,那便如何是好?」
但他馬上又找出解釋,那就是一來羅青乃是名門閨秀,並非淫蕩妖女。因此他不但沒有敵意,相反的對她生出無限憐愛,所以才會心旌搖蕩。
二來她是在藥酒刺激之下,春情蕩漾。而他卻深知除非馬上與她歡好,不然的話,實在不易使她恢復原狀。
換言之,不論是在感情上,或者是在事實上,他都須得與她溫存纏綿一番,才能解決。
因此之故,他為之心旌搖蕩,締念滿腔,實是合情合理,並非是他想機佔便宜,或是拿她來洩慾。
這等情況,連谷滄海如此沉穩而又足智多謀之人,一時之間,也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對他個人而言、即使與她一度春風,也不會減損他的武功,根本上沒有一點害處。
對羅青而言,這是一個解救之法,不然的話,藥力攻心,一旦支持不住,便會出事。
再說羅青對於她的貞操問題,早已準備犧牲。與其葬送在色鬼魔手中,那倒不如由谷滄海動手了。
谷滄海從各方面考慮,希望找到一個借口,可以阻止自己與她發生這種關係。然而不幸的是:從道德觀上看,他非是存心玩弄,亦沒有絲毫不負責任之意,更不傷風敗俗。
從實利上看,羅青必須立刻恢復神志逃出此地,順便替他辦一件極重要之事。從雙方個人觀點而言,羅青己喜歡他,自是願意獻身。
在谷滄海來說,這不是痛苦之事,尤其是羅青如此明艷動人,天下間任何男人,在這等情況之中,一定覺得是莫大的享受。
總而言之,從各方面來說,他都沒有理由不佔有了她,何況那時候的社會,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之事。
谷滄海只要不存心玩弄,大可以於局勢平定之後,娶妻家中。
羅青口中發出聲音,使男人一聽即將魂銷。
谷滄海不但聽見,還把她整個服體抱在手中。因此,他所受到的引誘,可真不是旁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他突然伸手點住她的穴道,使她發不出聲音。然後迅即奔出此房,越過一重屋宇,悄悄進入一個房間中。
這個房間內床榻被裳,一應俱全。
但谷滄海卻急急忙忙開櫥櫃翻尋。他果然找到了一些女衣服,拿出來稍為量了一下,正合羅青穿著。
之後,他拍開她身上的穴道,羅青玉臂一伸,抱住他的頭頸,兩人一齊倒在床上……
谷滄海設法抵住她的身體,使她一時不能動彈,然後運聚全身功力,全神貫注,在她耳中低低喝一聲礎!
羅青如聞霹雷,駭得身子一震,立刻已平靜下來,雙眸中也露出清明的光芒,可知她已恢復清醒。
一燈如豆中,她已看清楚了谷滄海,也看見了自己的裸體,當下垂低眼皮,輕輕道:
「這是怎麼回事,我似乎變成了淫娃蕩婦了……」
谷滄海道:「你受藥酒刺激之下,失了常態,這是無可奈何之事,我決不敢因此而看低了你,目下我是冒險施展當頭棒喝的功夫,使你恢復清醒。但這只是暫時的現象。」
羅青歎;口氣,道:「你不喜歡我麼?」
言外之意,分明是質問他為何不佔有了她?
谷滄海對於這一問,倒不顯得著忙,微微一笑,道:「我已有了妻室之人,假如侵犯了你,將來如何向令祖以及我師門尊長交待?所以我一定得弄醒你才行。」他亦是在言外之意,告訴她並非不想佔有她,而是這個後果問題,須得事先弄妥。
羅青美眸一轉,目光凝注在谷滄海面上,含有一銷魂蝕骨的魅力。
她無須說話,已教對方曉得乃是自願意獻上身體。至於谷滄海提到的後果問題,她似是全不放在心上。
谷滄海避開她那熱情如火的眼光,說道:「阿青,你仔細聽著,等一會兒你回到那邊去,切切記得找到少林寺的正慧和尚,對他說我要他製造一個謠言,內容是谷滄海恰恰趕到,刻下已在你羅家之中。」
羅青道:「谷滄海的聲名誠然響亮不過,但難道就能鎮住這些魑魅魔頭麼?」
谷滄海道:「他們多少都得顧忌一下,對不對?明天早上,就是爭奪天下黑道盟主之時了。我將用盡心機和本事,奪得這個寶座。」
羅青道:「可惜我沒有法子在場參觀,所以也不能為你吶喊助威了,唉,你千萬小心保重才好。」
她面上泛起了濃重的憂色,一望而知眼下在她心中,全無別的念頭,有的只是對他的關心和擔憂。
谷滄海十分感激,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記住你的叮吁,必要時寧可捨去這個名位,也不輕易涉險,以致招來殺身之禍。」
羅青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露出歡喜之色,道:「你對我太好了,假如有機會的話,我願意做牛做馬來服侍你。」
在那個時代,男女之間,表達情意,都是以含蓄的暗示方式,極少會赤裸裸的說出心中的愛意。
羅青如此說法,不啻是表示委身作妄,谷滄海是何等聰明之人,自是一聽而知。
他心理上的防線又被攻潰了一道,這便是說,先前羅青的行為動作,尚可解釋是被藥酒力所支配,非是出自她的意志,是以未足為憑。但如今清醒理智之時,所作作為,當須自負其責了。
只聽她輕輕歎息一聲,又道:「繼明,你說過我只是暫時性的恢復理智,只不知尚可維持多久?」
谷滄海道:「這很難說,但總之那種當頭棒喝的功夫,在我手中施展,只能治標而己。
若是佛法深厚,神功精湛之人施展,這區區藥酒,只有亂性之力,自是很易破解。」
羅青道:「你打算陪到幾時呢?」
谷滄海道:「事實上我越快回去越好,因為我正與一個才智武功盡皆冠絕一時的人在鬥法之中。」
羅青又問道:「那麼你要我回去傳的話,對你一定很重要了?」
谷滄海道:「當然啦,我的成敗生死,可能就繫在此舉上面。」
羅青移動玉臂手掌落在他的面頰上,輕輕模著,這等舉動,竟是如此溫柔,無限眷戀。
使得谷滄海心中大為感動,愛情迅速增長。
她突然道:「那麼我趁現在還保持清醒理智之時,趕快設法回去。」
她不但口中說著,並且也付諸行動,猛然起身。
谷滄海看得分明,不由自主也坐起來,展臂把她抱住。
羅青咬緊牙關,忍受著他在她身上所加予的挑逗。他這等動作,莫說是情人之間,即使是陌生之人也未必不會爆發情焰慾火。
但羅青居然支持得住,說道:「繼明,別這樣。讓我起來。」
谷滄海突然停下一切動作,道:「你說什麼?」
羅青道:「我要立刻回去,不然的話,我將會融化在你懷中。」
谷滄海道:「你真是了不起的姑娘。」
羅青苦笑一下,向谷滄海道:「假如我不咬緊牙關,趕快回去的話,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你卻慘了。第一是拖延時間,使你蒙受不利。第二是你童子功一破,武功減弱太多,將來難有臍身一流高手之林的希望。所以我決定早走為上。」
她完全是為了谷滄海著想,置自己於不顧。這種深情,就算是鐵石心腸之人,亦須感動。
谷滄海自然不在話下,他深深吻在她的紅唇上,熾熱纏綿。在這一吻之中,他己把感激之意,流露無遺。
之後,谷滄海抬起頭來,低聲而堅決的道:「阿青,我決不能讓你走,要知此事並非我不能自持而放縱情慾。事實上你如強忍著藥性,不予發散,回去之後,定要鬧出亂子,你可能喪送了性命,我寧可自身死干百回、亦不能讓你受害。」
羅青歡喜地抱緊他,喃喃道:「聽了你這幾句話,死亦甘心。」
她亦掙開他雙臂,道:「不行,我一定得回去,辦好你的事要緊。」
他們互相為對方著想,願意替對方犧牲自己,這等深情摯愛,除了真情之外,還有就是他們皆是風懷磊落,仁心義骨之人,才捨得犧牲自己,成全所愛之人,若是向來自私自利之輩,焉肯如此?
谷滄海雙手一拉,她便倒在他懷中。他那對堅厚有力的手掌,撫摸著她,毫無顧忌。
羅青身子微微顫抖,全身發出炙人的熱力,顯然她在這個男人的魔力之下,己生出了情慾的反應。
正當此時,谷滄海萬萬想不到的一件事發生了,那便是羅青突然又坐起身,口中微微發出呻吟之聲。
他大感奇怪,也坐了起來。目光忽然被另一種景象吸引了去,競離開她那動人的肉體。
原來她嘴現出一點血跡,若非是谷滄海這等眼力,絕不可能在如此黑暗之中看見這一點。
他訝然道:「你怎麼碰破了嘴巴?」
羅青苦笑一下,搖頭道:「不是碰破,而是我咬破了舌頭,假如你還不放手,我為了不使自己陷入昏迷,定然把舌頭咬斷為止。」
谷滄海歎口氣:「你這又何苦由來?」
他曉得假如告訴她真實,亦即是歡好之後,不會對他的武功有任何影響,則她一定樂於獻身而不要咬舌抵拒情慾了。
但這到若是說出這話,她一則不易相信,二則太費唇舌,同時亦不合適。所以他沒有提起。
羅青道:「我求求你,讓我起身吧!」
谷滄海道:「你縱然能安然回去,但藥酒力量發作起來,如何是好?」
羅青道:「我剛剛想到了,那邊不是有幾位少林高僧麼?我請他們施展佛法,助我抑制慾火。」
谷滄海沉吟一下,才道:「好吧,你可說出當頭棒喝一詞,他們即能施展。但是否奏功,卻難以預測了。除此之外,我還擔心你未抵達家裡之時,已經藥力發作……」
他聲音之中,含有無限憂慮關懷。
羅青笑道:「你不會再施展一下那種功夫麼?」
谷滄海一拍腦袋,道:「是呀,我真叫做當局者迷,關心則亂,無怪自古以來,如若想成天下無敵的高手,必須四大皆空,禁絕一切情慾。免得心有牽掛,靈台方寸之間,便有所窒礙了。」
他隨口說出一點至為上乘武功的奧理,羅青聽是聽了,卻沒有什麼印象。
谷滄海抱著她起身,把早先搜出的衣服拿給她穿著,當她穿衣之時,谷滄海簡直無法挪開眼光。
羅青很快穿好了,谷滄海這才急急攝神定慮,運集功力,然後在她耳邊又低低喝了一聲咄!
她身子一震,接著吁了一口氣,道:「你這一聲不但使我頭腦一清,同時也像是飲冰食雪,涼徹心肺,頓時大感舒服。」
他們相偕出門,目下仍然有人巡守,但谷滄海已有計策。
原來他依照唐天君這一方的形勢變化,便已推測出佈防的情形。只因佈防之人,只有赤身教和黑手派門下弟子,人數雖是不少,可是若要把整個三賢莊嚴密封鎖,顧得外部,內部一定空虛,大是有隙可乘。不似是開始之時,出動所有的人力。
要知黑道盟主爭霸之戰,決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完事的,因此調遣人手之時,就要採取輪班制,所以人數減少了一半。
這一點在他潛行通過各院之間,由於有不少人在房中睡覺休息,已可予以證實,萬無一失。
他小心地避過暗樁關卡。
不久,已經出了這座鐘府。
谷滄海停下腳步,放眼回望,然後低低道:「阿青,你熟悉本莊地形,可繞一個圈子,遠遠避開當中這廳屋宇,如此定可安然回到家中。」
羅青點點頭,兩人拉手相覷,她迅即在他嘴上吻了一下,便放步奔去,霎時已沒入黑暗之中。
谷滄海懷著滿腔憂慮,再人鍾府。他必須盡快回去,以免那孫紅線進入房間,拆穿了他的把戲。
誠然他會弄手腳一事,孫紅線早已知悉。
但這個打賭非同小可,他是許勝不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