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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除九惡巧施離間計 文 / 司馬翎

    韋千里與小閻羅曲士英分手之後,便匆匆西行。

    他一路遠遠綴住那九大惡人及七步追魂董元任,是以那一干走得快,他也走得快,那些人走得慢,他便跟著慢下來。

    走了數日,已經踏出潼關,這時他已敢斷定這一干蓋世魔頭乃是西上祁連山,解救那個更為厲害的老魔毒龍尊者。

    他本想起先一步,到那毒龍潭去,把那圍住毒龍尊者的鐵箱弄沉潭底,便可永絕後患。

    但他又知道祁連山廣袤千里,毒龍潭在其中只不過如滄海之一粟,如果未曾去過,怎識得道路?

    是以他也不急忙,一路上如有機會,就取出背上的屠龍劍,再按著那方竹簡上的劍訣,揣摩苦練。

    此劍之質極為奇特,硬中帶軟,越是用足內勁,越變得軟綿無力。

    他本以為得到那方刻有屠龍劍法的竹簡之後,就可順心應手照著練劍,哪知竹筒上的劍訣文字過於簡單,招式則極是繁複奇奧,揣摩了好久,也不過學了五六招,而這五六招也不大滿意,總像是尚有缺陷,威力有限似的。

    這天到達西安市,那一干魔頭忽然都在西安停住,不往前走。

    韋千里可不敢在市內現身,他兜過古城,在前路等候。每日總聽到許多來往之人談論起那一干奇形怪狀的惡人在西安市恣情酒色的傳聞,因此他根本不須開口打聽,也知道那一干老魔仍然在西安城內。

    這一停下來,竟過了五日之久,那一干魔頭們仍然還沒有起程之意。

    韋千里感到大惑不解,他寄居在離宮道半里左右一處高丘上的農舍中,每日他都在門前危坐眺望著大路來往之人,只要這一干魔頭經過的話,他斷無看不見之理。

    第六日他照例在農舍前閒坐,一面揣摩那方竹筒上的屠龍劍法。

    到了響午時分,他突然驚訝地起身,接著匆匆向官道奔去。

    一匹駿馬正向西面馳來,一望而知這一騎乃是向西安城進發。

    韋千里攔在官道中心,那一騎瞬即馳到,馬上騎士見到韋千里,頓時勒住奔馳之勢,滾鞍下馬。

    韋千里首先道:「辜大哥,真想不到在此地會碰見你……」

    這一騎正是崑崙名手辜雲剛,只見他一身勁裝,滿面俱是風塵之色,顯然已奔波過長途。

    他滿面歡愉地拉住韋千里的手,道:「韋兄弟,這次相逢,宛如夢中,你怎會在此地出現?」

    韋千里微微一笑,先把他拉到那高丘農舍門前,才道:「辜大哥你要到哪兒去,先說給小弟聽聽。」

    辜雲剛道:「我與韋兄弟你分手之後,趕回去向掌門人稟報一切,幸而蒙掌門人見諒,並不深責。同時有一件事可以告慰的,就是令友陳進才已被我在返山途中找到,將榆樹莊的人擊斃,唯恐他又遭暗算,所以一道返山。那陳進才把韋兄弟行俠仗義之事向我掌門人說了,所以兄弟傳以崑崙秘傳點穴手法一事,反而得到掌門人嘉許,並且答允只要韋兄弟需要的話,這一路手法儘管施用。」

    他停一停,接著道:「前數日有本門靈鳥傳書,得知九大惡人及七步追魂董元任停留在西安,不知有何舉動?掌門人特命我下山一查,盡速回報……」

    韋千里道:「辜大哥不必再往前跑,這九大惡人的心意小弟完全知道……「當下他把祁連山毒龍潭之事說了出來,只把辜雲剛聽得變顏變色。

    他道:「老弟你不知道那毒龍尊者有多麼厲害,我卻聽前輩談論過。以他一身淵博精深的武功,即使那九大惡人合起來,也不是他的敵手。」

    他一臉俱是震駭之色,是以韋千里也深感嚴重。

    辜雲剛略一凝思,道:「這件事雖然不知是否千真萬確,但寧可事先防範。我這就趕回天水,以本門靈鳥向掌門人稟告……」

    韋千里也覺得茲事重大,事關整個武林劫運,自己一個人實在也沒有獨力挑起重擔的信心。

    當下兩人別過,辜雲剛又匆匆趕回頭去。

    韋千里自個兒又坐了一日,實在揣摩不透這套屠龍劍法的奧妙,心中大感煩躁。

    他想來想去,便向農家借了身衣服,裝扮成本地人的樣子,把屠龍劍法存放在農舍中,暮色迷茫中向西安城走去。

    到了城門,忽然發覺形勢有異,原本那城門本來沒有什麼人防守,可是此刻卻出現不少差役捕頭,在四下巡來巡去。

    韋千里乃是有心人,便設法打聽個中緣故,不久便探聽出敢情這個一向太平寧靜的古城最近忽然連連發生奇案,失蹤了許多婦女及孩童。因此官方請調來北方許多著名捕頭,明查暗訪。同時在本城四周都嚴密巡查出入之人。

    韋千里想了一會,舉步走入城內,這時天色已暗,他己曉得那一干老惡人住在東城一座大宅之內,便向那邊走去。

    剛剛走近那座大宅,突然兩個公人從暗中出來,攔住他的去路,其中一個問道:「老兄你上哪兒去?」

    韋千里怔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個公人道:「老兄跟我們過去那邊見見老總,只請問幾句話,絕不耽誤你的時間……」

    韋千里只好跟著他們走,才轉出一條巷子,便碰上另外四名捕頭。這四個捕頭身上全帶著兵刃,看來形勢嚴緊,大有圍捕巨匪大盜的意味。

    然後又穿出一條巷子,走人一間屋子之內,裡面已囚禁著數十人,一望而知這些人的情形都跟自己一樣。

    一個身量高大,滿頭白髮,但面色卻紅潤嬰兒的人走出來,經過韋千里身邊時,打量了他一眼,陡然停步。

    韋千里明明見到他滿面憂慮之容,此刻倏然消失,換上一副沉著堅毅的神色。

    那位老人突然轉身人去,不久,一名捕頭帶了韋千里到一個房間中,房內已有數人,當中一個勁裝大漢氣派甚大,兩邊都有捕頭侍立。

    這個勁裝大漢道:「我是北五省總捕頭狄雷,朋友尊姓大名?」

    韋千里想不到這酉安城內居然會有北五省總捕頭在此,不由得睜大眼睛,道:「小人姓……」

    他姓什麼還未說出,狄雷已經沉聲道:「朋友,我要知道的是你的真姓名。」

    韋千里道:「總座的話小人不懂……」

    狄雷道:「我看你一派正氣,決非為非作歹之人,你的真姓名何以不敢見示?」

    這人不愧是北五省總捕頭,不但心思敏捷,而且口齒伶俐,步步緊迫,不讓對方有轉念的機會。

    韋千里點點頭,道:「總座好說了,區區韋千里,路過本城……」

    狄雷雙目大睜,精光閃閃,訝道:「你……你就是名震武林的第一高手韋千里韋老師麼?狄某失敬了……」他這等深沉多智之人,這時也禁不住流露出訝駭之容,可見得韋千里目下在武林的聲名。

    接著那個白髮童顏的老人出來,向韋千里抱拳道:「老朽吉晨光,今日幸未走眼,放過了當世奇人,並且得與接晤,榮幸之極。」

    韋千里哦了一聲,道:「老先生就是天下黑道聞名喪膽的南極一老吉晨光了?幸會,幸會!」』

    這時自有下役搬椅倒茶,吉晨光及狄雷恭恭敬敬請韋千里落坐。

    吉晨光道:「最近西安奇案迭出,老朽及狄兄趕到之後,就知道是什麼人所為,可惜自知武功有限,不敢輕易動手,打草驚蛇……」

    狄雷接著道:「韋兄可是為了此事而來?」

    這兩個老江湖對付韋千里乃是用開門見山之法,迫他坦誠說出心意。

    韋千里果然無法招架,道:「我雖是衝著那些老惡人而來,但西安怪案乃是至適才方始聽悉……」

    吉晨光道:「韋大俠來得正好,有你老在此,我們就可以鬆一口氣啦,來人,快設筵為韋大俠接風。」

    他這一手簡直把韋千里硬是當作一夥人看待,迫使韋千里非幫忙不可。

    韋千里轉念一想,如若有法子事先把這一干老魔頭殺死,他們去不成毒龍潭,也未始不是釜底抽薪之法。當下便道:「盛筵不敢當得,只不知兩位已經籌定何種應付之法?」

    狄雷道:「實不相瞞,我們簡直束手無策,那干老魔頭別說都聚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個,也不易對付。幸好七步追魂查元任已經離開這一夥,不然的話,事情更難應付。」

    吉晨光補充道:「這一干老惡人雖是難以應付,但他們耳目不靈,如果董元任在此,情勢就大不相同,老實說,如果董元任在此的話,我們簡直不敢調集人手進城佈置。」

    韋千里道:「區區雖然可以出手,但對方人數太多,恐難兼顧。況且如果不能一網打盡,只要漏掉一個,七步追魂董元任也算在內,他們到祁連山把毒龍尊者救了出來,那時天下就更無人可以制服他們了……」

    他扼要地把毒龍尊者之事說了出來,只聽得古晨光及狄雷目瞪口呆,面目變色。

    良久,吉晨光歎息一聲,道:「怪不得韋大俠強調不能讓任何一人漏網,敢情內中尚有這等可怖的後果,真是駭人聽聞之事。」

    他們三人對著豐盛筵席,竟無法下嚥。韋千里忽然靈機一觸,道:「區區有個想法,那就是設法把那一干惡人弄得內哄起來,自相殘殺,便可在他們不知不覺中減少若干實力,那時候才設法正面殲敵

    吉晨光眼睛一亮,道:「韋大俠的話大有見地,這一宗事恐怕非這麼幹不可了……」

    三人仔細研究一番,直到天明,才各自休息。

    西安城中頓時恢復往日情形,沒有一個公人出現,似乎已經完全撤回去。

    在東城的大宅內此時共計有雙首人蛇畢相、南極禿神康宇、長蛇阮倫、矮猿王濃田、胖龍歷七公、海外霧山雙凶馮八公、耿九公等七人。

    那雙首人蛇畢相因要保持青春容貌,是以借助童男童女的鮮血,數十年來,已不知有多少孩子喪命在他魔掌之下。

    此外,其餘的老惡人個個喜啖人心人肉,矮猿王沈田則喜淫婦女。就中只有那位南極禿神康宇一個人不幹這些事。不過由於多盤桓在一起,他早就見怪不怪。雖是不飲血食肉,也不姦淫婦女,但也不干涉他們的惡行。

    這南極禿神康寧在九大惡人之中算是最好的一個,可是早年殺心特盛,不知有多少武林人死在他手中,故此他當年在九大惡人中,也是凶名昭彰的一個。不過近些年來已少開殺戒,似乎已經逐漸向善。

    他們在那座大宅內,由七步追魂董元任挑了十個外精心硬的黑道好手侍候他們,另外雇了十多個下人,以供做些打雜差使。

    不過凡是到宅中幫傭之人,無意中發現了那些老惡人的可怖行為,莫不駭個半死,吃那十名黑道好手發覺,立予處死,是以這所凶宅數日來都得僱請下人。

    這日下午,一個面色臘黃的中年人到凶宅應徵,一個黑衣大漢見過之後,又引他去見另一個黃衣大漢。

    那個面色臘黃的中年人姓陳名貴,據他說懂得一切雜務。那個黃衣大漢命他試試,果然樣樣皆能,便把陳貴留下。

    陳貴不久就弄清楚這座凶宅內共有八名管事,另有兩名總管。每個總管率領四名管事,分兩班日夜輪流侍候那幾個老惡人。

    陳貴見到那七個奇形怪狀的主人時,似乎並不十分驚訝。此人雖是面色臘黃,生似多少年都吃不飽。但他步履輕快,做事迅速妥貼,是以只須一日工夫,便博得全宅的總管及管事們的稱賞。

    第二日,陳貴便奉派專門負責督點另外幾個下人打好收拾全宅及供應茶水之事。

    這一來陳貴便得走遍全宅,他每逢走人老人的居室之內,總是十分注意周圍的一切,生似小偷左張右望。

    但他行動迅速,聽力靈敏已極,遠遠有人走來,立即發覺,換上一副老實的樣子。

    三日之後,西安城中又有奇案發生,三名孩童同時失蹤,報到官裡,一共已有十四個孩子不知去向。

    凶宅內大排筵席,廚下由管事們親自動手烹調,到處飄散出奇怪的肉香。

    陳貴遠遠站在一邊,眼看那一群老惡人飲酒食肉,暢意大吃。他眼中不時射出奇異的光芒,似是心中怒火熊熊,難以抑制。

    不過他也發覺七個老惡人,獨獨南極禿神康宇另有菜餚,不曾與眾一同舉筷。這個發現,使他感到萬分驚奇,一直密切注視。

    他已曉得那些大盆大盆香氣噴鼻的肉,乃是從幾個小孩身上割將下來。卻想不到那名列九大惡人之中的南極禿神康宇竟不沾唇。

    這一夜凶宅之內,並無事故發生。

    但翌日早晨,陳貴起來督促下人前往打掃時,忽然發覺那些管事們個個面色沉重,甚至露出恐懼之色。

    全宅到處掃完之後,陳貴發覺那七個老惡人之中,馮八公臥床不起,生似染有急疾。

    與馮八公形影不離的耿九公一直在房中照料,中午時分,陳貴才打聽出馮八公竟是被人下毒。

    耿九公一直在房中照料死黨,中午時見馮八公已恢復神智,能夠起身坐著說話,這才放心下來。

    雙首人蛇畢相恰恰進房探視,馮八公病軀初癒,卻顯得火氣甚大,怒沖沖地道:「老大,你得主持公道,懲治意欲害死小弟之人。」

    畢相道:「八弟放心,為兄一定不教你委屈,你認為兇手是誰?」

    馮八公哼了一聲,道:「還有誰來?厲老七的散桃花入口便知,可惜起疑之際,已經吞了一口。」

    雙首人蛇畢相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怎麼一個想法,但其實我們兄弟九人,一向情逾骨肉。

    「倘使有法子救得毒龍尊者出世,我們目下只剩七人,個個都得到毒龍尊者指點,武功大進,也可以一同稱雄於世,何必一定要兄弟相爭,互相嫉妒。」

    馮八公耿九公同時哼了一聲,耿九公道:「老大你怎麼說,不然的話,我等八兄完全康復,就一徑去找他晦氣。」

    畢相露出為難之色,道:「為兄去申誡他一頓就是,看在兄弟多年上頭,你們只好忍一回。」

    他安慰他們幾句,轉身出房,走到胖龍厲七公房中,只見他正在午睡,鼻鼾極是響亮。

    雙首人蛇畢相皺皺眉頭,只因這厲七公於出下毒之事以後,還這等鎮靜,不覺令人莫測高深。

    他把厲七公推醒,道:「老七你怎麼啦?竟然對老人做出這等事來?」

    厲七公打個阿欠,含含糊糊道:「老大別吵我,有什麼事等我睡夠了再說。」

    他一倒落枕上,忽又坐起身,道:「你……你說什麼?」

    畢相再把那句話說了一遍,厲七公瞠目結舌,道:「這話誰說的?」

    畢相道:「你別管誰說的。」

    厲七公冷笑一聲,道:「馮老八可是已經回醒?」

    畢相點點頭。

    厲七公道:「我知道一定是他回醒之後,說是被我的桃花散所害,對也不對?哼,哼,哼,我早知道他和老九一鼻孔出氣,有意陷害於我。」

    雙首人蛇畢相矍然道:「陷害?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那就等日後我再看看是非曲直便是。」

    這日下午凶宅無事發生,可是七大惡人之間,個個心懷鬼胎,互相警惕戒備。

    晚上胖龍厲七公練功之後,正是呼呼大睡,一條人影倏然閃入房內,飄忽如鬼。首先取起胖龍厲七公一件衣服,接著靜立床邊,似是行功運氣,床上的胖龍厲七公鼾聲忽然停止,好像已經警覺。

    那條人影不慌不忙舉手向厲七公胸口輕輕虛按,厲七公倏地悶哼一聲,但胖大的手臂疾掃出來,其快如風。

    那條人影出手之後,已退開數步,手中提著那件衣服早已撒開放手,那件長大的外衣輕飄飄地在胖龍厲七公頭上三尺處旋轉,一時尚未落下。

    胖龍厲七公雖是負傷,卻仍然挺得住,猛然坐了起來。

    他一坐起,頭顱正好碰上那件長衣,頓時把他頭臉籠遮住,無法見物。

    等到他扯開衣服,房中已無人影。厲七公連忙把管事召來,命他去叫雙首人蛇畢相。

    不一會,畢相已到了他房中,見到厲七公喘氣如牛,胸前衣服已經扯掉,露出肥厚的白內,上面赫然有個青紫色的手印。

    畢相大感驚駭,連忙命人去喚南極禿神康宇來,康宇身上傷藥最多,一見厲七公胸口掌印,失色道:「這不是沈田的猿公掌力麼?」

    他一面說,一面取出藥丸,讓厲七公吞服。

    厲七公哼了一聲,道:「我卻以為不是。」

    畢相道:「你少說話,好好運功調息一陣。」

    康宇替他把把脈息,道:「老七雖然不死,但內臟業已受傷,只怕最快也得六七天才能調養得好。」

    他說話之際,重新檢視厲七公身上傷勢,忽然訝道:「老大你瞧瞧,此傷乍看雖似是沈田的猿公掌力,可是果真又有點不同……」

    厲七公忍不住道:「這事是兩個人一齊干的,第一個擊傷我之後,我一臂揮去,迫開了他,方要坐起,另一個把我的長衫罩了下來,使人無法見物。」

    畢相哦了一聲,道:「是這樣麼?」

    康宇道:「要不要叫沈田來瞧瞧?」

    畢相搖頭道:「不用了,即使是沈老三出手,他也可以變化掌力,再說別的人更可以假冒他的掌力。」

    這幾句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已說出重重殺機。那就是說這事可能是矮猿王沈田故意變化掌力,嫁禍於別人。也可以是馮八公耿九公所為。除了他們之外,更可以是任何人所為,企圖嫁禍給沈田。

    胖龍厲七公突然憂形於色,道:「老大你搬過來陪著我吧。」

    雙首人蛇畢相笑了一下,道:「我在表面上可不能露出來,此事必需暗中偵察。」

    到了翌日,七大惡人之間互相疑神疑鬼,馮八公早就復原,但厲七公則無法起床。

    中午之際,南極禿神康宇正在打坐用功,他向例是運功調息之時,宛如死人一般。

    房門口處一個管事恰恰經過,忽然一絲勁風掠過那管事身邊,直射入房。

    那管事怔一怔,回頭望時,竟不見人影。突然風力壓體,那管事大駭失色,口頭一瞥,只見南極禿神康宇已站在他身邊,一隻巨掌揚起,欲落未落。

    這名管事駭得亡魂皆冒,雙腿發軟。加上對方那只巨掌未落,已有一股奇重潛力當頭壓下,因此登時跌倒在地上。

    南極禿神康宇因心存戒心,是以一反平日習慣,佯作閉目運功,其實只是靜坐。

    忽然覺察有暗器擊到,他隨手一拍,擊落暗器,卻是一節兩寸長小指粗的翠竹。

    他一晃身已到房門,見到那名管事,立即舉掌欲劈,陡然想起對方剛剛回頭觀望,這等情形,分明是他發覺背後有異,所以轉頭回去。

    因此康宇懸崖勒馬,煞住掌勢,疾然縱到院門望去,只見一個人緩緩走來,正好是面色臘黃的陳貴。

    南極禿神康宇哼了一聲,道:「喂,你過來。」

    陳貴望見是他,連忙走前來,垂手恭立。

    康宇道:「你一路走來,可曾見到什麼人?」

    陳貴搖頭道:「啟稟老太爺,小的沒有見到。」

    南極禿神康宇眼珠一轉,道:「這就奇了,我還以為是你。」

    陳貴面上毫無表情,眼光卻猜測似地望著那個管事。

    康宇接著又道:「你可曾見到可疑的事,譬喻人影一閃而過。」

    陳貴這回立刻答道:「有呀,老爺不問,小的真不敢講……」

    康宇道:「你見到什麼?」他回這句話時,陡然感到此人話聲有一點熟悉。

    這個機智絕倫,閱歷豐富的老魔頭本來算定如果陳貴早先答說碰見什麼人,他首先就可把陳貴拿下,再作道理。

    只因這陳貴雖然沒有露出會武功的樣子,可是反應奇快,一叫就來,絕不是普通的人辦得到,此所以老禿起了疑心。

    誰知對方竟答說沒有碰見過人,登時又漏掉疑念,因為他這麼一答,分明沒有挑撥嫁禍之意。

    此刻陳貴答說見到可疑之事,老禿除了感到對方聲音令他感到熟悉之外,並未再生疑念。

    陳貴接著道:「小的一路瞧瞧打掃清潔不清潔,就在院子外面時,偶然偏頭,忽然如像見到有個人影,一下子就過去了。小的再看時,但什麼都沒有,還以為是眼花,所以老太爺不說,小的決不敢提起。」

    南極禿神康宇點點頭,道:「這話頗有道理,如是他們,你自然瞧不見。」

    陳貴露出茫然之色,康字又道:「那個影子掠過時,可曾看出身量?」

    陳貴道:「沒有,小的根本沒看清是什麼東西。」

    南極禿神康宇指一指院外,道:「哪邊可是沈老四住的地方?」

    陳貴連連點頭。康宇揮手命他及那管事退下,自己匆匆出去。

    不一刻,矮猿王沈田所居的院子先後出現了五個人,為首的是九大惡人的領袖雙首人蛇畢相,接著就是南極禿神康宇、長蛇阮倫、馮八公、耿九公等。

    矮猿王沈田本在打坐,被他們驚醒,一見個個面色嚴肅沉重,不由得露出訝怪之容。

    畢相開口道:「老四,適才之事,可是你因利乘便,利用我們大家心中不安之時,故意向老六取笑。」

    矮猿王沈田一聽,知道又發生事故,但他只能瞠目結舌,無法說話。

    康宇哼了一聲,道:「這等地方再混下去也沒趣味,我連功夫也不敢練,老大你且說說看,這事該怎麼辦?」

    耿九公轉身出房,在院中轉來轉去。

    矮猿王沈田歎口氣,道:「我雖不知內情如何,但我卻沒有對老六怎樣。」

    康宇怒形於色,道:「我們這一群人向來敢作敢當,目下個個變成這等模樣,我真羞與為伍。老大,恕我康老六失陪了。」

    他轉身向門口走出去,畢相道:「老六往哪兒去?」

    「我麼?」他腳步略停,接著道:「我回到南荒老窩,從此不再踏人江湖……」說罷,大袖一拂,逕自出門而去。

    雙首人蛇畢相怒視沈田一眼,沈田滿面漲紅,突然跳了起身。他的輕功比猿猴還要高明百倍,這一蹦竟至撞到屋頂,才飄落地上。

    沈田正要說話,房外的耿九公突然道:「老大,那節小竹枝在這兒拗下來的。」

    雙首人蛇畢相一跺腳,地上碎裂了四五塊大紅磚,他轉身就出了院子。馮八公皺皺眉頭,道:「這怎麼得了,老四你真混蛋。」

    矮猿王沈田怒氣衝天,倏然一掌劈去,口中發出一聲厲嘯。

    馮八公長袖一抖,宛如平地飛起一朵黃雲,封住沈田的一掌。沈田不過是一時氣憤才發出這一掌,這時被對方封住,也就要收手退開。

    但馮八公卻不肯罷休,左袖疾拂出去,右手也變化招數,食指上長逾尺許的指甲倏然伸直彈出。

    他一出手儘是煞手毒招,矮猿王沈田不合收招煞勢,被他制了機先,頓時難以抵擋,急急閃退。

    馮八公明知對方擅長輕功,是以早有打算。對方一退,他就跟進,利用兩隻長袖遠攻,聲勢猛惡異常。

    矮猿王沈田一面左右急閃,快逾掣電,一面發招護身,但他失去機先,功力無法使足,兼且房中地方有限,也不能盡量施展他的輕功。是以數招過處,他已迸出一身冷汗,屢臨危境。

    這兩個老惡人出手時內力絕強,撞得碰砰亂響,強勁的風力把許多傢俱都震得四散翻倒。

    馮八公用盡畢生絕學,源源迫攻,不讓對方有喘息之機。這一場惡戰,只把角落中的長蛇阮倫看得目瞪口呆,一時不曉得應該如何是好。

    又是七八招過去,矮猿王沈田身形忽然吃馮八公長袖風力捲住,滯了一滯。那馮八公武功何等厲害,第二隻袖已經當胸撞人。

    門外傳來畢相嚴峻的聲音:「老八住手……」

    馮八公鋼牙一咬,袖上力量撤回一半,蓬的一響,那朵黃雲仍然擊在沈田的胸口之上。

    矮猿王沈田應聲飛開尋丈,身軀撞在牆上,方始跌下地面。但他一跌即起,似乎沒有受傷。

    雙首人蛇畢相走人房內,道:「老八怎可這等魯莽?誰也不曾親眼見到是沈老四,就憑一根竹子以及下人之言,就可相信麼?那竹子長在外面,誰都可以折下來。」

    矮猿王沈田聽到老大偏袒,心力一懈,陡然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倒。

    長蛇阮倫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給他服了丹藥,查看一下傷勢,道:「老四總有七八日不能起床啦!」

    畢相環顧房中諸人一眼,面色極壞。馮八公心中不服,厲聲道:「那竹子可以隨意拗折,那麼桃花散呢?」

    雙首人蛇畢相怔了一下,道:「你這話甚可尋味,我看連日發生之事,如果不是我們兄弟所為,那就是此宅之中出了內奸。」

    他停歇一下,道:「你們都少安勿躁,一兩日之內,必可查得出真相,可惜康老六走了,少了一份實力。」

    長蛇阮倫撇撇嘴,道:「他走了也好,這次我們重聚一起,他處處彆扭,什麼都不和大家一起行動,連舉行人肉盛宴時也得另外弄一份別的給他吃。」

    這一場內哄算是暫時平息,沈田縱然不忿,目前也無力報復。

    這天晚上,凶宅中被一陣陰森森的氣氛籠罩。

    矮猿王沈田雖然負傷不輕,但他反而要女人陪寢,因此兩名管事由一個總管率領,出去擄劫了一個少女回來。

    那個少女只有十七八歲,長得還算不俗。被那幾個管事威嚇了一陣,早就心膽俱裂,接著就被他們脫掉全身衣服,赤裸裸的推入沈田房中,那房門卻在外面鎖了起來。

    沈田在床上坐起來,咧嘴而笑,招手道:「來,來,你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盡力奉承我老人家……」

    那矮猿王沈田眼中射出兩道淫邪的光芒,卻似是具有吸力,把個心膽俱喪的少女吸得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沈田淫邪地笑了一聲,一手把這個少女抱上床去。

    那少女尖叫一聲,卻無力掙扎。正在這時,窗戶微微一響,矮猿王沈田倒底是武林中有數高手,耳目之靈,甚是驚人。

    就在窗戶微響之際,沈田獰笑一聲,一手抓住少女手臂,看都不看就甩出去。

    那個少女被他手掌搭落之際,已經受到強烈內勁襲到內臟,跟著被他甩得平飛出去,功道極猛,頓時氣絕身亡。

    這時果然一道人影忽然撲向床前,中途被少女撞來,這人迅快伸手接住那赤裸的少女,低頭一看,已知道她一命嗚呼。

    那人猛一抬頭,和沈田打個照面。矮猿王沈田本來已經運功聚力,準備勉強抵擋幾招,同時高聲呼喊別的老惡人趕來。

    可是這時一看來人竟是面目俊美,英氣勃勃的少年,正是他們的對頭剋星韋千里,不禁怔了一怔。

    那個美少年隨手掣出一柄精光耀眼的長劍,驀地身劍合一,化為一道眩目長虹,勁射床上的老惡人。

    但聽慘哼一聲,老惡人左手已斷,胸前也穿了一個大洞,鮮血直冒。

    這美少年側耳一聽,頓腳從窗中飛出,轉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矮猿王沈田驀然緩緩移動手指,沾著自己的鮮血,在床單上寫了一個韋字,接著慘嘯一聲,屋瓦都微微震動。

    轉眼工夫,雙首人蛇畢相、長蛇阮倫、馮八公、耿九公等四人沖人房中,一看沈田已死在血泊之中,登時呆住。

    畢相看看床單上的血字,轉眼望住馮八公道:「現在你可明白了?沈老四如果不是對付你就不致於慘死了……」

    他眼珠一轉,道:「召集所有管事下人在大廳中等候遣散。」

    耿九公立刻出去傳命。

    過了一會,燈煌的大廳中,聚集了兩名總管,八名管事以及十四名下人。

    畢相站在眾人面前,長蛇阮倫及馮八公耿九公等都慢慢移步,守住大廳可以逃走之路。

    畢相道:「我們即將離開此地,故此特地召集你們前來遣散。」

    他望一望眾人,問一個總管道:「通通都在這兒麼?」

    那總管躬身道:「一個不缺。」

    畢相點點頭,走到那一排總管及管事身前,每經過一人,就伸手在他們肩上拍一拍。

    之後,他冷笑著退開兩步,道:「我叫董元任調你們前來之時,已經說過事後通通殺死,免得把我們的事洩漏出江湖。」他說這話之際,生似在談論一件瑣屑小事一般。

    但那十名榆樹莊之人都面色發白,渾身發抖。

    他們雖是作惡多端,不知害死過多少人,但此刻自己面臨死亡,卻怕得要死。

    畢相向長蛇阮倫點點頭,阮倫陡然間大喝一聲,聲音強勁震耳,那些下人們都急忙舉手掩耳。

    前面那一排黑道好手卻應聲一齊倒下,都氣絕身亡,原來他們先被畢相暗運內勁,震傷內臟,再加上阮倫運足氣功的一聲大喝,頓時傷勢迸發而死。

    雙首人蛇畢相倏地向天冷笑一聲,道:「我以為踏破鐵鞋無覓卻不料韋千里你仍然混在此地。」

    長蛇阮倫及馮八公耿九公都大感訝異,不明白老大的話是什麼意思。

    倏地窗戶一響,一道光芒疾射人來,落地現身,卻是個手提長劍,英風颯颯,面貌俊美的少年。

    他顧盼自豪地向四個老惡人掃瞥一眼,冷冷道:「我是三危老樵金莫邪門下弟子魏景元,老魔頭們不要認錯人。」

    雙首人蛇畢相怔一下,眼光閃動中,掃過那個面色臘黃的下人陳貴。這時陳貴也和其他的下人一樣,似乎駭得腳軟無力,難以移動,紛紛蹲跌地上。

    他本來因察覺這陳貴與眾不同,阮倫大喝之際,眾人都急急掩耳,只有陳貴反應最慢,在眾人舉手之後,他才舉手。可是卻最快掩住耳朵,個中微妙差別,在行家眼中,卻十分驚人。是以畢相當時就認為這陳貴乃是韋千里,面上顏色無疑是蒙上人皮面具。

    卻不道忽然出現一個與韋千里長得一樣的美少年,卻自稱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門下弟子魏景元,這話當真教他難以相信。

    其餘的三個老惡人同時緩緩迫近,魏景元橫劍待敵,神色絲毫不變。

    他朗聲道:「榆樹莊之人個個兩手血腥,一身罪孽,死有餘辜,但這十多個下人卻是良善百姓,絕不容你們濫施殺戳。」

    畢相道:「你當真不是韋千里麼?抑是故弄玄虛?」

    魏景元冷笑道:「你們見到我手中之劍沒有,昔年家師曾以此劍,割下你們之中幾個人的耳朵。我就是家師唯一傳人魏景元,決不虛假。至於韋千里大俠,仗義除暴,一身絕藝得身天授,家師也欽佩得很,我豈敢冒認。」

    他語聲一頓,接著道:「胖龍厲七公也與沈田同一命運,已經死在我利劍之下,現在要輪到你們啦!」

    四個老惡人同時怒吼一聲,雙首人蛇畢相那麼深沉之人,此刻也沉不住氣,倏然撲去,雙臂齊伸,迅如電掣般向魏景元抓去。

    其餘三個老惡人也衝上去,同時出手,全力圍攻這個少年。

    魏景元左掌右劍,施展出一路精奇招數,但見光芒如雨,裹住全身,左掌的太乙氣功不時從劍光中發出。那些老惡人雖是人人奮勇,卻無法攻入。

    這時大廳中一片砰碰之聲,桌椅橫飛,敢情都是被他們的拳風掌力捲飛,連地上那二十多個下人也被強勁的風力刮開老遠。

    眨眼間已激戰了十餘招之多,四個老惡人攻勢越發凌厲,原來那魏景元手中之劍,乃是神物利器,四名老惡人個個都有赤手攫刀奪劍之能,卻不敢挨碰上這柄利劍。

    但數招之後,那雙首人蛇畢相突然掣出從華山奪來的寶劍,只見精芒雷射,抵住了魏景無手中長劍的威力。

    另外三個老惡人這時可就有法子施展了,數招下來,魏景元已經岌岌可危。

    畢相手中劍勢微緩,冷冷道:「若然你師父也在此地,我們非把他活活劈死,難解心頭之恨,你今晚也休想逃得性命。」

    魏景元手中劍光暴射,又挽回一點劣勢,口中朗聲應道:「我說出來怕駭破你們的狗膽,家師遲早就會在此地現身。」

    雙首人蛇畢相面色一變,倏然加強劍勢,奮力進攻,口中大喝道:「況弟們加點力氣,殺死這小狗之後,即速上路。」

    四名老惡人一齊全力施為,他們個個都具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煉之功,何等厲害,頓時聲勢大振,魏景元身外劍圈漸縮漸細,復陷危殆之境。

    角落中那一堆下人個個渾身發抖,那個面色臘黃的陳貴陡然起身,微一晃身,已落在戰圈側面。

    四個老惡人及魏景元都瞧見此人縱到,那長蛇阮倫長臂一伸,宛如靈蛇急顫,拋射而去。

    陳貴舉掌切動,掌勢極快,卻沒有風聲。

    阮倫一身靈蛇功不畏刀劍,何畏區區一掌,自然不肯收勢。但耳中卻聽到雙首人蛇畢相急呼道:「阮老二小心,他可能就是韋千里

    但喝聲未畢,阮倫手臂已被陳貴一掌切中,只聽他大叫一聲,手臂頓時軟軟垂下,生似已抬不起來。

    這阮倫更絕的是忽然回身就走,他兩條長腿何等快速,一下子就跨到廳門。

    那陳貴方要追趕,卻見另外三個老惡人也急急縱逃,他身形一動,已攔住馮八公。

    另外那魏景元也纏住耿九公,劍掌齊施,拚命追攻。

    耿九公脫身不得,也施展全力抵禦,兩下拆了十七八招,驀聽馮八公慘叫一聲,砰地跌向二丈以外,僵臥不動。

    耿九公心頭一慌,同時也瞥見那面色臘黃的陳貴已經站在旁邊,虎視眈眈,更加震駭。

    魏景元為了師門榮譽,奮不顧身,猛烈進擊。但他功力尚未及對方深厚,是以又激戰了二十餘招,仍未得手。

    那邊的陳貴舉手一抹面,頓時變成美少年,長得與魏景元一模一樣。

    耿九公時時分心注意,見到韋千里恢復本來面目,心中一震,卻聽魏景元長嘯一聲,身劍合一,化為一道精光耀眼的長虹,疾射而去。耿九公慘叫一聲,肚腹洞開,鮮血直冒,跌倒在地上。

    魏景元收劍走過來,向韋千里一揖,道:「幸得韋大快出手解圍,感激難言……」他說著話時,雙目直直望住韋千里。

    韋千里也凝目望住他,謙然道:「少俠武功高強,這些魔頭們根本不是少俠對手,在下何功之有?」

    他接著又道:「令師風塵異人,當世奇士,在下心儀已久,只盼少俠引見。」

    魏景無道:「家師他老人家月前赴崑崙採藥,至今未返,適才在下乃是借他老人家威名,鎮嚇這些老魔……」

    兩人交談數語,卻因各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待,因此訂下後約,先行別過。

    韋千里這次設計混入凶宅之內,那南極一老吉晨光及北五省總頭狄雷等自然知道,原是商定而行,這回大功告成,吉狄二人自是欣慰之極。

    韋千里惦念毒龍潭之事,便要辭別。

    吉晨光道:「韋大俠如果想知道七步追魂董元任的消息,老朽可以奉告。還有就是狄老弟已經設法著人繪就祁連山地勢圖,山中各處通路,無不清清楚楚,那毒龍潭的所在,大概就在上面三處劃上紅圈之處。」

    韋千里想不到當真是得道多助,有了那回趕到祁連山,決計不愁尋不到那老魔。此外,對於七步追魂董元任的消息,他自然想知道。

    吉晨光道:「老朽現在供職大內,此次出京,帶有內地十名大內高手隨行。七步追魂董元任離開西安之際,恰恰被老朽趕上,當下派出十二名大內高手追躡他的行蹤。」

    他停了一下,接著道:「老朽雖然身在此間,但其實日日接到飛鴿傳書及八百里驛馬急報,是以韋大俠潛人凶宅之際,老朽便知悉董元任離開開封,取道東南。據報他行色匆匆,而且一路上十分大意,似是心中有十分重大之事。不久,又知道他敢情是兼程趕到榆樹莊老巢去,這等舉措使老朽感到大惑不解,怎樣也猜不出來。」

    他長長歎一口氣,接著道:「老朽派出的人,均深悉董元任的厲害,是以當他入莊之後,都散在四周遠遠監視,隔了兩日,尚不見他出來。」

    韋千里失聲道:「這個人老奸巨滑,機智絕倫,難道業已被他逃走?」

    吉晨光道:「老朽當時也這麼想,但不久續有飛報送到。這才曉得他們放膽進入榆樹莊查探,竟發現全莊之人盡皆被殺,一望而知乃是董元任親自下手,然後再發現在莊後一處山谷之內,有一具屍體,就是那天下黑道總盟主董元任……」

    原來當日董香梅把小閻羅曲士英殺死之後,就匆匆出門,離開了開封府。

    她向東南方奔去,曉行夜宿,一路上倒沒有什麼變故發生。此刻,她的表面上十分平靜,誰也看不出她曾經在短短的期間之內,經歷了人生風暴狂濤。

    在她心中只有一片空白,塵世上重要的事情,如愛情、事業、家庭等,對她已經絕緣無份。

    她所經歷的打擊和不幸,一時已使她麻木,既不會哭,更不會笑。

    第三日早上,她買了一身男裝換上,棄釵而弁。由於她江湖閱歷極為豐富,加上一身武功,並非普通女子,是以舉止之間,誰也看不出原來是個女人。只有矮細的身材無法改變。

    走到下午,她忽然感到身體有點不適,但她也不在意,不過卻提早投店休息。

    經過打坐調息之後,似乎好得多了,於是便和衣倒在床上睡覺。

    第二日早上,睜開眼睛,只見曙光映窗,外面已有客人走動之聲。

    她忽然第一次泛起無限淒涼孤寂之感,覺得天地雖大,人海茫茫,但自己活在世上,卻只有一個人,無依無靠。

    逝去的往事愴然難以忘懷,但未來的歲月卻只有一片空白,她想著想著,不由得流下兩行珠淚。

    觸動了心事之後,便覺得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持她行動,一切都是無聊空幻,又何必掙扎?

    客店的店伙看看日已晌午,店中客人已經走光,但這位客人卻毫無動靜,不由得嘀咕起來,先去拍拍房門,見沒有聲音,便從窗縫中偷偷窺看。

    只見那位長得俊秀如美女的年輕客人兀自躺在床上,面上淚痕斑斑。

    店伙看看這客人雖然還沒有出事,但這般情形卻不大妙,當下出去打個轉,然後又回來拍門,連聲問那客人要不要茶水。

    董香梅怒聲把店伙斥退,然後又陷於沉思和無盡的悲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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