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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意綿綿湖畔表真情 文 / 司馬翎

    胖龍厲七公正想說,已贈靈鰻套,便等於報了恩德,但回心一想,足下還有一對,自己回去已消過毒,若果和他說起來,人家要了去,豈不糟糕。

    這寶貝已失一對,本已心疼異常,好不容易以代為保管的名義,留下一對。再被他要了,那時不心疼死才怪哩!

    想了又想,緩緩道:「你說得有理,老夫只可撤手不管,趁早回去。但有一樁,先此聲明,便是下一回再碰上了,老夫便可動手啦!」

    韋千里見計謀得售,為之大喜。這樣子不費氣力,三言兩語便說退敵人,倒是一件奇事。

    霧山雙凶對望一眼,馮八公道:「這次終於又被老鬼脫逃大難耿九公道:「咱們還有兩粒火彈,扔掉算啦……」說著,便從囊中取出那兩枚霹靂火彈。

    這兩句話又把胖龍厲七公說得心意活動起來,遲遲不肯回船。

    形勢頓時變得膠著狀態,大家沉默了一會,韋千里雄心勃勃,暗自運功行氣,預作準備。

    霧山雙凶忽然暗喜,對望一眼,故意問起厲七公遲到之故。

    厲七公道:「老夫因碰上一件意外,是以下午在一座破廟中,運功至今,方始恢復,便立刻匆匆趕來……」

    原來那霧山雙凶以為厲七公已將異獸噴毒穿山甲放出,此刻等到那頭異獸建功,是以找些話來閒扯,打發時間,這刻子時已過了大半時辰,再磨一陣,那穿山甲仍未得手的話,鍾旭一但出現,他們可得丟臉逃走。

    厲七公又道:「老夫乃是被那邊一片淺島上毒章纏住,鬥了五日五夜,是以元氣大耗,當時便是這個少年碰上,救我脫險。最可惜的是那只穿山甲已經被毒章吞下肚中。」

    霧山雙凶為之咦一聲。

    「你們覺得奇怪嗎?一點也不希奇,那毒章足足有五百年道行呢馮八公忙道:「咱們留此無用,走吧……」

    胖龍厲七公哼哈一聲,這才動身下船。

    孤島上戰雲俱散,大家都舒口氣,徐若花走過來,含笑問道:「你可是三危老樵金老前輩的傳人?」

    韋千里望著她的眼光,心中忽然大跳,正想回答不是但忽然又想道:「那位老前輩一定名頭甚大,我如果說不是,她再問知我出身微賤,還能和我相交麼?」這麼一想,便不肯說出來,含糊的嗯一聲,趕快道:「多虧姑娘授的妙計,居然把那大胖子弄跑了。」

    徐若花微微一笑,道:「這等惡人雖是該死,但有點好處,便是恩怨分明,我不過利用他們這一點僅有的好處而已。」

    韋千里注視著她的笑容,為之心馳神醉,諾諾連聲,只聽她又道:「那麼你便是韋千里大俠了。」

    韋千里不明白她何以知道自己姓名,卻不敢追問,連忙應是。

    徐安國過來,大家見過禮,徐安國便又回去看孤雲道長的傷勢。

    韋千里和徐若花兩人,相對而坐。此時雖是深夜,但遠處尚有點點燈火,在水面上晃漾。一片夜靜寧謐的氣氛,籠罩在整個湖上。

    他們的目力都不同凡人,因此在星星微光之下,彼此仍然看得甚是清楚。

    韋千里的心跳得十分厲害,慢慢道:「姑娘居然還認得在下,真令人奇怪……」

    她微笑一下,溫柔地道:「我當時也走了眼神,以為你真是像許師父所言呢,哪知卻是遊戲風塵的大俠。」

    她的心為了許多事而波蕩不已,面前這個俊美異常的少年,的確已把她完全征服。是以,她知道開始會溫柔起來,無復像往昔一般地冷若冰霜。

    「你也記得我麼?」她低聲問,這句問話含意頗深。只因她已經想到,前些日子驟聞榆樹莊被毀的消息,聽說是被一個名叫韋千里的人所破。

    同時他們更知道,韋千里出手神奇,全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路數,現在得見這韋千里竟是當日曾在房外窺聽他們要去破榆樹莊的人,因此她忽然聯想到,這少年是不是為了她的緣故,於是去把榆樹莊毀掉?

    韋千里肯定地道:「在下日夕都寄掛著姑娘,只不知芳蹤何處,後來…」

    他從路上碰上陳進才,然後又如此這般,才得知消息。「故此在下來遲一步,致使姑娘受驚……」

    她眨眨美麗的眼睛,道:「幸好我師門有位前輩,和那霧山雙凶有點瓜葛,因此他屢次不施煞手。其實那位前輩,早已和我師父有點意見,搬到襄陽漢水北岸,建了一座龍女堡,專門庇護遭遇過苦難的弱女。你不知道麼?她就是龍女白菊霜,我們華山派第一位劍客韋千里怕拆穿自己西洋鏡,暗想這人一定名望甚大,江湖皆聞,自己即然出身名門,焉可不知?便大聲地啊了一聲。

    她微笑道:「我想你也不會得知內情,這可是我們華山的秘密呢!」

    韋千里登時一陣飄飄然,因為她既然連本門秘密也說出來,當然視他猶如自己人。

    「你師父難得在江湖走動,大概你也不大管一些閒事。但這次你大破榆樹莊,掌劈那凶暴的鐵掌屠夫薄一足,你師父知道不知道?」

    韋千里為之一愣,到如今他才聽見這麼一回事,突然想起當年在杭州被董府諸人擒捕之事,剛才在那荒園中一現身,鎮秦中楊崇露出慌張神色,敢情是有這麼一回事在其中,登時目瞪口呆,答不上來。

    徐若花並沒有疑心,只因為自己剛好問著他的難題,便關心地道:「怎麼啦?你未稟知師父?啊,一定是你當時下手太辣,幾乎殺死全莊之人,因此怕師父會責罵你麼?其實你做得對,那些人無不該死,當日我們本想尋到榆樹莊時,也大開殺戒……」

    韋千里昧住良心,艱困地道:「我……我是怕你以為我心地太狠毒……「徐若花一聽此言,芳心羞喜交集,若果韋千里對她無意,怎會怕見怪?當下羞澀微笑,低下螓首。

    雖然他們之間尚有許多話未說,同時韋千里也沒對她說出實話。但奇妙的愛情,已令得他們兩心相通。

    韋千里宛如跌落幸福之湖中,又生像已擁有整個宇宙。許許多多本來永遠不會屬於他所有的東西,現在已獲得,最要緊的,他居然得到一位俠女的愛情。

    千古以來,愛情被世人們歌頌或咒詛,但它的性質,卻永遠是個謎。

    有的人在愛情之前,變得自卑、懦弱。有的人在愛情之神的光輝之下,變得勇敢、美麗,富有進取心。

    韋千里忽然變成一頭雄獅,熱烈地注視著徐若花,他說:「你溫柔的聲音,永遠在我心頭縈迥,你永遠不明白,你的聲音,對於我是多麼神奇,使我整個人生都可以為之改變……」

    他大膽地傾訴著心中衷曲,他幾乎感覺不出話語是從嘴巴上說出來的,只像是從心中叫出來的。

    徐若花輕輕道:「我想,我會明白的……」她的聲音含著羞澀的味道。

    這種美妙的感情來得太突然和太美麗了。深夜,人靜,湖畔,星星……組成了一個奇妙和美麗的宇宙。

    她事實上不會明白的,因為韋千里本來怯懦如鼠,但只為了她的溫柔的聲音,和鼓勵的眼色,於是他變成一個大丈夫。

    與她明白實情與否,毫無關係。她只需知道韋千里對她的感情,那就夠了。至於韋千里,也復如是。

    兩人都沉浸在醇美的愛情美夢之中,不知不覺,已經並肩而坐,手掌相覆,擱在她的膝頭上。

    面前是寧靜的湖水,星星在水中眨眼睛……

    後面一聲咳嗽,把兩人驚醒,徐若花一陣羞澀,趕快躍起來,回頭望時,只見徐安國站在兩丈外,大聲道:「鍾老前輩已經開關啦

    徐若花縱到哥哥身邊,玉面含羞,徐安國伸出健壯的手臂,輕輕摟住妹妹的香肩,微笑道:「你們談得正高興,待明日再談吧,好麼?」

    她哪敢作聲,把面龐挨在哥哥肩頭,徐安國又道:「現在你們都到那邊瞧瞧如何?」

    韋千里趕緊應聲好,洒然舉步。徐安國見他丰神俊逸,神采照人。尤其武功之高,不可測度。暗念正是妹子的佳偶,便暗中欣喜地笑一下,也帶著妹妹走過那邊。

    只見那精神奕奕的金刀太歲鍾旭,手中托住一粒其碧如草的丹九,香氣瀰漫。他因一出洞後,便發現孤雲道長受傷,便又匆匆回洞取藥,因此不知前事始末。這刻一見韋千里,黑夜中便見這少年眼神炯炯,微咦一聲,卻來不及細問,便笑道:「老朽總算把丹藥煉成,如今趕上用場,雖說終無大礙,但老朽心中不免歉然……」

    韋千里想到:「正派高人,總不同那些魔頭,光是這言談神情,就足令人敬愛……」原來他已從徐若花口中,得知金刀太歲鍾旭的來歷和此丹之妙用。

    金刀太歲鍾旭把靈丹送入孤雲道長口中,道:「此丹人口便化,額齒自生津液,不須用水送服……」言猶未畢,孤雲道長已吁一口氣,睜開眼睛。

    徐安國讚美道:「真是蓋世靈藥,孤雲師叔已經好啦!」

    又隔了片刻,孤雲道長站起來,便向金刀太歲鍾旭拜謝。金刀太歲鍾旭決意不肯受此禮,硬要大家坐下,說出前情。

    徐安國把一切詳情說出來,金刀太歲鍾旭知這少年功力如此深湛,不由得大為驚詫。

    徐若花道:「他是三危老樵金莫邪老前輩的傳人,當日大破榆樹莊的韋千里便是他。」

    此言一出,三人都為之訝然,露出敬佩之色。

    金刀太歲鍾旭道:「鐵掌屠夫薄一足本非泛泛之輩,尤其厲害的倒是那白骨門的掌門人七步追魂董元任,還有他的大弟子曲士英,都是一時之選。除了金老的門下,誰敢挫他鋒芒。老弟既具如此身手,真是可喜可賀……」

    韋千里心中受之有愧,卻又不能改口解釋,見大家都不認識三危老樵金莫邪,便稍稍放心,口中支吾以對。

    金刀大歲鍾旭贈送他們一人一粒丹藥,以表謝忱。眾人都欣然收下,事實上此藥也真得之不易。

    本來準備一齊返廬州去,但時已在子後,城中客店也都關閉,便決定翌晨一早趕回去。

    反正大家沒有什麼要事,孤雲和徐安國都想向這位有如閒雲野鶴的前輩,請教一點武功。

    至於韋千里和徐若花兩人,更是難分難捨,自然想多盤桓一些時候。

    這個晚上,韋千里和徐若花兩個人並不休息,在湖畔的一塊大石上並肩而坐,喁喁而談。

    徐著花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訴韋千里,原來他們徐家兄妹幼遭孤零,被華山一位老尼收養山上,後來他們師父金蓮神尼見到他們資質甚佳,便收作徒弟,盡傳本門絕藝。前幾年便奉命下山行道,博得徐氏雙俠的名聲。

    韋千里本身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奉告,同時又因為冒充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弟子,他不知金莫邪的相貌,只好編了一個故事,說他幼時流浪在榆樹莊後,一向受人欺負,及至數年前,忽然遇到一位老人,暗中傳授他武藝。

    他的技藝差不多之後,便離開榆樹莊,這時根本不知那老人何去,只好托跡在鏢局中混。若不是碰上徐若花柔語鼓勵,只怕還在鏢局中鬼混。

    這一番話似模似樣,徐若花自然深信不疑。

    其後又談起許多事的看法,兩人都十分投合,這一來幾乎已奠定了他們之間的愛情的基礎。

    翌晨,大家返回廬州,孤雲道長因與城外一座道觀的觀主人無塵道人是老朋友,便帶了大家到那無塵觀主的北帝觀去。

    無塵道人見是孤雲道人,十分欣喜,撥出一座偏院,南北六個房間,足夠他們居住。

    徐氏兄妹在城中本有同門,往昔因事關生死榮辱,未解決之前便沒有去拜訪,如今既已解決,便去訪晤。

    韋千里也因陳進才在客店必定望眼將穿,是以也須進城一趟。

    大家到城裡便分手,韋千里回到客店,見到陳進才,將平安無恙的消息告訴他,把他陳進才喜得像什麼似的,道:「有韋兄你出手,還能輸得了麼?榆樹莊那麼大的威勢,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韋千里又湧起心事,黯然歎道:「現在你又提起這一筆,其實以事論事,那霧山雙凶隨便那一個都比鐵掌屠夫薄一足強得多。我不過因所練的功夫,恰好克住他們而已。據徐姑娘說,那胖龍厲七公的大力神拳,剛猛之極,迎門五拳天下無人能夠硬擋哩。還有他們都說,七步追魂董元任的功夫又比他師弟強勝好多倍。只怕和那九大惡人不相上下,唉,日後一旦遇上,只怕危險異常……」

    陳進才大笑道:「怕他何來,在下倒有一個好辦法。那便是如覺不妙,立刻撤走。等日後再捲土重來,反正你年紀尚輕……」

    韋千里又歎口氣,道:「這個我倒不擔心,但你一定會覺得十分驚訝,假如你聽了我的話……」

    陳進才詫異道:「韋兄有什麼事呀?」

    「唉,我放在心裡,已經夠難過的,現在想想,老是把她瞞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瞞哪一個?」陳進才問,他這刻如墜入五里霧中,想不到這位美少年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便是徐姑娘,讓我從根本說起吧,你可相信,我不是大破榆樹莊的韋千里?」

    「你……什麼?你不是……」

    「我本人是韋千里,但不是大破榆樹莊的韋千里。」

    「哦……」陳進才恍然大悟地晤一聲,道:「我可明白了,你也是姓韋名千里,但不是他,可是世事哪有這麼巧的?」

    韋千里啼笑皆非,分辯道:「韋千里只有一個,那個大破榆樹莊的人,卻不知如何會纏到我頭上來。還有奇怪的呢,他們見過我的武功,都說我是什麼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徒弟。從徐姑娘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她早知道破榆樹莊那傢伙正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徒弟似的。我含含糊糊承認了,但心裡卻難過的很。」

    陳進才道:「這麼糟糕麼?但你為何不說出你的師承來歷?」

    「我沒有師父呀,如果說有,那白骨郎君上官池也可勉強算是我師父。你可知道他是誰?便是昔年和董元任、薄一足通稱白骨三英中之一。他已經死了,其實也不算是我師父。

    你想,我解釋出來,以我的身份,可配得上人家一位名滿天下的俠女麼?」

    陳進才這次總算大悟了,敢情這對好朋友已墜入情網,是以顧忌甚多。想想的確不能太過抖出以前卑賤的出身,只好同情地頷首道:「你沒有做錯,叫在下處於你當時的環境,我也會含含糊糊地混過去

    「但我的心太難受了……」

    「這些都不太要緊,她對你怎樣呢?」

    「她……對我太好了。」當下韋千里把徐若花對他的情態都說出來。

    陳進才高興地道:「其餘的事慢慢再談,走,我帶你到北帝觀去,我一來謝謝她們當年救命之恩,二來大概可以替你觀察一下,出點主意。我不是吹牛,總算是個過來人,而且當年也風流得很,深諳娘兒們的心事。要是她也有真意,那麼你們乾脆趁早成親。一旦變為夫妻,那還有什麼說的?」

    韋千里登時興奮起來,道:「走,走,你千萬替小弟出點主意才成。」

    當下兩人一同出城,直奔北帝觀。

    徐氏兄妹已經回來,陳進才過去見了,大家互相道謝。只因昨夜如非陳進才,韋千里勢必不會到巢湖去救了他們。

    然後徐安國接道:「剛才我已稟明鍾老前輩和孤雲師叔,只因我們兄妹剛剛得到消息,乃是我師傳命著我們盡早返山,因此恐怕不能多聚。我們是特地等候韋兄回來,好告辭返山……」

    韋千里登時呆了半晌,吶吶道:「真的這就要走麼?再留幾天也不成?」

    金刀太歲鍾旭、孤雲道長和陳進才等人冷眼旁觀,知道不但韋千里十分不捨,便那徐若花也是十分神傷的模樣。

    老人家痰嗽一聲,道:「本來是師命不可違,但尊師之命,不過是著令盡速返山,並沒有期限,好在兩位若是加點勁趕來,也不在乎這兩三天。依老朽之見,何不暫留數日?」

    徐若花不敢向兄長多言,為的是怕兄長日後取笑,因此只好眼巴巴地瞧著哥哥。孤雲道長本身雖是跳出紅塵,但對於這種男女之事,並非不懂,覺得徐若花也那般可憐,便插口道:「鍾老前輩說得不錯,你們就多留數日吧……」

    徐安國一看大家都是有玉成好事的美德,自己豈能絕情,便道:「既然兩位前輩有命,在下便斗膽稽延兩日行程。」

    此言一出,室中立時浮動起歡笑之聲。

    良辰美景,最易消磨,轉眼已經到了第二天晚上。

    韋千里和徐若花單獨兩人在後花圃賞花,韋千里頻頻歎息,徐若花反而煩惱起來,暗中不住噘嘴頓腳,但韋千里一點也不醒悟,滿腔離愁別緒,弄得他迷迷惘惘。

    因為人家是近山謁師,他雖然無事,卻不好意思跟著人家返山,這簡直變成登徒子的行徑了。

    徐若花忽然道:「你想了兩天,到底想定在什麼地方定居沒有呢?」

    他惘然搖搖頭,道:「我的心緒太過紊亂,什麼也想不起來,唉徐若花忍不住了,故意問道:「你的心緒為什麼會紊亂?」

    「難道你不知道麼?」他愕然反問,兩人靜默了一會兒,他徐徐伸臂去摟她,然後,就像天地馬上要崩毀似的,熱吻著她。

    她起先本想不讓他這麼做,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了,但始終於溶化在他有力的擁抱中,過了不知多久,她驚醒過來,猛然一掙,掙出他的懷抱。

    他立刻四顧,並沒有人影,便疑惑起來,卻又不好問她為什麼不願意。

    陡地想起是否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她,登時一種自慚形穢的悲哀,襲上心頭。這種痛苦猶如利劍般剜挖著他的心,使得他為之呻吟一聲。

    徐若花幽幽地道:「你看這一樹寒梅,如今是這麼清麗可愛,但轉眼間落花繽紛,盡化作地上的春泥。」

    韋千里不明她的暗示,吶吶道:「這是天地萬物榮枯之理,誰能倖免呢?」

    徐若花聽見自己心中罵他傻子的聲音,但她終於忍住,沒有罵出口來。

    「你剛才說,你心緒很亂,為什麼不想點法子呢?」這句話暗示的更加露骨。

    韋千里道:「我……怎麼辦呢?」

    徐若花忽然怒氣衝天,恨恨地頓腳道:「你不會飲酒。賭博等等,叫自己忘懷這一切麼?」她的聲音生像要哭出來,突然轉身,往觀內跑去,眨眼便走得沒影。

    韋千里大大怔住,飲酒賭博也可以幹得麼?他呆呆地想。

    但他倒底不是蠢笨之人,忽覺得一線光明,從寒霾滿天中透射出來。

    他心喜地大叫一聲,忽然飄身出牆,直奔客店。

    原來他現在必須找到陳進才商量這件事,他已悟出徐若花暗示他可以永結秦晉,共諧白首之意,但又不能十分確定。

    回到客店中,陳進才不在房間裡,便十分焦急地等了半晌,叫茶房過來一問,說是早先有一個陌生人來,和他一道出去的。

    他踱了兩個圈子,猛見椅上用指甲劃了一個字,雖是歪歪斜斜,卻仍可以看出是個救字。

    韋千里大吃一驚,登時把徐若花這件事忘了,想了一會,立刻叫茶房來問,得知陳進才去了不久,乃是向東面走去。

    當下匆匆出店,直往東面走,一直穿出東門,留心找了好遠,仍然不見陳進才的下落。

    這時又想起徐氏雙俠和孤雲道長都是行快仗義之士,閱歷豐富,這樁事去請問他們,便算找對了人。於是匆匆忙忙,又撲奔北帝觀去。

    他這一來去,耽擱了許多時候,早已是萬家燈火時候。

    人觀便見到金刀太歲鍾旭和孤雲道長,他們一見他便道:「韋兄你來遲一步,徐家雙俠已經匆匆返山去了。」

    這消息又像一個當頭霹靂,直把他劈得問住不動。半晌才歎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倒底先顧哪一宗呢?」喃喃幾次之後,忽然咬住牙齦,道:「我那好朋友陳進才忽然失蹤,椅上還留有指甲弄的救字,在下特來請教一下,該如何辦才好?」

    這兒要數鍾旭輩份高和年紀大,他也不客氣,一經盤問一些瑣事,然後道:「現在你再回去,他仍沒有回來,便得趁早找尋,像榆樹莊這種冤家對頭,可真遲緩不得。」

    韋千里著急起來,回頭便走。

    孤雲道長陪他出觀,道:「你去看完情形之後,切切回來一趟,我橫豎要回峨嵋,這一路可以交給貧道負責查訪。」

    他忙忙道謝,正要走時,孤雲道長笑嘻嘻地一把拉住他,又道:「你別忙,我還有個消息呢。」

    韋千里立定腳跟,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候。

    「剛才徐家兄妹返山,臨走時,她哥哥曾托貧道轉致一言,便是華山路程匪遙,假蕊冥兄有心,可以托人到華山或親自去走一趟。他沒有告訴貧道說叫你到華山幹什麼,但你一定會明白吧?哈哈……」

    韋千里頓時全身輕鬆了數百斤似的,道:「在下真不知她何以急急走了?」

    「貧道也不明白,曾經詢問她哥哥,據她哥哥說,她早先回房便掉眼淚,堅持要走。她哥革謔她是不是有人欺負她,她不回答,只堅持立刻要走。於是她哥革謔她假如這些朋友到華山訪她,可會相見?她也沒有回答……」

    韋千里咬了一聲,道:「這就糟了……」

    「不糟,她也沒說不相見呀!故此她哥哥留下話,便匆匆和她走了。現在韋兄你去吧,說句實在話,貧道十分佩服你為朋友急難而暫時忘記自己私情的舉措呢……」

    韋千里有點飄飄然地奔向客店,現在他又對這人世懂得瞭解許多意義。

    到了客店,陳進才仍然不在,於是他急急奔回北帝觀。

    那金刀大歲鍾旭和孤雲道長見他有事,自然也得出點力,便由金刀太歲鍾旭負責往南的一路,孤雲道長負責往西的一路。

    他們假如找到陳進才或得到消息,便在一個月之內,到襄陽城外的金華觀會合。鍾旭和孤雲道長如不親自到襄陽金華觀,也將托人送訊去。

    有他們拔刀相助,事情便大不相同,韋千里十分感謝,當下便立即起程追蹤。孤雲道長甚是熱心,還教他好些追蹤的要點原則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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