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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四 章 有苦難言 文 / 司馬翎

    「當日彭真也許就是這樣,被禁煙在這溫柔鄉中的吧?」他驚想道:「我擅人虎穴,簡直是自投羅網……唉,將來提及此事,不知的人,一定以為我是自願長住溫柔鄉中,那才冤枉呢!」

    一邊想,一邊打量眼前形勢。只見自己是處身在一個小廳中,油燈都嵌在壁裡,透過一層粉紅色或是鵝黃色的細紗,光線散佈在廳子每一個角落裡,十分柔和。

    所有的傢俱,沒有一件露出木質或石質,都籠鋪著繡錦,地上也鋪著厚厚的地氈,一片軟綿綿的綺旎的氣氛。

    他聳聳肩,向後面一道門戶走去。這道門戶用厚厚的絨簾隔住,揭開一看,卻是一條窄窄的市道,卻甚是明亮。這條市道只有丈半長,便向左轉。

    王坤走到南道盡頭,只見向左轉去,又是一條長僅丈半的市道,向右卻有一道厚簾。他掀簾一看,突然吃了一驚,那張白玉似的面龐,直紅到耳根。

    這個房間不大,但佈置精美富麗異常,靠角的一張象牙床上,粉紅色底繡著金色龍鳳的錦衾上,臥著一個女人,全身赤裸,身段豐滿之甚。在那柔和的燈光下、粉紅色的繡裝上,橫陳著這麼一個雪白豐盈的裸美人,的確令人色授魂與,心旌搖蕩。

    他呆了一下,趕快放下簾子,回身就走,耳中聽到那位赤裸美人的嬌呼聲,更不敢停留,逕向對面前道縱去。

    那市道這回向右轉去,但左邊又有一度門戶,用簾子隔住。

    他心中已明白房中一定又有妖冶美麗的裸美人,但仍然伸手捏住簾子。

    正要揭開視看,摹地閉目定神,忖道:「歐劍J!;呀……我少林師門禁條,首在戒淫,你明知房中有什麼風光,何以還要心猿意馬地一窺為快?」

    這麼一想,宛如服下一劑清涼散,心中莫名其妙的混亂情緒,都煙消雲散!

    斜眸一望,只見向右的兩道,又是丈半之長,便須轉變,心想這座溫柔鄉佔地頗廣,若果儘是這等房間,哪怕沒有五六十個之多,若然每一個房間,都有一個艷麗肉感的裸女,這一筆維持費用以及弄她們來的費用,真要化掉他十萬兩銀子,如若不是黑道中人,只怕十萬兩還辦不到!

    當下他順著甬道,左曲右轉,經過了好幾個房間,都不揭簾窺看。

    陡然轉人一間寬敞高大的房間中,眼光環瞥一匝,那顆心又咚咚跳起來。

    原來在這房間中,一共有五個裸女,各有一道較為強烈的燈光,照射在她們身上。這五個裸女的身材真是骨肉停勻,眉目如畫,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瑕疵,豐滿得令人想過去撫摸痛快。

    可是他多看一眼後,更加驚訝,原來這五個姿勢不同的裸女,竟不是活人!

    他透一口大氣,想道:「光是要弄到這等名匠精心之作,已不知要費多少氣力心血,我且看看還有什麼出奇的東西沒有……」

    這一回經過十多道門戶,猛覺眼前一亮,同時又有嬉笑之聲傳來,使得他腳步一窒,不敢貿然前進。

    以他想來,前面這個彎一轉,必定又是一間寬大的房間,從嬉笑聲音中可以聽出最少有七八個女人。

    他猶疑一下,身旁的一道門簾忽然無聲無息地掀開,從裡面申出一隻白如羊脂的臂膀,纖纖指甲上塗著紅色的蔻丹,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

    如在平時,王坤一身少林派嫡傳上乘武功,焉能被這只女人玉手抓著。但此時一則他心神散亂,其次他一心注意前面的嬉笑聲,故此直到被人抓住之後,這才發覺,不禁大吃一驚。那支雪白的胳臂一縮,王坤便踉蹌地被拉人去。

    但覺身上一熱,一個豐滿柔軟的軀體,已貼在他身上,兩隻手臂有如章魚的軟臂般纏住他的脖子。王坤看也沒看清楚這個女人長得如何,四肢微振,那個裸女便震開數步。卻聽她叫道:「喲,你居然還有一身武功哩!」

    王坤聽了這句話,腦中「轟」一聲,如聞響徹九天的禪唱,頓時六神俱安,靈台空澈,一顆智珠活潑潑地,懸向心頭!

    原來他聽那裸女驚訝地說他居然還有一身武功,立地極快地聯想到這句話具有極深的內涵,反過來便不啻說,凡是被天罡手楊迅囚禁在這「溫柔鄉」中的人,一定已被他用獨門手法,把一身武功暫時廢掉。於是這些不幸的人,因武功已廢,比尋常人更加無力,縱然不喜女色,卻也抗拒不了她們直往身上纏……

    由這一句話,使他又聯想到「溫柔鄉」外,還有廣大的天地,豐富的人生等候他去創造。尤其是楊小璇婷婷倩影一浮上心頭,所有的女人,都變成不足一顧的塵土!

    他到底是修習上乘武功的人,越在這種劫難關頭之時,平時修養成的定力智慧,便大放光明,登時還他本來面目,再也不因毫無閱歷而情迷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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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棵女追出來,王坤回頭一笑,低低道:

    「雖然你看起來,粉妝玉琢,但我卻辨認得出不過是具紅粉骷髏而已……」

    這幾句話又像告訴她,又像說給自己聽,只見那裸女媚眼流波,櫻唇半啟,雙臂一張,便要再撲上來。

    王坤冷笑一聲,腳尖微一用力,便如飛折人前道內。

    眼前摹地大亮,只見這座寬大房間中,影綽綽不知有多少裸女,或站或坐,各呈妙相,那種旖旎風光,難以描刻。

    王坤此時心如止水,徐徐走人房去。定睛看時,敢情這房間四壁都鑲著明亮異常的銅鏡,連天花板也儘是明鏡,因此反映出無數裸女,其實只有五人。

    地上鋪著厚達兩寸的猩紅毛氈,步行其上,柔軟如綿。

    那五個裸女見他進來,都鼓噪起來,直如群鶯亂啼,根本聽不出她們在說什麼。

    王坤木然地四瞥一眼,只見屋角有一個男人,渾身精赤,正甜睡未醒。在他懷抱中,尚有一個女人,皮膚特別細白,極其惹眼。雖然躺在那男人懷中,但渾身曲線,玲瓏浮突,足以令任何男人怦然心動。

    那五個裸女一齊擁上來,鏡中人影也跟著移動,一時滿房俱是粉臂玉腿。

    王坤雙掌微微向外一按,那五個裸女齊聲嬌呼,紛紛仰跌地氈上。

    他用堅定澄澈的眼光,緩緩環視她們一眼,這些女人哪曾見過這樣的男人,不由得都怔住,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爬起來。

    她們的叫聲可把那一男一女從夢中驚醒,那男人一睜眼,便詫叫道:「噫,是你!」

    王坤含笑點頭,道:「不錯,是我……」他以挑戰的眼光,移到那特別誘惑人的裸女身上,然後又道:「彭真,你覺得奇怪麼?堡主居然命我王坤進來……」

    彭真像觸電似的跳起來,面上毫無人色,吶吶道:「是堡主……他命你來……」

    王坤憐憫地瞧了他大腿上的兩個烙痕,左腿上是朵焦黑色的梅花,右邊是個十字。這使得他想起陰森可怖的刑室,那兒和這溫柔鄉,是多麼強烈的對照!

    「你先別慌,堡主不過命我進來見識一下而已,可不是要抓你出去…,,彭真吐一口大氣,只聽地上的裸女嚶然一聲,王坤低頭一看,只見她星眸半閉,朱唇微張,伸出雙手雙臂,風情萬種地向彭真撒嬌。

    彭真色心頓起,立刻抱住她,露出醜態。

    王坤心中雖然覺得這個裸女,是一代尤物,整個溫柔鄉中,非推她做花魁不可。但他似乎更加堅定,虎目中射出冰冷的光芒。

    那個裸女恰好側目睨他,原來她一番做作,不過是借彭真來誘惑這個俊美的少年。此時忽然碰上他冰冷的眼光,不由得渾身一震,心頭冒出寒氣。

    「你叫什麼名字?」王坤毫無表情地問道:「快別裝模作樣,提防我弄點苦頭給你吃……」

    她大驚失色,趕快道:「我叫牡丹……」歇了一下,又接著道:「除了堡主之外,再沒有別的男人,會像你這樣對付我!」

    王坤道:「我哪敢和堡主相比,只不過我天生就討厭女人,越漂亮便越覺討厭……」

    他說得十分大聲,房間中嗡嗡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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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真忽然坐起來,慚愧地道:「我已經想通了一個道理,你知道我以前本不怕死,但在這裡胡混了半年之後,忽然變得十分軟弱,那天你也看到,我實在怕得要死……」

    他出了一頭大汗,又道:「老弟,你真行,我明白堡主定是故意用這方法考驗我,假如我像你一樣,直到看見牡丹,還能夠無動於衷的話,那末我縱然落在敵人手中,任他們用盡世上毒刑,我也不會把秘密洩露……但我已不行了……」

    王坤心中大動,真想直接問他是不是「劫縹」的秘密,但他終於忍住,故意冷淡地道:

    「你想錯了,堡主如果重用你,就算你忍不住毒刑,洩露了本堡機密,他也會酌情原諒……」

    彭真道:

    「普通的秘密當然無所謂,但這件關於白水堡命運的秘密,他就不放心了」

    王坤暗忖好不容易見到彭真,自己混人虎穴,冒著動輒喪命的大風大險,所為的僅僅就是要查出金陵縹局失去的嫖貨,是否白水堡派人所幹。現在不問,更待何時?到底忍不住問道:「本堡有什麼機密,關係如此重大?」

    彭真露出驕傲之色,道:「就是我彭真干的,真個漂亮之極,那便是……啊……」

    他突然住口,凝瞥王坤一眼,緩緩問道:「你果真不知此事麼?」

    王坤心裡道:「廢話,我就是要知道這件事才問你呀!」

    口中淡然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麼我更不能說了。」他驚懼地環視房中,道:「也許堡主正在旁邊聽著哩!你如是詐我洩露出機密,我犯了此罪,也得給堡主處死。假使你真個不知,說出來更加無謂。我敢相信你一旦也知道了這個秘密,堡主便不會讓你走出這溫柔鄉了……」

    王坤道:

    「彭真,想不到你想得十分周全,現在你好好享受你的女人,我干我的正經事!」

    彭真歎道:「這算是什麼溫柔鄉,簡直是一座吸髓蝕骨的塚墓!」

    王坤聽了,不無感慨,不由得抬目望天。

    牡丹那富有彈性的肉體倏然在地氈上打個滾,伸臂張掌,纖纖五指,』屈曲如鉤,其快如風地抓住王坤足踝。

    練武的人,當然都明白足踝上有「崑崙」,「太溪」兩處穴道,如被敵人點著或扣住,全身麻痺,有力難施。

    只見她工指一落,正好扣緊王坤足踝這兩處穴道。

    王坤立刻道:「慢點,牡丹你想怎樣,不妨明言!」

    牡丹的身體像蛇一般纏到他腳下,媚笑道: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討厭女人?」

    王坤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居然有兩手,可惜自甘墮落,我王坤縱非天生討厭女人,見了你也不會動心!滾開」

    喝聲中一腳踢去,牡丹直滾開尋丈,渾圓修長的大腿上,青紫了一塊。

    原來王坤抬頭向天,卻已從天花板上的鏡子裡,見牡丹滾過來,當下已暗自運氣,護住穴道。因此能夠一腳把她踢開。

    彭真心痛地去抱牡丹,埋怨道:「老弟你不喜歡她也罷了,何苦踢傷她?」

    王坤懶得開腔,轉身出房。牡丹一雙媚眼,怔怔地凝視著這個奇異的美少年的背影,心中泛湧起無限思潮,他的背影消失之後,不禁們然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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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坤這回從從容容地穿過市道,到達那扇漆著綠色的鋼門。

    他舉手敲幾下,等了一會,外面還沒有動靜。不由得暗自嘀咕,心想天罡手楊迅性情多變,無人能測。很可能一不高興,轉個念頭,便把自己長期囚禁此地!

    這時門外站著兩人,一個是飛蛇倪盾,另一個便是天罡手楊迅。

    飛蛇倪盾道:「在下總覺得那廝有點蹊蹺,最好別放他出來天罡手楊迅凝眸沉吟一下,點頭道:

    「是的,我也覺得這廝不大對勁,你所慮未嘗沒有理由……」

    王坤和他們雖然只是一門之隔,但半點聲息也聽不到,心中著急非常。

    又等了好一會,他已開始感到絕望,心中想道:「我如被禁在這溫柔鄉中,縱然過個三年五載,連璇姊姊也不會知道,更別說父親……」

    鐵門微微一響,突然間完全打開,天罡手楊迅道:「看夠了麼?回房歇息吧」

    王坤真是喜出望外,連忙行個禮,又向副堡主飛蛇倪盾行禮後,才踏出這可怕的「溫柔鄉」。

    飛蛇倪盾等王坤走了之後,才道:「堡主,你何以突然改變主意?」

    天罡手楊迅煩惱地搖搖頭,道:

    「我也不明白,這廝雖然令人覺得不妥,但料他不敢搞鬼。不瞞你說,我甚愛他的不近女色,這一點正與我相同。另外他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也十分合我心意……」

    飛蛇倪盾知趣地笑道:

    「堡主難得喜愛任何人,既然王坤合你心意,對他格外寬大些也無妨礙……」

    天罡手楊迅心中大悅,道:

    「老弟你最是通情達理,天下瞭解我的人,只有你一個!回頭煩你將彭真秘密處死,以免咱們萬一疏虞,從他身上洩漏了秘密!早點處死他,也算得是開恩了,否則日後多受我磨折,他既痛苦不堪,你們看著也難過……」

    飛蛇倪盾唯唯領命,馬上執行任務,那個曾經縱橫冀魯一帶的劇盜彭真,當初用盡心思手段,果然把金陵縹局劫了一票,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滿以為立此大功,定受楊迅重用,哪知反而是殺身的禍胎,這也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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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晨,呂雄飛帶著水明風,還有姜鈞的棺樞,辭過楊迅,逕返河朔。

    王坤攜了楊迅的親筆函,比呂雄飛等還要早起許多,牽馬出去,經過高樓,不由得躊躇一下,心想這時璇姊姊大概還在香夢中。

    忽見窗簾微啟,露出一張美麗無比的面龐。

    王坤登時心神迷恫,呆呆仰天直望。兩人的目光糾結在一起,含情脈脈,無言地傾訴著無限情愫。

    過了好一會,楊小璇突然驚覺,生怕王坤這種動靜被人家看見;可就是一場大禍,立刻放下簾子,但伸出玉手,輕輕一彈。

    王坤伸手一接,掌中已捏住一枚紙團。此時倩影已古,只好悵悵牽馬出堡。

    不一會,他已到了大路上,晨風中秋意甚重,一片蕭瑟哀傷的氣氛,籠罩在他心頭。

    他取出那枚紙團,攤開一看,只見上面有她娟秀的筆跡,僅寥寥十四個字。

    王坤輕輕念道:「願得名琴時拂弄,無限清音寄相思……」

    蹄聲急驟如雨,飛馳中他反覆地默念這兩句,最少也念了數十遍,忽地揚鞭催馬,慨然想道:「璇姐姐要我送她一面佳琴,以便在拂弄之時,藉著美妙琴音,盡訴相思之情……

    啊,虧得是她這等靈心慧思,才會想得出我送她這種禮物……」

    現在他更加需要加急趕路,因為他必須盡量騰出時間,一來好趕及中秋月圓之夕,陪楊小璇到天琴峰去見她師父。

    二來他能多騰出一點時間的話,便可趁機訪求名琴,攜回投贈佳人。

    一路上披星戴月,餐風櫛露,十日之後,已趕到峨嵋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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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峨嵋山為我國名山之一,道家稱為「虛靈洞天」。可以分為大峨中峨小峨三大主峰。那陶家莊就在最南邊的小峨麓下。沃野百里,雞嗚犬吠之聲此起彼落。此莊約有二百來戶人家,一向甚是富庶,峨嵋派前輩高人神槍手陶光宇更是全莊首富,數十年前當他聲名最盛之時,慕名謁晤的武林中人,絡繹於途,因此陶光宇特地在莊北另蓋房舍,規模甚大。

    王坤走人陶家莊中,但覺一片和穆安樂景象,比起白水堡那種盡日陰霾箱壓的光景,直有天壤之別。心中不禁肅然起敬,想道:

    「到底是高人故里,風光大不相同,正邪之分,於此已可以想見……

    他根本不必問路,便猜出莊北的高屋華廈,定是神槍手陶光宇宅第,當下穿莊而過,到了陶府大門,只見大門洞開,裡面大院落中,靜寂無人。

    王坤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十分親切,便走人大門,正在張望,忽然一顆石子襲向左頰,微一偏臉,便自避過,目光到處,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一蹦一跳地走來,口中叫道:

    「喂,你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我們屋裡的人可多著呢!」

    這個女孩子的話,乃是警告王坤不得妄起壞心。王坤見她眉清目秀,腳下頗見功夫,猜想定是陶家千金小姐,便含笑道:

    「那好極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呢!請問你可是陶家小姐?」

    他的話說得和氣,人又英俊挺拔,小孩子對他生出好感,也笑著道:「不,我姓李,名瑛,是陶家的客人!你可知道晉南地方麼?我和姐姐就是從晉南來的。」

    王坤忙點頭道:

    「我知道,晉南李家刀這麼出名,天下誰不知道,離這裡可遠得很呢!」

    李瑛高興地笑一聲,道:

    「我和姐姐都不怕路遠,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屋裡還有武當的陸大哥,雲夢的趙大哥和魯東施家姐姐……我們每年中秋,總有許多人聚在一起,每年各人輪流做東道主。」

    王坤聽得「咽」一聲暗吞唾沫,心想這些正派年青的一輩,倒會開心,每年來一次賞月之聚,何等高雅!自己若不是為了金陵縹局,定然也是這聚會中的一份子。

    李瑛忽然想起來了,問道:「你貴姓?可有什麼事麼?」

    王坤道:「在下王坤,有要事想面謁陶家老前輩。」

    李瑛道:「我告訴陶大哥去」

    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大聲問道:

    「我說王大哥你從哪裡來的呢?」

    王坤怔了一下,勉強道:「請說是從白水堡來的!」

    李瑛欣然進去,晃眼間出來了一堆人,連李瑛共是三男三女。

    王坤極快地逐個瞥視他們一眼,但覺男的都氣宇軒昂,那兩位姑娘芳齡都在十八九之間,長得甚是秀麗,其中一個面如滿月,含著一團溫柔,長得和李瑛甚似,心知必是李瑛的姐姐。

    一個面皮白淨的少年搶在前面,拱手道:

    「在下陶澄,王師傅遠道而來,敢問有何見教?」

    王坤見人家這麼客氣,心中反而不安,道:

    「不敢當得少俠賞言,在下此來,乃是奉敝堡主之命,有封書信要面交陶老前輩……」

    陶澄道:「家父適好有事他去,因未留諭,故此不知何時返家,王師傅如不匆迫,請在小莊暫憩數日如何?」

    王坤先含笑道謝,然後道:「在下有事在身,恐怕不能敬候老前輩大駕返莊,這封書信,交給少俠也是一樣……」說著,把密函取出來,遞給陶澄,然後又道:「在下這次雖然無法逗留,但日後必有相逢之時,敢請少俠把這幾位名家高弟介紹與在下相識陶澄此時一心一意以為好事得諧,故此對白水堡的人有特殊好感,便為他們介紹。那武當派弟子姓陸名雲,雲夢大俠石經世的弟子姓趙名遠秋。兩位姑娘一是魯北施大娘的獨生女兒施雪影.

    長得柳眉鳳目,姿容秀麗,但隱含剛煞之氣。另一位是名聞天下的晉南李家刀李春巖的兩個女兒之一,單名瓊,面如滿月,雖含嗔亦似微笑,真正是個溫柔女兒。

    王坤—一見過後,自知以這等身份,夠不上資格和人家交友.便告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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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走了三十里路,猛聽後面蹄聲大作,回頭一瞥,只見路上沙塵滾滾,有六騎如飛馳來。

    王坤勒馬等候,果然來騎馳近後,已看出是在陶家見過的三男三女。

    那六騎一到,便把他包圍在核心,陶澄滿面悲憤地大喝道:

    「我大師兄果真逝世了麼?」

    王坤道:「在下親眼看見,那雪人把令師兄拋下千仞深壑。敝堡主的書函上,有威鎮河朔呂雄飛的畫押,決不會假一,」

    只聽那施雪影「呸」了一聲,柳眉倒豎,怒聲道:「呂雄飛是什麼東西,你這廝也是,長得雖是一表人才,但淪落為盜匪,都不是東西!」

    王坤心想自己本非真正的黑道中人,便忍氣吞聲,不和她計較。

    李瓊卻道:「施妹妹先別罵他,等陶大哥問完再說不遲!」

    王坤感激地投以她一瞥,陶澄又喝道:

    「我大師兄這次連屍首也找不回來,你們白水堡敢是打算拆伙啦!我且問你,楊迅那混蛋何故不自己來送訊?」

    陸雲插嘴道:

    「不錯,憑陶彬大哥的聲望,不幸喪命在白水堡,楊迅應該親自來報知陶師伯才對!」

    趙遠秋性情較暴,怒聲道:

    「先把這小子括幾個大嘴巴,再著他回去傳話與楊迅!」

    李瑛對王坤頗有好感,聽了趙遠秋的話,小嘴一扁,但她們家規萋嚴,姊姊在場,她再頑皮大膽,也不敢吱聲。

    王坤心中漸怒,覺得自己雖然不是黑道中人,但像他們這樣,折辱使者,也於江湖規矩不合。於是議聲道:「各位固然因得知陶大俠噩耗而悲憤,但也不該這樣說話。在下事實上也同情陶大俠的悲慘下場……」

    陶澄冷哼一聲,施雪影已道:「你們這些為非作歹之徒,最會裝模作樣。還是趙大哥說得對,先把他抓下馬來,好好括幾個大嘴巴」

    陶澄雙腿一夾,坐騎衝過去,倏然伸猿臂來抓王坤。

    要知他去年偶經茅山,無端碰見楊小璇,回家之後,便終日相思,卒因之。躍,躍臥病在床。陶光宇心疼小兒子,故此以他那等名望,也肯屈尊向黑道豪雄天罡手楊迅求親。

    這次陶澄不但親事沒攀成,還損失大師兄鐵甲金槍陶彬一命,那一肚子火,縱然泡在長江裡也不能熄滅,故此搶先動手。

    其餘的人都認為區區一個白水堡的手下,算得什麼人物,陶澄家傳武功,何等精奧,還不是手到擒來。趙遠秋還立刻飄落下馬,準備打嘴巴。

    哪知王坤出掌一推,竟把陶澄推得身形微晃,招數發空。

    陶澄大吼一聲,從馬背上躍起來,倏然當頭撲下,左臂一伸,施展出峨嵋金槍絕招「獨釣寒江」,疾插下去。

    這一下要是插中,莫看他僅是一條臂膀,但指利如刃,足可穿心洞腹,宛如用槍刺下。

    王坤左掌一式「推窗望月」,掌力吐處,便把對方攻勢卸掉,右掌一招「駕鶴擒龍」,摹然一撇一抓,已抓住陶澄腰帶。

    陶澄羞怒交集,想不到自己一時大意,反而為敵人所敗,憤怒中挺腰一腳踢向王坤腿上。王坤連忙縮腿跳落馬下,手中仍然握著陶澄自己繃斷的腰帶。

    王坤大聲喝道:

    「少俠且慢動手,在下還有話說」

    一言未畢,陶澄已如狂風驟雨般攻過來,口中罵道:「有話到閻王殿上說」

    陶澄乃是一代高人之子,武功不比等閒,這一急攻猛撲,來勢凶險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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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坤本想叫破自己身份,為的不傷自己人和氣。但此時已來不及了,只好施展出少林絕藝,一味護身。

    他打算等陶澄攻勢稍過,才向他解釋。誰知陶澄越打越凶,煞手盡出,王坤好幾次險險被他擊死,不知不覺也用上師門絕藝,全力應付。

    王坤本是少林老方丈心印大師的關門弟子,武功之高,火候之純,年青一輩中,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否則混人白水堡的重任,也不敢讓他挑起。

    旁觀數人,都驚噫相顧,想不通這個白水堡的手下,何以一身少林絕技,高明至此。

    趙遠秋看看形勢不妙,大吼一聲,揮掌加人戰圈,口中喝道:

    「咱們別多耗時間,快把這小子打幾個嘴巴,方消得我心中之氣……」

    晃眼又鬥了十多招,王坤動如雷電,穩如山嶽,以一敵二,兀自攻多守少。

    陸雲和施雪影忍耐不住,一齊加人戰圈。這四個年青好手,各有一身師門絕藝,一加起來,威力之大,不可思議。

    二十招不到,施雪影一掌推在王坤肩頭。王坤身形一側,底下已中了陶澄一腿,登時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塵埃。

    陸雲和趙遠秋一人按頭,一人按腳,把他捺在塵土中。

    陶澄怒叫道:「回去告訴你家混蛋堡主,說我陶家有一天要把白水堡都踩坍……」

    跟著揮掌「辟啪」兩聲,括了王坤兩記。

    他們鬆手,退開一旁。只是王坤仍然躺在路上,雙目射出極為奇怪的光芒。

    李瑛的小心靈中十分同情王坤,悄悄問姊姊道:

    「他……他可是受傷爬不起來?」

    李瓊輕輕歎息一聲,道:

    「不是受傷,他是傷透了心,所以忘了爬起來……」

    「姊姊,叫他起來吧,不然我們就快點走!他多麼可憐啊,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人這樣侮辱……」

    這話真是說到王坤心坎上。

    到他爬起來時,路上只有他一個人。他摸摸兩頰,一片熱辣辣的,腫起了一點,牙齒也有點鬆動!此刻不知心裡是股什麼滋味,這些本來是好朋友的人,卻拿他當作仇敵,辱罵和摑打他。他固然很失面子,十分傷心,可是他能怪他們麼?他能夠報仇麼?

    他本以為總有一段長長的日子;才能夠和這幾個魯莽的少年男女們碰頭,誰知第二天下午,便又湊巧地相逢!

    那是在群山之中,一座高崖,掛著一道急驟的大瀑布,直衝下崖底,瀑聲如雷,四周水氣迷濛。

    王坤剛走到瀑布前面的山坡下,便看見了他們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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