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喜出望外 文 / 司馬翎
林元生和白紫燕見此情景,俱皆大駭。
林元生惶然道:「伯父,我是元兒!」
白紫燕也惶恐的急道:「大伯,我是紫燕兒!」
凌望之一臉迷惘之色,喃喃自語:「元兒?……紫燕?……」
林元生忙伸手扶著他,道:「是呀!伯父……」
凌望之陡然猛地一甩臂,把林元生摔翻在地,雙腳一拔,凌空而起,一個斜身,飄出三丈之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飛馳而去。
白紫燕被嚇得驚慌失色,怔然不知所措。
林元生臂部及小腿均中毒彈,又麻又痛,動作十分不便,當他爬起,欲待追去之時,凌望之早已消失在夜色蒼茫之中。
他悲歎了一聲,急道:「紫燕妹子,伯父所愛刺激過深,患了瘋狂,你趕快追去瞧瞧,別讓他出了事!」
柳玉瑤道:「不錯,妹妹,我陪你去。」
白紫燕點了點頭,即疾步朝凌望之所去的方向追去。
但馳出五六丈,忽又回來,給了林元生一粒藥丸道:「這是解毒之藥。」話畢,重新馳去。
林元生目送二女消失之後,才將解藥服下,坐下把毒彈取出,包好傷口,搖頭一聲長歎,緩步踽踽回城。
他忽地想起凌望之的自語:「我又做錯了一件事」,心忖:他除錯收花自芳為徒之外,還做錯過什麼事?
自然,他絕不會想到,他父親之死,也是凌望之的過錯之一。
他返回城中,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一則養傷,一則因有醜婆子五天後的約會,不便他往,便欲藉這五天的閒暇,再精研「一掌定江山」絕藝。
然而,不知怎的,老是心緒不寧,雜念橫生,無法專心入定,大好五天時光,一無所得,白白浪費。
當然,也難怪他,凌望之得了瘋症,白紫燕未死,將來如何安置她們,這是責無旁貸的事,他與醜婆子成婚之後,老妻少夫,將如何過活,以及窮家幫與九大門派之戰,有這許多的問題和煩惱,叫他怎能安得下心。
這天早晨,吃飽肚子,算清店錢後,便懷著惘然落寞的情緒,朝龍頭峰進發,曾幾時,行人絡繹不絕登峰小徑,到如今,已是白露涔涔。
未牌時分,他已到達峰上,一登上峰,便見醜婆子在塔前等候著他。
他心情茫然,面無表情,一聲不響地走將過去。
醜婆子含笑迎上,道:「相公怎麼這時才來?」
林元生「哼」了一聲,遊目峰上,除了十九具暴露屍體外,已看不出五天前的盛況了。
醜婆子見他冷漠的神情,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這孩子真是個凡夫俗子,與其他之人一般的昏-,怎不想想,我已是年過半百的老太婆了,我會這等不知廉恥,還擺擂台招親?」
林元生渾身一震,急道:「你這話怎講?」
醜婆子笑盈盈地:「告訴你吧,擺擂台招親的是我家小姐,不是我!」
林元生雙目瞪得老大,吶吶地道:「不是你?是你家小姐?可是……太上真人對群雄宣佈的,是我與你!」
醜婆子道:「太上真人對群雄宣佈的,是你與梁芳娥,我又不是梁芳娥,我只是梁芳娥的奶娘鄭青鶯而已。」
「啊!」
林元生茫然地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鄭青鶯道:
「我家姑娘乃是冰清玉潔的黃花閨女,豈能拋頭露面,給那些邪淫、貪婪的眼睛,像花兒的一般欣賞,而且,這裡面還有內情。」
林元生道:「什麼內情?」
鄭青鶯笑道:「我不便說,以後姑娘自會告訴你。」
林元生轉向古塔瞧了一眼道:「梁姑娘也住在塔中?」
鄭青鶯道:「當然,你要不要見她?」
林元生道:「老前輩我能進去麼?」
鄭青鶯道:「不行,你若想見她,我就請她出來。」
林元生道:「好的,就麻煩你吧。」
鄭青鶯轉對古塔,仰首叫道:「孩子,林相公來了,出來吧!」
不一會,自塔中出來一個美絕人寰的少女,卻見她冷若冰霜,沒有一點歡愉和喜悅之色。
「啊!」
林元生擦了擦眼睛,驚喜地道:「是你?」
少女冷笑道:「是又怎麼樣?」
鄭青鶯忙過去扶著她,低聲道:「孩子,他是你夫婿,怎能對他如此無禮?」
少女粉面飛紅,低頭不語。
林元生大步走將前去,道:「你為什麼生氣?」
少女道:「問你自己。」
林元生茫然:「問我?」
鄭青鶯笑道:「我們一早就在等你,直等到現在。」轉對少女道:「他不知道招親的是你,自然懶惰前來,好了,別孩子氣了。」
少女道:「媽媽,你先帶他去別墅休息,我一會就來。」
說著,抽身回塔。
鄭青鶯道:「走,先到別墅休息。」說著,領著林元生朝北走去,直到擂台後面才站住,道:「這懸崖下面,有個天然石府,極為乾爽清靜,只是去路甚險,你武功太差,讓我抱你下去吧。」
林元生道:「你們能去,我怎麼不能去,何須你抱!」
鄭青鶯笑道:「你武功在江湖上還可以過得去,但走這絕路,卻還差得遠呢。」不由林元生再推辭,一手將林元生挾起,縱身順著千丈懸崖而下。
林元生心頭大驚,但下落約二三丈時,忽覺身子一挪,已然落在一塊約二尺方圓的凸石之上。
他四下一看,上面是光滑如削峭壁,下面是千丈懸崖,崖下是滔滔長江,放目前望,視界極遠,風景綺麗,後面有個八尺方圓的洞門,石質細嫩,平滑如鏡。
鄭青鶯把林元生放下,道:「進裡面去吧。」
林元生走進洞門,門內是一間三丈方圓的石室,因有八尺洞門,光線十分充足。
裡面一應用器具齊全,而整理得井井有條。
鄭青鶯道:
「這地方是我在二年前偶然發現的,你就暫時住在這裡。」
林元生道:「你們呢?」
鄭青鶯道:
「本來,我們偶然也會在這裡住上幾夫,現在就得讓給你住了,這裡清靜,最適宜於練功。」
林元生點了點頭,在一張石椅上坐下,道:「我作夢也未想到塔中姑娘會是她,我吳爺爺說她是個非凡女子,並叫我多多與她接近,不想現在竟成了……哈哈。」下面的話不好意思出口,只好一笑結束。
鄭青鶯道:「她因慘遭不幸,性情變得十分偏激,她顯得高傲冷漠,以後你得讓她幾分。」
林元生點頭道:「嫦娥是不是她的綽號?」
鄭青鶯道:「真名是梁芳娥,嫦娥是她拿來搪塞別人,而掩飾身份的名字,那裡是綽號。」
二人正在談論梁芳娥之際,陡地「嗖」的一聲,梁芳娥已站在洞口,她右手提著一個大包,進走石室。
林元生道:「這包裡是什麼?」
梁芳娥把包裹放在石桌上,道:「書籍,你把這些書上的東西都學會後,方准出去。」
林元生道:「那麼多什麼書?」
梁芳娥道,「天文、地理、星卜、陣圖、武功,都是絕世之學。」「啊!」
林元生大為興奮,道:「武功秘笈你不是給人了麼?」
梁芳娥一面解開包裹,一面道:「那是武林聖僧早年的著作。」
她拿出一本羊皮封面的書籍道:「這是武林聖僧晚年時與武林賢儒合著的武功,這種武功,可能從來未出過江湖,你得用心去研讀。」
林元生走將過去,見封面上草書「自然神功」,就道:「看這武功之名,定是很難練。」
梁芳娥道:「這種武功與其他武功迥然不同,不注意招式,全要自己去體悟,說難,一輩子也學不會,說易,三兩月也就夠了,完全悟透其真義,可借自然之力,於十丈外摘葉傷人,更可以劍氣殺人。」
「不過,即使能把它完全悟透,也只是一個武夫而已,沒有多大作為。」
「如果領袖武林,非得把這些書裡面的東西學會不可。」
「這些書,大部份是武林賢儒所著,包羅萬象,而且都是古今罕有之學。」
「武林賢儒,凡老一輩的人都知道,乃是與武林聖僧齊名江湖的一個賢士,曾以一人的智慧和武功,大敗當時赫赫有名的勾漏派一百餘人。」
「你聽了我這番話,一定覺得這些東西很難學,尤其是這『自然神功』,其實不然,只要你懂得一個要訣,我再在旁指點你,包你在二三年後,必有所成。」
林元生駭然道:「要二三年那麼久?」
梁芳娥道:「武林賢儒乃是古今武林中的絕才,他一生之心血結晶,你如能在三年內學會,我已把你的聰明才智估計得相當高了。」
林元生道:「你這話雖是不錯,但我有萬分急要之事,最多只能在這裡逗留七十天而已。」
梁芳娥道:「什麼事那麼重要?」
林元生道:「窮家幫與九大門派,相約於明年正月十五日,大戰於霧峰之下長草坪,此事乃由我起,我怎能不聞不問,置之不理呢?」
梁芳娥低首沉思了一會,道:「我也知道你不肯在此久居二三年,既是這樣,就只好先練武功了。」
林元生點了點頭,未說什麼。
梁芳娥道:「長草坪,我曾去過,那是一處極適於用謀的地方,據我判斷,即使有你參與,窮家幫也非敗不可,而還要看九大門派的主持人是誰,若是伍伯銘,窮家幫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林元生道:「窮家幫勢壓天下,高手如雲,不知你據何而判。」
梁芳娥道:「這等大戰,武功高低,人數多寡,都無多大影響,主要的是要主持人有謀略和心地狠毒。」
「武林賢儒獨敗勾漏派一百餘人,諸葛孔明手無搏雞之力,每戰每勝,都是謀略勝人。」
「這一戰,若非窮家幫,而是茅山教,全軍覆沒,卻是九大門派了。」
這些話,林元生聞所未聞,只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何以見得?」
梁芳娥道:「這其中大有蹊蹺,一時也難說得清楚,不過,如九大門派肯推伍伯銘主持戰局,雖然敗於茅山教,卻不致全軍覆沒。」
林元生道:「聽你口氣,似乎很看重伍伯銘嘛?」
梁芳娥道:「不是我看重他,事實上,九大門派還沒有強過他的人,不過,若與太上真人相比起來,他又要差上一籌了,你們都以他差勁,共實是大錯特錯。」
「我舉個極淺顯的例子,以他的武功,只是一個普通高手,很可能接不上你十招,但他卻能領導伍家莊數百人物,擠身於九大門派之列叱吒江湖,若無雄才大略,豈能辦到。」
林元生道:「你一個女子,長居塔中,怎會知道這許多事?」
梁芳娥笑道:
「諸葛孔明隱居南陽,卻早知天下三分!我雖居塔中,但三四年來,哪一天沒有人來龍頭峰?什麼人沒有見過?目前武林三分之局勢,我早就料到了。」
林元生很為窮家幫擔心,搔了搔頭,道:
「這可怎麼辦呢?」
梁芳娥道:
「你無須煩惱,我雖尚未進林家門,也算是林家的人了,有我在,九大門派、茅山教,都威風不起來,不過,這次,我得讓窮家幫吃點虧方可!」
林元生道:「為什麼?」
梁芳娥道:「吳幫主過於仁慈,死到臨頭,仍想息事寧人,如不吃點虧,那會有決心與人搏鬥到底?」
林元生道:「你這話極有見地。」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好了,媽媽,燒飯吃吧。」
鄭青鶯點頭道:「好的。」
石室中,樣樣齊全,一會工夫,便已燒好。
在鄭青鶯燒飯之時,梁芳娥道:「飯後,你就開始練『自然神功』。」
自懷中取出一紅一綠兩瓶丹丸,又道:「這兩瓶丹丸,是以萬年火龜肝、千年參王,何首烏,及多種藥材配製而成,是增進內功的聖品,十天各樣服一粒,不可間斷。」
林元生把兩種藥丸各倒出一粒,細目一看,又嗅了一嗅,不由驚道:「咦!這綠色藥丸我身上還有兩粒。」
抬頭望著梁芳娥道:「原來那隱蹤高人就是你!」
梁芳娥笑道:「其實你該早就知道才是!」
林元生道:「我怎麼早就知道?」
梁芳娥道:「吳幫主不是早已看出我身懷絕學麼?」
林元生道:
「話是不錯,但你我無親無故,怎會想到你?不用說,青城山送我解毒藥的也是你了,黃花谷以松葉傷伍伯銘等,救我一命者,也是你?」
梁芳娥只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時,鄭青鶯已把飯菜擺好,道:
「相公,要不要喝酒?」
林元生道:「喝一點吧。」
轉對梁芳娥道:「你喝不喝?」
梁芳娥道:「就陪你喝一杯吧。」
這時,林元生面對佳人,暫時忘了原有的煩惱,倒也相當愉快。
飯後,梁芳娥道:「由現在起,你就在此修練『自然神功』,我是不能常來看你,就由媽媽照顧你吧。」
林元生道:「為什麼?」
梁芳娥道:「我既然答應你幫助窮家幫,就得出去瞭解雙方內情,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除要清楚彼此情況外,還要熟悉戰場地理,以及演算出戰時的氣候風向,換句話說,戰鬥雖在明年正月十五,現在已然開始作戰了,不過,現在的戰爭是無形的。」
林元生道:「什麼是無形的戰爭?」
梁芳娥道:「有形戰爭的勝敗,可能會決定於無形戰爭,無形戰爭敗了,有形戰爭非敗不可,反之,無形戰爭打得好,有形戰爭即使不勝,也不會落敗。」
「所謂無形戰爭,乃是先派遣幹探探聽對方的虛實行動、主帥、軍師、大將之個性才能,人員部署,糧食運輸等等,再訂對策。」
「這裡面學問極深,一時是無法說得清楚的,而還要看戰局的變化而應變,預先是無法確定的。」
林元生聞言,感到這個未來的媳婦兒,實在是胸羅萬象,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真乃孔明再世也,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無話可說。
他長歎一聲,道:「你真了不起,所謂『聆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一點不假。」
鄭青鶯道:「有她出頭,再大的事情,也無須你操心,大可專心修練神功好了。」
梁芳娥自石桌上拿起「自然神功」秘笈,隨手翻了一翻,道:「我現在告訴你練這種功的秘訣,其所謂『自然』,即是借大自然的力量來克服敵人,修練時,要隨時記住一字『狠』,這個『狠』就是秘訣,但如何才狠得起來呢?必須時時念著你父親的音容像貌,及他臨死時的痛苦,以及兇手猙獰的臉孔,與其勝利的狂態,和你一生所遭遇的痛苦,如此日復一日,自會把『狠』的心性,及出手的氣勢培養起來,再按照秘笈中的口訣去體悟,就不難成功了。」話畢,將秘笈交給林元生。
林元生點了點頭,接過秘笈,翻開首頁,從頭細看下去,只覺裡面字字句句,都含著無窮的奧秘,看了半天,都看不出所以然來。
他抬起頭來,欲向梁芳娥請教,卻不知幾時,梁芳娥和鄭青鶯,都已去了。
他苦笑著,依照梁芳娥的規定,服下兩粒藥丸,盤膝坐好,專心一致地揣摩秘笈的奧秘。
自此以後,他就在此揣摩修練「自然神功」。
鄭青鶯每天來一次,給他準備食物,梁芳娥卻三天五天,或十天半月才來一次,而每次來時,也均只是答覆林元生所提修練的問題,絕不談其他之事。
仙家有謂:「山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林元生在此修練神功,不覺已是七十天了。
這天,梁芳娥來來洞府,笑盈盈地挨近林元生身前,道:「相公,恭喜你!」接著,羞人答答地偎入林元生的懷裡。
這種情感,尤其是梁芳娥,老是一付冷若冰霜的臉孔,即使偶爾一笑,也是短短的一霎,叫人不敢起非份之想。
然而此刻,她竟一反常情,做出如此親熱的動作,一時,逗得林元生心頭鹿跳,俊臉通紅,大有受寵若驚之狀。
他怔了半天,才舉手將梁芳娥抱住,道:「喜從何來?」
梁芳娥抬起嫣紅的秀臉,道:「恭喜你神功有成!」
林元生雙臂一收,把梁芳娥抱得緊緊,道:「都是你的功勞,不過,我覺得與大成階段還相差甚遠。」
梁芳娥道:「當然,但以你現在的階段,再想精進,就得靠臨陣搏鬥,方始有進了。」她扭一扭被抱得過緊的纖腰,又道:「丹丸服完了沒有?」
林元生道:「沒有!」
梁芳娥道:「繼續服,每隔十天各服一粒,至服完為止。」
林元生點了點頭。
梁芳娥道:「半年前,我給你三粒綠的丹丸,不想你只服下一粒,怪不得你的功夫只精進些微。」
林元生道:「提起此事,當時差一點沒有把我燒死,幸得我伯父替我打通任、督兩脈,才把熱流化去。」
梁芳娥道:「我若不這樣做,你伯父怎會替你打通任、督兩脈呢?你豈有獨鬥八九個九大門派之人的能耐呢?」
林元生道:「你怎麼知我師兄會來救我?」
梁芳娥道:「當然不知,不過,如你師兄不來救你,只要你未死,別人也會救你,那救你之人,同樣的也會打通你的任、督二脈。」
林元生道:「你真是仙女也。」
說著,低下頭,親著梁芳娥的小嘴,同時抱得更緊,這一親嘴不要緊,在親嘴之下,心頭烈焰頓起,渾身火熱,接著,雙手也就調皮起來。
梁芳娥從沉醉中陡然清醒過來,忙把林元生推開,嗔道:「不知羞!」後退三步,低頭一看,衣扣已被林元生解開一大半,忙扣了回去,道:「走吧!」
林元生難為情地笑了笑,道:「現在就走?」
梁芳娥道:「你在這裡已經足足七十天了,外面已緊張萬分,你吳爺爺時時在掛念著你呢!」
一提到外面的事,林元生情慾頓消,急道:「現在怎麼樣了?」
梁芳娥道:「要我說也說不來,你出去一看便知。」
林元生即把各種書籍包好,配上寶劍,走出洞門,仰首一看,距峰上足有三丈多高不禁猶豫起來。
梁芳娥道:「不要緊,以你現在的輕功,足可上去了,書包給我。」接過林元生手中書包,微一縱身,人已衝上三丈多高,一斜身,已然落腳峰上。
林元生見梁芳娥的姿式,大為讚佩,當下,仿照梁芳娥的姿式,猛一提氣,拔足衝起,高達四丈七八,然後,斜身飄落峰上,居然與梁芳娥的姿式一般無二。
他四下一瞧,那些無人收葬的屍體,如今已成堆堆骷髏,不由冷笑道:「這些骷髏,都是九大門派的傑作!哼……」
忽見鄭青鶯笑嘻嘻地走來,道:「相公,恭喜你神功有成,現在可以為老爺報仇了!」
林元生忙拱手道:「都是媽媽的功勞。」
梁芳娥道:「媽媽,我們現在就走,這些書你帶回塔中。」
把書包遞給鄭青鶯。
林元生道:「媽媽不一同去麼?」
梁芳娥道:「這些時,她也夠苦了,讓她好好休息吧。」
二人告別鄭青鶯,聯袂下峰。
林元生道:「我吳爺爺現在那裡?」
梁芳娥道:「在八仙鎮。」
林元生道:「他知道我們的事麼?」
梁芳娥道:「我沒有告訴他,但他似乎已經知道了。」
林元生道:「他是老江湖,自會察言觀色,要不要明白地告訴他?」
梁芳娥道:「由你吧。」
二人剛出山區,即有兩個化子迎接上前,恭恭敬敬地朝梁芳娥施禮,道:「姑娘回來了?」
梁芳娥冷漠地點了點頭,一指林元生道:「他就是林元生,你們馬上帶他去見你們幫主。」
兩個化子對粱芳娥十分敬畏。
梁芳娥道:「我尚有許多事要親自瞧瞧,你先去。」
說著,朝東而去。
就這一瞬間,她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叫人不敢親近。
二名化子朝林元生一禮,道:「公子,我們走吧!」
林元生點了點頭,隨著二化子朝巫山縣城進發。
林元生一面走,一面道:「二位高姓大名?」
前面化子道:「我叫龐公興,他叫趙東社,都是四川堂的屬下。」
林元生道:「梁姑娘在貴幫是何身份?」
龐公興道:「梁姑娘並非本幫中弟子,乃是我們幫主禮聘的軍師,嘿!說起她,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巾國英雄。」
林元生道:「有什麼了不起?」
龐公興道:「此次大戰,全由她一人策劃,公正嚴明,有條不紊,幫中七位長老,九位堂主,都對她十分恭敬,聽從她的差遣。」
趙明社道:「聽說你公子也很了不起,我們幫主要拿你為統帥呢。」
林元生笑道:「我只不過學過幾年拳腳罷了,那能擔任統帥要職。」三人進入城池,再轉向東行,大約走了二十里路程已到了八仙鎮。
在入鎮之前,林元生偶一回頭,忽見一個老化子一閃沒入路旁一株冬青樹後,動作迅如閃電。
林元生一轉念,已猜出那化子的行為,當下,佯裝無所發覺,隨龐公興等人入鎮,只走了三四步,忽地閃入一家雜貨店中,佯裝購物,眼角卻凝睨店外行人。
龐公興等尚不知林元生沒有跟來,依然前走。
不一會,果然那老化子跟蹤前來。
只見他,顏容紅潤,三角眼,八字眉,已將近七旬年紀,精神卻十分飽滿。
他一入街,即一面向前搜著,一面匆匆前行。
此時,龐公興和趙東社已發現林元生沒有跟來,都停在街上,四下找尋,見那老化子前來,均即彎腰為禮,顯然,那老化子在幫中的身份不低。
老化子問了龐公興等幾句,回頭瞧了瞧,便大步而去。
林元生見老化子去遠,才走出雜貨店,趕上龐公興等道:「那個與你們說話的前輩,是貴幫什麼人?」
龐公興道:「本幫長老,文丐宋清和,掌管本幫的外務。」
林元生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其他。
穿過八仙鎮,來到東郊一座規模甚大的城隍廟。
廟的四周,都有重重明卡暗樁,戒備得十分森嚴。
一個四旬化子前來,道:「這位公子爺可是林元生?」
林元生忙拱手道:「正是區區林元生。」
四旬化子一擺手道:「請!」領林元生向朝門走去。
龐公興與趙東社卻停下,沒有跟入廟中。
林元生之前來,早已為丐幫之人知道,報告了鬥酒神丐吳為非。
林元生一入廟門,吳為非即率著六位長老,九位堂主迎將前來,哈哈笑道:「孩子,幾個月不見,可想煞我了。」
執著林元生的手,走入第二棟大殿。
太殿中,上首擺著三張虎皮墊子的太師椅,左右兩側,「八」字形擺著一列木椅。
鬥酒神丐吳為非,回過身來,站在大殿中央,對六長老和九堂主道:「你們坐下,讓我替你們引見。」
眾人遵言,長老在右,堂主在左,依序坐下。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這孩子乃是我拜弟林文宣之孫,名元生,技出家傳及仁風大俠凌望之,年紀雖輕,各門武功均不在我之下,現在前來本幫共禦強敵。」
眾長老和堂主都點頭道:「林公子之名,我等早有所聞。」
接著,吳為非領著林元生,走至左側,由首至尾替林元生引見道:「這邊都是本幫長老,吃八方陸雲中,掌管本幫內務,這位是吃祿丐鄧化龍,這位是江東富丐黃一蜂。」
第四個座位空著,吳為非對吃八方陸雲中道:「老二,老五那裡去了?」
吃八方陸雲中站起躬身道:「五師弟說要到外面巡視,大概不久即可回來。」
鬥酒神丐點了點頭,繼續為林元生引見,道:「這位是武丐區霸,這位是中原丐俠畢忠,這位是江湖郎中陳善仁。」
這六位長老,年紀最大的,要算吃八方陸雲中,已年登八旬,年紀最輕的是江湖郎中陳善仁,也已是花甲之年了。
接著,又替林元生引見右邊的九位堂主,第一位是京華堂主地頭龍吳一仙,第二位是開封堂主八臂丐段孝平,第三位是西北堂主駝丐洪公琉,第四位是關東堂主戚五常,第五位是羊城堂主蕭子胥,第六位是湘堂主古上人,第七位是巒荒堂主蛇丐李炳坤,第八位是四川堂主跛俠尚游,第九位是總舵刑懲堂堂主鐵面丐方外。
這九位堂主的年歲,都在五旬至六旬之間。
林元生一一為禮,道:「不愧是勢壓天下,高手如雲。」
鬥酒神丐吳為非在中間的虎皮墊椅坐下,一拍右邊的虎皮墊椅道:「孩子,你也過來坐下。」
林元生急道:「不,元兒不坐那個座位。」
吃八方陸雲中道:「林公子,這位子是專為你設的,別客氣。」
林元生道:「元生才淺學疏,年歲又輕,哪能高坐?」
吃祿丐鄧化龍站起來道:「林公子,你是客人,理當上坐。」
林元生道:「鄧前輩,你錯了,元生並非客人,此次大戰之敵,乃是我的殺父兇手,我此來,並非幫助你們,而是來為父報仇。」
京華堂堂主地頭龍吳一仙站起來,也想勸林元生上座,吳為非卻搖手道:「算了,孩子你就隨便坐吧。」
林元生便走到鐵面丐方外的下首的一個空位坐下。
他剛坐好,梁芳娥已匆匆走入殿中。
只見她身穿青緞滾白邊勁裝,外加青緞覆面白毛裡的披風,頭紮黑紗,艷如桃李,冷若冰霜,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高貴氣質,及令人心折的威嚴。
眾人見她來到,都紛紛站立起來。
梁芳娥只點了點頭,大步走到吳為非左側的虎皮墊椅坐下,道:「各位請坐。」
她掃了眾人一眼,道:「九門派已經進駐陣地,顯然有陰謀奸計……」
她話猶未完,長老文丐也進入殿來,朝吳為非和梁芳娥各行了一禮後,便在江東富丐下首的空位坐下。
梁芳娥繼續說道:「今晚五更,吳一仙堂主,率五位幹探,由東南渡河潛入坪中,偵察敵人陰謀,段孝平堂主率五位幹探,由西潛入坪中,偵察敵人陰謀。」
「你們潛入坪後,不論有無發現,必須在天亮前離開,應特別小心,不許給人發覺。」句句字字,凌厲威嚴,大有軍令如山之概。
地頭龍吳一仙,八臂丐段孝平,忙站起來,同聲道:
「謹遵將令。」
鬥酒神丐吳為非側首道:「梁姑娘,他們佔了那個方向?」
梁芳娥道:「西北角的將軍崗為大本營,西北西的落鳳墩作前哨,以及東北角的登峰崗,有利的地方都給他們佔了,顯然,想一網把我們打盡!」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現在,我們只有東方的盤龍坡和小龍坡可佔了。」
吃八方陸雲中道:「盤龍坡背面臨水,萬一失利,東北角登峰之路已被堵死,須得繞半個圈子至西南角方有出路,豈不危險?」
梁芳娥道:「不妨,明天派人把盤龍坡和小龍坡上的茅草割掉,割下的茅草,一把一把的紮起來,置於坡下,不可亂丟。」
「剛才,我得幹探報告,茅山教也有人來了,太上真人陰險毒辣,我們得須防他一著。」鬥酒神丐吳為非問道:「我們當如何防患才是呢?」
梁芳娥道:「我既接下幫主兵符,我自會想法防他,不須幫主掛懷。」頓了頓,又道:「幫主還有事吩咐麼?」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沒有!」
梁芳娥站起身來,道:「好,各位請便。」
話畢,獨自往後殿而去。
鬥酒神丐吳為非向林元生一招手,道:「元兒跟我來。」
領著林元生退往後殿。
眾長老和眾堂主目送吳為非和林元生去後,方紛紛散去。
此時,已屆掌燈時候了,吳為非和林元生來到後殿,小化子早已點亮燈火,擺好酒菜。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我們一面吃一面談。」
轉對小化子道:「請梁姑娘。」
梁芳娥自偏房中出來,道:「不用請,我已經來了。」
鬥酒神丐吳為非哈哈笑道:「我老化子就是喜歡吃喝,有得吃有得喝,天塌下來也懶得管他。」
三人同時坐下,小化子在一旁侍候。
梁芳娥對五個小化子道:「這裡不必你們侍候,出去守住門口,任何人來,都必先稟告我。還有小心監視後面各個窗子,不許人偷潛進來。」
五個小化子忙領命而去。
梁芳娥站起向吳為非一禮,歉然道:「不是我不相信貴幫弟子,實在是人多心雜,難保萬一,請幫主多多原諒。」
鬥酒神丐吳為非忙還禮:「姑娘那裡的話,姑娘代我肩負重任,小心謹慎是應該的,而我老化子並非小氣之人,決不會為這些小事掛懷。」
梁芳娥點了點頭,端起酒杯,微微喝了一點兒,低聲道:「幫主,我們現在談的話,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領教,姑娘請講。」
梁芳娥道:「明天派陸長老,率領三位長老,六位堂主,及一百弟子,佔領盤龍坡和小龍坡,並在盤龍坡建造一座大本營,建得越好就越妙,並派人把大量的物資運去,越多越好。」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最多也不過兩天,何必這樣做?」
林元生道:「我懂,可是掩敵人耳目?」
梁芳娥道:「正是,所謂『兵不厭詐,虛虛實實』,要知,盤龍坡的東北已被敵人佔了,登峰已然無路,背面是河,也無退路,若是人家放上一把火,我們怎麼逃?非得繞上半個圈走西南,如敵人再在西南埋下伏兵,豈不全軍覆沒?」
鬥酒神丐吳為非一口乾了一杯酒,道:「姑娘話是不錯,可是,現在已無可佔之地了。」
梁芳娥道:「有,就是東南角的那株古松。」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那古松背面也是靠河,地勢又低,有何好處?」
梁芳娥道:「那地方,除非諸葛孔明,武林賢儒這等上懂天文,下識地理,胸羅萬象之人敢用外,任何人也不敢用。以後,你便知道那地方的好處。」
林元生道:「你的意思是把主力集於古松下,盤龍坡只是一個幌子?」
梁芳娥道:「你只猜中一半。」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可是初時,主力仍在盤龍坡,看情況變化,再悄悄地轉移古松下?」
梁芳娥笑道:「對了,這七十天來,你真學了不少東西。」
她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點菜,道:「今天三更,你跟我出一次。」轉對吳為非道:「三更過後,請你轉告吳堂主和段堂主,叫他們不必前往探察了。」
鬥酒神丐吳為非長歎一聲,道:「姑娘事事隱含玄機,真把我老化子弄得莫名其妙了。」
他生性忠厚,仁慈,耿直,這等陰謀詭詐之事,自然是外行之中的外行。
梁芳娥只淡淡一笑,沒有解釋。
她自懷中掏出一面八寸來大,三角形,上面繡著北斗星的黃綢旗,遞給林元生道:「你把這個收好。」
鬥酒神丐吳為非一手奪了過來,細看了看,駭然道:「咦!這茅山北斗令旗,你怎麼弄來的?」
梁芳娥道:「說來話長,以後再告訴你。」
林元生道:「茅山教的令旗,此刻有何用處?」
梁芳娥道:「自然大有用處,馬上你就知道。」
林元生把令旗收入懷中,沒有追問。
飯後,二人略休息了一會,便悄悄地自窗口溜了出去,展開輕功,兩道輕煙似的,瞬間已去數十丈。
城隍廟的外圍,雖是重重暗樁,卻都未發覺。
梁芳娥走前,林元生隨後,一直西往,一盞熱茶工夫,已離城隍廟十五六里,到了一道十餘丈外的激流處。
二人停止下來,梁芳娥道:「對岸就是長草坪。」
林元生遊目四觀,見長草坪的北面,是雲霧迷濛的霧峰,長草坪之東及東南均為激流所阻,換句話說,若不涉水登峰,便只有西面及西南角可以進入長草坪。
長草坪縱橫百畝,有幾個矮崗和土坡,地勢微向東南傾斜,長草因受霜所侵,均已乾枯,並不很高,高者及腰,矮者齊膝,偶然一陣西北風掠過,高低起伏,有如波浪。
他點了點頭,道:「這地方當真險惡至極。」
梁芳娥道:「我們辛苦一些,由上游涉水登峰,潛入他們大營中去。」
林元生道:「去幹什麼?」
梁芳娥道:「嫁禍茅山,使九大門派增加一層顧忌,不敢放手對付我們。」
林元生道:「此語怎講?」
梁芳娥道:「我們潛將進去,殺他們幾個重要人物,然後把茅山令旗遺下,他們自然認為偷襲者為茅山教的高手,並可能錯判茅山教與我們有所來往,勢必要分出一部分實力監視茅山教。」
「而且,此事成功之後,九大門派大有可能找茅山教算帳,我們不是可以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嗎?」
林元生連連點頭道:「妙計,妙計!」
梁芳娥道:「走!」
領先沿河向北而馳。
二人直馳過長草坪,才停頓下來。
這裡的對岸就是霧峰,梁芳娥道:「這等宵小作為,本非輩中人所應做,但,戰爭是不擇手段的,生命要緊,不能講究許多。」
她上前了一步,把一塊十餘斤重的青石踢開,蹲下身子,在沙灘上一陣亂挖,不一會,給挖出兩套黃色道袍。
她取出道袍,猛力抖去沙粒,道:「我們化裝一番。」
林元生道:「你對什麼事,都似乎經過一番計劃?」
梁芳娥道:「當然,本來這件事,在他們未進駐這裡之時,就該實行,只因沒有助手。」
林元生一面更換衣服,一面道:「窮家幫那麼多高手都不能做你助手麼?」
梁芳娥道:「不行。」
林元生道:「為什麼?」
梁芳娥道:「一則武功太差,二則他們自命不凡,不肯作這等宵小之事。」
說話間,二人都改裝完畢,雖然不十分像樣,卻也可以掩去本來身份。
梁芳娥再在原處挖了兩下,又挖出三塊丈餘長的木板,道:「我們利用這三塊木板渡河。」說著,走近水邊,將一塊木板擲出四丈左右,同時一縱身,單腳落在擲出浮在水面的木板上,又將第二塊木板擲出四丈左右,一縱身,又落在第二塊木板之上,如此再將第三塊木板擲出,一縱身,三個起落,人已到了對岸,只沽濕一點兒鞋底。
林元生見狀,不由笑道:「你的鬼玩意兒真不少。」
當下,借用梁芳娥擲出浮於水面的木板,三起三落,也到了對岸,但鞋底卻全已濕透,顯然,在輕功方面,要差梁芳娥半籌。
二人相視一笑,即展開輕功登峰,像兩隻猿猴般似的,在峰腰間疾馳,不一會,已馳出八十多丈。
梁芳娥打了一個手勢,叫林元生停止,低聲道:「就由這裡下去。」
林元生運目俯視,見峰下二十丈處,有個二畝地的矮崗,崗上燈火明滅不定。
林元生道:「要悄悄地溜進大營,可能不容易。」
梁芳娥微沉吟了一下道:「我們一明一暗分路而去,你明去,我暗往。」
林元生道:「好!」
提氣展臂,一下子跳下二十餘丈。他悄悄地繞行到矮崗西側,正要現身前去之時,忽地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當下,取出茅山教的令旗,大步而去。
驀地一名四旬和尚自長草中站起,道:「道長是何派門下?」
林元生把茅山教的「北斗令旗」一晃,道:「貧道茅山門下,奉教主法諭,特來晉見貴派等戰地主持人。」
那和尚怔了一怔,道:「好,請隨貧僧來。」
領著林元生朝矮崗走去。
沿途,明卡暗樁,警戒森嚴。
林元生暗自思忖:可不能碰到熟人,若是六陽道人和鐵腳道人在場,雖然經過化裝,也難逃出他們的目力。
他念及於此,不自覺地手按劍把。
來到崗下,那和尚道:「對不起,請道長稍候片刻,讓貧僧稟告家師。」
林元生道:「大師請,貧道在此候令。」
他遊目四瞧,或明或暗,隱隱約約,估計不出有多少人,心想:不知戰局主持人是誰?看其佈置,倒是有些才幹,那和尚稱之為家師,是少林寺空空禪師?抑或是廣緣大師?經過半盞茶時辰,那和尚回告道:「家師有請。」
說罷,在前領路。
崗上,新建了三間茅舍,中央一間,比較寬大,建造也較美觀,顯系指揮所在之地。
那和尚領林元生來到中央那間茅舍門,道:「道長稍待,待貧僧再稟告……」
他話猶未完,只聽茅舍一人冷然道:「請他進來!」
聲如洪鐘,鏗鏘有力。
林元生冷笑了笑,不讓那和尚再請,便昂首挺胸,傲氣凌人地大步走將進去。
茅吉中的佈置,與窮家幫的議事廳佈置差不多,只是上首三張太師椅,沒有虎皮,和兩側多了幾張木椅。
上首三座位的右邊座位,坐著一個老和尚,當中和左邊的座位都空著,兩側也疏落坐著幾個和尚和道士,顯然,戰地主持人和許多重要人物,均尚未到齊。
林元生雙目一掃廳中八九人,運氣不環,都是生臉孔,他本來手按劍把,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把認識他的人殺掉後,再胡說一番來意。
現在,可以不必這樣了。
他目空一切,視若無人,傲然走到廳中,面對上首的老和尚道:「空了和尚,你們的戰地主持人呢?」
原來這老和尚,就是曾率六七十人,埋伏在龍頭峰下森林中,後來登峰喝退群雄,護走廣緣大師的少林寺長老,羅漢堂的主持人,林元生在龍頭峰時,曾見過他一次,故而認識他。
空了大師及在場的幾位和尚與道士,見林元生傲氣凌人,毫無禮貌,都大為惱怒,不約而同地連聲冷笑。
空了大師冷冷地道:「本派與貴教一向水火不容,你隻身負劍令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林元生展開手中「北斗令旗」,朗聲道:「奉天下武林盟主,茅山教教主太上真人法旨,特來告戒你們,囑你們立即取消十五日之戰,並派代表向窮家幫道歉賠罪,撤離這裡,各返修練之所,以免枉傷人命,有礙天和!」
左邊一位七旬道士忽地站起,喝道:「你胡說什麼?太上真人之武林盟主是怎麼來的,他憑什麼管本九派之事?你必須說個清楚,否則,你來得去不得。」
林元生一幌「北斗令旗」,不慌不忙地道:「太上真人為天下武林盟主,繫上天之命,上天為念好生之德,令他領導武林,化干戈為玉帛,化仇恨為祥和,使江湖太平無事。」
「貧道此來,除奉命告訴你們取消此次戰爭之外,順便告知太上真人榮登盟主寶座之事。」
廳中八九人聞言,無不氣得鬚髮皆張,目光如火,連聲冷笑。
那七旬道士陡然道:「放屁!太上真人是什麼東西?簡直是不知廉恥的混帳!」
林元生冷笑道:「你們都是出家之人,怎麼一點兒慈悲之心都沒有?只知意氣用事,爭強鬥狠,把人命當螻蟻,豈非有違佛、道二教的宗旨麼?」
那七旬道士喝道:「喝!小輩,你教訓那一個?」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道長已年近古稀,卻毫無一點兒修養,是那一派之人?」
那七旬道人氣得臉色鐵青,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踏上一步,一翻臂,正欲發招把林元生斃於掌下,但忽又收回掌勢,道:「貧道乃是武當長老茫杳,小輩小心,貧道要取你性命!」
他在暴怒之下,仍不願突出辣手,恐有失身份。
林元生冷然道:「你們不聽盟主法旨,我沒有替盟主教訓你們已算客氣了,你反要取我性命,豈有此理!」
「接招!」
茫杳道人話落掌出,發出二道輕飄飄的柔勁!
林元生身子左移兩步,廳中陡然劍光一閃冬接著「叭噠」一聲一人倒栽地上。
茫杳心頭一震,忙後退二步,側首一瞧,見華山長老六陰道人,竟在劍光一閃之下,脖子被割斷一半,死於非命。
再看林元生,手按劍把,悠閒地站在廳中。
這一下,可把廳中八人嚇得呆了,這八人,雖非一派宗師,卻也是一派長老,江湖上有名之士,此戰中的重要高手,竟未看清林元生怎麼把六陰道人殺死的!
原來,林元生要試試「自然神功」的威力,及他修練七十天的心得,按秘笈中的口訣,以劍氣殺人。
他所以不拿茫杳道人作試驗,乃因茫杳道人有備,如果第一次就失手,是不吉利的,故拿六陰道人來試招,說來說去,是因六陰道人命該如此。
林元生冷冷地道:「違命者,這位前輩就是榜樣!」
空了大師站立起來,道:「阿彌陀佛,太上真道長敢情是有了新的真才實學,故才敢如此目中無人?」
林元生道:「你猜對了,你若不服,不妨接我一劍試試!」
廳中八人一齊站起,同時移步換位,把林元生圍在中央。
林元生一招得手,已知自己的武功大有精進,手按劍把,傲立不動。
空了大師低宣一聲佛號,道:「各位道友,請亮兵器。」
「嗖!嗖!」數聲,八人都取出了身邊武器,有禪杖、有戒刀、有利劍、有佛塵,空了大師是用方便鏟,氣氛緊張萬分。
林元生眼觀四方,耳聽八面,靜若處子。
空了大師陡地高宣一聲佛號,喝道:
「上!」
八般兵器,像狂風暴雨般朝林元生疾捲而來。
林元生動如脫兔,陡然寶劍出鞘,一個旋身,劍光一繞之下,「噹!噹!」數聲,拂塵、利劍,各被林元生的魚腸寶劍斬斷。
茫杳道人和另一位老道右臂被劍氣劃傷,涔涔血流!
林元生心忖:我此來是為嫁禍茅山教,不能與他們久戰!
念落,按照秘笈中口訣,寶劍一舉一遞,一道冷森森的劍氣,疾射空了大師!
空了大師等八人,那會想到林元生會連番傷人,乃系劍氣,尚以為他劍法奇,動作快捷,使人無法看清。
空了大師距林元生足有四步之遙,心想:他動作再快,也來得及招架。大意之下,竟被劍氣穿胸而過,仰倒在地,一代高僧,就此魂歸天國。
至此,眾人始知林元生的厲害,不過也提高了警覺。
驀地,茅舍外傳來一陣慘呼和喝吆之聲。
廳中。連臂上愛傷的茫杳道人和另一老道,尚有七人,七人乍聞廳外之聲,俱皆大駭,又不敢出去查察,不知外面出了什麼事,一時,都六神無主。
林元生道:「你們別慌,外面殺人的,是我的師弟,他最是心慈,絕不會把你們的弟子統統殺死。」
話落,手中寶劍一抖一圈,發出一道光華。
林元生就趁此機會,丟下「北斗令旗」,同時一晃身,躍出茅舍之外,發出一聲長嘯呼梁芳娥,朝西飛躍而去。
茫杳道人不管自己涔涔血流的臂傷,拾起林元生遺下的「北斗令旗」,細瞧了一陣,一聲不響地把令旗交給峨嵋派長老廣海大師,走到空了大師身旁,蹲下身子,細察空了大師傷勢!
原來這廳中九人,都是各派的長老,並非戰地主持人。
廣海大師細看了一番令旗後,隨手交給終南長老鐵劍道人,走到六陰道人身旁,蹲下身子,細瞧六陰道人傷口。
鐵劍道人瞧了一番令旗後,又隨手交給括蒼長老神州一俠,走到茫杳道人身前,道:「傷勢如何?還有救麼?」
茫杳道人站立起來,道:
「無量壽佛,早已歸天。」
鐵劍道人道:
「奇怪!太上真人怎會教出這等武功的弟子?」
茫杳道人道:「我也有同感,若說是『萬流集』中的武功,但他所得的,乃是掌法和醫道,這事不宜遲緩,應趕快回報上去。」
廣海大師道:「阿彌陀佛,據我細察,這『北斗令旗』實系茅山令旗,茅山對令旗看得甚重,決不會遺失,即使偶而遺失,也必立即追尋,看來,那年輕道人,確是太上真人門下了。」
鐵劍道人道:「當然,當今武林,除茅山教的武功使人莫測高探外,其他各派,均不可能出此能人。」
茫杳道人道:「事不宜遲,找們得趕快到太清觀去,由各位掌門人裁奪。」
鐵劍道人道:「道兄此話不錯,這裡去太清觀只不過十餘里地,就由貧道走一趟吧。」
眾人齊聲道:
「好,就有勞道兄了。」
鐵劍道人把「北斗令旗」納入懷中,即匆匆離去。
太清觀位於霧峰與龍頭峰之間,乃系武當派的支流,殿捨甚多,規模不小,是九大門派的集合之地。
且說林元生達到目的之後,朝西飛馳,剛離開長草坪,忽聞梁芳娥道:「相公慢點。」話落,已來到林元生身後。
林元生煞住腳步,道:
「什麼事?」
梁芳娥道:「糟了!」
林元生心頭一震,急道:「那裡錯了?」
梁芳娥拉著林元生的手,朝西南走去,道:「今夜這長草坪中,除了九大門派的人外,尚有他人。」
林元生道:「是否茅山教之人?」
梁芳娥四下瞧了一眼,道:「我們在這裡等一會,也許他會經過這裡,我們把他殺掉,以防後患。」
說著,拉林元生一起坐下。又道:「我們的行動,可能被那人發現了,據我判斷,那人決非茅山教人。」
林元生道:「你看見他麼?」
梁芳娥道:「看見了,只是未看清他的相貌,身材矮小,輕功甚高,反應極為靈敏,活像個女人。」
「啊!女人。」
林元生低頭想了一會,道:「這就怪了,一個女人跑來這裡幹嗎?」
梁芳娥道:「她可能還未出來,等她一會吧。」
林元生道:「這事不同凡響,要是她知道了我們此舉的目的,洩漏出去,不但要激起九大門派拚命之心,茅山教也決不肯干休,很可能會暫時與九大門派聯合起來對付我們。」
梁芳娥道:「所以我們要在這裡等她出來,殺她而滅其口。」
二人靜靜地等了一會,忽聞步聲傳來。
林元生大為興奮,道:「來了!」手按劍把,循聲望去。
卻見一個老道士,匆匆而來。
梁芳娥忙搖手,以傳音入密工夫道:
「不是他。」
林元生點頭,表示知道,直待那老道士遠去三十餘丈,才低聲道:「我在茅舍中時,曾與這老道動過手。」
接著,把他在茅舍中的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梁芳娥道:「他定系前往太清觀,把今夜的情形報告茫茫真人。」
林元生道:「九大門派的主持人是茫茫真人?」
梁芳娥道:「正是,其他各派掌門人為參謀。」
林元生道:「茫茫真人才幹如何?」
梁芳娥道:「懂得一些天文地理,也懂得一點用兵之道,但卻不夠狠,也不夠奸詐,比不上伍伯銘……」
她忽地煞了話尾,側耳細聽,低聲道:「又有人來了。」
林元生點了點頭,表示也有所聞。
不一會,一道黑影,鬼魅似的飛馳而來。
梁芳娥道:「就是她……」
二人急急站丐,一起一落,躍出四五丈,擋住那人去路。
那人見突然有人擋路,忙煞勢站定,冷笑道:「那來的野道,居然敢擋本姑娘去路,想必是活膩了!」
林元生細一打量,登時大驚,道:「咦!是你!」
那人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認識本姑娘……啊!是你,你們何以這等打扮?」她打量梁芳娥一眼,又想了一想,接道:「唔!對了……」
林元生忙搖手道:「不許胡說!」
那人再次打量了一番梁芳娥,冷笑了數聲,閃開二人,疾步朝西南而去。
林元生搔了搔頭,又搓了搓手,覺得很是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梁芳娥冷「哼」一聲,即隨後跟去。
林元生見情,恐梁芳娥驟下殺手,也即忙跟去。
行約六七十丈,將要到達河畔之際,梁芳娥突然冷冷地道:「給我站住!」
那人也夠傲慢,遲遲地轉過身來,冷笑道:「要打麼?」
梁芳娥道:「你還不配與我動手,我看還是你自己於結吧。」
那人格格笑道:「我出道江湖,也有半年了,可沒見過像你這等狂妄之人……」
她說話間,河畔柳菁之下突然出現一人,躍撲而來,瞬間已到達那人身旁,道:「柳姊姊,什麼事?」
林元生乍見來人,更是六神無主,不知如何來排解這個尷尬局面。
楊玉瑤格格笑道:「白妹妹,你說什麼,這兩個野道要姊姊自絕!」
白紫燕小嘴一噘,道:「為什麼?」
轉對梁芳娥道:「你可是活膩了?」
此時,林元生再也不能畏縮了,走上兩步,站在梁芳娥與柳玉瑤之間,道:「不要吵,有話好說。」
白紫燕聞聲甚熟,注目一瞧,道:「咦!你是……」
林元生忙搖手道:「不許大呼小叫!」
轉對柳玉瑤一拱手道:「此處不是談話之地,我們過河去再談。」回身向梁芳娥一擺手:「走!」
梁芳娥道:「要走你們走,我不去。」
林元生搖了搖頭,頓腳道:「你怎麼能這等小氣呢?」
白紫燕道:「有話就在這裡說,為什麼要過河……」
柳玉瑤拉著白紫燕的手,道:「白妹妹,我們先走。」
說著,朝河畔走去。
柳玉瑤低聲道:「你沒有看出麼?那人也是女的。」
「啊!」
白紫燕回頭看了梁芳娥一眼,道:「她是什麼人?」
柳玉瑤道:「我也不知道,看情形,似乎與林元生很要好。」
白紫燕道:「是不是塔中姑娘?」
柳玉瑤道:「塔中姑娘我見過,是一個年過半百的醜婆子,我們先過河去,今夜非得弄清她的身世不可。」
林元生見白紫燕和柳玉瑤去遠,回身對梁芳娥深深一揖,道:「我的好妹妹,你就饒了我吧。」
梁芳娥冷冷地道:「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林元生道:「我相信你一定早已知道我與白紫燕的關係,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若是你們倆都不肯諒解我,事完之後,我只好削髮為僧了。」
「……」
梁芳娥仰首望天,聽若無聞。
林元生又道:「公事要緊,你既已接下窮家幫兵符,難道要為私情而誤人大事麼?」
梁芳娥道:「誤大事的,是你未婚媳婦兒的那位柳姊姊,與私情何干?」
林元生低聲下氣地道:「你既知她可能誤事,就得趕快去警告她。」
梁芳娥道:「警告沒有用,非得殺掉她不可。」
林元生道:「我們得先問個明白,若是非殺不可,也就只好把她殺了。」說著,拉著梁芳娥的玉腕,快步追去。
沿河北上,距盤龍坡約二十丈處,有一道二尺許寬的木橋,是為八仙鎮居民上山砍柴所架,林元生和梁芳娥來到河畔時,白紫燕和柳玉瑤正在過橋。
麻元生心恐白紫燕和柳玉瑤跑了,即施展輕功追去。
到達橋邊,見此橋的橋樁與橋樁之間,均新增了兩根木樁,但新加之樁均未頂到橋面看起來毫無用處。
林元生道:「這橋可怪得很。」
梁芳娥道:「你是指這些新增的木樁麼?」
林元生道:「正是,這木樁高不及橋面,不但毫無用處,反有害處,若是春天水漲之時,阻些木柴爛草,勢必把橋沖毀。」
梁芳娥道:「這些樁是我令人增設的,大戰之後,我自會令人除去。」
林元生道:「你增加這些木樁幹嗎?」
梁芳娥道:「以後你自會知道。」
二人說話間,已走過木橋,見白紫燕和柳玉瑤站在路上等他們。
林元生走上前去,道:「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白紫燕小嘴一噘,道:「你們又來這裡幹什麼?」
林元生道:「你難道不知窮家幫與九大門派,於元宵節在此決戰麼?」
白紫燕道:「當然知道。」
林元生道:「我們是為窮家幫來此偵察九大門派的虛實。」
柳玉瑤冷哼一聲,道:「未必吧?」
白紫燕道:「不錯,你們若是來探虛實,何必裝成這等怪樣兒?」
梁芳娥冷冷地道:「依你們說,我們是來幹什麼呢?」
白紫燕道:「這個……這個我們怎麼知道。」
柳玉瑤冷笑道:「不管你們的目的何在,對來探虛實之卻非實情。」
林元生道:「何以見得?」
柳玉瑤道:「探人虛實,豈會明目張膽地進入大營,又明目張膽地大肆殺人?」
梁芳娥道:「你們已經死定了。」
白紫燕忙取下追魂槍,對著梁芳娥的胸口,嗔叱道:「笑話!我說你死定了!」
林元生忙把追魂槍撥開,道:「好好說,告訴我,你們來這裡幹嗎?」
柳玉瑤道:「我既答應吳幫主助他一臂之力,自然是為窮家幫而來,還用問麼?」
白紫燕道:「是呀,你若不信,僅管去問吳幫主。」
林元生點頭道:「原來都是為窮家幫而來。」
回身對梁芳娥道:「我看不必追究了。」
梁芳娥猶不大相信,對柳玉瑤道:「你與吳幫主是何關係?要知,此戰很可能傷亡甚重,你怎肯冒險助他?」
柳玉瑤道:「我與吳幫主的關係是同仇同愾,告訴你吧,六十年前,九大門派以一百餘人,圍攻家師與勾漏青煞趙千於黃山,這事不知你有否聽人說過?」
梁芳娥道:「令師可是瑤宮妖魔陸冰玲?」
柳玉瑤冷笑道:「家師是瑤宮聖母陸冰玲,你說話最好檢點檢點。」
梁芳娥道:「不管聖母也好,妖魔也好,這事我曾聽人說過。」
柳玉瑤道:「黃山一戰之下,勾漏青煞趙千當場斃命,家師身負重傷逃走,返回瑤宮後,二十年不能行動。」
「我再明白地告訴你,我此次出道,乃是奉師命報黃山之仇,雖說是助吳幫主,實則是為師報仇。」
林元生道:「這麼說來,都是自己人了。」
梁芳娥點頭道:「我現在掌管窮家幫兵符,你既想假窮家幫之力為師報仇,就必須聽我調度。」
柳玉瑤想了一想,道:「這也要看什麼事,以及什麼時間。」
梁芳娥道:「你這是何意思?」
柳玉瑤道:「很簡單,在公事方面,赴湯蹈火,決不推辭,私事方面,我卻有我的主張,再說時間方面,在戰爭結束後,希望你不要再管我了。」
梁芳娥道:「當然。」
頓了頓,又道:「但不知你所說的私事是指何而言?」
柳玉瑤道:「我先問你,貴姓芳名,出身那位高人?」
梁芳娥瞧了瞧林元生,道:「梁芳娥,沒有師父。」
柳玉瑤道:「我們現在是談私事,你高興答就答,不高興就不答。我再問你,既無師父,武功從何而來?」
梁芳娥想了一會才道:「你問林相公吧。」
柳玉瑤點點頭,道:「在這過橋之前,我仍與其他人一樣的懵然被你所騙,過橋之後,卻有了懷疑,現在已全明白了。」
白紫燕道:「柳姊姊,你明白什麼?」
柳玉瑤道:「可憐的妹妹,你尚在昏昏沉沉,告訴你吧,她就是轟動江湖三四年的塔中姑娘,也就是奪你夫婿的情敵。」
白紫燕茫然地道:「啊!柳姊姊,你不是說塔中姑娘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婆麼?」
柳玉瑤道:「如我猜測不錯,那老太婆可能是她的喬裝,也可能塔中有兩個人。」
「啊!」
白紫燕雙目瞪得老大,怔怔地瞧著梁芳娥。
半晌,她忽地掩面痛哭起來。
此時,林元生似是熱鍋裡的螞蟻,萬分的焦躁不安。
柳玉瑤拍了拍白紫燕的肩胛,道:「別哭,現在不宜於談私情,俟公事完畢之後,除非她把柳姊姊害死,否則,柳姊姊決不袖手讓你孤寂悲傷一輩子,走吧。」
攬著白紫燕的香肩,轉身而去。
敢情,她也是一個厲害腳色,她恐梁芳娥忌恨她,假公濟私,把她害死,或暗地將她除掉,故先拿話扣住梁芳娥,也預先向林元生說明,萬一如有什麼不測,雖不能復生而報仇,她看出林元生是個極重情義之人,為了她處處照顧白紫燕之情,定必對梁芳娥不滿而埋怨。
她走出丈許,忽又回來,對梁芳娥道:「你既掌管窮家幫兵符,我就把我今夜所探得的事告訴你吧。」
梁芳娥道:「你探得什麼事?」
柳玉瑤道:「他們運來大批火藥,致於作何用途,我得再去探察方知。」
梁芳娥想了一想,道:「不外是想用火攻,不必再去探察了。」
柳玉瑤道:「還有一件極為重要之事,你必須特別注意。」她四下瞧了一瞧,低聲道:「窮家幫中有奸細,是一個老化子。」
林元生道:「可是文丐宋清和,昨天,他鬼鬼祟祟跟蹤我,而他本先我回廟,但他反而後到。」
梁芳娥道:「半月前,我就已知道。」
林元生道:「為何不請幫主除他?」
梁芳娥道:「我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替我傳遞情報。」
林元生道:「為什麼?」
梁芳娥道:「這就所謂用兵之妙,我舉個例子,昨天我派吳堂主和段堂主於五更時來此偵探敵情,他必然把這事通知九大門派,但我們卻在二更時前來,而中途取消二位堂主的任務。」
「這樣一來,九大門派不但毫無利益,反疑神疑鬼,忙得團團轉,甚至誤判敵情,自遭其害。」
林元生點點頭道:「有理。」
柳玉瑤道:「你若不小心,如被他獲得你的確切行動,也一樣要自遭其害。」
梁芳娥道:「當然,謝謝你的提示。」
柳玉瑤沒有再說什麼,抽身與白紫燕疾步而去。
梁芳娥見二人去遠,道:「她倒也不失為是個厲害腳色,只是太不自量了,哼!」
林元生雙手一攤,長歎一聲,道:「她是斷然鬥你不過的,你必須大量些,不可與她一般見識。」
梁芳娥冷笑道:「你可是想把她也娶回來?她對你倒是一片癡情呢。」
林元生道:「別胡說八道。」頓了頓,嘻皮笑臉地道:「有了你這嫦娥,我已心滿意足了。」
梁芳娥冷笑道:「你少給我灌迷湯,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呢。」
林元生笑道:「常言道:『宰相肚裡能撐船』,你若肯開方便之門,我是越多越好。」
梁芳娥挨近林元生身邊,道:「走吧!」
乘林元生不注意之時,在林元生大腿之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捏得林元生像掉了一塊肉似的拔腳跳起老高,飄出一丈之外。
梁芳娥冷然笑道:「看你還敢調皮不敢?」
林元生把道袍脫下,捲起褲管一看,竟黑了一大塊,不由搖頭歎道:「唉!你簡直是一隻母老虎。」
梁芳娥也把道袍脫下,道:「把這個道袍藏好,別被人發覺而起懷疑。」上前取過林元生的道袍,一起塞入一座空塚之中。
二人返回城隍廟時,已是四更天了。
林元生心掛凌望之,天一亮即起身悄悄來到吳為非房中。
鬥酒神丐吳為非也剛起來,道:「你起身得倒早。」
林元生道:「吳爺爺,你可知柳玉瑤住在那裡?」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在鎮上悅來客棧,找她幹嗎?」
林元生道:「問問我伯父的情形。」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你去吧。」
林元生即告辭轉身,但一轉身,卻見梁芳娥站在門口,冷冷地道:「只許問你伯父的情形,不准談論其他之事。」
林元生本欲不讓梁芳娥知道,不想她也起來得那麼早,尷尬地笑了笑,便匆匆而去。
來到悅來客棧,柳玉瑤和白紫燕猶未起床。
他輕敲了敲房門,道:「我是林元生,起來了沒有?」
只聽柳玉瑤道:「進來吧。」
卻又聞白紫燕道:「不,慢點!」
又聽柳玉瑤道:「我都不怕你倒怕起他來了,虧你還是他的媳婦兒。」顯然,二女猶未穿好衣裳。
林元生聞言,俊臉飛紅,道:「不要緊,我在門口等一會。」
柳玉瑤道:「這等大清早,你來幹嗎?」
林元生道:「我來問問我伯父的情形。」
他站在房門前,足足等了半盞茶工夫,才聽白紫燕道:「進來吧。」
林元生推門進入房中,見二女都穿戴整整齊齊,房中衣物也整理得有條不紊。
白紫燕秀臉嫣紅,搬了一張椅子給林元生坐,又替他倒了一盞溫茶。
林元生喝了一口茶,道:「那天你們追上伯父沒有?」
白紫燕道:「追上了。」
林元生道:「以後怎麼樣了?」
白縈燕道:「時哭時笑,有時又呆坐癡想,問什麼他都不知道,給他吃他便吃,不給他吃也不說餓,真使人擔心死了。」
林元生道:「現在那裡?」
白紫燕道:「大師兄帶他回衡山去了。」
林元生道:「唉!不知能否治好。」
柳玉瑤道:「要治他的病一點不難。」
林元生道:「怎麼治好。」
柳玉瑤道:「很簡單,他是因刺激過甚,以致心神錯亂,只要有對他值得安慰之事,自會好起來。」
林元生點頭道:「你這話倒也有道理,不過,什麼事才能對他有所安慰呢?」
柳玉瑤道:「想當年,乾坤三俠行道江湖時,兄弟三人是何等的情深義重,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受人敬重,不出幾年,便只剩下他一人,而二位義弟皆遭慘死,尤其白前輩,更死在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之手中,豈不令他傷心痛絕呢?」
「現在唯一救他之法,就是與紫燕妹子馬上完婚,讓他知道二位義弟雖死,卻留下後人,而侄兒侄女均已長大成人,有了美滿的歸宿,心中自然大為安慰,他的瘋病也自會因此而漸漸好轉。」
白紫燕聽了這話,羞得滿面通紅,抬不起頭來。
林元生長歎一聲,道:「話是不錯,只是現在局勢緊張,即使我們不找仇人,仇人卻不會允許我們安居,而且,窮家幫與九大門派鬧到這個地步,全因我一人而起,我能袖手不管麼?」
柳玉瑤道:「你們完婚與局勢何干?完婚之後難道就不能助窮家幫麼?」
林元生道:「不行,在這等局勢之下,隨時都有被害可能,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柳玉瑤道:「哼!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竅,連父母給你定下的媳婦兒也不想要了。」
林元生又長歎一聲,道:「這是你們的看法,我可沒有這個心意。」轉對白紫燕道:「我看你還是到衡山去吧!」
白紫燕道:「不,我不去。」
林元生道:「你的武功太差,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徒然叫人擔心。」
白紫燕道:「現在我正跟柳姊姊學,各門武功均大有進益。」
林元生猶想勸白紫燕去衡山,忽地,店掌櫃的領著一個小化子進來,道:「公子爺,這小爺要見你。」
林元生見這小化子就是昨晚侍候酒飯的小化子,忙道:「有什麼事麼?」
小化子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梁姑娘請公子爺回去。」
林元生忙站了起來,道:「可能有事,我得馬上回去。」
柳玉瑤冷笑道:「這個時候有屁的事,還不是怕我們把你吃掉,去吧,免得她望穿秋水。」
林元生窘笑了笑,匆匆而去。
他返回廟中,來到後殿,見梁芳娥獨自坐在殿中出神,見林元生回來,即冷然道:「一去就是半天,若捨不得離開,就把她們接來這裡好了。」
林元生雙手一攤,本想頂她幾句,想了想,算了,不必與她一般見識,苦笑了笑,道:「有什麼事?」
梁芳娥道:「幫主率領陸雲中等,已經去了長草坪,進駐盤龍坡和小龍坡。」
林元生道:「幫主還要回來麼?」
梁芳娥道:「當然回來。」
頓了頓,又道:「在這次大戰期間,你最好避免出手,即使到非出手不可的情況下,也不能使劍,否則,我們昨夜的一番心血可要白費了。」
林元生道:「不錯,你不說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梁芳娥道:「這裡暫還沒有你的事,我看你還是多修練掌法吧。」
林元生想了一想,道:「好的。」
早飯後,他就在這城隍廟後殿的一間偏旁中,進修「自然神功」的掌上工夫。
一晃眼,就是八天,八天來,除偶而問問大戰之準備情形外,其他之事,一概沒有理會。
這期間,除奉派為林元生護法的三位堂主外,其他上上下下,都忙個不休。
第八天的傍晚,梁芳娥才叫林元生停止修練,與吳為非,及廟中的幾位長老和堂主,吃了一頓比較豐盛的晚餐後,便浩浩蕩盪開往長草坪。
長草坪已非昔比,遠遠即可看到輝煌的燈火。
鬥酒神丐吳為非和梁芳娥,率領著最後一批高手,由西南進入長草坪,直向盤龍坡開去。
盤龍坡上,已建起三棟茅舍,每棟茅舍,都建造得十分堅固而精美,尤其中央一棟,簡直可稱得上「美觀華麗」。
大門之上,橫懸大匾,金書「俠義之家」四個斗大金字,上聯是:
「為俠江湖,鋤暴戾而安善良,」下聯是:
「尚義武林,誅假慈而揚仁風。」
鐵劃銀鉤,筆走龍蛇,使這棟茅舍,平添萬千氣勢,肅穆莊嚴。
鬥酒神丐吳為非令堂主以下之人在坡上休息,領著長老及堂主,與梁芳娥進入茅舍大門。
林元生站在門前,四下瞧了一番,見窮家幫與九大門派的勢力範圍之間,有塊足有二三畝寬廣,剷除了茅草的平地,平地四周,均豎起木桿,掛著強光的氣死風燈,雙方大營地,都開了一條通往平地的大道。
林元生再細目觀察地形與雙方部署,對方的大營是在西北角的將軍崗,大營左前方約十五六丈的落風墩為前哨,東北角的登嶺崗,也亮著敵人的燈火,似乎也有不少人。
他估計了一下,盤龍坡距東北角的登山崗,也僅有六十丈左右。
觀此形勢,對方如善於用兵,登山崗定駐下強大的實力,否則,若窮家幫因勢失利,向登山崗湧去,登峰而逃,九大門派豈非功虧一簣。
林元生再看西南,窮家幫作為第二個營地的古松下,竟一點佈置也沒有,而根本沒有派人佔領。
他正在奇怪之時,梁芳娥忽然出來,道:「你在看什麼?」
林元生一指古松道:「那邊沒有派佔領?」
梁芳娥道:「早呢,明天之戰,雙方都為顧面子,要先硬拚一場。」一指那割去茅草的平地,又道:「戰場就在那裡。」
林元生道:「硬拚最好。」
梁芳娥道:「唉!你錯了,明天這一戰,我們吃虧中吃定了。」
林元生道:「也未見得,據我看,七長老、九堂主武功都相當了得。」
梁芳娥道:「沒有用,可知九門派得『萬流集』武功秘笈,據報,每派各選出兩位武功有根底,智慧最佳的人在峨嵋派集中習練,現在已有大半習練得相當不錯。」
「『萬流集』武功雖比不上『自然神功』,但比起現在各派武功,卻又不知要強多少倍,幾位長老堂主,豈是他人對手?」
「可是,幫主死要面子,又有四長老文丐宋清和在旁幫兇煽火,不肯聽我的話。」
林元生道:「當時你為什麼要給他們秘笈呢?」
梁芳娥道:「我給他們秘笈之目的,是想九門派與茅山教火拚,誰會想到是窮家幫,而更未想到我會為窮家幫掌管兵符。」
林元生道:「現在你準備以什麼方法對付?」
梁芳娥道:「其實也沒有大不了之事,只是吃點虧罷了,像幫主這等人,也得讓他吃點兒虧。」
林元生道:「話不是這麼說,若是人家乘勝追殺,可不只吃點兒虧了。」
梁芳娥道:「你我幹什麼來的?而還有一位可用之人呢。」林元生道:「還有誰?」
梁芳娥道:「柳玉瑤,她的武功雖不如你,卻有一肚子詭計,如在混戰之中,可比你強呢。」
林元生道:「她來了沒有?」
梁芳娥道:「她不願受我差遣,即使來了,也不會與我們在一起,不過,她這樣旁敲側擊,比正面硬拚猶有利,放心,她們一定來,只是早晚而已。」
林元生道:「如果紫燕兒也跟了前來,可就不妙了,她不但武功差,又沒心機,更無江湖經驗,很可能被人俘去。」
梁芳娥道:「你放心好了,有柳玉瑤那狐狸護著她,絕對沒有危險,進去吧。」
二人進入茅舍,裡面佈置,不但莊嚴,而還十分高雅,吳為非和七長老、九堂主,都坐在地上運功調息,沒有一點兒聲息。
梁芳婢道:「今晚絕對不會有事,你我也休息一會。」
說著,就地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林元生只覺得熱血沸騰,心情激動,不想調息,復又出來,在坡上來往巡視,為梁芳娥等護法。
果然不出梁芳娥所料,這一夜竟安然無事地到天亮。
鬥酒神丐吳為非起來最早,走了出來,見林元生仍在來回巡視,道:「孩子,你怎麼不調息調息?」
林元生道:「不要緊。」
接著,七個長老,九個堂主,以及梁芳娥,都相繼出來。
鬥酒神丐吳為非對吃八方陸雲中道:「吩咐他們造飯飽肚。」
吃八方陸雲中應命而去。
梁芳娥朝西南瞧了一眼,道:「茅山都也到了。」轉對眾人道:「請到裡面來,聽我調度一下。」
廳中佈置與城隍廟之大殿一樣,眾人進入茅舍,卻未落座,只聽梁芳娥在上首坐下,道:「我們出戰之時,這大營由陸雲中長老主持,鄧化龍長老擔任大營和戰地間的信息傳遞,吳一仙堂主、段孝平堂主,各領二百人,護守坡上大營,其餘之人,隨我出戰。」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
「何須留四百人護守大營?這樣不是使作戰實力大減麼?」
梁芳娥道:「我有我的主張。」
話畢,下令飽餐。
飯後,率領大軍,朝戰場進發!全本書庫圖檔,fsyzhOCR,全本書庫獨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