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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氣吞八荒震扶桑 文 / 司馬翎

    片刻之後,他們來到了大寨之前,徐經緯暗暗觀察,但見營堅壘高,好一座固若金湯的山寨,只看得徐經緯暗暗心驚。

    他們走入塞內,寨內竟是屋舍怦然,井然有序,足見三花令已花了不少時間心血,經心營之,才有這一番氣派。

    扶桑客將眾人讓至寨中一座大廳,徐經緯等人方待坐定,只聽一陣號角高鳴,兩排執戟衛士.服飾鮮艷,魁梧高大,簇擁著一名華服中年人.緩緩進入大廳。

    眾人抬眼之處,但見那名華服漢子年約三十歲上下,他的步伐穩健.氣度非凡,那一份威嚴.卻頗有名家風範。

    他大步步入廳中,冷眼掃了徐經緯等三人,啟齒宏聲說道:「區區三花令少令主武傑,見過三位遠來貴客!」

    他說話的神情和氣度,不卑不亢,令人一聽之下,便由衷地對他產生了好感。

    徐經緯、段裕和卓大,忙不迭站起還禮,並報上了自己的姓名來歷。

    武傑作勢揖客,雙方重新坐下。

    那武傑道:「據報徐兄是無腸公子之高足,但不知求見家母有問貴幹?」

    徐經緯心想:「原來這武傑是武曼卿的兒子,只不知他為何從母性,而不從父姓?」

    心裡雖有如此想法.但徐經緯還是客氣地道:「在下奉家師曇光之命,來此拜訪故人!」

    武傑哈哈一笑,道:「兄台口口聲聲說是曇光之徒,但不知有何證據?」

    徐經緯道:「少令主的意識是說,往下若非曇光之徒,你們便不接待了?」

    武傑道:「不錯!」

    徐經緯自懷中取出曇光大師昔日送給他的金剛桿,亮了一亮,道:「這是家師之信物,諒武曼卿必然見過!」

    武傑道:「也不盡然,不過眼下本座倒有點相信兄台是無腸公子之徒!」

    說著,他轉身向身旁侍衛,擊掌兩下,道:「吩咐三力士,殿前侍候!」

    那侍衛聲應「是」,立刻傳言下去。不一會,只見三名宛若小山的高大漢子,赤膊而至,向武傑恭聲道:「三花令殿前三力士,拜見少令主!」

    武傑嘴角浮出詭異的笑容,道:「三力士!本令今天難得有三位貴客駕臨,你們就按照本令規矩,先陪三位貴客玩兩招!」

    他不待三力士說話,轉臉又對身旁一傳衛道:「吩咐廚下備酒!」

    廳中爆出一陣轟然應諾之聲,威勢甚是駭人。

    武傑似乎非常滿意這種排場,面有得色地道:「本令三力士一向最喜歡向貴客討教功夫,只不知三位肯不肯賞臉?」

    徐經緯當先道:「武少令主,你本就有意考驗本人的身手,何必轉彎抹角的說什麼討教功夫?」

    他霍地站了起來,又道:「在下不揣淺陋,想會會貴令三力士!」

    武傑道:「本令三力主力大無窮,但不知兄台有沒有把握以一敵三?」

    徐經緯微微一笑,道:「在下設若沒有把握,想來少令主也不會放過,對也不對?何況少令主既然有意讓在下露上兩手,在下哪敢藏拙?哈……」

    他口中在說話,人已走了出來,又道:「但不知在下與三力士在何處過招?」

    武傑也站了起來,道:「也罷!大家就在殿前玩兩手……」

    殿前正好有一塊空曠之地,看來是三花令練武的地方,因為地上不但鋪得極為平坦,而且簷下設有兩排放滿兵器的架子。

    徐經緯在段裕和卓大的陪送之下,緩步走入空地之中,四平八穩地朝當中一站,道:

    「在下肚子餓得發慌,三力士!咱們快動手吧!」

    武傑桀桀笑道:「快人快語,哈……三力士!聽見沒有,貴客肚中已俄,料理了好筵席請客人座!」

    三力士同聲答應,分別擺出過招的架式。

    徐經緯屹立如山,微微笑道:「武少令主!咱們是點到為止呢?還是至死方休?」

    武東道:「至死方休豈是本會待客之道…」

    徐經緯迅即接口,道:「那麼,咱們是點到為止了?好!三位進招吧!」

    此言一出,場中氣氛頓時凝結,加上三力士開聲運氣,使人但覺湧起一股重重殺氣。

    徐經緯目注三力士的動作,心中飛快地思解出招的招式,一瞬之間,他已想到了至少四種以上的攻守步伐。

    忽地,三力士互相做了一下暗示,聯袂攻了過來。

    左面那一位使的是擒拿手法,意圖以柔克剛,右面那人則完全走的是以硬碰硬的招式,而當中那位虛虛幻幻,企圖掩護左右兩名同伴。

    就這麼一個聯手把式,也可得知那三名力士是久經訓練的傢伙,絕非泛泛之輩。

    徐經緯心中一驚,虎步微沉,忽的就是一掌。

    這一掌看來像是攻向當中那名力士,可是左右那兩人,卻同時發覺掌影幻動,朝自己面門打來了。

    三力士哪裡知道徐經緯的掌勢配合著蟹行八步,這一式「臨風低姿」,收守兼顧,變化繁雜。

    三力士總覺得自己不撒手躲開的話,必會遭殃。

    三人像有默契似的,一齊煞住去勢。

    突然間,三個人臉上都爆出愕然的神情,敢情他們都以為自己煞住去勢,其餘兩名同伴未必會停下來。

    此刻才發現竟然三人遭遇到同樣的險境,是以禁不住面面相覷。左面那名力士,似乎是為首人物,他最先恢復冷靜,忽然大聲喝叫,兩手上下徐徐擺動,做出一副進招的姿態,但兩腳卻不移動,

    另兩名力士則發出「哺!哺!」的發音助威,開始由兩面向徐經緯抱抄過去。

    徐經緯倏覺他們三人這回所採取的聯手陣式,嚴密之至,連他的退路也在三人夾擊之間。

    他皺眉凝思化解手法,耳中傳來「荷!荷!」之聲,已由緩而急,最後匯成一股驚人的吶喊之聲。

    那三名力士中氣十足,三人這一齊聲吶喊,聲震屋宇,大如雷鳴,威勢駭人已極。

    徐經緯靈機一轉,忽然搶了先機,一步槍向那為首的力士。

    他的身體筆直平飛,飛撲之勢又完全靠那彈足之力,但姿勢卻美妙動人,只看得兩旁的人,忍不住喝起彩來!這是蟹行八步中最有名的攻著「橫空而來」,徐經緯經逍遙漢陸而指點之後,還是第一次用來攻人。

    那為首的力士似乎意想不到徐經緯會來這麼一著,他靠著自己力大無窮,居然雙掌同時推向前去,想用內力卸去徐經緯撞來的力道。

    徐經緯身在空中,眼睛卻沒有離開三名力士的動作,人未到,他倏地在半空中變把,改成一式「巧貫蓬矢」。

    三力士同時發力的目的,是想以硬碰硬,徐經緯豈有不知之理?

    是以他這一招「巧貫蓬矢」走的是輕巧路子,借力使力,端的厲害!表面看來,徐經緯步伐直趨中富,殊不知蟹行八步的妙處,在於一眨眼間的變化。

    三力士仍然聯合施出蠻力,說時遲,那時快,雙方眼看著就要正面碰上,在一旁的武傑也浮出了笑容,心想:「你這小子想和我的三力士排內力。簡直是自找死路,」

    武傑心念還在打轉,場中忽然生出突變。

    只聽「噗」一聲輕響,徐經緯身形有如穿梭蝴蝶,輕快地在三力士相隔之處飛轉。

    武傑還未及想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三力士已分別鬼叫一聲,登,登,登,各自後退了一大步,以駭然的目光,瞪著含笑而立的徐經緯瞧瞧。

    徐經緯迅即作揖,道:「承讓!承讓!」

    武傑臉色微微一變.厲聲道:「你們三個飯桶,退下!」

    三力士躬身退了,臉上仍自有駭異的表情。

    徐經緯微微一笑,徐步走到眾人之前;向武傑抱拳道:「獻醜了!」

    武傑迅速堆下笑容,還禮道:「名師出高徒,佩服,佩服!」他表現得磊落豪爽的樣子,分別對段裕、卓大及徐經緯道:「請!請到花廳入座,本令早已設筵等候貴客多時了!

    哈……哈……」

    徐經緯他們也不客氣,隨著武傑與扶桑客,步入花廳,酒筵頗為精美,而且確歌有舞,武傑又執禮甚恭,頻頻勸酒,倒像是招待遠來的貴客。

    三個人除了徐經緯之外,卓大和段裕均開懷暢飲,因此席間賓主盡歡,只喝到過午方休。

    武傑命人將他們三人安頓在一座華麗的客舍。就這樣住了一宿,三餐自有人侍候。

    但到廠第二大入夜.除了下人之外,居然再也不見廠武傑或扶桑客。

    卓大第一個忍耐不住,掌燈時分,他抓住一名前來送酒菜的漢子問道:「你替老子找姓武的來!」

    那漢子惶然道:「大爺!我們做下人的只知侍候諸位,卻不能替大爺找少令主!」

    徐經緯見那漢子誠煌誠恐的樣子,心知他所言不假,他想:武傑設若無意在此時見客,通那漢子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徐經緯道:「卓大哥,讓他去!」

    卓大聞言放手,但卻訝道:「我們就這樣被軟禁在這裡啊?」

    徐經緯國送那漢子匆匆放下酒菜出去,笑著道:「三花令故示神秘,正要通使我們坐立不安,卓大哥陽此心煩氣躁,不是正好墜入他們的算計之中嗎?」

    段裕道:「徐兄說得極是,這裡有吃又有住,屋外園中又是百花盛開,咱們何妨偷得浮生半日閒,賞花把酒,清靜它幾天?」

    徐經緯哈哈一笑道:「難得段兄有此雅致.來,咱們把酒菜搬到窗前,放懷一醉,擊築高歌,如何?」

    段裕道:「有何不可?哈…」

    於是兩人動手將酒菜桌椅搬到窗前,靠窗而望,只見月色漸明,清風徐來,蟲聲卿卿,正好把酒對酌,開懷而飲。卓大雖覺得兩人形狀有異,但也懶得動問,橫豎喝酒吃菜,總不是件壞事。

    三個人就這樣暢飲起來,喝得性起,段裕首先擊節吟哦,繼而大聲唱了起來。

    卓大更是不甘落後,小調接著出籠,什麼「妹呀」「哥呀」唱個沒完。

    他本來聲音就大,這時仗著酒興,唱將起來,更是驚天動地,恐怕一、二里外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喧鬧了足足有兩個多時辰,他們三人始才盡興而罷,瞇著醉眼,各自摸到自己的床位倒下歇息。

    第二天,仍然不見三花令武傑或扶桑客前來,徐經緯等人也不詢問,照樣喝酒唱歌,著實熱鬧一番。如此繼續了三天,第四天午後,武傑突然匆匆而來,一見面便對徐經緯等人道:「真是怠慢了貴客,只因日前本座突有急事外出,是以無法前來相陪!」

    徐經緯和段裕只微微一笑,卓大卻道:「你不來也沒關係,反正有酒有菜,有吃有喝,我們三人作伴,還不寂寞……」

    武傑道:「難得三位賞臉,今晚本令已備有盛筵招待,屆時三位務必駕臨!」

    卓大道:「這你放心,我們絕對去!」

    武傑裝得很熱情地道:「此刻離日落尚早,不知三位有沒有雅興,隨本座到寨內四處走走、』

    徐經緯道:「如無不便之處,就請少令主帶路!」

    武傑道:「那麼!請!」他將三人讓出屋外,只見外頭早有人備馬侍候,徐經緯見狀忖道:「看來這三花令的山寨必定佔地甚廣,否則武傑何須要大家騎馬參觀?」

    一行人上了馬,武傑當先領路,一群三花令傳衛四下簇擁,將徐經緯等三人擁向塞中而去。

    徐經緯的猜想果然不差,他們沿路而行,但見一棟棟屋宇柿比鱗次,環著山坳而建,少說也有百數十棟之多。尤其山寨形勢險要,殺氣騰騰,不難想像三花令處心積慮的企圖。

    幾個人繞了半天,雖是走馬看花,但三花令的威勢,已使徐經緯暗暗焦急。武傑則顯得趾高氣揚,得意非凡的樣子,好像這一路領他們三人在寨中走了半圈,已達到了示威的目的。

    日落之時,武傑領三人來到一座堂皇的廳殿之前,將他們讓了進去,廳中此時已燈火通明。

    徐經緯一腳踏進,就看到裡邊排滿兩班人馬,有男有女,有者有少,數十個人數十道目光,悉數集中到徐經緯等三人的身上。卓大第一個顯得有點不自在,他壓根兒就未碰上這種場面,饒是膽大,也不免有些惶惶不安。

    他硬著頭皮隨在徐經緯和段裕之後,穿過那兩班人之間,直趨廳內,方始鬆了一口氣。

    廳中早已設下十幾桌酒席,武傑報客入座,忽地一陣悠揚鐘聲響起,廳中諸人一時現出緊張之色。

    徐經緯看得暗暗奇怪,武傑已低聲道:「家母已離開三花宮,正移駕來此…」

    徐經緯道:「原來今晚是武總令主賜筵?真是不敢當!」

    這時廳中諸入已然肅立,人人屏息以待,連那武傑也不例外。

    徐經緯和段裕交換了一下眼色,心想:「武曼卿有此威嚴,她的手下如此敬畏她,怪不得她敢與一幫一會.分幫稱然。」

    正在思忖之間,廳外有人傳聲而來,道:「總令主駕到!」

    聲音由遠而近,顯見武曼卿已快抵達,廳中那些三花令的人,紛紛垂目俯首,躬身而立。

    不一會,廳外火光一閃,六名紫衣美婢,枕著六盞大型宮燈,當先走進廳來。

    接著,一名高大黑衣壯漢,大步而入,吃喝一聲,道:「跪接!」

    於是,兩班三花今徒眾,全都拜倒地上,只剩徐經緯。卓大和段銷站在原地。

    那高大的黑衣漢乾瞪了他們三人一眼.退在一磅。

    接著又有六名執或侍衛進來。然後才是一項軟轎在四名紅在美婢扶持下.直趨廳內。

    軟轎四平八穩地停在廳中,那四名美婢掀簾而起,徐經緯等三人但覺服中一亮.只見轎中走出一名身著紫色宮裝的中年美婦來。

    她的年紀看來大不廠武傑多少,風姿綽約。神態從容,當真是個領袖群倫的人物。

    尤其她的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有那一份懾人的威嚴。

    一名美婢迅速伸手計她攙扶,於是武曼卿移步走近除經緯等人。

    徐經緯雖然對她充滿了敵意,但武曼卿一到跟前,他仍然忍不住抱拳為禮,恭聲說道:

    「武林後輩徐經緯,拜見武總令主!」

    段裕和卓大也紛紛報出自己的姓名,武曼卿向二人頷首為禮,道:「坐!」

    三人陪著武曼卿坐下,那名高大的黑衣漢子這時才拉開嗓子,大聲道:「總令主賜坐!」

    跪在地上的那些三花令男女,同聲應道,「謝總令主。」然後紛紛站起入坐。

    武曼卿滿意一笑,道:「傑兒!吩咐酌酒上菜!」

    武傑答應一聲擊掌數下,一幫下人,應聲端出酒菜來。

    坐在第一桌的人除了武曼卿之外,還有武傑、扶桑客、光知君。毒娘娘等三花今的高級人物,獨獨不見朱綺美在場,徐經緯心中雖然納悶,但卻不敢出言詢問。

    酒過三巡,武曼卿突然說道:「徐經緯!令師曇光還好吧?」

    徐經緯早知他有此一問,立刻道:「托總令主之福,家師壯健如初……」

    武曼卿眼中掠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但迅即隱沒,道:「三十年故人音信全無,好生叫人懸念!」

    她突然無端地歎息一聲.又道:「只不知你下山之時,令師有沒有交代戶來看我?」

    徐經緯道:「家師提起過,但並未交代一定要來此拜見總令主!」

    武曼卿「哦」了聲.自言自語道:「那麼,他定還念著三十年前那一段誤會了,哈……」

    徐經緯見地裝模作態,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怒意,暗暗哼了一聲,忖道:「師父被你這婆娘害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居然還想在我面前裝蒜?」

    他這一忿忿太平,臉色自然難看得很,武曼卿哪有看不出之理。她道:「你不必管個師不平,也無須生我的氣,三十年來曇光隱居不出,使我受盡天下人的奚落.如今他的徒弟已經出山,我決定要洗刷我們之間的誤會。」

    她這麼說,徐經緯再怎麼樣也不好發作,只好道:「總令主口口聲聲說是與家帥之間的事是場誤會,那麼到底是場什麼樣的誤會?」

    武曼卿徐徐道:「上一輩的事,本不該讓你們這一輩承當或知道,但曇光既然遣你下山,我深知他的個性……」

    她掃了座中指人一眼又道:「那表示他要你替他解決三十年前那一段不白之冤,對也不對?」

    徐經緯忽覺膽氣一壯,昂然道:「不錯!師家交代我要殺了你,替他報仇……」

    此言一出,座中除了武曼卿之外,人人變色,段裕更是替徐經緯暗中提了把汗,生怕武曼卿當場翻臉。

    可是武曼卿卻端起一杯酒,一飲而下,微微笑道:「曇光如果說過這種話,我決計不信!」

    這一回輪到徐經緯吃驚,他想:「師父沒說過要我殺她報仇的話.她怎麼知道?」

    正在驚疑之間,只聽武曼卿又道:「我與曇光相處多時,他的心思我非常廠解,所以你用不著在我面前說狠話、想殺我的是你自己的主意,曇光決計不會命你這樣做!」

    段裕忍不住問道:「總令主有何根據?」

    武曼卿道:「第一,曇光要想殺我的話,決計個會放心一名後生小輩,他一走親自動手。他這個脾氣.至死不會改的……」頓了一頓,她又道:「第二,假如他有困難無法來自動手,他也會耐心等待機會,萬不可能派人來!何況是派一名武功比不上代的人呢、段裕恍然道:「徐兄!只不知武總分主的推測對是不對?」

    徐經緯道:「就算家師沒有命我殺你,我還是會找機會下手的!」

    武曼卿平和地道:「當然,那是你自家的事……不過今晚你是本會的客人,我如此盛筵款待,你總不好意改現在就下手吧?」

    這席話說得徐經緯怔了一任,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武曼卿又道:「你年紀雖輕.但膽識過人,人更是出眾,據說還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能不能告訴我,曇光傳了你什麼絕藝?」

    徐經並道:「蟹行八步!」

    武曼卿露出詫異的眼光,道:「蟹行八步?曇光人稱無腸公子,蟹又名無腸公子,那麼他這一套蟹行八步,必定是他的得意之作了,可是我為什麼聽都沒聽過?」

    徐經緯微微一笑道:「這套蟹行八步是家師隱居後才研創出來的,總令主當然沒聽說過……」

    武曼卿道:「唉?聽說你一招擊退了本分三力土,用的可是蟹行八步的招式?」

    徐經緯道:「當然!」

    武曼卿透出極大的興趣,道:「這麼說,本座非見識一下曇光新創的蟹行八步不可,你願不願露一手?」

    徐經緯爽快地道:「只要總令主有興趣,有何不可?」

    武曼卿指著殿前那幾名執朝傳衛,道:「你敢不敢以一對敵,與本令六名金戟侍衛一搏?」

    徐經緯道:「印證武功,又不是拚命廝殺,我當然敢!」

    武曼卿搖頭道:「不!不!我的意思並非點到為止,而是要你盡力施展,能一舉殺了他們六人最好……」

    徐經緯訝道:「這又是為什麼?」

    武曼卿笑道:「你想想,你要不盡力施展出武功來,我如何能見識到蟹行八步的精妙?」

    除經緯道:「那我答應盡力施展就是了,又何必非搏殺他們六人不可呢?」

    他為人厚道,心想,大家無怨無仇,說什麼也犯不著動手殺人。

    但武曼卿卻仍然堅持道:「他們六人是本令三十六金戟侍衛的一部,又是本座隨身侍衛,功力由此可見一斑,坦白講,他們六人只因不在江湖走動.否則早已揚名立世了,所以你萬不可低估他們的實力!」

    徐經緯道:「既是總令主跟前傳衛,功力必然不差,我不會看輕他們的!」

    武曼卿道:「此外他們六人平日統有一套聯手戟法,使他們的攻守威勢超出本身功力三倍以上,你可千萬小心!」

    徐經緯道:「我自然會小心!」

    武曼卿微微一笑,道:「好!記住!緊要關頭之時,可別忘了自救要緊呀!」

    徐經緯沒有回答,他當然聽得出武曼卿的弦外之音,正是在警告他,那六名金戟侍衛將放手跟他拚鬥,絕不會絲毫留情,

    他心中雖有點不快,但深入一想,武曼卿想藉機收拾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誰叫他是武曼卿的對頭曇光大師之徒呢?心裡有此念頭,不快之感迅即消逝無蹤。

    這時武傑已傳下命令,廳中酒席立刻中斷,不一會,桌椅盡撤,空出一大塊空間來。

    那六名金戟侍衛早已並排站在前面等候,徐經緯緩緩站起,道:「段兄,卓兄,請稍候同盡一杯!」他的氣概昂然,卓而不凡,令武曼卿暗暗讚賞。

    向座中請人抱一抱拳,徐經緯徐步走人楊中,向那六名肅立的金戟侍衛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立刻擺開架勢。

    六名金戟侍衛互相打了一下眼色,左面那入猛地大喝一聲,六人同時行動,迅速地拉開陣式,將徐經緯團團圍了起來。徐經緯冷眼一掃,毫不猶豫地擺出蟹行八步的起手式。

    武曼卿眼光一直沒有離開他,一見徐經緯的起手式,不禁讚道:「好!腳踩蓮花,身居中宮,面朝登門,曇光的蟹行八步,果然不俗!」

    六名金戟侍衛在她的喝彩聲中,緩緩朝屹立如山的徐經緯逼近,他們每拉近一步距離,就更強烈地感受出自徐經緯身上所射發出來的威勢。

    他們六個人突然都興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迫使他們不敢輕易出手。

    就好像一旦他們手中的金戴一揮,將因此決定他們的命運似的。

    是以他們六個逼近的速度非常緩慢,簡直是挪著腳底在移動,而不是提著腳步走過去。

    這種慎重的欺敵之勢,越發使場中呈現出懾人的緊張氣氛,一時之間,廳中鴉雀無聲,人人瞪大了眼睛,凝視著場中的變化。

    不到十五步的距離,那六名金戟侍衛花了將近半往香的光景,卻僅只挪動七、八步而且,他們雖則遲遲沒有出手,旁觀的人卻沒有人敢出聲催促。

    那六名金戟侍衛好不容易又哪近了一大步,突然間,屹立不動的徐經緯先行暴起發難,輕叱一聲,撲向正面那人。

    他這一動,那六名金戟侍衛不能不跟著動,只聽他們悶聲不響,一齊揮戟攻向徐經緯。

    六個人六隻金戟,有的橫空而下,有的攔腰掃來,有的斜斜劈到,更有當胸扎至,幾乎將徐經緯身上所有部位全都招呼到。

    這攻勢何等精密驚人,武曼卿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心想;看你手無寸鐵,如何逃出這一聯手之式!」

    然而天下之間,偏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在瞬間發生,武曼卿的笑容還掛在嘴角,場中卻有了極大的變化;

    但見徐經緯兩手迅速托出,單腳同時掃去,側面兩名侍衛的金戟才揮出一半,已分別中了一腳,另外兩名手腕被托,手中金戟正好迎向另外兩名同伴砸來的金戟。

    一陣金鐵交嗚聲過後,徐經緯已一個旋身,脫出六人的圍困,站在場外。

    場中猛地爆出一陣喝彩,武曼卿道:「好!好!你這一招可有名堂?」

    徐經緯道:「這一招叫『氣吞八荒』!」

    武曼卿不覺喃喃道:「氣吞八荒!氣吞八荒,哈哈……三十年前曇光揚言要創出一招足可震撼天下,氣吞八荒的招式,看來曇光的心願已經得償了!」

    扶桑客突然插嘴道:「啟稟總令它,屬下以為這一招『氣吞八荒』精妙是精妙,但未免言過其實。不值總令主如此誇獎!」

    武曼卿道:「總堂主有何高見?」

    扶桑客道:「屬不以為,這一招氣勢確是夠,但是守多於攻。不能攻守並容,是其缺點!」

    武曼卿「嗯」廠一聲,道:「總堂主眼光不錯,但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扶桑客道:「請總今主賜教!」

    武曼卿道:「剛才徐經緯施展那一招『氣吞八荒』之時,根本未用全力也未使滿,所以你就以為他那一招缺少攻勢威力了!」

    扶桑客輕輕「哦」了一聲,他雖然沒有再說話,但武曼卿卻看得出扶桑客心中頗不以她的話為然,於是冷冷一曬,又道:「總堂上可知道中土武學有一種極合恕道的技藝嗎?」

    扶桑客微微一怔;道:「屬下出身東瀛,並不知中土有此家派……」

    武文卿昂起首來,道:「那就是了,東瀛以刀法見長武林,但東瀛刀法僅講究氣勢與霸道.換句話說.每一個招式的創設,全在於制敵之勢,奪敵之志,殺敵之命,決計沒有像中土那種合武道與恕道於一爐的家派……」

    她頓了一頓;將美眸掃了座中諸人一眼.又復娓娓而道:「拿眼下中土武林來說吧,八大門派的技藝,多數就走的是恕道的路子……」

    扶桑容忍不住問道:「什麼是合於恕道的技藝?」

    武曼卿含笑道:「那就是在招式之中,處處給敵人留下餘地,絕不逼人太甚.也不落井下石,更不會有欺凌敵人的味道在!」

    扶桑客想了一下,道:「這麼一來.像這類合於想道的武功,豈不等於花拳繡腿,一點也沒有防身殺敵的用處嗎?」

    武曼卿笑著搖搖頭,道:「理論上,一門功夫如果完全替敵人預留退路,則有可能失去克敵制勝的光機,事實上卻不然……」

    她只停了一下,迅即又接逍:「咱們就以曇光這套蟹行八步的招式來說。剛才徐公子施展的那一一招『氣吞八荒』,看起來並未去多大的威力,這當然是他未盡力雄出之故……」

    扶桑客插言道:「這話總今主剛才已示下!」

    武曼卿道:「然而,『氣吞八荒』實是一把非常謹密的技藝,創始人曇光在研創之時.心顧恕道,聽以這一套蟹行八步,遇乘則柔.遇剛剛剛……」

    扶桑客「啊」了一聲,道:「屬下明白了,所謂合於恕道的武藝,換句話,要看對手的壓力如何,對手壓力大,則反擊強。對手壓力小則反擊力亦弱……」

    武曼卿道:「不錯,而中原家派之中,則以小林寺的武技最存恕道.除非作執迷不悟.自尋絕路,否則他們這一派的武功,處處都會給人留了餘地的……」

    她歇了一會,又道:「剛才與徐公子過招的本令六名金擊侍衛.能夠在徐公子一招『氣吞八荒』中全身而退,就是因為他們七個人沒有置人於死地的念頭,否則,早已非死即傷了!」

    扶桑客霍地站了起來,道:「總令主是否允許屬下下場試一試?」

    武曼卿笑道:「好!但你可千萬別情急拚命啊!」

    扶桑客躬身道:「屬廠省得!」

    武曼卿道:「那麼你上前討教吧!」

    扶桑客應聲「是」,提著一把東瀛寶刀,移步走到徐經緯之前,道:「請徐公子指教!」

    徐經緯有了幾次交手的經驗,對自己的武功已有相當的信心,因此微微一笑,還禮道:

    「不敢,請!」

    兩人互相謙讓,走到了場中,面對面的凝立互視。

    扶桑客兩眼平現,緩緩拔出刀來,那份架勢,當真孤傲冷漠,威勢不凡,尤其在他拔刀的姿態之中,已隱隱自他身上湧出殺氣,使人有些禁受不住。

    他費了不少的工夫,才算將刀拔出,而且他盡量誇張他拔刀的舉動,以加強對手心裡上壓力。

    這是東瀛刀家講究氣勢的作風,可是徐經緯的態度卻極為平和,站在那裡,宛若一名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使扶桑客不禁怔了一怔。

    這一怔,扶桑客心中原來的致勝信心,倏地消失了一大半,使他不覺湧出一股凜然的感覺

    當下不敢怠慢,扶桑客大喝一聲,腳步移動,雙手緊緊握住刀柄,將刀尖刺向徐經緯的咽喉部位。接著扶桑客又鬼叫一聲,以助長自己攻擊的威勢,然後雙手握刀的姿勢不變,兩腳卻迅速以小跑的步伐衝向徐經緯,口中發出一串扣人心弦的吶喊。

    他從起步開始,直到衝至徐經緯之前,除了移步之外,執刀的姿勢完全不變,喊出的助威之聲卻倍增淒涼,彷彿這一擊之下,就是他的孤注一擲。

    徐經緯仍然凝立不動,他以側面對著扶桑客,頭微微垂下,宛如陷入沉思的樣子,令人摸不透他正在打什麼主意。

    扶桑客很快的衝至徐經緯的側面,忽然他將握刀的雙手高高舉起,吐氣開聲,配合「哈!」「哈!」之聲一連向徐經緯猛砍了兩刀。

    這兩刀全是猛劈下去,因此刀風特別刺耳,僅從那絲絲長刀破空之聲,也能感受出這兩刀的威力,確是強大無比。

    徐經緯身於筆直不動,腳步略略一挪,就閃開廠扶桑客兩刀的攻擊。

    雙方突然又屹立不動,扶桑客的刀尖僅離徐經緯半尺不到,但他卻沒有繼續出刀,反而凝思屏息、,用一雙充滿凝重的眸子,注視著徐經緯。

    徐經緯仍舊以側面向敵,仍舊保持著穩定沉著的外表,仍舊好整以待地站在那裡。

    僵持持續片刻,旁觀的人卻有漫漫長期之感,只覺他們兩人這一對峙,不知到何時何日方休。

    旁觀的人漸漸受不住場中兩人那種對峙的場面,換句話說,他們受不了那撼人的壓迫感,心中莫不希望著兩人趕快動手一次高下,誰輸誰贏反倒沒有人關心。

    正在眾人引頸期望之際,扶桑客的長刀忽然緩緩舉了起來,他舉起長刀的速度又是那麼緩慢。

    旁觀的人都知道扶桑客已蓄勢準備出手,但因為他的舉動慢得出奇。使人緊張之中又略帶煩燥不安。

    大家看緊扶桑客準備攻擊的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扶桑客長刀才學到一半,不料徐經緯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當先向扶桑客打出一拳。

    扶桑客兩手迅即將刀撤回,接著「嘿,嘿」的左右橫揮兩下。

    但是他這兩下揮刀的動作,是在徐經緯出拳之後才做出來的,而且是在離徐經緯三尺遠的空間比劃了一兩下,不但毫無效果可言,甚至連力道也沒有用上。

    不過扶桑客比劃了兩下之後,停了一停,又揮動一下長刀.輕輕的喊一聲「咳」。

    他的動作好像不關徐經緯,因為他在揮刀之時,徐經緯連動都沒有動一下,而扶桑客揮得又是蠻起勁。

    由於扶桑客獨個兒在離徐經知丈許遠的地方揮刀,態度又是那麼認真,神情更是那麼凝重,不明內情的人,反倒有滑稽之感,只是沒有人笑出聲音來而已。

    扶桑客歇了一會,又掣出刀來,在離徐經緯一丈多遠的地方。反覆比劃了數下,每次揮刀,他依然很慎重地吐氣開聲。

    扶桑客這一連串的動作雖然有點古怪,但是徐經緯心中相當清楚,扶桑客正在蓄足氣勢,準備全力一擊。徐經緯不禁皺緊眉頭,暗暗忖道:「東瀛刀法霸道狠毒,如果他這一全力攻擊,我是不是也會激發出全力來對付他呢?」

    他念頭不斷打轉,扶桑客那邊已一聲暴喝,人起刀落,決如奔馬般地攻向他的頭部!這一次扶桑客不但刀出得快,狠而且夾著一聲長長「殺」字,威勢倍增,足以撼人心弦。

    「殺」聲在空中激盪不已,一條刺人雙目的閃光,就在「殺」聲高漲之時,朝徐經緯捲到。

    徐經緯心神微微一怔,他感受得到扶桑客這一刀所充盈的悲壯意味,是那麼無可奈何,是那麼感人肺腑,令人無暇多想,幾乎要引頸就戮。

    「殺」聲在眾人耳中繚繞,淒厲撼人,使人莫不確毛骨悚然之感。

    長刀在喊殺聲中迅速劈到,配合著扶桑客穩健的步伐,委實威力驚人。氣派不凡!

    大家睜著眼目注徐經緯的化解,但見他人如矯龍,技如飛豹,兩手徐徐推出,雙腳配合著眼睛盯視白光的方向,忽地穿入刀光之中。

    眾人不由發出驚叫,扶桑客也大覺意外,因為他料定徐經緯必然會先設法避其當頭一擊之後,才能尋出反擊他的機會。此刻萬沒想到徐經緯居然不畏刀勢,迅即反擊過來。

    扶桑客不得不將刀式一緩,因為他不能只顧攻敵,而自己一點防備也沒有。他將刀式緩下來,就是要先弄清楚徐經緯反擊的部位,以便決定他這一刀還不是盡勢施滿,或者先變式自保。

    不料扶桑客還沒考慮清楚,忽覺右胸「期門」有一縷寒風襲到。

    他想業不想,「期門」系人身重要穴道之一,扶桑客哪還在時間考慮攻敵之著。

    他將長刀迅速收回,大喝一聲,改臂為掃,用力掣住刀柄,一招「橫波式」的攻式,在喝聲中又送了出去!

    這是東瀛刀家一流的絕藝,守中有攻,攻中有守,的確霸道之至,徐經緯差點被砍中右肩,他慌得步伐有點亂,退了兩步才拿樁站住。

    扶桑客又停下攻勢,這次他改以單手擎刀,站在那裡,看著徐經緯,表情之中,看不出是喜是憂。

    旁觀的武曼卿突然說道:「總令主!你如果想施出一流的連環三刀,你得先斟酌一下對方的可能反應!」

    扶桑客將長刀換到左手提著,淡淡地道:「屬下知道了!」

    武曼卿道「好吧!你既然知道,那麼你就出手吧」

    這時扶桑客右手已經徐徐舉了起來,握刀的左手也慢慢移近右手.當他重新用兩手握住刀柄之時,忽然「咳」了一聲。

    這突如其來的咳聲,將旁觀的人嚇了一跳,眾人以為他已經突然的出了手。

    不想扶桑客咳了一聲之後,動也不動,站在那裡。舉刀凝視著徐經緯。

    他的動作越是侵吞吞的,越顯得有板有眼,也更加使場中的氣氛緊張起來。

    扶桑客不慌不忙,他這一瞄,又瞄了好一會兒,好像有意吊大家的胃口,旁觀的人心越急,他越不想出手似的。

    終於,他左腳在前,右腳在後,挪移著靠近徐經緯,神情是那麼慎重,行動是那麼小心。

    武曼卿突在這個時候揚聲道:「徐經緯!小心了!扶桑客的高招就要出手了!」

    果然,扶桑客在接近徐經緯之前,驀地又喊了一聲「殺!」,人緊接著一衝而上。

    徐經緯眉頭打結,他發覺扶桑客這一次衝過來的姿態大有不死不休的味道在。

    扶桑客人還未到,長刀已然電射而至,但見刀光耀眼,刀風洪洪,宛如怒濤排壑,銳不可當。

    徐經緯一看勢頭,心知除了反擊之外,絕對沒有躲閃之餘地,換句話說,除了以招易招.以式換式,跟扶桑客對上手之外,沒有第二個化解的方法。

    當下將心一橫,迅速將身形縱起,一招「氣吞八荒」順勢帶出!

    兩人身形一交,很快的一合而分,瞬間交換了三招九式之多,但旁觀的人除了少數高手之外,卻只覺得兩人像是只換了一掃而已。

    再抬眼往場中瞧,只見你經緯的頭髮束帶已被砍斷,一頭長髮散了開來,站在那裡微微喘息。

    扶桑客則一把長刀略略下垂,頭部俯向地上,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

    武曼卿卻歎了一口氣,道:「傑兒!快,叫人將總堂主扶下去,好生派人調理!」

    武傑道:「是!」他親自帶人走到扶桑客身旁,伸手扶住他的肩部,輕輕道:「總堂主!咱們下去歇息吧!」

    扶桑客突在這個時候,全身一軟,靠向了武傑。武傑急忙將他扶住,這時才發覺扶桑客嘴角沁出血絲,臉色蒼白可怕,敢情已受了很重的內傷。

    他吩咐左右道:「快!快將總堂主扶送去……」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扶桑客扶了進去,卓大和段裕也急急奔向了徐經緯,尤其卓大人未到,已大聲道:「徐老弟!你,你沒關係吧?」

    徐經緯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道:「沒,沒關係!」

    卓大道:「謝天謝地!」

    段招笑著指著徐經緯的亂髮,道:「扶桑客這一刀要是攻進去一寸,徐兄的腦袋可非開花不可!」

    徐經緯道:「僥倖!僥倖!扶桑客的刀法凌厲,氣勢駭人,當得上東瀛第一刀家!」

    段裕笑道:「奧?那麼我是非跟他比一比刀法不可了?」

    這句話段裕說得極輕,聽起來好像他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因此徐經緯沒有理會,他道:「走!咱們見武曼卿去……」

    三個人又轉回武曼卿座前,這時席上酒菜已重新又整治出來,就等待他們三個人回座。

    武曼卿含笑揖客,不待徐經緯坐好,就端起了酒,從容道:「徐公子一鳴驚人,力敗東瀛第一刀家一我們三花令的總堂主,這等身手,值得喝一大杯。來,干!」

    徐經緯站著飲了一杯,方始坐了下去,道:「晚輩慚愧之至,未能將家師手創的蟹行八步精華使出,抱歉!抱歉!」

    武曼卿笑道:「聽你這麼說,你學蟹行八步沒有很長的時間?」

    徐經緯識:「是的!新學乍練,叫總令主看了笑話…」

    武曼卿道:「哦!你確是沒有瞞我,我剛才很仔細看過你出招的姿勢,的確有點生疏…」

    她沒有將話題繼續下去,突然改口道:「據說你還精於營壘地道的設計,有速回事嗎?」

    徐經緯道:「略知一二,不過,坦白講,就算是我精於這項設計,你們三花令也休想利用我這方面的才能!」

    武曼卿笑道:「你先拿話堵住我,哈……我當真不能求你幫我設計營壘地道了!」

    她的表情突然變為嚴肅起來,使人在頃刻之間便受她的表情所影響,轉喜為憂。

    只聽武曼卿又道:「不過!這麼一來,不是跟你來此的意圖互相矛盾了嗎?」

    徐經緯駭然忖道:「她知道我來此的企圖?不會吧!」口中卻漫應道:「總令生認為晚輩來西天目山有何意圖?」

    武曼卿笑道:「總不會是來遊山玩水,或專程看我這個老婆子吧?」

    徐經緯道:「當然不是!」

    武曼卿依然笑臉可掬,道:「也不會是專程來這兒找人打架的吧?」

    徐經緯迅即道:「自然也不是來此打架鬧事的……」

    武曼卿笑容凝結,道:「那麼,你是未幹什麼的呀?」

    徐經緯道:「說來你或許不信,我是專程來借閱一樣東西!」

    武曼卿證了一下,忽然笑得前俯後仰,好像徐經緯的話有什麼令人非笑不可的樣子。

    徐經緯等地笑完,才又道:「晚輩並不覺得剛才的話中,有何好笑之處!」

    武曼卿停止狂笑的舉動,道:「我,我是笑你這個人太老實了!」

    徐經緯萬沒想到武曼卿會有這種想法,心想:「我太老實了?太老實也不值得你這般笑法呀!」

    他乾脆閉口不語,武曼卿又道:「你說你想借我一樣東西看,我卻認為你何需將這話說出來?偷偷下手竊走不就行了嗎?」

    徐經緯道:「原來總令主認為晚輩來此,是想竊取貴會的一件東西?」

    武曼卿正色道:「是啊!你們不是計劃好這樣做嗎?」

    徐經緯又是一驚,心想:「難不成他和朱綺美等人的計劃,武曼卿已有警覺了?否則她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

    他一時再不敢胡亂開口,生怕說多了,被武曼卿探出更多的口風,那豈不糟糕。

    武曼卿此時卻道:「其實,咱們肚子裡都很清楚,你要看也好,偷也好,反正在你離開西大目山之前,我一定如你所願,絕不食言……」

    徐經緯正要開口,武曼卿卻用手勢阻止他說話,繼續說道:「我實在不能不承認有點嫉妒曇光了,他有徒如你,也應該心滿意足了,唉!我武曼卿真沒有曇光的福氣……」

    她傷感地端起酒來,又道:「你們三人安心再住幾天,現在不要談那些令人傷感的事,來,多喝點酒,用點菜……」

    她這麼一說,徐經緯實在不好再開口,但他心中卻迅速忖道:「武曼卿在搞什麼名堂呀!」

    徐經緯仰著脖子灌了一杯酒,狐疑滿腹,武曼卿越表現得對他沒故意;越使他忐忑不安,因為他深知武曼卿決對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好感的。

    那麼,武曼卿是不是正在進行欲擒故縱的手段,她在打什麼主意,她有什麼厲害的圈套?

    徐經緯越想越迷糊,武曼卿那一套虛虛實實的言語舉動,已開始使徐經緯有神秘難測之感。

    一席酒吃了一個多時辰,加上動手過招的時間。等撤席之時,離子夜已然很近了。

    徐經緯、段裕和卓大仍然被送回原先住的那棟客屋,直回到屋裡,徐經緯心情依舊相當沉重。

    段裕將屋門關好,對著徐經緯一笑,道:「徐兄!你被那老狐狸精嚇著了?」

    徐經緯道:「未必就這樣被嚇著,不過……」

    段裕道:「不過如何?」

    徐經緯道:「不過,咱們處境已越來越危險……」

    段裕笑道:「反正咱們進了西天目山,就已經是進了虎穴,徐兄還有什麼好怕的!」

    除經緯道:「話雖是如此,但我們到這裡來是有目的的,總不能一點目的都沒達到,就被他們給收拾了呀!」

    段裕問道:「那麼,徐兄準備怎麼辦?」

    徐經緯卸下了鞋,躺在自己的床上,神情甚是疲憊的樣子,道:「怎麼辦?咱們只有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的份兒,還能拿他們怎麼辦?」

    段裕「哦」了一聲,沒有接腔,但心裡頭卻冷冷哼了一聲,忖道:「哼,你假裝心裡沒有了主意就以為我會放鬆戒心?」

    他回到自己的房裡,合身而臥,心裡盤算著該如何打探出徐經緯的意圖。

    這是段裕陪伴徐經緯到西天目山三花令總壇的主要目的,如果他連徐經緯的意圖都不清夢,豈非一大諷刺?

    因此段裕認為,不僅要知道徐經緯此來西天目山的真正用意,以及徐經緯下一步中採取的舉動,尚且自己也要爭取先機,以免跟著徐經緯團團轉,卻轉不出結果來。

    於是段裕運思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應採取主動,起碼要先設法使武曼卿重視自己,才有機會一吐自己的計謀。

    當下暗暗決定,霍地一躍而起。

    他輕輕推開後窗。捷如狸貓,一躍而出,沿著屋後的斜坡,穿過兩排屋舍,直趨山寨的西南方向。

    山寨西南方向是三花令的禁區,這裡不但住著總令主武曼情及總壇重要人物,而且有一座三花令的聚賓樓。

    因此禁區一隅,守衛森嚴,戒備縝密,尋常人想接近禁區,真是談何容易。

    段裕當然知道要進入禁區,困難重重,但他藝高膽大,抱定非一探禁區不可的信心,還是摸黑而至。

    此刻子時已過,三花令禁區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遠遠望去,除了幾盞燈光,在黑暗中搖曳的明燈之外,四下竟然是死氣沉沉。

    段裕躲過幾處樁卡,很順利來到禁區之前。

    只見一排木樁將禁區圍了起來,使這個三花令樞紐所在的禁區,成為山寨時另一個獨立的關卡了。

    柵門有兩名金戟侍衛,提著兩盞大型氣死風燈,往來基巡,段裕一旁暗忖,要越過柵門不難,但要不驚動其他人則顯然有困難。

    他迅速地在心中考慮一下,放棄由柵門而入的念頭,身形一縱,沿高大木牆,繞向禁區之後。

    禁區之後的高牆側面,有一大片樹林。

    段裕不敢越林而過,因為他深知三花令必然在林中設有暗哨。

    他身如飛燕的掠到樹林邊緣,毫不猶豫地飛上一株大樹之上,以居高臨下之勢,暗中向林中窺探。

    他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將幾處可能沒有暗樁的地方默記心頭,然後自樹端躍向另一株大樹。

    他盡可能避開地下的暗樁,如此飛躍前進,利用樹林的掩護,逐步深入林中。

    不到半往香光景,段裕就已經越過大半林子,就要穿出樹林,越柵而進入禁區。

    他正在暗暗得意,底下突然有人沉聲喝道:「什麼人?」

    段裕心中一凜,就勢縮在樹幹上,一面將眼光掃向發聲之處。

    只見對面一株大樹之後,迅速躍出兩名金戟侍衛,執著金戟,向他藏身的那株樹搜了過來。

    兩下距離不到五丈遠,段裕不禁吃驚暗道一聲「好險」。

    如果他剛才冒失躍了過去,身形必然早已暴露了。

    兩名金戟侍衛可能沒料到他們所要找的人,正躲在樹上,因此四道目光,只在地面上打轉。兩人尋了一會,自覺沒趣,左面那侍衛開口道:「老金!媽的,害老子緊張了好一會!」

    老金收起金戟,道:「奇了,我明明聽見叭的一聲,好像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樣子。咱們搜了半天,卻連個鬼影也不見……」

    先前那侍衛又道:「八成兒你肚子裡的酒蟲在嚷,好了,好了,呆會兒換了班,我陪你喝兩盅行了吧?」

    老金喃喃道:「奇怪,那一聲叭的響,是什麼道理?」

    段裕聞言不禁大皺眉頭,心想這老金果然機警過人,剛才那一聲輕響,是他踩斷了一株枯枝所弄出來的聲音,不想因而引起老金的戒心。

    這時老金的同伴已掉頭準備回到哨位,段裕心頭石落,暗暗吁了一口氣。

    不料那老金卻突然驚噫一聲,道:「對了,老殷!我想起來了……」

    那姓殷的侍衛有點不耐煩地道:「你又想起了什麼來著?」

    老金道:「聲音既然響自地上,而且又像落物之聲,會不會是因為樹上掉了什麼東西下來所引起的?」

    段裕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老金的判斷非常正確,已與事實相符。

    姓殷的侍衛卻道:「算了吧!風吹葉落,這樹林子裡有的是枯枝殘葉,那麼叭的一聲算得了什麼……」

    老金固執的道:「不!我們還是要查一查!」

    姓殷的沒好氣地道:「我們不是已經查過了嗎?」

    老金道:「這一次要徹底的查,你負責查地面,我爬到樹上看看,萬一我們這裡沒有情況,也得通知林中哨卡,徹底搜一下!」

    殷侍衛道:「你自己找麻煩還不夠嗎?別人為什麼要跟你一樣自找麻煩,算了,算了!

    別出洋相了……」

    老金堅持道:「你怕麻煩,我可不怕麻煩,萬一真的鬧出事體來,哼!咱們瞧著好了,那才算真的麻煩!」

    這句話說得姓殷的一愣一愣,道:「好!好!聽你的,你到樹頂上查,我在地面上搜查,行了吧?」

    老金道:「那麼咱們開始吧!」

    說著抬眼前段裕藏身的樹上瞧,顯然已準備躍上去,從段裕藏的那株樹查起。

    段裕微感緊張,心想姓金的這一上了樹,他的行蹤立即暴露,如何是好?

    他自忖要殺死眼下這兩名侍衛並非難事,難的是殺了他們兩人之後,能不能不驚動其他人?

    這時那姓金的已走到樹底下,看來要叫他放棄樹上搜索是不可能的了。

    段裕將心一橫,蓄勢而發,準備那姓金的侍衛一躍.上來,就要出其不意的一掌斃了他。

    他並且已考慮好斃了姓金的之後,迅即殺掉那姓殷的步驟。

    他兩眼凝視樹下姓金的舉動,但見那姓金的果然已將金戟倒提,作勢就要縱身而上,而那姓殷的也已經朝前搜了過去。

    正在這個緊張的當口,老金的背後突然有人出聲叫他道:「老金!老金!」

    老金聞聲停止了縱身上樹的預備動作,正要回頭,那姓殷的侍衛已經歡聲道:「老金!

    好了,好了;沒咱們的事了,老劉他們來換班了。」

    老金提著金戟走了回去,樹上的段裕這時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大呼僥倖。

    黑暗之中走出兩名與老金和老殷一樣裝束的漢子,手中也提著又長又重的金戟,其中一個還連連打了數次哈欠,一副沒精打采的神情。

    老金和那兩名換班的同伴打了一個招呼,走過去和他們說話。段裕看他那種迫不及待地向同伴連指帶比的神態,雖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心裡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他一見機不可失,哪敢再呆在樹幹之上,當下振臂一揮,人如樹後飛了出去。

    他早已看準落身之處,因此人在半空中一掠,已悄無聲息的掠到另外一株大樹之上。

    段裕料不準新來換班的那兩名全戟傳衛,會不會聽從老金的建議,繼續在林中搜查。

    但他卻不能不未雨綢謬,預作脫身的準備。

    因此他離開原先那株大樹後,立刻回觀老金他們的反應。

    還好,只見他們四人正圍在一起說話.這表示沒有人發覺他離開剛才的位置。

    這時段裕離老金他們四人所站的地方,已拉開到十丈多遠,段裕心中略寬,心想,此刻正是脫身的好機會。

    他放眼略一觀察,將方向選擇妥當。身形暴起,人如飛鳥。刷地射門禁區木柵。

    他一連越過十幾株大樹,看看那高聳的木柵正在眼前,心裡頭不禁一喜;略之一停,看著四下一點動靜也沒有,便縱向禁區的木柵。

    可是他人堪堪躍到牆頭,修地左側的一聲輕響,緊接著一股勁風射到。

    段裕左手一探,抓住一支長箭,不由心底一凜,兩腳在柵頭一點,整個人倒翻過去、頭下腳肝的栽向牆內。

    這一個動作乍看起來,就像他已被那冷箭射中,掉到牆底下去的樣子。

    果然他人一掉下去,黑暗裡立刻有人叫道:「快過去扯出那小子來,他已中了我一箭!」

    這一嚷,片刻之後,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朝段裕落地之處跑了過來,還有人執著火炬聲勢洶洶。

    段裕略一環顧.一看不遠處有一棟精舍,忙不迭奔了過去。

    不出半盞熱茶的工夫,就接近那棟精舍之外,他略一遲疑,一躍超過短牆,躲在牆內的花園。

    這時段裕才有時間可以重新打量四萬的環境,他凝目注視著從精舍窗口所射出的燈光,不由暗暗噓口氣。

    囚為他發現他所藏的地方,離那窗口居然不到半丈距離,剛才他倉促間躲了進來,根本沒料到距離如此之近,也沒想到屋內的人還亮著燈未眠。

    幸虧屋內一點動靜也沒有.段裕乃略為放心,開始思付應該如何離開才不會驚動屋內的人。

    外頭那一陣喧嘩之聲平已停止,但這不能表示三花今的搜索行動也已停下來。

    段裕躲在暗處,忽然有些煩躁不安的感覺,因為禁區中越是平靜,越發使段裕憂慮;他開始體會到三花令徒眾的訓練有素,也開始有些禁受不住那一股寧靜中的壓力。

    於是他一咬鋼牙,悄然站起。略一顧盼,人迅即移近精舍那道窗口。

    他輕輕服破窗紙,湊眼窺探,

    只見燈光之下,坐著一名年輕少女.雖然段裕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卻可清楚地看出那少女垂著頭,正在專心一意地繡著一件衣服。

    她的身旁侍立兩名女婢.正探身凝注那少女刺繡的動作,屋裡靜悄悄的,顯得那麼安詳恬靜。

    段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準備躍牆出去當地堪堪要轉身之時.耳中卻飄來一陣愉悅的聲音,道:「丫頭!你們還不睡?我可要歇息了呀……」

    段裕聽在耳中,倏他心頭一震,忙又將眼睛湊了過去。這時那個少女站了起來,可是仍然以背部對者段裕,段裕不禁心中暗呼道:「轉過來呀!」

    他怎麼不轉過身來?那少女卻只伸了一個懶腰,便朝前行去。

    段裕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屋子那頭,心中疑慮起伏,忖道:奇了!她!她會是唐寧嗎?

    不,不可能,唐寧怎會跑到這三花令總壇來,而且棄劍學起女紅來?」

    他繼續想著:「不會是唐寧,可是,可是她的聲音和背影,跟唐寧毫無二致呀?」

    段裕幾乎脫口出聲,招呼那名女子。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但一驚之下,強行將聲音忍住。

    屋內燈光已經滅掉,精舍四周頓時一片漆黑,段裕愕然站在那兒,大有如墜五里霧之感。

    黑夜中突然傳來兩聲「嘟,嘟」輕響,將段裕從沉思中驚醒。

    他的身形宛若飛矢,其決無比,不一會便已接近了三花令總壇那座聚寶樓。

    那聚寶樓是一棟三樓木造房子,在黑暗中巍然而立,顯得極為陰沉而可怖,彷彿樓中所藏的,不是三花今歷年所搜刮而來的奇珍異寶,而是千百條血腥人命。

    因此段裕很仔細的觀察那株聚寶樓,然後才一掠上樓簷,略一遲疑打開二樓窗口,進到裡邊。

    片刻之後,只見段裕又出現在二樓窗檻,手中卻多出一柄古劍。

    他四下略一顧盼,挾著古劍躍下實地,飛也似地往禁區高牆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聚寶樓的守衛才發出有人侵入的警報。

    段裕駕輕就熟,從剛才潛入的路經逃出禁區,那邊三花令圍堵的人,卻已如群蜂出巢,蜂擁而至。但段裕狡黠異常,武功又高,三花令禁區侍衛,雖然很快地便出動攔截,段裕卻從容不迫地跑出山寨,消失在山區之中。

    他將那柄從三花今聚寶樓中偷出來的古劍,藏在山中一塊大石之後,然後才掉回頭回到他的居處,這一陣折騰,大約費了一個多時辰,段裕回到居處之時,山寨中又已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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