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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袖裡乾坤殺四方 文 / 司馬翎

    周丹心念一動,道:「扶桑客要咱們捉人交差,人未捉到,有什麼屁功勞?」

    銀二姑道:「你試想一下,徐經緯這人高深莫測,連扶桑客對他都有神秘之感,咱們要是將他的底細弄清楚報上去,扶桑客豈有不嘉許我們之理?」

    周丹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本人就聽你的……」

    銀二姑道:「那麼我們先離開這林子……」

    周丹反正沒有主意,銀二姑要離開林子,他便收起隨身兵器,大步先走。

    但他才走了幾步,一抬眼忽然看到三丈開外,站著神色冷漠的徐經緯。饒是周丹這人膽大,看到徐經緯攔在前面,也不免駭然退了一步。

    走在他背後的銀二姑還不知徐經緯出現在前面,訝然道:「周兄!你怎地不走了?」

    周丹道:「姓徐的……站在前面!」

    他的聲音居然略略顫抖,銀二姑凝目望去,看見徐經緯掛著冷笑,負手站在前面。

    徐經緯突然冷冷道:「銀二姑!」

    銀二姑心知要糟,退到周丹背後,一面輕聲告訴周丹道:「周兄!你大膽向前纏住他,我來設法將那小子放倒!」

    周丹不知銀二姑已作了溜之大吉的準備,毫不考慮地答應一聲,將兵器拿在手中,緩步欺近徐經緯。

    徐經緯突然叱了一聲,「站住!」張著怒目,道:「周丹!你讓銀二姑過來……」

    周丹停了下來,道:「有老子鬥你就夠了,用不著銀二姑出手……」

    徐經緯大聲道:「好!你再走三步,我必叫你好看的!」

    周丹走了一步,修地發覺徐經緯怒目發出駭人的殺機,於是又停了下來,心想:「這小子內功必定極精湛,我不能跟他拼內力。」

    他明知徐經緯不好惹,卻又沒有退卻的意思,一心一意想上前打鬥,可知周丹這人真個悍不畏死。

    徐經緯冷哼一聲,道:「銀二姑已腳底抹油,你還上來幹什麼、』周丹轉臉一看,銀二姑果然站得遠遠的,忙道:「銀二姑!你不會跑掉吧?」

    銀二姑大聲應道:「周『你儘管向前,我會設法支援你!」

    周丹心想銀二姑詭計甚多,這回她不知搞什麼名堂對付徐經緯,也就沒有懷疑到銀二姑有可能棄他而逃。

    其實銀二姑站在十丈開外,早準備好一候周丹落敗自掉頭跑掉,根本沒有支援周丹的打算。

    周丹卻抖擻精神,舉步逼近徐經緯。

    只見徐經緯緩緩推出雙掌,一面大聲道:「銀二姑你別跑,等我收拾了周丹就找你!」

    銀二姑神情緊張地望著周丹逼近的姿態,一面作勢要掉頭溜走。

    徐經緯雙手已舉了起來,周丹看不出他這是什麼招式,銀二姑離得更遠,自然更難看出徐經緯用的是哪一門派的功夫。

    周丹遲疑了一下,仍舊移步靠近徐經緯,但他臨到面對面拚命,神情還是相當緊張,兩隻牛目般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徐經緯。

    這時,徐經緯突然長吸一口氣。

    周丹知道他已納氣丹田,接下去必是驚天動地的奮力一擊。

    周丹抱著先發制人的主意,大喝一聲,掄動長刀,快步沖廠上去!

    徐經緯也在這個時候,隔空向周丹作勢拍了一掌!

    銀二姑看得清清楚楚,只見徐經緯掌勢甫出,周丹突然撲倒在地,正好撲在徐經緯的跟前。

    銀二姑看得瞠目結舌,心驚膽戰,一轉身,便跑得無影無蹤。

    這時徐經緯已迅速撿起周丹掉在地上的長刀,架在周丹的後頸,道:「周丹!你起來站好,如敢輕舉妄動,我便一刀宰了你!」

    周丹道一跤跌得他七暈八顛,當他站直身子之時,徐經緯已用長刀指住了他的心窩。

    他自罵了一聲,道:「媽的!真是邪門,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偏在這拚命的緊要關頭,跌了一個狗吃屎……」

    徐經緯微微笑道:「因為你心情太過緊張,所以沒顧到腳底下草叢有一條絆馬索。」

    周丹罵道:「他媽的!誰在草叢中綁了那麼一條絆馬索?」

    眼睛一抬,發現徐經緯正笑臉盯著他,不由征了一下,又道:「是你?對了,一定是你這小子事先綁了一條絆馬索在那裡,害得老子跌了一跤!」

    徐經緯笑出聲來,道:「當然是我綁在那裡的……」

    那絆倒周丹的枯籐,確是徐經緯所安置的。

    他一面作勢出掌,引誘周丹快步衝過來,以致周丹一跌跌得結結實實。也因為周丹這一跌,使詭詐陰狠的銀二姑嚇得落荒而逃。

    徐經緯暗呼僥倖,心想銀二姑設非對自己有高深莫測之感,他這個行險利用枯籐絆倒周丹的計策,不可能成功……

    周丹被徐經緯用長刀抵住心窩,卻不見銀二姑出面解危,不禁急道:「銀二姑!你出來呀……」

    他還不知銀二姑已嚇得逃之夭夭,連聲叫了幾遍,才聽徐經緯道:「銀二姑早已溜走了,你省點力氣吧……」

    周丹四下看了一下,果然沒有銀二始的影子,這才知道自己上了一個大當,不由得破口罵個不休。

    徐經緯等他罵夠了,才道:「周丹!你要活要死?」

    周丹愣了一下,道:「當然要活,那還用說?」

    徐經緯道:「要活容易,我此刻便放你走!」

    話一說完,徐經緯果真收回抵在周丹胸口的長刀。

    周丹大感意外,訝道:「你不殺我?」

    徐經緯淺淺一笑,道:「咱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不去殺你……但我放你走卻有一個條件!」

    周丹道:「有什麼條件?」

    徐經緯道:「不要再來纏我,否則下次犯在我手上,我絕不輕易饒恕你!」

    周丹道:「這事實由不得我,你知道我並無意找你麻煩,是三花令要我們來的……」

    徐經緯沉吟一會,道:「三花令?」

    他正想接下去說話,腹中倏地湧起一陣劇痛,痛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周丹雖然看到徐經緯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萬沒想到那是殘存在徐經緯腹中的百毒鏢毒性正在發作,只愣然地望著徐經緯。

    徐經緯強按腹中的疼痛,道:「你走吧!下次不要再讓我碰上……」

    他深恐自己毒性發作的事被周丹窺破,那時周丹可就很容易便可擒住他,是以催促周丹離開。

    周丹這人卻是死心眼,他想這次離開徐經緯,下次三花令必然又會派他前來捉徐經緯,豈不有負徐經緯不殺之情?因此周丹道:「我走可以;但我可不敢保證下次不會再找你的麻煩呀!」徐經緯忙道:「一切由你自己決定,你快走,否則我說不定改變心意殺你!」

    最後一句話使周丹一凜,慌忙收起他的兵器,轉身離開。

    徐經緯果然沒有阻止周丹離去,他目注著周丹離開了他的視線,突然身體一軟,跪了下去。

    接著他的頭部也重重垂下,兩手握緊拳頭,奮力支在地上,但身體仍然搖搖晃晃的,眼看著就要倒在地上。

    他奮力地想掙扎站起,無奈全身乏力,且不斷地打著寒戰,微微的顫抖著。

    片刻之後,哇的一聲嘔出一日濃血,徐經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動,就此不省人事。

    當他再度醒來之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難乾草之中,一盞油燈放在離他尋丈遠的地方,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四下雖然昏暗,但徐經緯略一抬眼,也曉得他已陷身牢中,他緩緩支起身子,但見根根鐵條在前面,外頭有一條長廊在通到十丈多遠的石階之旁,長廊兩旁,大約有十門左右的牢房;徐經緯皺眉默忖,只不知他是落在什麼人的牢中?思忖之間,臂見自己腳上的鏢傷,居然已好了大半,傷腫幾乎已完全消褪,只留有寸許長的烏黑傷口還未結疤。

    他舒一下手腳,丹田立刻提起氣來,心想:「鏢毒敢情也已不藥自愈了。」

    心裡一喜,使他精神一振。

    差點忘了他正置身在陌生的牢中。

    徐經緯覺得飢腸鍵精,正想開口討來酒食,那長牢盡頭的石階之上,墓地傳來∼聲輕叱,接著一陣巨大的聲響,好像有人從那高高的石階之上摔了下來。

    徐經緯翻身站起,一步便到鐵柵之前,如那長廊望過去。

    石階之下果然躺著兩具屍體,另外有三名大漢正擋在石階之上,拿著長刀抵住一名蒙面人的攻擊。

    一時兵器交鳴之聲四起。

    雙方惡戰了數回合,那名蒙面人劍術極為精妙,不一會便將那三名大漢—一刺倒。

    得手之後,那名蒙面人縱身趕到徐經緯的牢房,叮噹一聲,斬斷了鎖在牢門的鐵鏈,喊一聲「走」,便自轉身朝外而去。

    徐經緯雖覺這蒙面人來得有點突然,但牢門已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當下抖擻精神,緊跟在那蒙面人之後,沿長廊走上石階。

    石階之上就是牢房的出口,這時那蒙面人已等在門外,一見徐經緯出來,便急急道:

    「你趕快由此繞過前面那排房子,然後翻牆出去,自然可以尋路逃走……」

    徐經緯道聲謝,忽覺那蒙面人的聲音極為熟悉,想了一想,道:「你……你是?」那蒙面人焦急地道:「我是誰作不用管,此地是三花令杭州分舵重地,由不得我們在此閒聊,快走!否則就逃不成了……」

    徐經緯聞言一驚,也沒空去請教那蒙面人是誰,略一拱手,立即轉身而返。

    他循那蒙面人所指的方向,跑到一排房子之旁,果然看到不遠處有一道高牆。

    他選了一株靠牆的大樹,很快地一爬而上,沿著樹幹爬到牆頭站定,審一審牆下的地勢,然後縱身躍下。

    人才落地,背後院落裡就傳出沸沸人聲。

    徐經緯心知行蹤已然敗露,心底一慌,忙不擇路而行。

    這時他才發現杭州城內一片寂靜,想來定是午夜時分,街上行人沓然,他沿街快跑,腳步聲顯得特別清晰,心下不禁大急。

    果然片刻之後,便有一批人執械追來,徐經緯心知那些人只要聽清楚他的腳步聲,馬上就可追上。

    當下他毅然止步,打量附近有無供他暫時躲藏的地方。

    正好路旁一排人家,全是低矮的瓦屋,屋簷下又堆積木料柴薪,幾與窗齊。

    徐經緯見狀大喜,一躍跑到那排瓦屋之前,先爬上柴木,然後一翻身就上了瓦面。

    他堪堪伏在屋面上將身躲好,街上已擁來一大群氣勢洶洶的大漢。

    他們分兩面包抄而來,正好在徐經緯藏身的那一排矮屋之前碰頭,就站在屋頂下交換追蹤的消息。

    不久又有一群人簇擁著兩名為首人物來到,那些大漢馬上有人上前稟報追查徐經緯的消息。

    那兩名為首人物之一道:「你們再分頭找找看,本座不信他逃得了!」此言一出,那些大漢轟然應諾,不一會便三五成群地紛紛離去。

    站在原地裡只剩下那兩名為首的人物,先前說話的人又道:「小姐!咱們還要繼續追尋嗎?」

    另外一人道:「當然,在天亮之前定要找到……」

    徐經緯伏在瓦面上,將他們兩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不覺大吃一驚。他初時只覺得那兩人的聲音極熟,而且又像是出自女子之口,不料仔細一聽,卻原來是朱綺美和唐英在說話。

    徐經緯當然不知朱綺美和唐類投入三花令的經過,是以他的驚奇駭異,是可以意料的,這時朱綺美已轉身先走,背後的唐英卻「噫」廠一聲,道「小姐!等一等!我看這排房子有點問題,尤其屋面上一應該上去搜一搜!」

    徐經緯暗啊一聲,心想:「就算被你們搜到了,又持如何?」他正想自己現身出來,朱綺美卻道:「不用了!咱們走吧!」

    唐英暗覺奇怪,道:「咱們不上屋搜一搜,漏了此地,萬一徐經緯就在屋面上豈不可惜?」

    朱綺美淺淺一笑,道:「不想英妹你對本會的事倒是挺熱心的呀!」

    唐英道:「小妹只是想替小姐立一件功勞而已……」

    朱綺美已提步走開,唐英緊緊跟了上去,一面忖道:「徐經緯經人劫車救走,救他的人難道就是下個監禁他的朱綺美?」

    唐英一念及此,隨即想起扶桑客交代好的任務,心想如果將朱綺美放走徐經緯的事報了上去,必會得到扶桑客的另眼看待。

    她跟在朱績美的後頭,心中反覆地考慮如何呈報扶桑客這件事,不覺跟朱峽美來到城牆之下。

    遠遠有一處人家露出亮光,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特別惹眼。唐英訝道:「小姐,咱們到這地方來幹嘛?」

    朱綺美指著那幢透出亮光的屋子,道:「外王堂總堂主扶桑客駕到,我們這就去見他。」

    唐英「哦」了一聲,心想:「扶桑客到這杭州城來,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很快地走到屋前,扣門而進,那堂屋之中,果然端坐著扶桑客和三名待從。

    朱綺美上前一步,道:「見過總座!」

    扶桑客微微回了一禮,道:「令主不用客氣,請!請坐!」

    唐英也上前參見,眾入分別落座。

    扶桑客眸光一閃,道:「聽說貴今找到了徐經緯?」

    朱綺美道:「是的!」

    扶桑客道:「人呢?」

    朱綺美道,「剛剛又被逃走了!」

    扶桑客兩眼一瞪,頗有些威嚴,道:「令主可知道徐經緯是總令主指定要揭捉的人嗎?」

    朱綺美不慌不忙地道:「當然知道,總令主親自下諭捉拿徐經緯,本座亦已接到令諭!」

    扶桑客冷冷道:「那麼貴令捉到徐經緯之後,為什麼不好好看守,被地逃了出去?」

    朱綺美道:「是本座下令縱他逃走的,而且也是本座親自動手劫他出牢的!」

    此言一出,堂屋中人人莫不露出訴然之色,尤其唐英更不知朱綺美何以要承認這件事。

    她心中不禁惴惴不安,心想:「莫非朱綺美已看穿了我有暗中向扶桑客通消息的可能,所以她先自己承認放走徐經緯的事?」

    這事非同小可,唐英真不知朱綺美如何自圓其說,來解釋她釋走徐經緯的用意。

    唐英暗自惴惴,扶桑客卻哈哈笑了起來,道:「今主這樣做,定然有原因了?」

    朱綺美道:「自然有原因……」

    扶桑客哼了一聲,道:「哦?這裡邊還有比總令主抓人的諭令更重要的嗎?」

    朱綺美道:「總令主下令捉拿徐經緯,本座自不敢等閒現之,但是在此之前,本令卻同時奉派調查萬鐵匠的底細,兩件事碰在一起,本令自當以後者為重!」

    扶桑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道:「你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朱綺美道:「總座這句話就不對了……」

    她的神色不變,說話的口氣也不留情,又道:「捉拿徐經緯的諭令,總令主是親自下達給整個三花今及內外堂所有弟子,但調查萬鐵匠的秘令卻僅下給本令而已,本令自當以這事為重……」

    扶桑客證了一怔,道,「所以貴令便放走了徐經緯?」

    朱綺美駁道:「放走了徐經緯之前,本今早計劃要從他的身上追出萬鐵匠的下落,並非無端釋走,總座似乎大可不必為此事惱火……」

    扶桑客忍住怒氣,道:「本座不信貴令釋走徐經緯之舉,有更合理的解釋,請貴令最好明言……」

    朱綺美緩緩道:「總座可知道一會一幫大舉搜尋萬鐵匠的事?」

    扶桑客道:「略有所聞……」

    朱綺美道:「那最好……總座必然知道這裡邊的過節了吧?」

    扶桑客搖搖頭,朱綺美道:「嗅?怪不得總座漠然視之……」

    扶桑客浮出不耐之色,道:「這裡邊有什麼大不了的過節、』朱綺美道:「根據本令弟子調查,一幫一會大舉搜捕萬鐵匠的原因,是為了那一份營壘圖之原故!」

    扶桑客眸中精光暴現,吃驚道:「什麼?營壘圖在萬鐵匠的手中?」

    朱綺美道:「是的!」

    扶桑客忽然笑了起來,道:「這消息不會是貴令故佈疑陣吧?」

    朱綺美怫然色變,道:「總令主早已知道營壘圖並不在本令手中,總座說出這種話莫非有意跟本令過不去?」

    扶桑客知道自己把話說得太重,忙道:「那份營壘圖原是令尊朱大人冒險竊自海龍會的,令主淪落江湖,難道不是為了它嗎?」

    朱綺美冷笑一聲道:「不錯!但先父逝世之前,那份營壘圖已不知下落,這事總令主也知道……」

    三花令總令主武曼卿籠絡朱綺美出任紅花個主,目的也是要藉著求綺美尋查營壘圖的下落,扶桑客自然知情,因此扶桑客一時不知如何措詞,默然不語。

    唐英卻在心中忖道:「原來營壘圖真的不在小姐手中,怪不得她要投靠三花令。」

    只聽朱綺美將聲音略略提高,又道:「總令主為了那一份營壘圖,將此事交給本座全權處理,總座似可不必干涉這件事!」

    這話雖然說得有點過分,但卻是實情。

    扶桑客心中雖不甚痛快,也不得不說道:「貴令釋走徐經緯既是為了營壘圖,那麼令座可否將其中計劃透露一二?」

    朱綺美心知不將事情說清楚,絕難使扶桑客消除猜疑之心,於是道:「徐經緯是少林弟子,萬鐵匠與少林派關係密切,從這份關係,總座應該猜得出我縱走他的目的吧?」

    扶桑客道:「原來個座想從他的身上,造出力鐵匠的藏身之處?」

    朱綺美道:「對極了!此刻他的行蹤正在本座的監視之下……」

    扶桑客道:『今座已經派人跟蹤他?」

    朱綺美道:「本今杭州分舵皇甫煌已奉本座之命,負責監視他的事,天亮之前,必有好消息報來……」

    扶桑客作了一個逐客的表示,一面說道:「那麼本座就等候貴令佳音,否則別怪本座另遣人手緝拿徐經緯,干擾了貴令的計劃……」

    朱綺美道:「本令之事若調查不出眉目來,天亮之後貴堂盡可放手拿人,本座絕無怨言!」

    扶桑客站起來道:「咱們就這麼辦,但願在天亮之時,徐經緯的行蹤仍在責令弟子監視之中……」

    言下之意,大有威嚇警告朱綺美的味道。

    朱綺美心知扶桑客對她猜疑仍重,但她不計較,略略向他施了一禮,轉身率同唐英離去。

    且說徐經緯伏在瓦面之上,等四下又恢復了沉寂,才悄悄自屋上溜了下來。

    他在城中胡亂地轉了半天,才認清自己原來又繞回了城西。

    這地方白天他曾經來過,大街小巷幾乎都踏遍,為的是尋找萬鐵匠。

    此刻雖是夜城,但街道仍是依稀可辨,徐經緯從明方向,心想找個地方躲到天亮,待城門打開再出城不遲。

    當下他穿過一處十字路口,路上仍無行人,一切顯得寂靜無比。徐經緯暗暗舒了一口氣,很快地掩人一條巷子之中。那巷子左右兩排高牆延伸到另一道口,徐經緯沿著牆根疾行,片刻已走完那條巷子。不意他正要左轉拐向。

    大街,牆角卻閃出一個人來。

    那人戴著寬邊帽,原來是一個矮瘦的糟老頭,他迎上徐經緯,咧嘴一笑道:「小爺可是臭三介紹來的?」

    徐經緯愣了一下,正要說話,那糟老頭已經又說道:「不打緊!老兒來領路,衛所那些爺們不會尋麻煩的……」

    他作了一個送錢的手勢,表示城內那些負責治安的衛所兵丁,都已經拿了好處。

    徐經緯只怕三花令的人追來,倒不擔心巡夜的兵丁,道:「這一路不會有人尋麻煩?」

    老頭道:「當然不會!」

    他壓低了聲音又道:「榮爺開的場,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們要是連這起碼的事都辦不到了,你們這些爺們兒有誰願意半夜來找樂子?小爺您說對不對?」

    徐經緯衝著他笑一笑,心想:「這糟老頭半夜在這兒攔住我,又說什麼自己是臭三介紹的,莫非他認錯了人」』他正想出言解釋,那糟老頭已當先而去,去的方向又正是與徐經緯相同。徐經緯只得跟了上去,兩人走過三條街巷,果然一點麻煩也沒有。

    不一會,他們來到一座深宅大院之前,那糟老頭上前扣門,一面對徐經緯說道:「小爺儘管進內,要喝有酒有婊子,要賭有伴,骰子牌九一應俱全,有榮爺坐鎮,玩上三五天也不用怕有人打擾的!」

    徐經緯聽他這麼一說,才知道這糟老頭原來是賭場的,狗子替人把風看門的。

    他正想找個地方躲到天亮城開,既有這麼一個場所,徐經緯雖不會賭,也覺得進去混混,總比在外頭亂走亂轉安全。於是他笑了一笑,那糟老頭又道:「再說咱們榮爺開場子最大方,對客人招待也最周到,比如說輸光了仍想翻本,只要在杭城有名有姓,報個名兒,借個五十,一百兩銀子做本,榮爺也做得到!」

    徐經緯想:「我又不賭,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但他的臉上仍保持笑臉,那糟老頭又道:「不過老兒看小爺財星高照,財神爺就在您身邊,今晚可要發財了……」

    這些賭場的人最會說吉利話討賞,可惜這種話對徐經緯卻無用處。

    那老頭料不到徐經緯連一點表示也沒有,白說了奉承吉利話,心裡不免嘀咕。他用力地扣了幾下門,那道大門才「呀」地打開,探出個人頭來。

    老頭沒好氣地道:「臭三!你的客人來了……」

    開門的人原來就是臭三,他骨碌碌地望著徐經緯一眼,徐經緯心想這傢伙必定要攆我出去。

    那臭三卻堆下笑臉道:「唉?來,來,請進!請進!」

    徐經緯淺淺一笑,大步跨進門內。臭三將門重新關好,領著徐經緯朝內就大,背後的糟老頭卻有點不甘地道:「媽的!又被臭三撈了五兩銀子……」徐經緯先是有點忐忑不安,聽了糟老頭這句話,才略略放心,忖道:「原來臭三貪圖那五兩銀子,明知我不是他介紹的客人,卻搶著將我讓了進去。」

    臭三將徐經緯讓進宅內,越過一片花園,徐經緯便聽見兩排廂房傳出嘈雜人聲。

    他們走到一間敞開的廂房之間,臭三哈腰道:「小爺!骰子今晚注大,您先試試手氣,小的這就去安排酒菜,找映雪姑娘來侍候您!」

    徐經緯聞言嚇了一跳,忙道:「不忙找姑娘,我是見賭眼開,人家是吃喝嫖賭,我是吃喝賭嫖的,不忙找姑娘,讓我過足了賭癮再來!」

    他一聽見臭三要替他找姑娘,不會賭也得充內行,一腳踏進了那廂房。房中放著兩張圓桌,每一張桌子都圍著十數人,賭的正是最尋常的骰子。

    那些人正在呼么喝六,徐經緯一腳踏進房內,喜的是沒有人理會他。

    他左看右看,手裡故意揣著數兩銀子,表示他同機而動,一碰上走霉運的莊家,就趁機贏個頭彩。

    這種觀望態度,正是行家應有的持重,假使一近了賭桌,便急急下注,反倒令人好笑。

    徐經緯其實只抱著蘑菇的打算,本就沒有開賭的心情,所以這邊看了一會,那邊站了片刻,轉來轉去,手上的銀子還是好端端捧在掌心。

    所幸臭三一去不見回轉,大概忙著招呼客人去了,徐經緯樂得一個人自在,一混到天亮,就可安安全全出了城門。

    他想得安穩,事實上他一踏進了廂房,還沒挨近賭桌,早已有人暗中盯住了他。

    這些賭場的閒漢,練就一雙銳利的眼光,他們靠賭為生,進來的生客,身份不能不注意。

    賭場最忌諱有郎中混進來,再其次是吃公飯的巡探軍爺,流氓無賴。

    郎中設使詐賭大贏,莊家既使不輸錢也得不到好處,有時莊家自己設詐,也怕被郎中揭發。所以一有郎中在楊,賭場閒漢,必定軟的用錢使開,硬的架走攆跑,絕不許嚇走了場中豪客。

    徐經緯在兩張賭桌之間溜躂,那些閒漢早已盯上了眼,這一回又見他久不下注,豈不更加起疑?於是兩名閒漢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慢慢偎近徐經緯的身旁,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爺可是挑不到中意的莊?」

    徐經緯聞言心想:「原來我在這裡左看右看不下注,早有人注意到了。」他尷尬一笑,隨口道:「這骰子不大合我胃口……」

    那閒漢會錯了他的意思,以為徐經緯嫌兩張櫃子的賭注太小,立刻道:「那沒關係,小的領您到左邊廂房,那邊寶大,一押就是三、五十兩……」

    一押三、五十兩銀子,數目的確不小,但徐經緯身上總共只有十七、八兩碎銀,就是想去押他一寶也押不起。

    但他不動聲色,心想應付過這兩名閒漢,我賭與不賭,轉眼天亮了,照樣一走了之。

    於是他設詞想將那兩名閒漢支走,乃道:「既是左廂有大注賭,我待會便去……」

    說著轉臉就走,但卻不是走向廂門外,重又挨近櫃面看人家賭骰子。

    那兩名閒漢是決心抱定了徐經緯,一左一右又欺近了他的身旁。

    剛才說話的那人又道:「少爺!小的這就侍候您去押寶……」

    他雖然有點懷疑徐經緯混進賭場的目的,但還是不敢太過得罪,萬一得罪一名大豪客,豈不糟糕?是以那名閒漢說話之時,臉上仍掛著笑容。

    徐經緯暗暗發急,心知再不賭上一賭,這兩名閒漢,說不定就會翻臉攆人。

    他聳聳肩,道:「去,去,難得你這麼客氣,我跟你押寶去!」

    那閒漢露出笑容,哈腰讓路,領著徐經緯到左面那座廂房。

    只見偌大的一座廂房,僅放了一條長桌,長桌之後有一條布慢將房子的右角圍了起來。

    徐經緯踏進廂房之時,布漫之後正好緩緩走出一名長袍老漢,但見他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具四四方方的黑木盒,高約一尺,寬有八寸。

    他將木盒端到長桌之前,神情凝重地放在桌角,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進寶了!列位下注……」

    他這一哈,那些圍在長桌旁邊的賭客,紛紛在桌上劃好點數的格子放下賭注,有銀子,有金錠等,數目果然可觀。

    這時那名開寶的老漢,仍然神色不動坐在寶盒之前,將寬帽斜拉至眉梢,微微垂著頭,像似入了定的老僧,使場面倍增緊張神秘的氣氛。

    霎時間,賭客均已下完了注,旁邊一名莊家幫閒的漢子,倏地拉著嗓子大喝一聲,道:

    「開寶了!」

    頓時所有賭客的眼光,全都凝住在那個寶盒之上。

    那名負責開寶的老以,卻是不慌不忙,慢吞吞地舉起一雙乾枯的手,先將帽簷頂了一頂,露出呆滯的眸光掃了櫃面的賭注一眼,然後緩緩抹把臉。

    他這番動作,登時將一名性急的漢子惹火,嚷道:「他媽的!你開是不開?」

    那老漢依然好整以暇,雙掌托住木盒兩旁,一寸一寸地將那盒蓋子掀了開來。

    場中頓時一陣嘩然,有人跌足長歎,有人喜形於色,更有人開口叫罵。剛才那名性急的漢子,這時又罵道:「他奶奶的!這裝寶的傢伙硬是心狠,這五把竟然開的全是大六!」

    寶盒之中,確是豎著一顆大型骰子,殷麵點數一排一點,兩排正好是六,不是大六是什麼?莊家這時吃。賠完畢,那名老漢將寶盒收起,從容晃過那布慢之後裝寶去了。

    原來這押寶的玩意兒,賭法甚是簡單,就是從未開賭的人,一望也會瞭然。

    押法是以寶盒開出來的點數定勝負,檯面上有六個格子,從一到六,清清楚楚,賭客只要將銀子放在自己中意的格子便行。

    莊家賠錢便以賭客所押的錢數和格數為準,如下注單格一個號碼,賠四倍,兩格兩個號碼賠兩倍,三個號碼一賠一。

    寶由往家留人在布慢裝好,有什麼點數號碼,全由裝寶的人決定,他高興出六就出六,要ど就ど,裝好了骰子之後,再端出來讓賭客下注,然後開寶吃賠,簡簡單單,乾乾脆脆。

    但押寶講究「以心比心」,換句話說,不論開寶的莊家抑或是下注的賭客,一定要先摸透對方的心意。

    比如說,任家開了一次大六的寶,下一寶會不會連著大六?還是出土二三小點子?同樣的,任家開寶之前,也須先揣摸賭客的心理,有時以聲東台西之勢,忽大忽小,有時突然來三把小麼,再硬頂五莊大六。

    賭押寶既然如此講究心理戰,那些負責開寶的入,莫不神情冷漠,不動商色,否則寶一端出來時,高明的賭客便可在下注之時,從開寶人的表情猜出這回的點數。

    講究一些的莊家,為了怕主持開寶的人不小心露出馬腳,往往由兩人分開來做寶和開寶。

    他們∼人在布幔之後裝寶,另一人則僅負責端出寶盒,讓人下往開寶,卻不知寶盒裡骰子的點數,這樣一來,外邊的賭客就很難從開寶的人的神色,推測出點數來。

    而做寶的人卻可從莊家吃賠的情形,得知賭客下注的喜惡,從容做出下一把寶來。

    據說有這麼一次,很多人聚在一起押寶,莊家也是由兩人負責做寶及開寶。

    開始時有大有小,有吃有賠,押寶的賭客均甚精明,使莊家有點招架不住。

    賭到最後,情形越來越緊張,賭注也越下越大。

    就在這個當口,在家忽然連開了八把小麼,賭場有句話,「吃不過五,賠不過三」,同樣,做寶的連開相同點數,也很少超出五把,因為實在太過冒險。

    偏偏這一次開了八把小麼,整得那些賭客叫苦連天,第九把大家一致押在六點子,小麼竟是沒有人理會,因為誰都不信任家膽敢再吃一次小麼。

    第九把開出來,赫然又是小麼,在家來個通吃。

    這時連端寶的幫手也認為那做寶的同伴,委實太冒險太過份。

    因此那漢子第十次端寶盒進到布幔做寶之時,特地悄聲關照那名做寶的同伴,要他不可再冒險開小名,砸了一把可不得了。

    他說了一大堆,那做寶的兄弟卻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竟不知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那漢子一發急,將寶盒一放,輕輕地推了他的同伴一把,這一推竟將他推得跌倒在地,一按之下,那做寶的兄弟,居然已死去多時。

    後來才知道,那做寶的莊家,可能因緊張過度,在做出第一把小立之時,便已嚇死了。

    可是那負責端寶盒的人並不知情。

    是以他每次將主盒端進去,等一會又將寶盒端出來開,開出來的點於當然都是小麼,如果他在第十把時沒發現同伴已死,開出來必然也是小麼無疑。

    這插曲雖是閒話.但由此可知押寶這門子賭,心術的講究,比任何賭都重要。

    因之,押寶賭錢,方法雖甚簡單,卻是極為引人入勝,使人樂此不疲。閒話表過,再說徐經緯在台邊看了一會,發覺那兩名幫閒的漢子,一直不放鬆他,心想再不下點注押上一寶,卻是如何是好?他挨近台桌之秀,正好與那名輸得發急的莽漢站在∼起。

    這時那開寶的老漢又已端出了寶盒,莊家喝道:「下注了!通哈……」賭客紛紛下注,那莽漢卻拿著一錠十兩重的金錠,猶豫不決。

    徐經緯衝著他一笑,道:「兄台!這一把可押在大六。」

    那莽漢兩道濃眉一挑,道:「小哥你說什麼?押大六」」

    徐經緯道:「是啊!你剛才不是罵那裝寶的人心狠,連開了五把大六號?」

    那莽漢道:「這……我是說過……」

    徐經緯迅即道:「這就是啦!那人既然心狠,這把八成也是大六,否則也算不得是心狠的莊家了……」

    那莽漢登時喜形於色,道:「小哥要得!我當他是心狠,這把必是大六!」

    說著他把一錠黃澄澄的金子,拍的一聲押在六字的格子上,喝道:「六字押心,賠四倍來!開吧!」

    檯面就只有他一個最後下注,他金子一下,那開寶的人微微怔了一怔,才緩緩掀開盒蓋。

    賭客們都伸長脖子,注視盒子裡那顆大型骰子,一時場中竟是鴉雀無聲。

    寶盒的蓋子終於掀了開來,那莽漢兩眼一瞪,歡聲叫道:「六!大六!他奶奶的!這回老子可撈回了本……」

    可不是嗎?盒中瑞放著那顆骰子,果然現出六點,莊家的確心狠,但那莽漢押得更狠。

    場子裡一下子爆出轟然喊叫之聲,這一把大六,可開得眾人一愣一愣的,單只那莽漢笑開了嘴巴。

    他拿回任家賠出的銀子,揣在懷中,對徐經緯道:「咱們不賭了!他奶奶的!這鬼寶押得人心驚肉跳,走!兄弟請你喝一杯去!」

    這話正中徐經緯下懷,道:「好啊,喝兩盞再賭不遲……」

    他很熟絡地搭著那名莽漢的肩膀,相邀到右面花廳飲酒,那兩名監視徐經緯的閒漢,也就無可奈何。

    原來這家賭場場面甚大,不但有各色各樣的賭具供人賭錢,還沒有妓院歌班,供人玩樂。

    因此整個宅院喧鬧不休,煞是熱鬧。

    徐經緯和那莽漢在一名龜奴的引導之下,來到一間陳設華麗的花廳坐定.早有數名花枝招展的姑娘過來侍候,眨眼間供上了酒菜,那莽漢和徐經緯對喝了一盅,說道:「小哥膽識過人,兄弟敬這一盅!」

    徐經緯欠欠身,道:「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又喝了一盅,徐經緯問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那莽歎道:「兄弟卓大,原是三門縣人,打漁販鹽為生,這杭州還是第一次來,哈……」

    徐經緯道:「原來兄台是三門縣的人,在下石頭村人,也是打漁人家,賤名徐經緯!」

    卓大道:「你是打漁人家卻不像我這般粗魯,真正看不出來!」

    徐經緯道:「在下念過幾年書,可惜一事無成……」

    卓大道:「我是斗大的一個字也不識,拳腳倒練了兩手,但卻不管用,他媽的!要不是海邊鬧強盜,我也不會跑到這杭州來!」

    徐經緯道:「敢情卓兄吃過海寇的虧?」

    卓大道:「是呀!一個月前碰上他們,差點就沒了命……」

    他們兩人一提到海盜莫不咬牙切齒,話一投機,一時痛飲起來。

    徐經緯只盼望挨到天亮城開,卓大則是贏了錢有心結交,於是兩人開懷暢飲,天南地北聊了一陣,感情就更加熟絡。

    那卓大談吐雖甚粗俗,但徐經緯出身漁村,逢小見慣了像他這種人,並不為意,倒是卓大坦誠相待,一見如故,使徐經緯心懷為之一暢,不覺多喝了幾盅。

    這一頓酒喝了將近一個時辰,卻仍然四更不到,那卓大突然道;「兄弟!咱們仗著幾分酒意,再去押他兩寶怎麼樣?」

    徐經緯酒菜也吃不下,離天亮還有一會,心想去混一會也不礙,遂點頭道:「好!卓兄你押,小弟助陣!」

    卓大哈哈一笑,道:「好!媽的!把今晚這頓酒菜錢給贏回來……」

    於是卓大吆喝龜奴過來結清了酒菜錢,兩人勾肩搭背地又回到左廂。

    左廂內仍有人在賭寶,但人數已沒有剛才那麼多,只寥寥落落七、八個人而已。

    卓大當先進入屋內,和徐經緯兩人佔了兩個位置,冷眼瞧那場中賭寶的情形。

    在家這時正要開寶,檯面上的賭注很大,而且全都一古腦兒押在三點格子之上。

    卓大看得大奇,心想:「敢情莊家正霉,賭客吃定了他這一寶,我倒要看看這一崖是不是三點。」

    那掀寶的在家額前冒著汗,站在一旁的幫閒漢子,神色也相當凝重,而那六、七名賭客卻是個個笑逐顏開,想是贏了好幾把。

    慢慢地,那任家掀起了寶盒,骰子亮在眾人之前,嘩一聲哄堂大叫,一點也不差,正是斜斜的三個黑占子,莊家通賠。

    這一賠賠了至少有千把兩銀子,只賠得那莊家臉一陣青一陣白,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賭客中有一名胖大中年人,穿一身破舊襖子,袖子一截長一截短,蓬亂一頭散發,看起來慵慵懶懶的,卻粗著大嗓門叫著:「裝寶!裝寶!快,快!

    老子贏得正順手。快!」

    那莊家慢吞吞又進布慢後頭裝寶,好一會才端了寶盒出來,神情凝重地放在台桌上。

    左面的一名幫閒漢子,喝道:「寶來了!列位下注……」

    他這一吆喝,一時在場的賭客全捏著銀子,齊齊將眼光投向那名肥胖懶散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乾咳一聲,道:「咳!咳!這回……嗯!這回咱們押小二子!」說著便把賭注下在那二字的格上,瞇著眼瞄那莊家。

    他這一押,旁邊的賭客果然紛紛將賭注下到那小二的格子之上。

    卓大見狀悄聲對徐經緯道:「這胖子有來頭!咱們也下他一注!」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場內又極嘈雜,隔著三人之遠的那中年人都像似聽了去,轉臉向徐經緯眨一眨眼,伸過脖子來低低說道:「小哥!你也押一寶,包贏無輸!」

    徐經緯搖搖頭,那胖子還想說什麼,在家已喊道:「開寶了!通吃!」「吃」字還在舌尖兒轉,莊家的兩眼竟傻了,嘴巴一時合不攏來。

    那胖子卻叫道:「嘿……小二子!退賠……哈……」眾賭客∼看骰子一對紅點,嘻嘻哈哈之聲大起,黨對個個樂得手舞足蹈。

    那裝寶的在家倏地哼了一聲,道:「媽的,有鬼!」

    胖子道:「怎麼了?老哥,莫非你剛才裝的不是兩點二?」

    莊家道:「是啊?老子裝的明明是大六號,這不是有鬼嗎?」

    他忽然若有所悟,衝著那胖子道:「老子想起來了,一定是你這胖子搞的鬼!」

    胖子脾氣很好,笑著道:「寶是你們自己裝的,我摸都沒摸到,怎能搞鬼?」

    眾賭客紛紛議論,無不表示胖子說得有理。

    莊家卻道:「不然!胖子若是沒有搞鬼,你們怎麼能夠一連贏了十幾把?」

    原來在家已連輸了十幾個莊,八成輸得也急了。

    胖子道:「莊家!你要是輸不起的話,賠了這一把,老子拍屁股走路,不賭,可以吧?」

    那莊家卻道:「賠?媽的!你詐賭還要老子賠你錢?」

    他開口罵人,胖子仍然面不改色,笑道:「乖乖!你這在家這麼凶,人成不想吃賭場這碗飯了,誰還敢上門?」

    旁觀的賭客均表憤慨,但卻沒有人敢出面說句公道話,只是你一言我一語,私下談論著。

    須知賭場有賭場的規矩,像目前這個情況,莊家大輸,抓不到賭客詐賭,做得漂亮點應該私下請出那胖子,給幾個銀子打發他走。

    再不然用硬的方法請走,但也不敢在衣食父母賭客之前公然行兇。

    除非抓到了賭客詐賭的證據,否則再黑暗的賭場,也沒人像這莊家如此無禮。

    是以那些在家這一鬧,那些賭客再也提不起興頭,紛紛腳底抹油,準備溜之大吉。

    正在這個時候,廂門外擁進了五個打手,個個面帶煞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那莊家一見來了自己人,說話更不客氣,道:「來,來來,你們現在別忙著走,大家先把帳算清楚!」

    一名賭客道:「咱們輸贏付現你不欠我們,我們也不少你一個子兒,還有什麼帳好算?」

    那莊家冷啊一聲,道:「你們串好了行詐騙賭,這筆帳就夠算的!」

    那賭客道:「這是什麼話?」

    他一言猶未了,那打手已「啪」的一聲,打了他一個耳光。

    這情況已很明顯,莊家輸錢翻臉,想用硬的討回輸去的錢。

    胖子倒還沉住氣,含著微笑冷眼看那莊家發狠。

    卓大卻早已按捺不住,沈吒一聲,道:「喂,喂,你們怎麼可以打客人?」

    莊家一聽卓大嚷了起來,打量地一眼,道:「怎麼樣?你管得著?」

    卓大原沒有參加賭局,本來事情就不干他事,但他為人好抱不平,行事又有點鹵莽,∼旦看見了在家欺侮賭客豈肯不插手管一管?道:「老子賭了大半輩子,今晚倒是第一遭親見在家如此凶狠的,媽的,老子硬是要管……」

    那莊家正待發作,胖子卻道:「兄弟!這裡莊家來頭大,今晚輸急了打客人一個耳光還算客氣呢,你最好忍一忍,別自討苦吃……」

    這話是對卓大講的,但聽在那莊家和打手的耳中,卻無異在諷刺他們。當下有一名打手上前揪住那胖子,問聲不響一拳就朝他的鼻樑揍了過去。

    那胖子怪叫一聲:「打人了!」

    肥胖的身於忽地一縮,一縮就縮到那打手的懷中。

    那打手一拳打空,胖子兩手抱著一大把碎銀子,趁機一頭往那打手撞了過去。

    那打手被撞得拿椿不穩,登,登退了兩步,一跤跌在地上。

    胖子這時大聲喊道:「莊家打人了!快呀!快快逃命嗅!」

    他這一喊,那些賭客爭先恐後奪門而出。

    但莊家似乎早已有備,一聲叱吒,幾個打手一齊出手,將那些賭客打得怪叫連天,在屋子裡團團轉,卓大見狀大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開打,身旁的除經緯卻拉住他,道:「卓兄且慢!你瞧……」

    他向胖子那邊努努嘴,示意卓大注意那胖子。

    卓大轉臉望去,只見那胖子彎著腰抱住了一大把碎銀,在屋中到處亂轉,好像急著要尋路而逃的樣子。

    他的樣子滑稽可笑,慌慌張張,居然連廂門都找不到,一個勁兒在屋子裡亂兜亂轉.口中哇哇怪叫。

    卓大卻看得一怔,因為那胖子看似慌張,但那些打手卻沒有一個打得到他,每次都被他恰到好處地避廠開會。

    卓大大奇道:「看來這胖於大有名堂……」

    徐經緯道:「說不定是個武林異人!」

    他們說話之時,那胖子已叫嚷著道:「乖乖!你們兩個小哥倒開心,還在那裡磕牙聊天,還不幫我們奪門逃走呀?」

    卓大原就有幫助眾賭客的打算,經胖子這一嚷,立刻暴喝一聲,一衝而下。

    他人長得粗壯,天生又有幾分蠻力,迎面揪著一名打手,掄拳就打。

    卓大這一拳全力打下,少說也有百數十斤,那名挨打的打手,身體本就外強中乾,傷了一拳,兩眼登時翻了翻,仰天倒斃在地。

    卓大還不知他一拳打死了人,掀位第二名打手,相準後腦又是一拳打過去。

    徐經緯在一旁卻看得一清二楚,心底一驚,急忙一步衝過去,拉住卓大道:「卓兄歇手,咱們快走!」

    卓大打得性起,哪顧得歇手,隨口道:「不忙,不忙!待我挫挫這場子的凶焰!」

    徐經緯深恐他這一路打下去,那些打手又有人要遭殃,忙道:「卓兄不能再打了,你已經兩拳斃了兩個人,不逃不行的……」

    卓大這時才愣然鬆手,一看地上果然直挺挺地躺著兩名打手,心知己闖下一場大禍,忙道:「咱們要逃?」

    徐經緯道:「你打死了人,不走,脫不了一場人命官司,快!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番話完全是一番好意,卓大卻道:「此刻還能走嗎?」

    徐經緯訝道:「為什麼?」

    卓大指指屋內亂糟糟的情景,道:「咱們一走,他們豈不倒霉?」

    「他們」當然指的是那胖子和那七、八名賭客。

    敢情這卓大倒是蠻夠義氣,是個敢做敢為的響噹噹漢子。

    徐經緯心知像他這種講義氣的漢子,要他舍下賭客一走了之,必難辦到。

    心念一動,立刻又道:「咱們先到外頭去,以防賭場又有人過來……」卓大心想有理,何況屋內那幾名賭客已逃出了大半,那些打手又不知何時已全倒在地上,只那胖子坐在莊家之前,正在數地的銀子。

    卓大回頭道:「胖子,快走啊……」

    那胖子搖搖手,示意卓大不要打擾他,口中哺哺數著銀子:「二十、三十、四十……」

    連頭都沒有轉過來。這時門外已揚起一片沸沸人聲,卓大道:「不好!賭場八成已引眾趕來……」

    他一面說話卻∼面搶上前去,徐經緯忙道:「你上哪兒?」

    卓大道:「將那些人一發打跑,你快勸那胖子快逃……」

    徐經緯怕他又一拳打死人,道:「咱們拉那胖子一起走,不要理會外頭的人……」

    正在說話之時,廂門外已圍著一大批人。那些人有的帶刀,有的帶棍,起碼也在十五個人以上。

    為首的是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眸中精光暴射,一望而知這人內功必有相當火候。

    他一腳踏進門檻,道:「混帳!你們三個是難動手傷了我的手下?」

    廂房之中,就只有胖子、徐經緯、卓大和那當莊的莊家還好好的站在那裡,其餘的賭客早已溜走,那些打手卻全都躺在地上。

    因此那人這一喝問,自然是衝著卓大他們三人。

    徐經緯正想解釋,那胖子卻指著卓大和徐經緯,道:「你的手下是他們傷的。」

    那為首的人瞪了卓大一眼,道:「我的手下是你傷的?」

    卓大道:「不錯!」

    那人重重哼了一聲,道:「你好大的膽子!」說著搶前一步,撲向了卓大。

    這時那胖子已將數好的銀子揣在懷裡,一見那為首的撲向卓大,只駭得大叫大嚷,道:

    「不好了!你們又要打架,等等,等等,讓我先出去,要打再打!」

    他那肥胖的身子,也在叫嚷的同時,撞撞跌跌地顛向廂門去。不料他這一顛,人卻攔在那為首的人之前,那人正全力撲向卓大,被胖子這一攔,順勢推了他一把,叱道:「胖子你找死!」

    那胖子哇哇怪叫,一個立腳不穩,雙手亂搖亂晃,正好將那人的褲給拉了一下,同時倒向擋在門前另四名賭場打手。那人褲帶經此一拉,褲子一卸到地,忙不迭提了起來,哪還顧得撲攻卓大。

    徐經緯見狀推一推卓大,道:「快走!」

    卓大這回不再遲疑,當胸一拳掏出,將那名撲向他的人打了一個踉蹌,褲子又掉在地上。他們一衝而出,那胖子卻已經走得無影無蹤,外頭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的人。

    徐經緯暗呼一聲僥倖,也沒工夫去理會誰打倒了外面的打手,率先跑向賭場的大門。他記得穿過長廊就是花園,花園之外便是這座宅院的大門,當下毫不猶豫快步而去。

    不料他和卓大還沒走到大門,外面又擁進一大批人。

    徐經緯不察暗暗叫苦,道:「卓兄,好漢不吃眼前虧,所幸那些人還不知我們已逃出屋外,咱們就在這裡避一避,覷個空再逃!」

    卓大卻道:「怕什麼鳥!老子過去三拳兩腿將他們打發走!」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徐經緯要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前面有人沉聲喝道:「什麼人?」

    這一喝,立刻有人亮起火把,朝徐經緯和卓大立身的地方照過來。

    卓大早已挺身而出,粗聲道:「老子在這裡!」

    徐經緯深恐卓大一人有失,只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兩人這一出面!

    對方忽地揚起一陣笑聲,有人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撞到我的手上來,真是老天有眼,哈……」

    徐經緯駭然張目,赫然發現說話的人竟是四川唐門的老二唐基。

    唐基這一出現,確是大出徐經緯的意料之外,不覺又驚又奇。

    卓大卻不知徐經緯的驚奇,以為唐基一見面就在嘲笑他,喝道:「媽的!老子揍了你,看你還笑不笑!」

    徐經緯心知唐基的功夫了得,十個卓大也不是他的對手,情急之間,只好搶先出面,道:「唐基!料不到你會淪落到杭州當起賭場保鏢來,這一向境況必定奇差吧?」

    唐基曾利用毒火教追殺他的妹妹唐英,毒火教的黃毒反被徐經緯三言兩語挑撥,與唐基反目成仇,虧得他再三說明,才沒有被毒火教暗算。

    此刻與徐經緯碰上,真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恨不得一掌將徐經緯擊斃。只見他滿臉殺機,刷地取出他的隨身兵器七節鞭,桀桀笑道:「好小子,死期已近,還敢取笑老子?接招!」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這一鞭更見凌厲,忽地兜向徐經緯的頭顱。

    徐經緯窺定鞭梢,一面喝道:「卓兄退後!」

    卓大正站在徐經緯之旁,一見唐基揚鞭打來,那氣勢已使他大為心寒,不自主地退到徐經緯背後。

    這時七節鞭已呼嘯而至,徐經緯探手一撈,那鞭尾霍地抖了一抖,鞭式立改,斜向徐經緯攔腰掃至。卓大大吃一驚,顧不得什麼凶險,一步搶了過去,出手接住唐基打向徐經緯的這一鞭。他不接還好,一接之下,虎口立覺一陣劇痛,鞭梢竟透出一股強大的內勁,將他帶向左邊,卓大慌忙鬆手,人卻經不起那股勁道的技引,踉蹌順鞭勢跌出。

    幾次他想拿樁站穩,雙腳卻不聽使喚,一直撞上了一處花架,將那花架撞得稀哩嘩啦跨了下去,卓大方始止住了去勢。但這一跌卻跌得他眼冒金光,烏天暗地。等他睜開眼定了神之時,場中的徐經緯已被捲入唐基的一片鞭影之中。卓大但聞四下鞭聲刷刷作響,卻分不清徐經緯是不是佔了上風。

    他睜大了一雙眼睛,順手提起一根木棍,勉強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就要過去幫徐經緯打架。可是他才走了兩步,前面卻擋住了一個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黃袍漢子。卓大不知這人正是惡名昭彰的毒火教三毒之一黃毒,順手一棍打過去,喝聲道:「讓開!」

    黃毒醜臉殺機浮現,抱抽一拂,那卓大忽覺胸口有千斤之物壓住,一口氣喘不過來。他哪裡知道黃毒這一拂已貫注了八成以上的內家真力,尋常人撞上非得立刻吐血而亡不可。換句話說,黃毒這一出手,已下了決心要卓大的命。卓大拚力抵住黃毒拂過來的狂風,無奈他力氣雖大,卻抵不住那一腔內家掌力,眼前一黑,差點就當場氣絕身亡。他的身子被一拋而起,飛向十丈開外的花園,掉在花草叢中,沒聲沒息。黃毒嘴角含著詭異的笑容,心想那渾小子這回必已經跌得全身骨頭都松落。他作勢撲撲袍袖,揚聲對纏鬥徐經緯的唐基道:「唐兄!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唐基雖然佔盡上風,但卻越打越不是味道,覺得徐經緯好像在作弄他一樣。原來唐基的鞭法學自西域異人,招式詭秘,罕逢敵手,但這次對付徐經緯已經使出了平生所學,一連番攻了二、三十招,都被徐經緯巧妙地躲了開去。更叫唐基啼笑皆非的是,徐經緯並不還手,只一味用巧妙的腳法躲閃,使他的鞭法∼籌莫展,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唐基心中暗暗發急,正好黃毒揚聲叫他,於是他迅即道:「毒兄下場幫忙最好,你攻他的正面,我來抄他的背後……」

    黃毒答應一聲,唐基立刻跳出戰圈,繞到徐經緯的背後……」

    徐經緯登時前後受敵,但他仍然不慌不忙,負手而立,道:「你們兩個人聯手對付我,不怕人家恥笑?」

    黃毒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唐兄打不過你,我來幫他自是應該的……」徐經緯淺淺一笑,道:「想不到你們這一雙寶貝,居然成為患難與共的好朋友,真是天大的奇跡!」

    黃毒道:「我和唐兄坦誠相待,今後攜手合作之事還多,成為好友是必然的趨勢,這也沒什麼意外……」他接著又揚聲對唐基道:「唐兄!你說對不對?」

    唐基見黃毒跟徐經緯閒扯,正在暗暗發急,生拍腦筋不太靈光的黃毒被徐經緯說動了心,不幫他打這一架,一聽黃毒問他,雖不知對他說些什麼,也隨口漫應道:「毒兄說的很有道理……」

    心裡頭卻暗罵一聲:「呸!憑你黃毒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黃毒露出了笑容,道:「怎麼樣?姓徐的!唐基這個朋友我該不該幫忙?」

    他說得洋洋提意,意指他和唐基非比泛泛,是一對生死之交。

    徐經緯卻冷冷道:「你當唐基是好朋友,對不對?」

    黃毒愣了一下,道:『當然!難道你看不出來?」

    徐經緯笑出聲來,道:「這個……我當然早已看出來了……」

    黃毒終於浮出笑容,不料徐經緯緊跟著一句卻道:「你是將唐基視為心腹好友不錯,可是,你沒注意到唐基是不是也同樣待你……」

    黃毒叱道:「媽的!你又要挑撥是非……」

    他有一次被說得差點與唐基反目成仇的經驗,那次他幾乎相信了徐經緯之言,誤會唐基將殺他滅口,以防唐門手足相殘的事洩露出去。因此他對徐經緯深具戒心,一聽徐經緯之言,立即聯想到上次的經驗,不由得破口罵了出來。

    徐經緯搖搖頭道:「你認為我在挑撥是非?」

    黃毒道:「諒你的狗嘴也長不出象牙來……」

    徐經緯道:「那你就錯了……我是看不慣唐基一直欺侮你這老實人,所以才好心點明你……」

    黃毒哼了一聲,然而眸光卻不自主的一閃一亮。

    徐經緯接著又道:「就拿現在來說吧,唐基就佔盡了你的便宜,而你卻還當他是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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