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真相白一擊刃元兇 文 / 司馬翎
厲斜左手握鞘,右手提刀,氣勢一下子便變得壯如山嶽,臉上卻不期而然地泛起了一層無比虔敬肅穆的神情,屹然而立,一動不動。
一般迫人的森森寒氣,很快地自厲斜的身上散發而出,向四周擴張。
謝夫人囂張的氣焰忽然大減,情不自禁地連連向後退了幾步,雙目雖然仍舊通紅似火,但此時卻添了幾分驚悸成份,一瞬不瞬地盯著厲斜手中的長刀。
厲斜忽然緩緩地舉起了寶刀,開始一步一步跨向謝夫人,他每跨一步,大家都隱隱地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在迫向心胸,幾乎要令人就地窒息。
厲斜向前跨了三四步的時候,身子突然向後一仰,跟著但見一道驚人的閃光,大家只感到眼前一花,莫不目眩心悸。
這只不過是眨眼間的事,等大家定過神來,卻見厲斜在原地屹然而立,寶刀業已還鞘。
再看謝夫人,卻是雙目圓睜,盯著厲斜,張回想說什麼,但卻突然間倒落地上,竟攔腰一分為二。
厲斜這才縱身而上,一把從謝夫人手中抬起那把奇禍短劍。
「阿彌陀佛!」了塵大師忽然朗朗地叫了佛號,打破了驚人岑寂道:「罪過,罪過。」
無名氏卻脫口叫道:「好殘毒的殺人刀法。」
莊稼漢跟著道:「可不是?這種殘忍惡毒的刀法,真是世上一大禍患,而沈宇竟借寶刀與他,存心為虎作悵,簡直是罪無可怒。」
林峰冷笑一聲,道:「我師傅借刀與厲先生,讓他去消減一名已經毫無人性的婦人,又有什麼不對?」
無名氏冷笑一聲道:「厲斜也是毫無人性的人,你師傅何以不惜刀給謝夫人去殺他?」
沈宇忍不住道:「閣下可有什麼憑據敢說厲斜是毫無人性的人麼?」
無名氏道:「濫殺無辜,所到之處血腥遍地,這就是毫無人性的真憑實據。」
沈宇冷嗤道:「據我所知,厲斜固然好殺,但所殺的未見有過無辜的人,除非有人去惹他,那又另當別論。」
無名氏正想開口反駁,那莊稼漢卻擺擺手搶先道:「何必跟這些人逞口舌之能?等會日觀峰的決鬥,把他也算在一起就是了。」
說罷仰頭望望天色,已是艷陽高照,已快要到了中午時分。
厲斜好像一直並沒有注意到沈宇等人的談話,他右手提著那把沉重的光滑的寶刀,左手握著那把輕便精巧的奇禍短劍,正在低頭品玩,愛不釋手,此時忽然輕歎一聲,大踏步向沈宇走過來,將雙刀同時交給沈宇,道:「物歸原主。」
沈宇微感一怔,道:「這口刀你留著不是還有用處麼?」
厲斜搖搖頭,道:「我的事已經辦完,現在看你的了。」
沈宇正想說話,無名氏卻冷嗤一聲,搶先道:「聽閣下的口氣,好像日觀峰之約,你有心要打退堂鼓了?」
厲斜道:「本人確實已不想再到日觀峰。」
無名氏仰天哈哈一笑,笑聲中充滿挪榆譏諷的味道,然後笑聲一收,滿臉鄙夷道:「原來你也知道眾怒難犯,怕起死來了。」
厲斜臉上倏然間罩滿寒氣,雙目陰森森地盯著無名氏,但忽然卻又轉臉向著沈宇,將雙刀一起遞給沈宇,道:「你趕快收回去吧!」
沈宇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很喜歡這口寶刀麼?」
厲斜道:「這很難說,好像是有點兒喜歡,但也好像相當的失望。」
沈宇大為不解,道:「你怎講此話?」
厲斜難得一見地浮起了一絲茫然神色,道:「我費了多少年的心血,歷盡了千辛萬苦,甚至不惜代價的鑽研先師刀法中的最後一招,但想不到那一招只不過就是這四刀,你想我心中應該有那一種感覺?」
沈宇道:「你應該高興才對。」
厲斜道:「不錯,我高興,但我這麼多年來所花的心血又該如何?」
沈宇道:「話不是這麼說,如果你沒有這些年來所花的心血,有了這四刀仍是不管用的,比如我,雖然也已略懂了一些相當威猛的殺招,但剛才我在對敵之時始終沒有用上這四刀,那就是因為我試過,它對我不但一無用處,反而只有礙事。」
厲斜忽然笑笑道:「話說得不錯,但物各有主,這口刀畢竟還不是我厲斜的。」
沈宇也笑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如果你喜歡,就算小弟一點兒意思,反正它對我毫無用處。」
厲斜臉上掠過一絲喜色,但想了想,卻還是把刀塞還給沈宇,正色道:「我厲斜生平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平白接受人家的東西。」
沈宇笑道:「如果我把刀收下,那就是變成了沈宇平白接受人家的饋贈了。」
厲斜一怔道:「這日刀是你從黃金塚中尋到的,如何能說是平白接受饋贈?」
沈宇正色道:「寶刀確是我從黃金家中尋到的,不過……」微微一頓,指了指厲斜手中的奇禍短劍,續道:「這把劍已經不是我的了,如果我將寶刀與你交換短劍,不知你肯還是不肯?」
厲斜場了揚手中的短劍道:「這短劍我在西川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你佩在身上,它不是你的又是誰的?」
沈宇啞然一笑,然後正色道:「不錯,這短劍原來也是我拾到的,但剛才大家都已看到,我已失落地上被謝夫人所得,而你又從謝夫人手上所得,沒有你,這把刀仍在謝夫人的手上.成了為患無窮的不祥之物,所以它應該是你的不是我的。」
厲斜怔了怔,但隨即爽朗一笑,道:「如此說來,咱們算是以物換物,一筆勾銷。」
沈宇正容遣:「正是如此。」
厲斜欣然道:「好,那我就把短劍給你,長刀我留下。」
說罷將短劍遞給沈宇,自己則舉起那把長刀,再次仔細地端詳品玩,他那張一向冰冷嚴肅的臉孔,此刻有著非常複雜的表情。
無名氏似是忍無可忍,厲聲責問沈宇道:「沈宇,你怎可以把殺人凶器贈給一個惡名昭彰的劊子手?」
沈宇冷冷一笑,道:「閣下既非聾子也不是瞎子,我跟厲斜只是互相交換罷了。他用他的短劍來換我的寶刀,剛才已說得清清楚楚,如果先前閣下有本事在謝夫人手中奪得這把短劍,我照樣肯和你交換。」
無名氏一時被駁得語塞。
沈宇臉色一沉,又道:「再說,就算我沈宇高興將刀贈與他,又跟閣下你有什麼關係?」
這一下無名氏似是找到了借口,兩眼一翻,大聲道:「這豈止跟本人有關,這跟整個武林都大有關係。」
沈宇冷冷道:「我倒看不出有什麼關係。」
無名氏大聲道:「整個武林馬上就要跟他在日觀峰上作一場生死存亡之鬥,你把寶刀給他,等於為虎添翼,武林同道到時候豈不是更要犧牲慘重?」
厲斜忽然呵呵大笑,然後臉色一沉,用刀指了指無名氏,冷冷道:「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已決定不再到日觀峰去,難道你這人果真是個聾子不成?」
無名氏聽得一怔,他身旁的莊稼漢卻冷哼一聲,陰森森道:「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不去了呢!」
厲斜臉色一寒,道:「難道憑你倆人還能強迫我去不成?」
莊稼漢冷冷道:「請問重九之約可是你訂的?」
厲斜道:「不錯,但並非與你這人相訂。」
莊稼漢道:「反正是你所訂的就是了,現今天下武林各路人物,均已齊集在日觀峰上,正在翹首等候,你如若膽怯不去也可以,只是要有一個明白的交代。」
厲斜冷笑道:「我為何要有交代?」
莊稼漢道:「如此轟動的武林大事豈可就此不了廠之?當然要有一個是非黑白的交代才行。」
無名氏接口道:「不錯,除非七殺刀傳人甘願被天下武林同道訕笑,作一個虎頭蛇尾,言而無信之徒。」
莊稼漢緊跟著又造:「讓後世子子孫孫,都知道自認系刀法大家的魔刀門人,曾在泰山之上鬧過這麼一個窩囊透頂的笑話。」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如唱雙簧,但所說的卻不無道理,須知君子愛名,古今皆然,現今此事不但關係著後斜個人的榮辱,同時也關係到了大屠門的毀譽,萬一此事真像倆人所說的在武林中流傳下去,世世代代,變成了千古鐵案,厲斜對大屠門豈不是罪孽深重?是以這一來沈宇倒不便再說話了。
厲斜似乎也被兩人的話所動,只見他略為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你們要我如何才算有所交代?」
無名氏道:「現下可到日觀峰去,當著各路朋友的面前說個明白。」
厲斜勃然怒道:「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聽得清楚?我說我不會再到回觀峰去。」
無名氏冷冷道:「那你就自己作個交代好了,何必要問我們?」厲斜想了想道:「如若我把我不到日觀峰去的理由之一說出來,算不算是有了交代?」
沉默了很久的林峰立即搶先道:「那算是有交代了。」
無名氏瞪了林峰一眼,冷冷道:「不見得,那還要看他所說的理由是否能令大家信服?」
厲斜道:「只要我說出來了,你不信服也得信服。」
無名氏與莊稼漢齊聲道:『你倒說說著?」
厲斜臉色一沉,凌厲的目光盯著無名氏,緩緩道:「普天之下,除了傳聞中的愛恨雙仙之外,武林之中已無我的敵手,當初重九之約,現今對我已經是無意義和價值,所以我決定不再去日觀峰。」
無名氏放哈哈大笑。厲斜沉聲道:「你笑什麼?」
無名氏收起笑聲,卻是滿臉不屑道:「我笑你這老王賣瓜,目贊自誇,你還不曾和咱們交手,又如何知道咱們不是你的敵手?」
厲斜臉上殺氣燒現,冷冷道:「你如不信,現在就可出手試試,又何必要等到日觀峰?」說罷猛地往前跨上一步。
無名氏心中一緊,暗中全神戒備,表面上卻緩和下來道:「單我們幾人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日觀峰上此時卻是高手雲集,我不相信集中眾人的力量,還應付不了你一個七殺刀厲斜。」
厲斜冷笑道:「井底之蛙,知道什麼?你們雖然人多勢眾,但仍不過以胡一翼為首是瞻,何不問問你們的首領胡一翼?」說著,忽然提高嗓門,大聲叫道:「胡一翼,你的意思作何打算?」
無名氏被叫得一怔,情不自禁地掉過頭去看看胡一翼,這一看,心中不由大為發緊。
原來經過這一陣子的耽擱,胡一器已藉機調息完畢,看上去臉色紅潤,似已完全恢復了正常。他不知何時已悄悄地起來,卻幽靈似的始終不發一言,只拿一雙神光凜凜的眼睛,全神貫注在無名氏和莊稼漢兩人的身上。
此時經厲斜大聲一叫他變得更為嚴肅,宛如罩上了一層寒霜,緩緩道:「他說得一點兒不錯,剛才事實也已證明我們集三人之力,久經訓練,不堪謝夫人一擊,但他卻能在一舉手之間擊敗了謝夫人,這是因為他已經得到了七殺刀中至高無上的最後一招。」說到這裡,目光忽然落在沈宇的臉上,經道:「世上除了傳說中最近曾出現過的愛恨雙仙之外,已無人能堪跟厲斜一比。」
無名氏急道:「道長怎能說出這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俗語說寧可殺身成仁,不可輸生毀義,我們即使拼他不過,也應該傾力一試。」
胡一翼搖頭道:「你說錯了,剛巧相反,我們就算拚得過他,此時也已失去了相拼的意義。」無名氏茫然適:「道長這話倒使在下大為不解。」
胡一翼道:「貧道也同樣有不解的地方。」無名氏訝然道:「道長有何不解之處?」
胡一翼沒有立即回答無名氏的話,卻有意無意地用目光飛快地掃了全場一眼。
此時,謝夫人帶來的四名護轎大漢,現已只剩三人,不知何時已聚在一塊,俱都是神情愕然,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樣子。了塵大師雖然止了傷口的血,但仍遠遠地坐在地上。陳若嵐不知何時已動手將謝夫人、謝辰、胡玉真和黑衣女人等人的屍體移在一起,正面對著四具屍體呆呆出神。艾琳則不知何時亦已悄悄地站了起來,她一直就跟神劍胡一翼一樣,像幽靈般始終不發一言,但卻拿一雙令人望而生畏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盯在無名氏和莊稼漢兩人的身上。
神劍胡一翼匆匆一瞥之間,發覺場中屍體狼籍,血肉橫飛,竟是死人比活人還多,而活人當中,除了了塵、陳若嵐和三名茫然不知所措的黑衣大漢之外,厲斜、沈宇、林峰、艾琳、病丐,再加上自己,竟似是事先取得了默契,不約而同,各人所站的方位,恰好天衣無縫地將無名氏、莊稼漢和勾魂使者尹珊等三人包圍在核心,而且包圍得不露半點兒痕跡。
這不由得他心中不暗暗佩服道:「武林精英,盡在此矣。」當下心中更為篤定,但表面上卻不露聲色,淡淡對無名氏道:「貧道大為不解的地方,只不知兄台何以一直堅持要大家跟厲斜相拼?」
無名氏訝然道:「要跟厲斜相拼豈不是武林公意麼?而重九日觀峰之約豈不也是厲某人他自己親口所訂的麼?」
一直沉默不語的病丐,此時忽然重重地吟了一聲,冷冷道:「不錯,當初擬議合力圍殲七殺刀是出於大家的公意,重九之約也是厲斜本人親自所訂,但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倘若剛才不是厲某人及時出現,你我大家此刻還有命在麼?」
無名氏道:「你這話頗令人不敢苟同,固然,厲斜不來,我們可能都已喪生在謝夫人的手上,但俗語說,橋歸橋路歸路,冤有頭債有主,倘若今天我們因為對方的武功高強,就坐令一個滿身血腥的人消遙自在,則今後武林的公道何在?人間的正義何在?遠的且不去說它,就拿薛家莊枉死的三、四十條人命來說,我們又拿什麼去撫慰那許多的哀哀冤魂?」
病丐冷冷一笑,道:「這回你倒說對了。橋歸橋路歸路,冤有頭債有主,但提到薛家莊那冤死的人命,老乞丐我倒免不了要問,為什麼那件慘案老乞丐自始至今一直還在懷疑到底是誰幹的,而你卻就那麼有把握的一直咬著厲斜不放?」
無名氏道;「你說得好像我是有意誣賴厲某人了,但你想想看,當初我們進人薛家莊時,那個叫什麼王坤的唯一倖存者,他是怎麼說給大家聽的?」
病丐冷笑道:「我當然記得他是怎麼說的,他說他看到一個黑袍戴笠手提長刀的人,但你看……」忽然用手中的斷棒遙遙指了指陳若嵐旁邊的屍體,續道:「那邊不是也有一個黑袍戴笠手提長刀的人麼?你為何不會想到是她所幹的?」
無名氏道:「那是謝夫人的身外化身,可能是要冒充厲斜,但當時她已被你的棒子擊成重傷,正在疲於奔命,不可能是她所於。」
病丐故作欣然道:「說得對極了。既不是謝夫人所幹,老乞丐我也認為不是厲斜所幹,那麼是誰心狠手辣,屠殺了三、四十條人命,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呢?」
無名氏奇道:「你這乞丐有什麼憑據說不是厲斜干的?」
病丐反問道:「你又有什麼憑據說是厲斜干的?」
無名氏道:「玉坤親眼所見,那還會錯了麼?」
病丐冷笑道:「王坤所見的只不過是一個像是厲斜的人罷了,可是既有謝夫人冒充厲斜在先,就難保無人再冒充在後,所以光是黑袍戴笠的人並不能說就是厲斜。」
無名氏道:「可是也不能說他絕對不是厲斜。」
病丐冷笑接道:「而你卻偏偏一口咬定他就是厲斜?」
神劍胡一翼忽然開口,平靜地道:「貧道倒可以說明厲施主與薛家莊的慘案無關。」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莫不感到一怔,蓋病丐和無名氏爭辯了半天,也無非只能說明厲斜並不一定與那慘案有關而已,但卻也不能說是絕對無關,而胡一翼是何等身份的人。此時肯挺身替厲斜說話,必有他不得不說的理由,而說出來後也必定會產生決定性的作用,是以大家的目光一時都集中在胡一翼的臉上。
無名氏忍不住道:「道長有什麼高見,在下等倒想洗耳恭聽。」胡一翼緩緩道:「貧道記得兩月前客棧前的那一場拚鬥,是陳若嵐姑娘及時用蘭心玉簡的無上心法,阻止了貧道等和厲先生同歸於盡,當時厲先生雖不能說是落荒而逃,但他和陳姑娘兩人行色匆匆卻是事實。也可以說,當時厲先生的行動,在不知不覺中一直受到陳姑娘蘭心玉簡的心法所影響,陳姑娘既然有意要遠離咱們,厲大俠自自然然也會有同感。而根據我們到了薛家莊後厲大俠和陳姑娘同時出現的情形看,我們可以相信,由我們從客棧中追蹤而出,至半路上遇到身外化身的假厲斜,一直以我們落腳薛家在那一段時間中,他們兩人始終是在一起同行。」
沈宇等人不禁點點頭,但無名氏卻道:「這又如何能證明薛家莊的慘案不是厲斜干的?」
胡一翼道:「陳若嵐姑娘修的是佛家無上心法蘭心玉簡,而且已有驚人的成就,這種心法以純潔無邪為根,以慈悲仁愛為表,就算厲斜果真有殺人逞威的打算,陳姑娘也絕不會坐視不管,即使管不了,也會拂袖而去,絕對不會能容忍厲斜的血腥惡行而繼續跟他同行。」
說到這裡,陳若嵐忽然幽幽道:「你說對啦,我和他一直是跟在你們的後面到薛家莊去的,你們在半路上跟人打架,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無名氏很快道:「既然這樣,厲大俠果真是無辜的了」』莊稼漢接道:「管它無辜不無辜,圍殲大屠門又不是咱們出的主意,既然大家都不想追究,咱們又何必惹這麻煩,我看算了吧。」
無名氏道:「對,既然大家都不管,我們走吧。」
厲斜冷哼一聲,學著剛才無名氏的口氣,道:「事到如今,恐怕已由不得你就此一走了之了呢!」
無名氏一驚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厲斜冷冷道:「很簡單,謝夫人以身外化身冒充我厲斜,四出殺戮,使我厲斜惡名四播,百口莫辯,但我已查出她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純是她本人走火入魔,以殺人為樂事,可是另一個在薛家莊冒充我厲斜屠殺無辜的人又是誰?他的目的又何在?」
無名氏不悅道:「笑話,你問我,我又問誰?」
厲斜冷冷道:「你們不說我也瞭如指掌,只不過我認為還是由你們自己坦白供認比較好。」
無名氏此時已看出情勢大為不妙,前後左右均已受到包圍,而包圍的人都是當世罕有高手,心中不由大為恐慌,但表面卻裝得異乎尋常的鎮靜,道:「閣下是因為剛才受了本人的指證,含恨在心,現在想反咬我等一口不成?」
厲斜忽然淡淡一笑,攤攤手道:「你這一說我倒不便過問了,只要這裡有一個人肯放你們走,我厲斜絕不干涉,」
無名氏、莊嫁漢和尹珊,三個人都不禁地環顧各人只見神劍胡一翼、病丐、艾琳、林峰和沈宇等人,莫不臉罩寒霜,個個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們。
病丐冷冷一笑道:「此時此地,閣下總該亮個真實姓名出來了吧?」
無名氏故作鎮靜道:「本人亮不亮真實姓名,與此事又有何相干。」
病丐臉色一沉,怒道:「你也太小覷咱們了。老實告訴你,你壞就壞在始終不曾表露你的身份,使老乞丐等滿腹狐疑,一直在找你的破綻,你自己不覺得在客棧中表現的那種漠不關心的態度,和剛才那種非找厲斜決鬥不可的決定,前後不是太過矛盾了麼少無名氏正想開口說話,厲斜卻忽然叫了一聲,道;「糟糕。」
大家都不禁為之一怔.病丐忍不住道:「厲兄可有什麼發現?」厲斜抬頭望望天色,道:「子午時刻已到,日現峰上恐怕馬上會有巨變發生。」
神劍胡一翼嚴肅道:「厲施主有什麼話請盡快說明。」
厲斜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此刻得立即分一個人出去,盡快趕到日觀峰,叫那一大群傻瓜火速撤出日觀峰。」
神劍胡一翼不悅道:「此事施主似已胸有成竹,何以不早點兒說明?」
厲斜冷冷道:「時機未至,說出來了也許無人相信。」
神劍胡一翼輕輕一歎道:「大概是施主有心一試貧道等人罷了。如果貧道等人繼續與施主為敵.想施主就會忍令那巨變發生了。」
厲斜冷然一曬,道:「隨便你作如何想法。」說著轉臉對林峰道:「林峰,你趕快到日觀峰跑一趟,看看來得及來不及?」
林峰情不自禁地望了望沈宇,沈宇道:「還不快去。」
林峰應了一聲,縱身掠過巨石,眨眼不見。
林峰一走,沈宇和艾琳兩人不約而同地向旁挪動了半步.填補了林峰的空隙,仍將無名氏等三人天衣無縫地圍困在核心之中。
厲斜仰天望望天色,道:「現在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病丐忍不住道:「厲斜葫蘆裡面賣些什麼藥,何不直截了斷地對大家說明一下?」
厲斜淡淡一笑,道:「我只能告訴你,那也是我決定不再去日觀峰的原因之一,其餘的事,如果我再說出來,恐怕就要掠人之美了。」
說著,有意無意地昭了沈宇一眼。
這輕輕一瞄,沈宇立即會意,知道厲斜一方面是要考慮自己,同時也確實是想給自己留一點兒面子,當下立即接口道:「厲兄不算掠人之美,此事自始至終都是出於厲兄一手安排,小弟只不過是托先父在天之靈的保佑,幸不辜負厲兄的安排罷了。」
神劍胡一翼和病丐兩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聽這話,立即異口同聲地驚問:「什麼?
此事竟與今尊沈木齡兄那一案有關?」
沈宇神情莊嚴,點頭道:「不錯,晚輩此次泰山之行,可以說一半是為此而來。」
神劍胡一翼竟一改平常那種沉著莊重的舉止,急急道:「到底怎樣?賢侄快快說來讓大家聽聽。」
沈宇道:「前輩可曾記得迷離秘官被毀的事?」
胡一翼急道:「當然記得,怎麼樣?」
沈宇用短劍一指無名氏等人,道:「如果晚輩的推測不錯,這些人即使不是迷離秘宮的餘孽,也跟迷離秘宮大有關係。」
胡一翼哦了一聲,道:「我懂了,當年迷離秘宮被毀,想是出於木齡兄的大作了、』沈宇神情嚴肅道:「晚輩不敢肯定迷離秘官被毀是否出於先父之手,但卻敢說先父和艾大伯之被害,卻是這些人暗中所做的手腳。」
無名氏急急道:「沈少俠你怎能把這件事過境遷的公案橫加到咱們的頭上?」
沈宇冷冷一笑,道:「自從厲斜故意透出知道懸案內幕的口風之後,你們就千方百計的挑撥是非,甚至不惜假冒厲斜之名殺戳無辜,以激起武林的公憤,從而合力殲滅厲斜,這是你們準備滅口的第一步驟。另一方面,你們也派出高手,企圖暗殺我和艾琳兩人,這是你們準備斬草蓆根的第二步驟。而最不可寬恕的,你們知道重九之約,日觀峰上將聚集了武林所有精英,而你們就事先在日觀峰上作了安排,準備一舉將整個在場人物統統予以消滅,所以你們剛剛明明看出厲斜刀法已深不可測,但仍一再出言相激於他要前往日觀峰,而厲斜卻已洞悉其奸,所以一直藉故不去。」
說到這裡,勾魂使者尹珊忍不住道:「這件事與我可沒有關係,你們可不能平白冤枉我。」
厲斜冷冷一笑,道:「你是負責招兵買馬來對付我的,可不是麼?」
尹珊急急道:「不,不,是他們強迫我……」說到這裡,忽然間哼一聲,嘴角倏地流出了鮮血,身子搖了兩搖,竟倒落地上。沈宇衝著莊稼漢勃然怒道:「事到如今,閣下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莊稼漢平靜地道:「此女信口雌黃,我忍不住出手教訓教訓她罷了。」
厲斜哈哈一笑,回身對陳若嵐道:「若嵐,麻煩你去把我們剛才所捉到的那個傢伙帶來這裡如何?」
陳若嵐此時似已恢復平靜,聞言應了一聲,縱身越過巨石,眨眼不見。
厲斜回過頭來道:「這兩個人當中,有一個就是迷離秘宮的金童,我們馬上就可知道。」
話聲甫落,只見陳若嵐很快地去而復返,手裡倒提著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很快走近,將那人放落地上。
沈宇和艾琳兩人一看,不由暗叫一聲慚愧,原來厲斜和陳若嵐所捉到的,正是剛才那名無須老人,自稱張朝桅的傢伙,若嵐將無須老人放落地後,明亮的大眼睛看了他一陣,然後柔聲道:「你把剛才對我們所說的話再說一遍好嗎丁』」
無須老人道:「金童痛恨沈木齡毀了迷離秘宮,所以暗用藥物使沈木齡心神喪失,弒兄殺嫂之後自絕而亡。」」
陳若嵐柔聲道:「還有呢?」
無須老人用嘴向無名氏呶了呶道:「你問他比問我清楚。」
陳若嵐輕歎一聲,道:「他是誰啊?」
無須老人道:「金童。」
話聲甫落,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隆巨響,震撼了整個山頭,如山崩地裂,眾人莫不大吃一驚。就在眾人這略一分神之際,無名氏左手一揚,只見一個細小的彈珠向無須老人電射而至。
沈宇大喝一聲:「陳姑娘快躲開。」話聲未了,只聽到又是一聲巨響,近處冒起一朵驚人火焰,陳若嵐算是及時躲開,只聞無須老人慘叫一聲,全身已被烈焰燃燒。
無名氏和莊稼漢乘機一聲不響撲向艾琳。原來他們暗度情勢,認為四面包圍中,可能只有艾琳這一環實力較弱,打算出其不意衝破艾琳突圍而出。哪知他們身形才動,艾琳冷笑一聲,只見銀光一閃,長鞭使出,將兩人迫回原位,病丐跟著冷冷道:「你們兩人想早點上路是不是?」
無名氏和莊稼漢臉色陣育陣白,就在此時,忽聞巨石後面有人朗聲叫道:「好厲害的五雷火陣。」隨著話聲只見林峰和一名五旬開外老者為首,後面跟著黑壓壓的一大群人,急匆匆地向這邊奔來。
無名氏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全切莫不大感驚愕步聲立止,他倏地收起笑聲,雙目剎那間露出了駭人的光芒,凜視眾人一周,道:「原以為武林同道今日共襄盛舉,合力圍殲大屠門傳人,想不到被圍攻的竟變成了本人。」
莊稼漢哈哈一笑,道:「這叫做作繭自縛,我都不怨,你怨什麼?」
無名氏道:「我又何嘗怨了,今日武林精英盡聚於此,你我兩人能取厲斜而代之,力敵整個武林,雖死何憾。」
沈宇聽出無名氏話中之意,是以冷冷道:「這是我們沈。艾兩家的血門私仇,不必勞動別人,你放心好了。」說著轉臉向胡一翼等人道:「各位前輩,這是晚輩沈宇多年來的心願,萬望各位前輩成全則個。」
病丐急道:「你這娃兒,可別中了別人的詭計,那廝深藏不露,你恐非敵手。」
沈宇嚴肅道:「晚輩如是不敵,那就是技不如人,不配為先伯先父報仇,還有何面目再留在人間?不如拚命一試。」說著,轉臉向艾琳道:「琳妹,在我動手之時,你負責監視,不許這兩人趁機逃走,在我未落敗身死之前,也不准他人出手相助。話到此為止,各位請立即向後退開,不得過問此事。」
沈宇語氣鏗鏘,神光迫人,眾人聽得一怔,情不自禁地紛紛向後退開,剎那間剩下無名氏和莊稼漢兩人跟沈宇對面而立。無、莊兩人互看了一眼,似是早有了默契,臉上露出一絲陰森森的獰笑,同時往旁跨開一步,向沈宇採取包抄之勢。
兩人手中各拿一把形狀一樣的軟劍,此時但見到身忽伸忽縮,閃動跳躍,宛如兩條銀色靈蛇在作噬人之勢。在旁圍觀的群雄不禁大驚,蓋兩把短劍在伸縮晃動之間,竟能使人眼花撩亂,目眩心跳,大有再注視下去就會為之暈倒之勢。
沈宇雙目神光凜凜,但卻是沒有看著正在跟他作生死搏鬥的兩人,他目光微微向上,似是望著遙遠的天際,腦海中和閃電般掠過這些年來所忍受的萬般痛苦。父親的慘死,不但未能得到別人的憑弔與諒解,反而為世人所唾棄和辱罵,而自己卻也作了代罪羔羊,幾乎任人宰割,一念及此,不禁怒火沖燒,猛然間霹靂也似的一聲大喝。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竟把四面圍觀的群豪喝得情不自禁地紛紛向後驚退。隨著喝聲,群豪莫不感到一陣驚人的寒光掠面而過,等定下神來時,卻見沈宇已經換了一個位置仁然而立,他右手高舉著寒光衝霄的奇禍短劍,兩眼依然遙望著遙遠的天際,而他背後不到兩步之處,卻俯伏著兩具身首異處的屍體無名氏和莊稼漢。
全場鴉雀無聲,因為這是驚天動地的一擊,大多數的人是被驚得怔住了,只有極少數的人卻在暗中盤算著這一劍和剛才厲斜的那一刀到底有什麼不同之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