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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八陣圖 文 / 司馬翎

    忽見一隻野狼,追著一隻白兔,直奔峽谷。

    看看那狼爪快要撲到兔子背上,那白兔奮力一竄,疾如流離弦,直射入峽谷之內。

    那頭野狠曝叫一聲,猛然停步,不敢追進峽谷去,卻只見它在外面一直低吼,一面又團團而轉,似是餓得難受,偏那口中美食在千鈞一髮時逃出爪下,故此又急又氣。

    江老爹忽然有悟於心,靈思道:「想古昔諸葛武候在奉節以西的江邊用亂石擺設八陣國,東吳名將陸遜誤入其中,尚且中迷而不能出,想來身入陣中時,當是覺得天地變色,路徑斷絕,門似開而實閉,路似生而實死,陣中之人不能知陣外動靜,而孟外之人,也難察知陣中虛實,剛才的哭聲如果低微,便是此理而已,至於山中飛走之類,天賦靈性,因此望而卻步,不敢進谷,那白兔兒被迫竄人,雖然免膏狼吻,但也難逃餓浮之厄……

    他一面想,一面走過去,只聽那野狼慘噪一聲,忽然便倒斃了。一股黑血不停的自口中流出。

    江老爹大吃一驚,晃身已到野狼屍邊,只見那野狼瞪眼掀牙,為狀猙獰可怖,卻已暴斃!

    他的眼力豈比尋常,煥然發覺半丈外一條黑線婉蜒而去,定睛看去,那頭野狼前爪處果然腫黑了一點,只有米粒般大小。

    江老爹聞廣博,已知道此狼乃是被那條黑線般的小蛇噬了一口,故此立刻倒斃了。

    那條小蛇名為「玄線」,奇毒無倫,雖深山大澤,亦極罕有。

    江老爹腳頓處,有如一陣微風,已到了玄線蛇旁邊,左手舉杖,正欲將它擊斃,忽地心中一動,想道:「且慢,待看看此蛇游經何處再說……」

    只見那條玄線蛇沿著一道極淡極細的黑痕婉蜒而去,行並不迅速,片刻之後,它已入峽谷之內。

    他頓悟道:「是了,當聞凡是奇毒之蛇出沒均有一定路線,這條極淡極細的黑痕,大概便是此蛇日常往來,遺下的痕跡,奇怪的是它卻不怕峽谷內的石筍陣……」

    那玄線蛇從從容容,直遊人峽谷中,江老爹那顆心打了千百個觔斗,一時委決不下是否立即進陣。

    須知以江老爹已達超凡入聖的功力,本來大可以沿壁從容而入,卻不須在陣中步行。

    而且懸身在兩三丈的峭壁上,或以壁虎游牆的功夫,或者乾脆公以指上功夫,硬插入石中以借力,這樣附壁虛渡,自不怕天狼龔其裡陣法厲害。

    可是江老爹乃是武林尊崇的四絕冠首,豈能不顧身份,這樣偷渡過谷?一旦傳出江湖,必將得到先敗一陣的評斷……

    他終於一拂頷下雪白的須,傲然一笑,邁步入谷。

    這時他已忘掉那條玄線蛇之事,極為謹慎地前瞻後顧,但見石筍如筆,錯亂植立,縱橫不及一丈,必有石筍,如此密密層層封滿了整個峽谷的空隙,完全瞧不出兩丈外究竟有什麼。

    江老爹也略話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等陣法,這時仔細地看看天色,但見碧空萬里,晴朗如洗,竟沒一絲雲影。

    心中便忖道:「我只要發覺天色不對,便立刻後退、」

    大約走了三丈,忽見一根石筍特別高大擋住正中去路,石筍近頂處懸掛一塊黑漆的四方木牌,約有一尺見方。

    黑漆為底,卻寫著白字,因此特別惹目,江老爹止步仰頭去看,只見上面的字乃是八分隸書造詣頗深,端整有力。

    江老爹先在心中喝聲彩聲:「好字。」

    然後細讀那木牌上之字:「昔者軒轅黃帝按井田八陣法,是為行兵佈陣之祖,後世名將如姜太公、孫武子、韓信、諸葛孔明、李靖等諸賢,盡得其法,更增創新意,變幻無方,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強則撓之,弱敗攻之。」

    寫到這裡,已經沒有下文,江老爹皺皺白眉,自語道:「這是什麼意思?有頭沒尾的……」

    轉過後面去瞧,筍後並無木牌,倒是無意瞥見左斜方一根石筍又掛著一面黑底白字的木牌。

    當下走過去仰頭而瞧,果然是續下主的文字。

    「……衍變至今,益增以奇門適甲之術,遂玄妙莫測,有風雷之威,火水之險,玄門之士,以此成名於世上者頗多,要皆歷紀元集眾智之大顧耳,豈謂是其一人之功哉……」

    江老爹讀到這裡,不覺頷首道:「評得極是,評得極當……」

    「……此陣依勢而設,歷年以來,凡十一易,然亦未敢以為止一也,夫陣圖繁複,則險而易脫,如八陣圖之八門,雖致繁至險,然生門亦多,形似至險而實非者也……」

    字跡至此又告中斷,江老爹看出滋味,想道:「下面當是述及本陣的話了,我且尋尋看……」

    展開身形,疾如清風般四下旋掠一圈,卻見兩支外一根石筍,又有木牌,依然是黑底白字。

    「……本陣僅有兩門,一入谷門,即踏死域,一出谷門,即出生天,方生便死,方死便生,宛如輪合一度,故陣以為名……」

    江老爹哦了一聲,想道:「原來這座石峽內的陣法名為『輪迴』,但世上竟沒有人曉得,劃從來不有人能從陣中逃出?」

    不過他僅僅想了一下便繼續讀下去:「……本陣自人谷兩丈之後,已發動了威力,因離出口尚遠,故再指示方各如下圖……」

    江老爹在那裡看去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下圖,他不禁狐疑沉吟不已,但隨即醒悟道:「是了,莫非又另有一塊木牌?」

    想到便做,趕忙四下找尋,果然在兩根石筍後,又見到一塊木牌,掛在另一根筍上。

    這塊木牌卻是白底紅字,首先映人眼中,乃是柄寶劍,劍尖處數清鮮血,正往下滴。

    劍下寫著幾行字是:

    「劍池之水清且冽

    劍氣如虹灑熱血

    傾池水份悲血痕

    擊石誓兮劍當折。

    恨埋壯士棄人間

    暫時春風兮話別!」

    其下一柄斷箭,一支斷拐,兩般兵器分為四截,各佔一角,每一件折兵器旁邊,註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順著箭尖所指,扭頭一瞧,那邊一根石筍上,隱隱掛上一塊木牌。過去一看,又是面白底紅字的木牌,最上面是支長箭,箭鏃特大,江老爹一望而知乃是天狼龔其裡的「天狼箭」。其中一柄斷箭,一柄斷拐,兩般兵器分為四截,各佔一角。每一件斷折兵器旁邊,註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江老爹豪氣急發,仰天大笑數聲。

    忽見天空雲氣濛濛,彷彿快要下雨光景。

    江老爹趕緊閉目定神,暗記自己所曾走的方向,睜眼再看那木牌上所指示的方向,卻偏了一點。

    不覺暗自點頭,想道:「這廝用心匝測,故意用這五面木牌,誘人轉兩個圈子,好教人把方向弄迷糊了,便認為此牌所指示的方向無訛,於是差以毫百,廖以千里……」

    想罷躍上一根筍尖,放目四望,只見周圍一片白茫茫,怦如處身在極為濃厚的霧中,以江老爹的眼力,居然瞧不到三丈遠。

    這位鬚髮霜白的老人冷笑一聲,想道:「諒你這陣示仍無法教我南江斷拐折劍……」

    當下飄身落地,在空中右掌一揮,「呼」地一響,一股掌力劈出,五尺外的木牌應手而碎。

    身形落地之後,略一閉目回想方纔的來途去徑,先走回第四塊木牌那根石筍之前,然後又走回第二塊木牌的石筍前。

    老人家本打算這樣逐步循著來路,回到第一塊木牌之前,便可依著記憶的方向,退出峽谷去,那時再次想法進峽尤為未晚。

    但抬頭望處,那本應是第三的木牌,依然是黑漆閃光的底,但白字卻變成第一塊木牌的字樣。

    江老爹霜眉略皺皺,仔細想一下,肯定自己並沒有走錯方向和途徑,便冷笑一聲,縱身飛起,伸手摘下那塊木牌。

    卻聽石筍上微微「克崩」一響,但他並不理會,先翻轉來看,只見後面果然又是黑底上寫著白字。

    正是剛才進來時所見到的第三面木牌的字。

    江老爹冷笑一聲:「這種詭計,也想在老朽面前賣弄!」

    又想道:「剛才摘下木塊之時,曾聽到有彈簧之聲,想來石筍中必有消息,只要走過筍前,隔一會兒,木牌便會自翻轉……」

    想到這裡,抬頭細細打量,果然給他發現石筍上有兩處顏色略異,約有巴掌那般大小。

    他也懶得去破掉這消息,隨手把木牌扔掉。

    手指上卻覺得有些粘粘的,便低頭察看,原來指上已染上淡淡一層黑色,想是木牌上的黑漆脫色之故,便沒有理會。

    其實天狼龔其裡要報仇目的僅在南江一人,因此他所說的消息,絕不會在石筍之前。

    因為那樣子別的人誤闖入陣,經過時便會發動這個暗藏著極為詭奇的毒計的消息了!

    原來天狼龔其裡把樞紐弄在最後一面木牌上,情知天下武林人誤入此陣,都不會多事將那第五面木牌毀掉,只除了一個人南江。

    江老爹自恃藝高,尤其內家功夫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定力特強,自拒絕不會因幻象而迷亂了方向,瀟然邁步,又轉回入峽第二木牌之前。

    他冷笑一聲,想道:「這廝不但把木牌翻轉,而且方向還歪了大半尺,錯非是我江峰青,別人只怕就會讓他引誘了!」

    想畢,身形飄起數尺,又把那面木牌摘下,摘時又聞彈簧崩斷之聲,反轉一看,果然是入峽的第二面木牌。

    他仍把木牌隨手扔掉,忽黨指上微麻。

    這一驚非同小可,竟連審視手指的功夫也沒有,倏然盤膝跌坐地上,立刻運動內。

    一面將肩呷關節上的經脈完全閉住,以免因疏失而無法挽救,一面將丹田一點三昧真人,運到指掌上。

    那只左手掌心立刻現出血紅的顏色,眨眼間一直紅到指尖,宛如一隻燒得駝紅的鐵手。

    半盞功夫,江老爹白髮間冒出絲絲白氣,面容卻越發緊張。

    著地裡全身鬆弛下來,頭上淡白的水蒸氣停止上冒,左手掌指的顏色也復了正常。

    江老爹徐徐起立,面容如冰,仔細看看指掌,確定那一絲毒氣果真完全被他用苦練一個甲子以上的上乘內功三昧真火迫出之後。

    忽然抬頭仰天大笑……

    笑聲宏亮之極,遠傳數里。

    原來江老爹在隨手扔掉第二面木牌之後,手指微微一麻,這位幾乎已練成金剛不壞身的老人家何等敏感,立時醒悟事情大是不妙。

    只因以江老爹這數十年修為,早已達到寒暑不侵,兵刃不損的境界,這樣有什麼能使他手指會發麻的?

    於是他不暇細察,料定乃是被一種至劇至陰的毒氣所侵,立地施展出最上乘神功,硬生生把毒氣迫出。

    天狼龔其裡果真是詭謀出眾,間旬計施連環,引敵入殼,他以世間罕睹的三種劇毒分別塗在入峽後最先的三塊木牌上。

    然後故佈疑陣,使得南江一旦入峽,必定會中計而摘下木牌,等到三種劇毒一合,則江老爹縱在身負絕世奇技,也將身軟手麻,有力難施,那時光,江老爹必遭劍拐斷之厄。

    幸而江老爹閱歷豐富,見機得早。另一方面這時只有兩種劇毒沾手,故此尚能挽救。

    江老爹想出其中道理之後,是為了天狼龔其裡暗計傷人而怒極,後來卻因自己機智絕倫而逃得此厄,反而仰天長笑。

    他再轉到人峽第一面木牌之前,只見那面木牌也都翻轉,雪白的底板上,寫著八個血紅的字:「血債血償,妄動者死!」

    江老爹又是一聲大笑,揚手發出一股掌力,雄渾無倫,不但把那面木牌炸碎,石筍尖也遭波及,坍了一邊。

    碎石木悄漫天飛舞中,江上雲身形如風,照著剛進峽時方向再退,哪知自覺已退出好遠,四面依然暗霧沉沉,看不清兩丈外的事物。

    最不妙的是腳下石地似乎有點搖動。

    老人家心中一凜,想道:「天狼龔其裡隱居其間垂一甲子,若是下了這麼大的苦功,能令峽中之陣移轉如意,則我非得先盡力設法逃出此陣不可……」

    念頭尚未轉完,忽聽身側數丈遠傳來陶哭之聲。

    江老爹低哼一聲,暗中運功護身,自覺身上並無絲毫異狀,當下猛然往斜刺裡竄去。

    他只出去半丈,已自腳尖一點地,腰間暗暗換勁,反撲向另一頭。

    他這一下疾逾飄風,但見他的身形有如鬼魁般飄忽,委時他已經沖了有四丈來遠……

    他的眼光到處,只見在一根特大的石筍下,正有一個人半坐半跪地在那兒流淚痛哭。

    那人一身衣服已是懸鷂百結,襤摟非常,腳下登著一雙草鞋,頭髮蓬亂得像是一團亂草。

    在那石筍下面還橫臥著一個人,江老爹一細看原來是個女的,只見其衣服華美,顏色鮮艷。

    只因那女人是背面倒臥,故此可以看到宮鬢堆鴉,其上還管著好多閃閃有光的錠細珠翠。

    那人蹲跪在那婦人身後尺許之處,哭得聲嘶力竭,但江老爹依然可以測知此人武功極高,是以哭聲震人人耳膜。

    江老爹心中迷惑不解,悄悄走近去,何見那女人腰間繫著一根細絲絛,一截紅色間著一截白色,甚是奪目。

    那條絲絛餘下甚長,但卻都捆在石筍的根處,似是那女人繞筍而轉,然後才臥倒光景。

    那人哭聲不停,江老爹稍為橫移一步,衫角飄飄,被那人從眼角瞥見,促然反掌掃到。

    江老爹俯腰伸掌來接,兩股力量乍一相觸,但覺對方力量奇勁無倫,幾乎要與以掌力負盛名的震山手歸元泰並駕齊驅。

    但這位請識天下各家派絕技的南江卻毫不驚異,只見他掌心吐力,指尖卻微微一劃。

    這一來只要雙方的手掌拉近一些,江老爹雖可能吃不住勁而得撤退,但對方在這瞬息間必將齊腕切斷。

    那人帶著哭聲,摹然收掌站起來,快得異乎尋常地一族身。

    江老爹也同時收回招式力量,細看此人。

    只見他雖然是蓬首垢面,衣肥破爛,但相貌長得面如重棗,修後如劍,氣宇極是不凡。

    那雙丹鳳眼要不是被眼淚堆滿,必定是個儀定軒昂的美丈夫。

    那人問道:「你是什麼人?怎會識得破我『鳳凰逝』奇功手法?」

    那美丈夫一邊說話,眼中兀自黯然流淚。

    江老爹的眼光移到地上背面而臥的美婦人,霜眉一皺,道:「閣下果然是鼎湖山初陽洞合籍雙修的諸葛元,尊夫人怎樣了?」

    諸葛元雙目一瞪。精光四射,陰沉地道:「你究競是誰?」

    江老爹答道:「老朽姓江,名峰青,今日特來……」

    江老爹下面的話尚未說出,只見他忽然伸指斜向地上一彈,便有一絲冷風直射出去。

    諸葛元修然雙掌齊出,掌力組成一堵無形牆壁,封住身前半方圓的空間,口中怒喝道:

    「老頭子你找死……」

    叫聲中,那堵像牆壁似的內家力量,已疾然衝向江老爹身上。

    只見江老爹使出了內家移移換位功夫,倏然退開丈許遠,然後在眨眼間又站回原處。

    原來諸葛元對方退開,掌力急急煞住,哪知對方已乘這空隙,衝破那堵無形力牆,站回原處。

    諸葛元猛一吸氣,只見功運全身,只聽他的週身骨節連珠暴響,身軀也忽然漲大了不少。

    然而眼睛中淚珠猶在,威猛之中蘊著無可表容的悲哀,江老爹哪能不懂得?舉手作勢道:

    「諸葛兄勿施殺手,老朽與你不是敵人……」

    但諸葛元有如不聞,格格慘笑一聲,倏然張開雙臂,迎面抱來。

    他胸前門戶洞開,別說是江老爹身為四絕之冠,便換個差次一等的,也能一拳擊實在他胸前。

    諸葛元來勢極快,眨眼已自抱至,那雙臂膀無端忡長了許多。

    這還不算出奇,最奇怪的便是霎時間四周風力潛激,而且一齊向中央合攏擠壓。

    江老爹見狀忙施展出一式「雙肘撞」,兩隻手肘平胸向左右撞去,雙掌卻向前面接去。

    只見江老爹在一招之中,發出三股力量,分撞向不同方向。

    這一來只剩下後背沒有防禦。

    那前左右三方潛力忽然被拒,後面陰力陡增,生像由寬闊的面而化為砂銳凌厲的點,直撞後心。

    譬如一個從床上跌下地,若他伸展開手腳,放鬆身體,整個人碰在地面,決不至受傷。

    若單只是頭顱觸地或是身上其他一部分著地,這一來整個人的一重量,都集中在一點以和地面相碰,故此必傷無疑。

    所以凡是著回答的面積越大,所受之力因分散之故而越減輕。

    這諸葛元一抱之勢,本是四方八面都有潛力陰風往當中擠壓。此時三面被擋,那些力量便都滑到後面,並且化為一點,凌厲激撞,如果細細分析起來,不啻是對方助長了威力。

    江老爹請曉天下各種奇功,早在諸葛元運功骨響之時,便料到乃是一門叫做「九天羅」

    的上乘奇功。

    這種功夫極難練成,普天之下,也唯有鼎湖初陽洞籍雙修的諸葛元夫婦以此道擅名天下。

    這種功夫施展之時,雙臂大張向敵人合抱,全身俱生潛力,迴環激盪,故此一任敵人群力推渾蓋世,也不能蹈隙攻進,反而抵禦者用力越大,則另外三方的潛力也按正比例增加。

    故此江老爹僅僅發出些少力量,稍為阻擋。

    果然後潛力陡增,在這幾方面潛力一消一長之間,江老爹以絕世身手,抓住閃電即逝的縫隙,鑽出圈外。

    諸葛元看得眼睛一花,敵已已失蹤跡,他已接連施短平兩種絕技,卻都無奈敵人何。

    尤其是這一下「九天羅」奇功,將近十載苦修後妻力與往昔大不相同,但依然無法一擊成功。

    這十年來的苦練,算是白廢了,不由得愣在當場……

    江老爹在旁邊道:「諸葛兄九天羅絕藝一向名震武林,以老朽之愚見,似乎比往昔威力又大上一倍不止……」

    這幾句話直刺入諸葛元心中,忽然掩面放聲大哭起來。

    江老爹正自訝駭。只見他邊哭邊走到那美婦人旁邊,蹲跪下去。口中哺前不知說些什麼。

    江老爹見狀空自急得團團直轉。

    但他因為不明其故,便連那勸慰的話也說不出一句。

    忽然,只聽諸葛元大吃一驚,那聲音實在慘烈動人,跟著他舉掌向自家天靈蓋拍下。

    江老爹見狀,內心大為震驚,已來不及出手架住,哼了一聲,手旨一彈,冷風疾射而出。

    只聽諸葛元吭了半聲,全身忽然僵木,手掌只差一點便磅到了天靈蓋,真是險之又險。

    江老爹心中微煩,想道:「鼎湖山初陽洞諸葛元夫婦三十年以來一直名滿天下,為武林中一段佳話,但不料卻聞名不如見面,這諸葛元兄怎麼如此的不正常?我老人家身有要事,再不能為你們多事耽延了。」

    當下又舉手一彈,一絲冷風勁射出去。

    諸葛元哼一審,又能活動。

    原來江老爹乃是「金剛彈指」的功夫,隔空點穴,如今又把穴道解開。

    江老爹沉聲道:「老朽尚有要事,可要失陷了,剛才老朽因尊架神思不屬之時,被那「玄線毒蛇」襲,故爾出手除掉那蛇,豈知引尊駕誤會,如尊駕欲出此峽,可跟隨玄線毒蛇來路遺跡而走。定能全身而退……」

    他蒼老的聲音中,蘊含一種懾人的力量。

    諸葛元猛一回頭,兩點淚珠飛濺出數丈之遠。

    這刻他雙眸炯炯,似是神智已回復正常,因此瞧來朗逸英挺。

    只聽他問道:「老先生是名列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

    江老爹只消一瞥間,便感到諸葛元前後判若兩人,心中甚是奇怪,不由額首無語。

    諸葛無道:「區區一時急痛攻心,故此冒犯虎威,尚祈宥諒……」

    他稍為停頓一下,這時他的儀容談吐,俱有一種超俗的味道。

    他道:「區區此次動身來此地之時,無意中曾與神拳查本初相遇。區區因為此番出山,準備尋覓強仇,是以故意得罪查本初,因而動手過招。武林四絕的確是名不虛傳,區區雖然施重手法,但在五十個回合之後,便已現出敗象,於是區區使出九天羅獨門手法……」

    江老爹聽到這裡,矍然動容,只要他說出經過情形,便能知道同列武林四絕的神拳查本初經起自己究竟如何!

    諸葛無道:「區區十年來隱身大巴山窮嶺絕壑,痛下苦功鍛練這一門功夫,是以自信確比十年之前大有進步……」

    江老爹詫想道:「諸葛元夫婦在鼎湖初陽洞合籍雙修,被稱為神仙美眷,何以他會說是十年來在大巴山窮嶺練絕壑練功?莫非我一早的猜想就對了一半?」

    只聽諸葛元又道:「區區那時即現不支之相,便使出九天羅獨門功夫,神拳查本初大逞神威,施展百步神拳,一連發了七拳,才擋得住我合圍之圍,區區本可繼續施為,但又知神拳查本初仍有最後一著,那時候兩敗俱傷,玉石俱焚,區區當然不能幹這等損人害已之事,連忙罷手躍出圈子,神拳查本初甚是貧怒。叵區區坦白地將此次出山的內情告訴俘,他便原諒了區區……」

    江老爹暗中傲然一笑,忖道:「這樣說來,老查的神拳可能力量與我不分上下,但在招數變化間卻必敗無疑,唉,這諸葛元好好一時地神仙美眷,到頭來依然落個勞燕分飛,真是千古人復一大慘劇……」

    諸葛元靜默了片刻,觀察江老爹輕輕歎息,便知這位老人家已明白他的冤恨,途不多說,倏然回頭去瞧地上那美婦人。

    江老爹道:「諸葛兄請聽老朽一言,當年老朽在武當山下,遇到天狼龔其裡追擊一個漢子,事後老朽方知那干漢子有眼無珠,居然劫天狼龔其裡的莊園,龔其裡以一支天狼箭,舉手之間已殺死一半,其餘武功稍高的賊人,分頭逃逸,天狼龔其是城秉性固執,仗著千里腳程,四下圍截,把那十餘人都圍攔在一起,然後便下要毒手。」

    一頓後,他又道:「老朽當時現身請他稍作警戒使好放手,哪知天狼龔裡竟不可以理喻,終於我們動起手來。老朽那時尚在年輕氣盛之時,劍拐齊施,毫不留情,天狼龔其晨雖然功力遜我一籌,但那支天狼箭奧妙繁複無力,若非招數大過光明正大,毫無陰險之招,老朽早已拆解不來,久戰之後,老朽使出平生絕招,卻因留不住手一劍洞穿他的左腿,從此以後,天狼龔其裡便隱居天池,凡五十年來未曾下山。」

    一會,他才又道:「如今龔其裡經過這一段時間恆心苦修,天狼箭上必定更具威力……」

    諸葛元是何等人也,聽了江老爹之言,一點便透,轉身蹲在那美婦人身後,俯身慍聲道:

    「娘子,為夫再試這一躺,你且安心在此等候。」

    那美婦人一往面向著石筍地橫臥不動,這時也沒答話。

    諸葛元霍地起來,四顧一眼鬚髮盡豎,邁步向江老爹來路便走。江老爹並不開腔,默然跟在他身後。

    走了半個時辰,轉來轉去。忽然又回到原處,那位美婦人仍然安靜地躺在石筍根處。

    江老爹見他又要回到美婦人身邊,便趕快道:「諸葛兄你且隨我走一趟,若果仍然徒勞無功,老朽拼耗十年功夫,也將此陣毀掉……」

    諸葛元一抬眼,正好和江老爹的眼光相接,身軀降然一震,眼中恢復閃閃神光,頷首道:

    「江老先生請……」

    江老爹剛才默默記住方向,明知十分難記,卻認為不妨一試,這時領先而走,一味向方纔所走的相反方向走去。

    一面走一面想道:「天狼龔其裡擺下這個輪迴陣,其神奇微妙真出乎我意之外,雲兒縱使早一步到達,必也無法越過此陣,我本可毀陣之後,看看雲兒在或不在之後,便一徑回家,然而關於東海金鐘島迷宮,又復天狼龔其裡處才能探悉秘密,如今既然中間加插了諸葛元一檔子事,只怕我將會徒勞往返了。」

    兩人腳程甚快,頃刻間已轉了幾十個彎。

    原本這一陣好走,早應過了這條長僅半里的峽谷,但如今卻四顧迷茫轉來繞去都是石筍林立。

    江老爹回頭一瞥,只見諸葛元眼神呆滯,腳步漸緩。

    心中忖道:「這輪迴陣的確奧妙無方,憑諸葛元這一號人物,也曾兩番神思迷們,方纔我若非以內家天眼之法,用眼光震醒他那迷忽的心神,相信他又已跪在他娘子身旁大哭起來了,現在他又不費心思地跟著我走,故此又有隙可乘,便復又迷忽起來了,由此可知武功一道,除了功力招數之外,懾心靜慮之功,更加重要,否則一遇巨變,便立刻自亂方寸……」

    想到這裡,忽然停步凝視著他。

    諸葛元打個冷戰,又恢復清醒神氣,道:「咱們已走了大半天,好像還在原處……」

    江老爹微笑一下,不忍說破他已入幻境。

    一歎後,他又道:「唉,照這樣子我如何能找到那天狼龔其裡?」

    說話時眼中流露出無限怨毒。

    江老爹仰天清嘯一聲,只見天空中,迷茫茫的雲露,被嘯聲沖激得翻滾旋轉,可是仍然沒有露出縫隙。

    他不由道:「事已至此,老朽只好拼著耗損十年功力,硬毀此陣……」

    諸葛元喝道:「且慢!」

    諸葛元神情頓然變得甚是矍鑠,原本他心中尚有些迷忽,但在江老爹發出長嘯之後,顯然完全清醒。

    他又道:「老先生且慢動手,想我諸葛元平生恩怨分明,老先生若是僅為我故。這十年功夫的損失,區區決敢接受,只好懇辭厚賜……」

    江老爹仰頭一笑,道:「諸葛兄何必斤斤計較,再說老朽苦果本身無事,焉能遠來天池?」

    諸葛元仍道:「區區斗膽敢問老先生來天池,究有何事?」

    江老爹毫不猶豫,答道:「事緣小孫江上雲得罪了南疆石龍婆,被她以計相激,需為她上天池求取心華草。想那天狼龔其裡與老朽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一旦認出乃是老朽傳人,焉有不下毒手之理,是以聞訊追來,以目下情形看來,降非尚困在陣中,否則定然未到……」

    諸葛元頷首道:「原來江老先生有此一段因由,區區只好叨光。」

    江老爹住口不問諸葛元本身之事,只因這件事終會水落石出。

    他不問明白,有許多地方可以不必顧慮,若然問得太清楚,則不免會有不少窒礙之處。

    雲氣迷茫中,劍鳴一聲,一道森森白氣猶如神龍般出現在兩人之前,原來是江老爹拔劍出鞘。

    光是這種威勢,已不愧是以劍拐獨武林的「南江」。

    諸葛元拱手道:「請老先生就此施為,區區拭目拜觀……」

    江老爹應聲不敢,煥然劍拐齊施,隱隱發出風雷之聲,但見一團光華,朝側面捲去。

    一聲巨響過處,火星飛測,一根擋住去路的石筍,被劍拐光華沖個正著,紛紛散裂。

    諸葛元緊跟其後,這時雙臂一振,滿天罩下的石悄和碎塊,在他身邊的都滑墜開去。

    只見江老爹獲快無比,滾滾前衝,只聽又是接連三下巨響,又被他毀掉了三根石筍。

    可是這三根石筍體積雖然不小,但因不是生根在地上,故此還未破碎,便已飛開一旁。

    原來二十年前南疆石龍婆曾經親上天池,其時這座輪迴陣雖然沒有如今之威力,卻也足以困住天下高手。

    石龍婆仗著一身神力,以手中獨腳銅人,硬是把擋路的石筍連根砸折,這樣衝過陣。

    正因此故,其後和天狼龔其裡比劃武功時,不免大為吃虧。

    自後陣中許多石筍均是可以移動,錯莫像江老爹這種絕頂高手,也無法逞強想把石筍毀掉。

    故此天狼龔其裡盡可不必防備還有別位仁兄會像石龍婆那樣毀陣。

    江老爹精神陡長,再衝到兩座石筍之後,回頭一瞥,諸葛元已跟蹤來到,當下微微一笑,道:「原來有些石筍不是天生的,這樣老朽只花幾斤笨力氣便成。」

    諸葛元一面頷首,一面四處張望。

    原來他已急於找尋他妻子,忽見一根石筍前面,跌坐著一個僧人,連忙指給江老爹看。

    兩人走到那僧人面前,只見那僧人雙目緊閉,身上一襲僧袍,已經褪色破舊,頭上扣住一頂僧帽,帽腳下卻露出極長的頭髮,從面目看來,這位僧人年紀該在七旬以上了。

    江老爹緩緩道:「這位大師已經圓寂了……」

    諸葛元蹲下去,伸手摸摸老僧人的手,論道:「咦,才死不久。」

    兩人仔細在四周視察一會,然後然站回在那老僧面前。

    江老爹歎道:「這位大師死得太慘了,難道是餓死的?」

    諸葛元忽然流下眼淚,扼腕歎息一聲。

    江老爹知他想起愛妻,也不奇怪。

    江老爹又道:「可是從他頭髮生長的長度,以及身上衣服破舊的情形來看,這位大師在這裡至少被捆了四十年。」

    諸葛元一想起愛妻,心中便如火焚,悲不可抑,江老爹見他這般情狀,心中也本自惻然,便道:「咱們走吧,別擔誤時間。」

    兩人剛剛開步,江老爹終是忠厚長者,回轉身在石地上用劍挖鑿了一個洞穴,然後把那位老僧人僵硬了的屍體放在洞中。

    正待用碎石把洞穴填平,空中風聲嘶嘶作響,一團黑影直射下來,停在老和尚肩上,原來是頭黑色的大鷹。

    江老爹見這頭黑鷹形相在妻猛,健翊如鐵,神駿之極,知道定是這位老憎平日所拳,便對它道:「大師已經圓寂歸西,你也可以回到舊日深山大澤……」

    那頭黑鷹悲叫一聲,金光四射的眼中,流下淚來。

    江老爹忖道:「天狼龔其裡擺下這輪迴陣,相信已害死不少人。這番我老人家不惜耗數年功力,也得將此陣毀掉才好。」

    如果當看法是先有石龍婆毀掉許多石筍,江老爹要想毀掉此陣令日最少得耗損十年功力。

    諸葛元在後面道:「這頭黑鷹真個神駿,我想那位老禪師這些年來,大概一直是靠它銜來的食物來果腹……」

    話聲甚是淒慘,大有悔當年沒有養這麼一隻駿鳥之意。

    江老爹伸拐那頭黑鷹挑起,右手長劍一施一括,洞邊堆著的碎石一齊倒入洞穴,剎時把老僧埋住。

    那頭黑鷹抓住枴杖,顯得十分頹喪,江老爹忽然詫異想道:「它頸下繫著的是什麼東西?」

    想著便用劍一挑,一看清楚原來是一條老籐,綁著一個紙折,便懸掛在那黑鷹的頸下。

    老人家把劍收起,抬呼諸葛元過來,道:「那位大師留下這個紙折,必有深意,我們先看完再走不遲。」

    諸葛元走過來,眼光掃過那條老籐,見折尤新,便道:「那是最近才綁上去的,對啊?」

    他並不是問江老爹,卻是問那頭黑鷹,想不到那頭黑鷹居然點點頭,似是懂得人語。

    江老爹拆開那個紙折,忽然喜道:「諸葛兄快看。這一來老朽不必耗損數年功力了……」

    原來那張尺重複上寫滿密密的蠅頭小字,首先介紹自己乃是五台山望海峰僧人,法名大慧。

    他說他自少即有神童之稱,二十五歲忽然看破世情,削髮出家,因五台山望海峰供的是聰明文殊菩薩,故此在此寺出家。

    轉眼間已過了五年,這五年當中他的佛門經義被稱全寺之冠,可是最普通的憚定功夫,卻不及許多小沙彌。

    於是有一天,他去和老丈橫連大師辭別,說是要到天池跌坐於沙門至寶心華草之前,借佛寶力之力,以窺大道。

    黃連老禪師道:「佛門廣大佛法微妙,求道不止一途,你回去三思再行。」

    大慧和尚如命返房默想,三日之後,又向黃連大師辭行,黃連大師見他執著不悟,便答應了他。

    並且他天池現在有天狼龔其裡踞佔之事,大慧和尚表示他並不怕天狼龔其裡為難。

    黃連大師道:「天狼龔其裡不必親自向你為難,他的輪迴車就擺設在峽谷中,十年為已不知有多少佛門弟子陷身其中,老油每每聞警趕去,把他們的帶領出來,將來你陷身陣中,可要老袖救我?」

    大慧和尚微微搖頭,道:「弟子一定勇往直有,不參大道。決不回頭,只求師父維護弟子一命,免被陣法所毀。」

    黃連大師頷首道:「老袖有一方外好友,他在十年前借去本寺神鷹,老納就把此鷹踢你,便可保性命無虞。」

    大慧和尚問神鷹何在以及有什麼用處。卻合十問道:「師父識得天狼龔其裡的陣法嗎?」

    黃連大師搖搖頭,憫然一笑,用手指指自己的心,卻沒有說話。

    大慧和尚辭別黃連大師出來後,便徑往天池進發,只因人全無武功,放此行得並不快。

    到了管岑山下,只見亂峰插雲,山經陡險。空谷幽林,寂靜無比,四周全無一點人煙。

    大慧和尚想道:「在此亂山野嶺之中,定多虎狼,貧僧須趕快用些乾糧,以便增多氣力,早點翻上天池……」

    趕到這裡,雙腿發軟,原來他因所帶乾糧無多,一路上吃得非常省儉,故此餓得雙腿發軟。

    他把最後的一塊鍋巴找出來,尋到一條山泉,忽見在泉水那邊一塊石上,躺著一個年老的乞丐。

    那老乞丐雙目緊閉,破爛的衣眼向兩邊技開,露出一根根肋骨。

    若濁看得出因呼吸而微微起伏,還以為這老乞丐已經死掉。

    他涉水過去,推推那老乞丐,道:「老人家不該睡在此地,當心虎狼出沒……」

    老乞丐緩緩睜開眼睛,苦笑道:「和尚你有所不知,我老花子行乞了幾十年,把世間炎涼冷暖的嘴臉都看得夠了,前天忽然憎厭再活下去,便故意跑到這裡來,希望圖安靜的死,可是老天爺呀,老花子餓了三日三夜還沒有餓死,這活罪真難受,後來記得人家說,好死不如惡活,故此我想想自己雖然活得淒慘,如今卻仍然想活下去……」

    他的聲音雖然十分的軟弱,但陡然間自兩眼射出光芒,原來他看見大慧和尚手中上的鍋巴。

    大慧和尚歎口氣,道:「生雖不足戀,但也不必故意找死,你吃了這個,趕快出山去吧。」

    他自家忍住熊熊餓火,一徑向山上走去,翻過兩座山頭,忽然一聲虎吼,四山震動。

    大慧和尚嚇得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只見一頭大虎,遠在那邊的山頭,踞石吼嘯,眨眼間,那隻大老虎瞧見了和尚,立刻竄撲過來。

    大慧和尚想道:「若果平日不是沉迷於經疏冊籍這中,而也跟隨師父練練拳腳的話,現在便可以派上用場,即使不能打虎,卻也能夠逃跑……」

    忽聽空中一聲鷹鳴,響亮之極,跟著一團黑影,疾射下來,那頭大老虎已走了大半路程,這時忽然停住,昂首向天吼嘯不絕。

    剎時滿山風起,聲勢猛惡。

    那自黑影原來是一頭大黑鷹,只見疾如電光一閃,斜掠而下,就在大老虎面前掠過。

    那大老虎不叵沒有年它,反而直往後退。

    黑鷹在空中盤旋一圈,又鳴叫一聲,電掠而下。

    大老虎似乎吃過苦頭,狂吼一聲,掉頭便跑,那頭黑鷹展翅激拍,便到大慧和尚面前的石頭上停住。

    大慧和尚這時已知乃是師父黃連大師賜給他的神鷹,心中甚喜。

    他只不眼前一花,在風聲颯然中,只見一個人現身在他面前,原來便那個老乞丐。

    大慧和尚十道:「老人家你穩身風塵,在下凡俗之眼,難窺高明,敢問前輩名諱,以便弟子好尊稱……」

    老乞丐呵呵一笑,道:「老花子浪跡江湖,人稱九指神丐,二十年來已韜光隱晦,恐怕如今後起之秀都忘懷了老花子,你師父今早告我關於你上天池之事,我老花子有心助你一臂之力,但你那四大皆空的師父說你自有因果,今生必需了此一切,愛之適足以害之,我老花子雖說向來傲視天下。但對你師父之言卻不能不信,故此不敢無緣無故我,以免你來生又多一因而須還答,現在這只神鷹大黑交還給我,它聽經多年,早已懂得人言,老花子先走一步,替我釜底抽薪以免遭那天狼龔其裡毒手……」

    大慧和尚躬身十作禮,眼前一花,九指神丐已失蹤跡。

    當下他便跟著大黑一直往山上走。一直到陷身那輪迴陣中,都沒有再見到那九指神丐。

    他哪知九指神丐故意受他賜食之恩,然後直上天地尋到天狼龔其裡,不知如何說定龔其裡不得出手傷害大慧,任得他在陣中自生自滅。

    是以往後的四十年間,天狼龔其裡從沒有在大慧和尚之前露面。

    大慧和尚直到三十年之後,才從靜中生悟,得和在自己因為太過穎慧,反而遠離入道之門。

    其實佛在心頭,只須切實參持。

    這數十年間,他的飲食俱由大黑銜來,而且還不時和其他名山古剎的高僧以書札論道。

    自從徹悟之後,便絕了離陣之想,那時他已一無所畏,一無所感,這區區石陣,內中不過暗藏奇門遁甲之術,使人迷亂方向。一味在陣中團團而轉尚不自知。

    定力強的則迷惑方向而已!諸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江老爹,定力弱的,可能自生幻境,精神錯亂,如那諸葛元便是。

    大慧和尚在石陣中困了四十年,終於自知圓寂之期已屆,便留下這張尺箋,簡略地說明自己在此之故。

    以免人陣之人誤會,以為是天狼龔裡其裡弄死他,因而生出誅殊惡人惡念,其後並於箋未註明出入此陣之法。

    那尺箋上隱隱浮動起陣陣旗檀香味,使得那兩個捧箋閱讀的人嗅了以後為之頭腦一爽。

    閱罷之後,抬頭一望,天空一片晴碧,一似是這位高僧歷劫解脫,祥光西去。把陣中的愁雲慘霧都衝散消滅。

    江老爹叫聲慚愧,道:「我實在太輕視那天龔其裡了,諸葛兄你請看。老朽如非因為這位大慧禪師之故,因面繼續向前衝。這一衝不是反而出陣去了嗎?等到再回轉時,已不知得耗損多少功力!」

    諸葛元眼中露出異光,恨恨道:「這位大師雖然肯恕龔其裡之罪,但我諸葛元卻與他誓不兩立,江老先生,區區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無生允許!」

    江老爹道:「諸葛兄請說好了,老朽之之所逮決無異言!」

    諸葛無道:「區區只請老先生問那廝是否已會地這令孫……」

    原來這時四下的景的清清朗朗,故此他們稍為一瞻顧,便知陣中再也沒有別人的別人。

    這樣江上雲不在陣中已成事實,假如是已遭天狼龔其裡毒手,則江老爹必下會含恨的盡出全力。

    然而諸葛元卻一直渴望能手刃仇敵?故此生出這等顧慮因而便向江老爹提出請求……

    江老爹略一沉吟,心中忖道:「真是難死我了,若果兒喪命在那廝天狼箭下,我能不為他手刃仇人嗎?」

    卻聽諸葛元歎口氣,便決然道:「老朽從命便是。」

    諸葛元連忙稱謝。

    江老爹雙眉微皺,狀自尋思,道:「那九指神丐當年與我恩師齊名,以他的武功,為何那時不把那個大慧和尚救出陣去?」

    原來大慧和尚的箋紙中寫得並不大詳細,只是提到九指神出現過,至於大慧本人不願被救出陣,是出於自願。

    僅九指神丐即是長輩,故此十分訝異。

    兩人轉身穿陣而行,耳邊一聲響亮鳴聲起處,那頭神鷹大黑已沖再飛起,眨眼間去得無影無蹤。

    江老爹左顧右盼,道:「此陣確是奧妙,尤其暗藏奇門之術,怪不得走來走去。都繞著想同樣圈子,哦,對了,昔年大慧禪師詢問黃連大師入此陣的方法,黃連大師僅僅以手指心,原來便是說他道心精純,已達自在無礙之境,因此一切幻象,都不能瞞惑他老人家,唉,到底先賢古德,功力超凡」。

    諸葛元道:「老先生聲名蓋世,兼且古熱腸,天下誰不敬仰。」

    兩人說著話,腳下頓覺稍緩。忽見天色漸暗,遠處的山峰已瞧不見,江老爹高喝一聲,道:「快走!」

    當先飛奔。

    這一聲斷喝,有如獅子吼,諸葛元登時眼前一亮,心中暗禱道:「娘子你在天之靈一定得保佑為夫能夠出得此石陣,為夫一定要拚死為你報仇。」

    他一想起妻子,熱血便沸騰起來,腳下奔馳得比平日更要迅速。

    眨眼間已了峽谷,回頭一年,那輪迴陣只是高低大小的無數根石筍,看不出什麼異狀。

    但等他們兩人定睛細看,則可以發覺這道石峽谷不過只有半里之長,卻不能望透那邊。

    他道:「諸葛兄請看。那邊有個水潭,水潭一過去一座茅屋,天狼龔其裡想是住在那裡……」

    諸葛元也躍上江老爹站立站望的石頂,遙遙觀看。

    只見數里之外,花樹扶疏,景色清幽,在花樹側邊,有個軒許大的水潭,一座茅屋獨地屹立在潭邊。

    他悲嘯一聲,遠傳數里,嘯聲中從破破衣解下一條繩子,繩索上一段紅色一段自己的,相映奪目。

    江老爹知道乃是諸葛元夫婦的成名兵器連環索,長達五丈,乃以合金製煉而成,本身能軟能硬,如由內家好手使用,更是精妙。

    連環索的兩端俱有一枚兩寸徑長用金精製成的環圈,此環堅硬無比,能夠擊石成粉,專破外家各種硬功。

    這連環索因是長而軟的兵器,故此攻敵固然有利。但一旦讓敵人欺近身邊,便十分狼狽。

    是以諸葛元夫婦師門有兩種絕技,一種稱為「鳳凰逝」,專門反掌向背後發出,其力絕猛,無人能夠硬擋,但僅僅限於一掌,再沒有第二下。

    第二種絕技便是在正面傷敵的「九天羅」奇功,雙臂張開敵人合抱,誰要被他這種力量困住,便有如被困於國在羅地網之中,絕少逃生之機。

    江老爹暗付道:「好在前路看來已無陣法埋伏,他這一聲悲嘯,必已驚動天狼龔其裡,我在未曾查明雲兒下落這前,不便露面,倒不如遊蹤匿跡,查明白之後再算,再者諸葛元非親手報仇不可,我出面也是無謂,到不如讓他獨自上前罷了……」

    想想便說道:「諸葛兄你務須多加小心,老朽要先走一步,以便查看小孫是否已陷身那廝茅屋之中……」

    諸葛元尚未回答,江老爹身形一晃,打斜刺裡飛竄開轉眼間已陷沒在那叢樹林之後。

    就這頃刻工夫,忽然傳來清晰的叮叮之聲,諸葛元循聲一看,只見數里外那座茅屋中,出來一個鬚髮俱白的老人。

    手持一根長及下頷的黑色長箭,箭鏈特別巨大,那老人用這枝箭當作報杖,點在石上,故此發出叮叮之聲。

    那位才老人不消說已知是隱居其間五十載的天狼龔其裡。

    只看他人還在數里之外,但是那箭鏈點石之聲已能傳到這裡,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諸葛元躍下石疾馳而去。那邊的天狼龔其裡也是一癡一癡地持箭作拐而走,遠度奇速,轉眼間已走了里許路。

    兩人對面而馳,當然極快便碰頭,臨到切近,那天狼龔其裡早已站事實上,凝目注視來人。

    這位天狼龔其里長得鼻尖嘴尖,下巴瘦削,雙肩微聳,真有點兒像頭豺狼,但因氣派甚大,不似餓狼那報瑣神氣,稱為「天狼」倒是形容得極好。

    只聽他道:「來者莫非是鼎湖初陽洞諸葛元?」

    諸葛元噴目應道:「正是區區來赴十年之約。」

    天狼龔其裡仰天長笑一聲,道:「好好,你居然能夠通過老夫的輪迴陣,算你十年苦功有成,老夫先此相賀……」

    諸葛元哼一聲,雙手齊揚,那條連索從兩掌中激射出去,宛如從手中放出兩條紅白相間的長蛇。

    可是兩索去勢並非直取天狼龔其裡。

    天狼龔其裡凝重地瞧著對方的動作。

    那兩條長蛇似的長索在他頭頂的空中忽然交互而合,索端兩枚金精環猛可交擊,發出龍吟虎嘯之聲,在山谷之中迴響不絕。

    那兩環一擊之後,復又震盪開去。剎時忽然覺滿空風聲呼呼,有如一片天幕直罩下來。

    這一手功夫乃是由「九天羅」奇功行化出來,威勢不比等閒,那諸葛元一身功力,俱從西索發出,藉著兩枚極為沉重的金精環交台震盪時所生的震幅,傳將出來,組成一片天幕罩將下來。

    天狼龔其裡一見對方連話都未交待清楚,便施煞手,情知對方仇怨極深,不敢怠慢。

    他舉起天狼箭,忽然極快地用箭尖一沾左方的地面,然後力劃而起,在空中劃出一個孤形,箭尖落向右方地面。

    他這一圈弧形劃得極為圓滿一諧,時間也不徐不疾,那情景恰如一輪紅日,先由東方升起後,經中天以至於沉沒在西方,宇宙之萬物,生長和體息都在這段時間內告一段落。

    原來這一式正是天狼龔其裡生平功力積聚之所在,他的天狼箭按太陽宮運行度,衍生變化,不可端倪。

    他在近年更參輸太陽及諸星辱運行變化經的軌跡,溶貫在原.本的五十手天狼箭法之內。

    是故已彌補了往昔太陽宮光明正大而失諸呆板的弊病。

    剛才這一手共是有三招,由起手以至於迄,象徵太陽升沉,力道穩接得無隙可乘。

    而朋因是拱形,支撐之力絕大,有如建築橋樑採用拱形,雖然材料十分平常,但負載之力待別巨大。

    諸葛元雙臂大震,悶哼一聲,倒退數步之遠。

    天狼龔其裡嘿嘿而笑,道:「諸葛元你太心急了一點吧?這地下年來每當風雨晦冥之際,老夫總在尊夫人身上架設一個帳幕,為她抵禦風雨,又在尊夫人所臥四周以詳細線毒蛇涎液劃個圈子,以免蟲蛇侵害,你總該見到了尊夫人了吧?」

    諸葛元一聽天狼龔其裡提起愛妻,不由熱血攻心,眼瞅欲裂,只見他慘笑一聲,道:

    「大恩大德,有生之日決不敢忘。今日我若能手刃了你,必定為你覓一天下絕佳的龍穴並保你十年之內,墓樹常青……」天狼龔其裡陰陰一笑,道:「你說這些都是廢話,我且問你,今日你是孤身前來,抑是邀約了什麼高助拳?」

    諸葛無面凝寒霜,眉籠殺氣,斬釘截鐵地道:「就我一人……」龔其裡道:「可是我聽到幾次嘯聲,好像不止一人呢!」

    諸葛元道:「那是別人之事,與我無干!」

    龔其裡道:「這樣說來,到我這兒來的不止你一個人了?」

    諸葛元點點頭,道:「好,區區不妨坦白的告訴你,那位才先生已答應了我的請求,他絕不出手對付你……」

    龔其裡道:「這樣好了,老夫不必再問那人是誰,老實說,老夫若不是敬你諸葛元乃是光明磊落的人物,這十年來何須獻此慇勤,自添不少麻煩。當你敗我的天狼箭臨走時曾經說過老夫暗施詭計,將尊夫人與你連續住的連環索解開,以致尊夫人終於選陷陣中,那時老夫認為你十年後必會再來,故此不肯解釋……」

    他稍為頓了一下,只見諸葛元面色慘變,分明是因提起當年之事,記起愛妻身故而心如欲裂,不覺惻然心動,想道:「老夫總以為世間男女所謂情之一字,最為不可靠,任是如何深巨的情感創傷,只要經過時間老久的療治,總可以痊癒,但如今看這諸葛夫婦,以乎並不盡然呢……」

    於是他微微歎口氣,露出平生未曾有過的憐憫之容,繼續道:「事實上老夫的輪迴陣中暗藏奇門遁甲之術,尊夫人一載入火方位,金精被克,故而其結自解,那時如尊夫人肯服低認輸,你也不恃強動手,那便不會有今日的情景了……」

    諸葛元大叫一聲,有如裂帛:「龔其裡你縱有蘇泰之舌,也難逃一死。」

    龔其裡道又咄那種那陰寫的眼光,冷冷道:「老夫無意分辯,你有什麼會倆,盡可施展出來……」

    須知龔其裡因霸佔天地,不讓佛門僧侶借用心華草神通力以進修,曾經引起許多佛家高人的不滿。

    五十年來,他雖足不下山,卻會過不少名家。

    由於功力卓絕,未曾輸敗過,因此聲名卓著,連帶把曾經勝過他的南江也拾高了許多。

    他即是在此潛修苦練,準備報復一劍之仇,是以故意意下不少仇家藉以試驗自已的功力。

    那諸葛元夫婦慘被折散。也與這理由有關。

    且說諸葛無怨恨交集,再退開數步,雙臂一振,兩條長索激射而出。各走弧形龔向錄中的敵人。

    天狼龔其裡發覺敵人功力已非昔比,大有進步。須知諸葛元夫婦同負盛譽於天下武林,並非泛泛之輩。

    諸葛元十年前和天狼龔其裡曾作殊死之爭,那時一則功力火候稍遜於龔其裡,二則心縣愛妻安危,關心太甚。

    他本來就在定力方面稍差,這可以在和江老爹同困陣中時看得出來。

    故此心神不能專注,被龔其裡迫得跌下天池之中,認輸離開。

    如今經過十的苦修,當然大不相同,加之愛妻慘死之事已成定同故此心無旁騖。

    只見諸葛元雙索有如長蛇出洞,毒辣而巧地分兩邊合擊而至。風聲呼呼,勁厲異常。

    龔其裡凝立如山,等到風力壓體,煥然舉箭一劃,一股潛力衝出去,把左邊的長索手工起數尺。

    跟著奇快無倫地用箭鏈勾住右邊長索,盪開一旁,這一招進攻者攻得兇猛,防守者守得更是巧妙,身形居然紋風不動。

    諸葛元一擊無功,已測出敵人這十年來在內力方面,並無若何進境,便測探招數方面深汪當下邁步遊走,連環索變成一長一短,一面拒敵迫近,一面遠攻敵人,轉眼間已離開敵人三丈過外。

    這一來癸狼龔其裡只有挨打的份兒,只因他天狼箭功務招數再高,也不能威脅到三丈外的人。

    諸葛元盡施胸中絕不這,要連環索使將開來,招數疾急,有如傾盆大雨般當頭淋下。又快又密。

    只因索端那枚金精環擊石成粉,故此天狼龔其裡懷著戒心,不肯隨便用天狼箭硬架,只能用巧勁點盪開去。

    那連環索閃射出紅光白氣,濛濛罩住三丈方地面,內中卻裹著一黑色光幕。煞是好看。

    眨眼間已擴了五十招以上,諸葛元忖道:「這老不死十年來由巧返樸,招數雖不見神奇奧妙,但平淡越見威力含蘊不盡,看來今日非使出同歸於盡的最後一著,否則無法報得此仇!」

    天狼龔其裡也驚想道:「這廝敢是得遇什麼高人指點?何以在這連環索上的造詣精進如許?老夫今日若不行僥冒險,只怕纏戰三日三夜,仍不分勝敗……」這時他忽然記得和南疆石龍婆劇戰了三畫夜的舊事!猛可雄心奮發,傲然長笑一聲。

    諸葛元厲聲叫道:「龔其裡你怎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叫有如火上添油,只見龔其裡目光陰勢如狼,唇邊掛著一絲冷笑,倏然努力反攻。

    五十手天狼劍法這一使出來,有如旭日昇起,炎威初露,眨眼間地盤擴大,支撐住密襲如雨的連環京金精環,但聽「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原來是金精環和天狼硬箭碰硬的聲音。

    這時兩人距離已逐漸縮短減為兩丈左右只見龔其裡眉籠殺氣,目射凶光,緩緩前迫。

    他的箭法就像太陽宮運行天體,力量奇猛奇重,把諸葛元迫得逐步後退,一如十年前劇鬥光景,那一次最後把諸葛元迫下天池!

    天狼龔其裡喜忖道:「原本我可以在一上手時,便尋隙伺暇地攻近他的身邊,但他那九天羅奇功威力絕大,如若他的心神不和成我便難以討好,如今他即已現浮躁之色,這樣會我卻不可放過……」

    諸葛元也在想道:「想不到這廝沉穩之極,到底薑是老的辣,我非詐作智窮計謁因而忿怨浮躁之狀不可了……」

    兩人各逞機謀,暗中準備作那最後一擊之計。

    要論起他們文藝高低。無疑天狼龔其裡要高出一點,不論在九或本身功力方面都是如此。

    可是諸葛元十年來忍氣吞聲,埋首苦練,那是針對龔其裡的各種技藝而下苦功……加上本身也是名聲赫赫的人物函底子原本便很不錯,是以龔其裡絕不能在短時間內贏得對方。

    目前的形勢是諸葛元處心積慮,早已準備好與敵指亡的毒手。

    只要天狼龔其裡被激起真火,迫近身來,諸葛元使出九天羅功夫,兩人便可同歸於盡。

    古語所謂「一扶拚命,萬夫莫當」,何況這等武林高手,有計劃地苦練了十年,當然不成問題。

    就在這危機一觸即發之際,猛聽峽石陣那邊傳來木魚一響,饒他們兩人鬥得如此劇烈。

    但那木魚聲依然清晰地傳人他門耳中,第二響木魚聲傳來時,已顯出來者過峽谷。

    來了這等奇快的腳程,不由使得那天狼龔裡白眉一皺,因此暫時中止了欲發的險招。

    諸葛元可不管來人是誰,對方忽然又來採取守勢,自己一場心思落了空,不由得急怒攻心.罵道:「龔其裡你只配躲在這山裡頭,擺個騙騙人的陣法以苟延懷命,我諸葛元說報仇,十年就是十年、今日便來了。那似你那般象烏龜般縮起頭來藏了五十年,你的仇人怕已等你不及啦……」

    天狼龔其裡一生高人傲,哪受得這樣激法,厲聲道:「好,好,今日老夫就先宰了你、再立即下山去找南江,讓他陪伴你在冥府聚聚……」聲如狼曝,刺耳之極。

    諸葛元只怕他不肯拚命,冷笑道:「且看今日究竟誰宰了誰……」

    猛然木魚一啊.人一塊大石後傳出來,聲音震得兩人耳中嗎嗎作響。

    龔其裡按住怒火,叫道:「又是哪個活得不耐煩地來找老夫?」

    石後傳出一人,只見他身上一襲灰色袈裟,頭如笆斗,嘴裂至,露出一副天生滑稽和植的笑容。

    頸上掛著一串特長的白色念珠。手裡卻捧著一個其大如斗的黑色木桶。

    這個笑和尚一轉出來,龔其裡忽然躍出圈子,向諸葛元大聲道:「咱們的帳一定算到底,因此不必著急,且待老夫打發了這個從五台來化緣的和尚再說……」

    諸葛元只要對方肯以死相拼,那不管是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立刻收回連環索,道:

    「就是這麼辦。」

    笑口嘻嘻的和尚一挺胸,那串白念珠飛起來,撞黑木桶上。發出敲擊木魚般的聲音。

    那和尚道:「貧僧的一位同道好友今天圓寂西歸,故此貧僧但敢造訪寶山,請者施主尚勿見怪……」

    話聲響如洪鐘,把諸葛元驚動,回眸打理個不停。

    龔其裡哦了一聲,道:「大和尚便是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的笑和尚?老夫久仰了……」

    諸葛元忖道:「原來這個胖和尚是五台掛月峰雷寺藥山大師的師弟笑和尚,怪不得功力如此精純深厚……」

    龔其裡道:「……即是貴友已圓寂了,老夫還記得昔年九指神丐前輩所交待之言,大和尚請便……」

    笑和尚嘻嘻而笑,但眼光是卻露出側憫之色,看著諸葛元,緩緩道:「龔老施主當然也記得九指神丐的諾言?」

    天狼龔裡仰天打個哈哈,傲然道:「不,老夫早就忘了!」

    笑和尚道:「老施主豪准如昔,貧僧佩服……」

    了載同諸葛元解釋道:「當年九指神丐請龔者施主幫忙一事承蒙龔者施主答允,彼時九指神丐便說過必將還報……」

    諸葛元雙目一睜,虎虎有威,詰問道:「是否和性命有關的報答?」

    笑和尚嘻嘻笑聲不絕於耳,卻不影響說話:「諸施主猜得對……」

    龔其裡道:「老夫之事,毋庸費心,大和尚請便!」

    諸葛元見龔其裡傲骨高峻,居然拒絕了,心中稍安。

    只因這笑和尚常年行腳四方,俠名滿天下,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的威名,全是由他闖出。

    那藥山大師乃是有道高僧,從未與人動過手,但武林中均由笑和尚處得知五台法雷寺的獨門兵器「降魔佛珠」最精妙的「伏魔迴環五打」乃是藥山大師所創,故此藥山大師的威名,天下無人不知。

    故此如果那笑和尚要一力擔當下來,他諸葛元真不知道要買他的面子抑或拒絕才好。

    笑和尚道:「龔老施主定然未知南江也到了寶山之事,對麼?」

    天狼龔其裡一聽此言,仰天厲聲大笑。

    諸葛元大喝道:「龔其裡看招……」

    趁他心神發散,忽然抖腕射出連環索。

    笑和尚反應靈敏無比,諸葛元面色剛,他已看在眼中,這時一踢腳,腳下的破草鞋呼地飛出去,恰恰在打在金精環上。

    這一來連環索準頭歪開尺許,便從龔其裡身畔擦過。

    笑和尚這一手漂亮有,須知諸葛元功力甚高,剛才出手已施全力,那枚金精環又特別沉重,笑和尚卻僅以一隻破草鞋,隨腳踢出便將之踢歪。這等功力豈能不教人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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