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九 章 武林四絕 文 / 司馬翎
江老爹從說話中已知此人應是主人李延之,便哈哈一笑,道:「李兄不必怪責令侄,是狂生的話說得不清楚……」
他的話夏然中止。
原來他一面打哈哈,一面觀察在場的眾人,一眼掃過廳諸人,首先是那年青壯士,其次便是那相貌威嚴的大漢,最後掃過那禿頂紅面老人之時,忽然大大驚奇,不由得意把下面的話嚥住了。
須知江老爹數十年修為,所習的乃是上乘內家功夫,定力最強,在任何情形下,雖是生死關頭,也不會稍為動心。
如今他竟然會驚奇得連說話也為之中斷,可想而知事情是如何出奇,眾人不由也為之一怔。
那個禿頂紅面的老人厚厚的眼皮措垂著,動也不動,雖然是面向著外面,但似乎並沒有著人。
那個暗坐未座的青年壯士,創眉斜飛,英氣勃勃,眼光掃過江老爹面上,使得這位威震武林的高人覺得像是電光打閃,心中忖道:「這年青人一定是那位老人的徒弟,我已估出那位老人是誰,至於坐在次座的,不消說乃是武林敬仰的大俠鐵牌手熊應宗了,此人一生以俠義自許,重然諾,輕性命,可真是鐵錚錚的好漢,衝著這位大俠,我便不能把情形弄得太過火,以致日後再遭人譏議……」
白龍李延之站起來,道:「請恕李某服拙,上尊姓大名?可是枉顧李某?」
江老爹一聽此言,內心自思道:「李延之名聲雖大,卻非桀驁無禮之輩,關於雲兒樁事,一則未知是否已被他擒捉囚禁,二則縱使真個被他囚住,但此禍始於南兒他們,還傷了他的侄子,我可不能再對人家怎樣……」
當下折扇,呵呵笑道:「白龍李延之威名遠播,天下有誰不知,還有那位滇邊熊大俠,狂生久已仰慕俠風高明,如今方始識荊,不免有很晚之慨。」
他稍為停頓一下,只見那禿頂紅面老人,眼皮微掀,露出一絲精芒電光,便微微一笑,又朗朗道:「今日座上儘是高人,這一位老人家想是武林四絕之一吧?」
此言一出,不但滇邊大俠鐵牌手能應宗,白龍李延之和那位年青壯士面露詫色,便那位禿頂紅面老人,也為之盡掀眼皮,露出一雙環眼,陣子裡精光四射,懾人心魄。
只見那個老人作個站起來的姿勢,才一邁步,便已到了在兩丈以外的江老爹面前。
這種神速有如鬼魁的身法,武林中絕無僅有。
江老爹不禁喝聲采道:「好身法,挾山超海,也不過在指顧之間而已……」
人影一晃,只見那年青壯士也到了兩人身邊,以他的身法之快,亦足以令人矯舌下。
江老爹忖想道:「我早就想和齊名的另三絕碰碰面,屆時也許還要打一場,但不幸卻在這種情形之下碰上,若是別人,我還可以隱藏絕技而不露,但對付他卻不成,是以今日絕對不能動手。」
當下笑嘻嘻道:「歸老師當代奇人,這位高兄貴姓大名?」
那個禿頭紅面的老人環眼一翻,呵呵大笑道:「兄台真好眼力,老朽佩服,這個正是小徒上官理……」
那年青壯士聽師父這麼一說,趕快收穹張劍拔的神情,抱拳微微頷首為禮。
江老爹立刻還了一揖。
原來那禿頂紅面的老人,正是武林無不尊崇的四絕之一,名列南江之下的北歸。
他可不像南江那般深自蹈晦藏真,故此在武林中仍有很多認識這位震山手歸元泰的人在。
江老爹趕緊道:「狂生雖放浪形骸,可不敢放肆,但話說在裡頭,敢情歸老師宥恕不報姓名之罪。」
這正是他的先發制人之法,須以南江的威名,天下無人不知,若是換了其他的人,江老爹隨便施武林各家派的武功,足可矇混過去,甚至連該派中人也不能分辨出來。
然而對面這個震山手歸元泰,一身的軟硬功人,已臻超凡入聖之境地,若一旦動上手,非施展本身最得意的功夫不可,若勉強要矇混時,最多不能超過十招,而且還得趕緊逃去。
試想以他南江的一世威名,一旦這樣做了,然後又露出馬腳,豈不被武林人傳為笑柄。
震山手歸元泰又打個哈哈,道:「既是如此,老朽不便強人所難……」
他說到未後那個難字時,只見微風過處,已失他的蹤跡,原來他已回到廳中座位。
上官理拱拱手,也自退回廳中,他本是打算有爭執,便先為師長代勞,迫出那落魄文士的來歷。
只見白龍李延之向歸元泰熊應宗等告個罪以後,便走到廳外台階之上,接著伸手讓道:
「兄台請上來說話。」
江老爹折扇輕搖,瀟然邁步,踏上一級,便陡然住腳,仰頭道:「不,不,我不能耽擱時間,此來只想請問李兄一件事……」
李延之點點頭,並不開腔。
江老爹繼續道:「狂生乃受人之托,特來探詢一個少年下落,倘若李兄知道,那位老先生也許會來拜會李兄……」
李延之目射奇光,大聲道:「咱們不妨開誠諸公,那位主兒可是武林四絕中的南江?」
此言一出,滇邊大俠鐵牌手熊應完也為之起座。卻見震山手歸元泰點頭示意,便出來拱手道:「兄台原來與南江老前輩認識,他老人家也在衡州?」
江老爹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白龍李延之微微一笑,偏瞼對熊應宗道:「熊大俠想是心儀已久,小弟與這位前輩尚有點瓜葛糾纏,相來定當能請他駕臨此間。」
廳中凝坐的霞山手歸元泰呵呵一笑,道:「若能請得南江來此,實乃平生之願。」
忽然隨風傳來歷歷罵聲:「誰想見見南江?」
人聲隨至,兩位絕色麗珠,自空冉冉飛降。
她們乃是從跨院靠街巷那邊牆頭飛將進來,離廳階少說也是三丈半之遠,但兩人卻凌空飛來,看來猶有餘力。
這種輕功,即使高如震山手歸元泰,不覺也登然動容。
李延之瞪眼一看,認得其中之一正是辣手傷人的龍碧玉,另一位卻沒有見過,但那種絕世容光,竟堪堪凌駕龍珠碧玉之上。
震山手歸元的徒弟上官理聞聲本已自起立,這時猛然又坐下,大有不敢招惹之意。
江老爹看得分明,暗中微微點頭。
白龍李延之道:「兄台可認得她們?」
江老爹搖搖頭,道:「她們太年輕了,狂生倒未曾見過。」
龍碧玉冷冷道:「華姐姐,這便是只敢在水上稱雄的白龍李延之。」
朱玉華嗯了一聲,問道:「李延之你可曾把我們的人捉去了?」
她雖是極力裝出冷冷之態,但聲音仍然十分溫柔動聽,白龍李延之眉頭一皺,本來有幾句氣話想說,但忽然說不出來。
江老爹向牆外顧盼了一眼,捉個空自溜出跨院,經過站在近院門處幾個人時,只見他們全都怔愕地直看龍朱二女,竟沒有覺察江老爹開小差,他反而煩惱地搖搖頭,想道:「這兩個女孩子長得太漂亮,倒不是什麼好事。」
一腳跨出院門,忽聽震山手歸元泰的徒弟低叱一聲,回眸一瞥。
只見那上官理已施展北歸獨門神行之法,向自己追來,只一跨步,已達丈半之遠,身法神速無比。
當下衝著他露齒一笑,閃出門外,立刻用最上乘的內家移形換位之法,像一陣清風似的出了客店大門。
他才經人家拐個彎,已到了右邊一條巷子裡,果見牆根下站著一個少年,正側耳細聽牆內動靜。
這個少年正是孫伯南,但見他一手持拐,一手拿著一柄連鞘寶劍,背上還斜插著一把寶劍。
江老爹心中道:「好呀,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們,居然真要闖字號麼,那北歸是什麼人物,我若無準備,還不敢若人家,哼,你們卻把武器都拿來了,那柄劍想是華兒的,怪不得早先兩個女孩子飛得又高又遠,我也想到有人暗中助力。」
當下身形一晃,已到了孫伯南背後。
孫伯南正凝神傾聽院內對答,剛好聽到白龍李延之在認把江上雲捉住,要等大人出頭之語。
心中便想到趕快去找爺爺出馬,只因他和朱玉華都是被龍碧玉分析出事態嚴重,故爾一齊急急趕來。
孫伯南路徑甚熟,先繞到這邊牆下,剛好聽到裡面說話之聲,每一個嗓音都含勁斂氣,清朗異常,入耳便知乃是內家好手說話。
龍碧玉當時就出個主意,為求能夠先聲奪人,便著他橫拐準備,她和朱玉華分站其上。
趕到震山手歸遠泰一提「南江」兩字,龍碧玉打個暗號,他來不及思索,運力一送,把兩人送上半空。
但心中忽然後悔無比,因為他從這後來說話的人的聲音,聽出此人功力蓋世,最少氣功已臻絕頂。
龍碧玉兩人加起來,可能還非人家敵手,故此專心一志地傾聽動靜,準備萬一好來得及援手。
這時忽覺風力有異,心念未動,身形已滴溜溜轉過來,反應之靈敏,不愧為四絕冠首的南江傳人。
江老爹存心要和他開玩笑,便已施展「大騰挪法」,只見他有如附骨之疽,隨他旋轉。
孫伯南瞧不見人影,心中一驚,想道:「難道有鬼麼?我怎麼會感覺錯了?」
念頭一掠即過,倏然又轉身軀。
江老爹適要而止,便微微一笑,然後緩緩地伸出手中的折扇,輕輕的拍在孫伯南肩上。
孫伯南駭得出了一身冷汗,扭頭一看。
只見一個落魄的文士裝扮的人,年紀約在四旬上下,正衝著自己露齒而笑,一時竟愣得說不出話來。
江老爹適可而止,忖道:「這孩子自今絕不敢再輕視天下人了……」
口中卻低聲道:「震山手歸元泰正在裡面,你們惹得起人家麼?老爹著我告訴你,趕快離開此地,他老人家馬上要來……」
孫伯南一聽來人竟是替爺爺傳話,便立刻莊容應了一聲,江老爹隨即走出巷外,回到前面去。
院子中龍朱二女忽聽孫伯南傳來退卻暗號,將知有變,朱玉華舉手止住龍碧玉咄咄迫人的話頭,溫柔地道:「既然你要他老人家出頭,那麼我們只好回去……」
白龍李延之已被龍碧玉逗得心頭火起,哪肯就此罷休,正待說出要留下龍碧玉的話。
滇邊大俠熊應親已聽明白龍延之和南江大約是什麼樣一段糾紛,這時走將出來,微笑道:「兩位姑娘回去也好,在下熊應宗,久仰南江前輩風采,正恨無緣識荊,如今且讓熊某引見另一位前輩……」
他這一打忿,白龍李延之衝著他滇邊大俠,倒不便於再說什麼話。
他又道:「那位便是與南江前輩齊名的歸老前輩,想來兩位姑娘對歸老前輩定然也早已有所聞了吧?」
朱龍二女果然齊現驚詫之容,朱玉華為人老實守禮,低頭斂襖為禮,龍碧玉見她如此,只好也跟著行了一禮。
震山手歸元泰朗朗一笑,站起身來,已到了階前,身法之快,令人看不清楚竟是如何移動。
這位禿頂紅面的老人,那雙精芒四射的環眼中露出憐愛之色,事實上這兩位美麗姑娘的確惹人疼愛。
他道:「老配與南江兄神交已久,如今得見兩位姑娘品貌身手,足證高人別有胸襟,才能培植英才艷質……」
江老爹已走回院子中,聽了此言,不覺把多年潛存心底的敵念瓦解水消,同時也發覺上官理未曾回來。
只聽震山手歸元泰繼續道:「未知兩位姑娘與南江兄如何稱呼法?」
龍碧玉搶著答道:「他老人家是我們表叔祖。」
江老爹暗暗一笑,想道:「原來已攀上親戚啦。」
震山手歸元泰洪聲笑道:「好,好,就請兩位姑娘回報令表叔祖,說歸某因不知他停軒之所,不能去訪謁,如蒙不棄,務請他任駕下顧。」
震山手歸元泰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謙遜,把個假扮落魄文土的江老爹聽得不好意思起來。
暗想自己這副樣子算是什麼一事?連忙開小差再溜出去。
龍朱二女答應了,回身欲走,這時不好意思翻過牆頭,忽聽孫伯南遞來一聲暗號,表示有敵來襲。
滇邊大俠熊應宗大聲道:「兩位姑娘只管放心地回去好了,李兄也已經說過立刻耍命人把江上雲小使送回府上去了。」
她們只好又身稱謝,這時一個壯漢匆匆衝過來,原來是高劍平追踏江上雲下落時所遺留報訊的人。
她們當然不知道,緩緩走出院門,保聽後面白龍李延之怒叫一聲,不覺腳步一室,風聲颯然掠身而過。
定睛一看,敢情白龍李延之滿面怒容,攔住去路。
龍碧玉芳心不悅,眉黛顰處,信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卻聽熊應宗的聲在她們身後半丈之處響起來:「李兄暫釋雷霆之怒,且聽小弟一言。」
朱玉華詫想道:「熊應宗人稱邊大俠,威名震武林,果然一點不錯,試看他到了我們身後這麼近,我仍未曾發覺,便可想而知。」
白龍李延之不能不賣這面子,點頭道:「熊大俠請說。」
熊應宗走到二女面前,雷然微笑,道:「頃刻有人來報,那位江小俠已經脫困而出,這本沒有關係,但據來人報告,說是他把高家大小姐帶走了,故此李兄如此忿怒……」
朱玉華和龍碧玉兩人一齊愣住,對望了一眼。
朱玉華自言自語道:「雲弟童心猶盛,恐怕真會這麼辦!」
這話一直鑽入龍碧玉心底,竟是和她所想的不謀而合。
因此她不由又記起當晚她初遇江上雲時,他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甚且敢捏她的面頰。
熊應宗何等老練,見狀已知兩人都不滿江上雲所為。
本來俠義中人最忌這個,南江是正派的人,當然也不會袒護江上雲此舉,當下又微笑道:「如今恐怕唯有請姑娘們帶領李兄謁見表叔祖,這樣便不至於有什麼誤會發生了?」
他話雖說得溫和,但舉止談吐間,潛具一種令人信服的威儀。
朱玉華天性最是溫柔,點頭道:「熊大俠說得是,看來只好如此了。」
熊應宗欣然一笑,道:「姑娘明見,果是一代高人門下氣度,熊某欣佩之至……」
這裡剛剛把話主妥,猛聽院內有人叫道:「大爺,那邊已打起來啦!」
另外一個接著說道:「是上官小俠跟一個小伙子打起來。」
李延之愣一下,斗地縱回院中,只見那邊牆根站著一人,抱頭負手,神態悠閒,正是武林四絕中的北歸歸元泰。
過來兩三丈遠的牆頭,站著一個壯漢,正是自己手下,正向牆外張望,於是他知道歸元泰的徒弟上官理正在牆外跟人家動手。
忽覺香風拂鼻而過,兩條人影疾若飄風,已擦過自己,一徑越牆而去,正是朱玉華和龍碧玉兩人。
白龍李延之更不遲疑,也自躍過院牆,只見巷子裡兩個年輕人,正在動手,都是赤手空拳,風聲之強勁銳烈,遠在數丈外也能聽到。
一地上擺著兩劍一拐,卻見朱玉華一直奔過去拾劍,龍碧玉也掣出那支碧玉桿,迎風一舞,發出一下刺耳的異聲。
上官理乍逢平生僅遇的強敵,又是比自己更年功的人,這時已盡全力施為,但見他招式雖然簡單,但威猛無比。
只見他拳拳不離前心要害,看來只要被他那麼猛烈的拳風撞上一下,立刻得一命嗚呼。
孫伯南卻因在巷子裡不好施展,又不願以拼招式硬擋,故此略見失利,逐漸後退。
就在李延之一瞥之間,只見那上官理掌出如風,一下子已打了七八拳之多,手法快極。
但孫伯也自不弱,努力拆解,居然不必硬碰.李延之瞧見朱玉華取劍,龍碧玉舞桿,禁不住大喝一聲。
卻見那上官理似乎被龍碧玉那支碧玉桿所發出的聲音擾亂了心情,只見他的招式微懈。
孫伯南剩機反攻,出手連攻數掌,上官理退了兩步,卻煥然覷隙一拳打出,正好和孫伯南的右掌碰上正著。
「啪」地一響,孫全南震退一步,顯然功力略遜於上官理。
朱玉華是一關心則亂,只聽她嬌叱一聲,陡然化為一道白光,電射向上官理的後心。
孫伯南見狀長眉一皺,疾然收掌退開丈許,上官理滴溜溜一轉,改拳為掌,基地劈出。
朱玉華和虹劍光,斗間然也被他硬用和震開半尺,然而江南劍拐,稱尊武林剩數十年,終是威力不凡。
只見那朱玉華毫不張惶,搖劍橫推,白光閃處,鐵又改為直削之勢,那招數霸道之極。
上官理無法抵擋,只好後跳數尺。
朱玉華猛可止步收劍,道:「你把兵器亮出來……」
上官理心中忿怒之甚,可是目光和她一對,竟發作不出來,回手從背上撤下一樣兵器。
只見金光耀眼,原來是支金笛。
朱玉華回頭道:「玉妹妹把兵器扔給南弟……」
龍碧玉早有此意,便將一拐拋起空中,劃起兩條孤形光影,忽地人影一閃,一個人已飛在空中,把一劍一拐拉住。
原來乃是震山手歸無泰,只見他躡空而立,在空中把那劍拐看了幾眼,這才哈哈一笑,撒手擲給孫伯南,自己卻退後半丈,掉在牆頭上。
這一手暖空馭氣的輕功,只把四下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歸元泰道:「理兒不得無禮,他們是南江兄的後輩……」
上官理早就知道,但在師祖面前不敢說話,只好諾諾連聲。
歸元泰又笑道:「你請問人家姓名啊。」
只見龍碧玉向他作了個鬼臉,上官理不由愣一下,但又覺得無可奈何,還得抱拳道:
「小弟上官理,敢問兩位姑娘和那位兄台高姓大名?」
朱玉華見人家甚有禮貌,暗付也許歸元泰規矩甚嚴,故此上官理一點也不敢放肆,便不肯像龍碧玉那樣為難人家,輾然微笑道:「我姓朱名玉華,這是龍碧玉妹妹,那晃我表弟孫伯南,剛才冒犯小俠之處,請別掛在心中……」
她主得那麼溫柔,連白龍李延之也不由得浮起不願怪罪她的意思,更別說上官理了。
滇邊大俠熊鐵牌手熊應宗這時已嚴然變成中間人似的,只見他忽地躍上牆頭,對歸元泰道:「現在因為發生了變故,是以我們大夥兒已商量為跟隨姑娘們去拜晤南江前輩。」
歸元泰摸摸禿頂,道:「是這樣麼?若果不會引起誤會的話,老朽倒真渴求先晤。」
朱玉華現在對這位老人家甚是尊敬,微微躬身道:「我爺爺著知歸老前輩下訪,必定喜不自勝……」
歸元泰呵呵一笑道:「小姑娘的嘴巴真甜,那麼我老頭子跟著去吧。」
朱玉華低髦微笑,容色艷絕。
歸元泰飄落在她身邊,笑一笑道:「小姑娘你和長得真可愛,你將來如果有什麼事別忘了我找我老頭子幫忙,準會替你出頭。」
院牆裡飄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華兒還不趕快向老前輩道謝……」
孫伯南喜喚一聲:「爺爺!」
朱玉華卻非常聽話地斂任行禮。
歸元泰道:「啊呀,對,對,老朽真有點糊塗了,憑你爺爺的威望,還用得上我這個糟老頭子麼?」
眾人一聽那蒼老的聲音便一齊越牆而入,只見院子裡空蕩蕩,李延之和熊應宗都詫然相顧。
只有震山手歸元泰一邁步走上廳。
他並非想表演他獨門功夫,卻是真心想看看那個名列自己之上的「南江」廬山風采。
廳子角落裡站著一個鬚髮俱白的老人,向他舉手作揖道:「今日幸會歸兄,喜不自勝……」
震山手歸元泰回揖道:「久慕江兄大名,常以無緣拜晤顏色為憾……」
但見兩袖飄飄,也自運功抵拒,兩人都覺得對方功力深不可測,便淺嘗輒止,齊齊罷手。
一群人走進廳來,除了孫伯南和兩位姑娘外,其餘滇邊大俠熊應宗,白龍李延之以及上官理三人,都直著眼睛打量這位從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的南江。
歸遠泰逐一介紹,江老爹對這兩人十分客氣,並且向李延之道歉,說明必定責罰江上雲。
於是一天雲霧,廊然開朗,孫伯南心中雖然仍有較技之意,但也一直和上官理攀起交情。
江老爹和歸遠泰暗中已訂下約會,時間就在今晚,他們都不想驚世駭俗,故此訂約甚是秘密,沒有一個人知道。
江老爹因為尚有一重要事情待辦,於是便帶著三個少年男女告辭返家,相送之禮,不必細表。
且說白龍李延之本不甘心,但南江威名太響,加之其中還有個熊應宗調停,正在想著不好向摯友高劍平交代他女兒之事。
忽又有人來報,說高家大小姐已在花園中被發現,那江上雲並沒有將她帶走,於是心事才放。
可是直等到是外,追蹤江上雲的高劍平和霍其光還沒有回來,當下又焦急起來,恐怕會被江上雲施展絕藝毀了。
他便將此事告知熊應宗,其時正好山左雙豪和另外兩個朋友在座,便齊齊分頭外訪查,這裡且按下不表。
單說那江老爹回到家裡,便命孫伯南、朱玉華、龍天玉三人在家中等候江上雲回來,自己卻匆匆出門而去。
原來他惦念著個截擊孫伯南、龍碧玉的怪老頭張紀聰,昔年愛子一去不回,事後僅知愛子已死,卻絲毫查不出愛子致死之因,如今只要找到張幼聰,事情大概便可以水落石出。
同時他深悉氣功乃屬內家上乘秘技奇功,天下武林在氣上有造詣地得,寥寥可數,這是因為非有極好內功底子,決不能煉到氣功。
可是那「玄龜功」卻是別辟躡徑,它可以不必循序而進,故此乃屬氣功中的邪門功夫。
但縱然如此,那張幼聰又從何而褒得這種武林至秘至寶的奇功練法?這正是江老爹最生疑竇之處。
以他推想,這個教張幼聰練功之人,定與愛子被害之事有關了,否則昔年愛子以絕世天資,已盡得自己真傳,縱然不是天下無敵,但只要起了逃走之念,決不至於辦不到的……
這位老人家年來憶念愛子之心更切,卻一直抑鬱在心底,如今恰像外表已平息了的火山,忽然找到宣洩的通口,立刻驚天震地般爆發起來。
在茫茫大江中,清涼的江風驅散盛夏暑熱,卻吹不散他心中悼思亡兒之情,縱目遙觀悠悠流水,不覺老淚縱橫……
櫓聲款乃,不久便到了彼岸,老人家腳下迅疾如風,一忽兒便到了那江村盡頭處的竹樓。
江老爹耳目靈極,剛走到籠邊,已知道內中靜無一人,他的長長的白眉輕輕一皺,逕自上樓等候。
他發現樓上欄杆已毀拆了一大段,心知那是孫伯南昨晚弄毀的,當下搬了一張竹椅,就坐在竹樓廊上,靜靜地等候。
片刻之後,這位屢經滄桑的才人家,已深深墜入遐思邇想中……
高輕雲那張清麗絕俗的面龐,清晰地浮上他心頭,他覺得自己忽然變國昔日年輕的江峰青,這時正在江邊和她一起散步,柔軟的柳絲拂過他們的頭髮和雙眉,使人生出微癢的感覺。
只見他們兩個人的表都是非常的沉重,因為高輕雲這一去就將和他永遠離別了。
此都步入不同的人生裡,再也難以碰面聚首,縱然像水面上的浮萍那樣地偶然碰頭,恐怕也難以辦到。
江峰青不必多事思索,也知道這位宛如解語名花的少女,正在深心底處祈望他提出堅強的辦法。
那樣他們便可以永遠聚在一起,不論是快光或理悲哀,都一同分擔!她已相當大膽地暗示出這意思。
但江峰青沒有叵應,只麻木地走著……
他一輕在想著另外那兩個無辜的人,是否應該因為他們兩人之故,因而喪失了一生的幸福。
而且這個社會,也不容許他們這種私奔的人立足,他人將受盡人們的白眼和唾罵。
他們在江邊一個小灣處停步,江峰青去看自己的影子,凝目望了片刻,心中已下了決斷。
忽然不中的影子破碎成片,再也看不清楚,然後幾技斷柳浮起來……
高輕去的倩影在瞬息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江峰青知道她是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的。
可是他覺得愛莫能助,因為他決不能做這違背道德的事。
韶華飛逝,一去無蹤,如今他已是鬚髮皤然的老臾,人生所剩無多,故此他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客觀地批評以往的一些事情。
對於這樁事,他當日曾經慨然付出一些什麼呢?不過是許多痛苦,分配在他和他的妻子,高輕雲和她丈夫張幼聰四個人身上而已……
因此在漫長的歲月裡,每當午夜夢迴,燈前鏡裡,悔疚之情,總會不知不覺地爬上他心頭。
現在他自家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付張幼聰了,因為他經曾負欠他不少,不由一陣惶然。
縱然後來愛子江萬里慘死這事和他有關,但只要不是他所為,江老爹決沒有理由難為他。
他想到難為之處,扶著欄杆的手微一用務,那極為牢固的竹竿竟然應手而腐,化為粉末。
趁著張幼聰未回來,他約略想想今晚訂下的約會,須知江老爹自從數十年前那次闖蕩江湖歸來之後,一直使蟄伏家中。
如今時勢已迫人而來,第一是孫伯南年事漸長,對於父仇勢將在最近期間內清雪報復。
這樣他老人家豈能坐視不理,最低限度也得將孫伯南的殺你仇人底細弄清楚後告訴他,才能有把握手刃強仇。
偏偏那東海金鐘島迷宮主人蹤跡隱秘,在武林中簡直像個謎,故此他非得親自到金鐘島走一遭不可。
第二便這次衡州群雄畢集,圖謀得到那位武林至尊璇璣子自用的璇璣劍,雄黃珠和芙蓉露三寶。
這一場各逞謀勇的盛會,其實便是武林中一場大禍。
不但往日積不相容的對頭冤家因此一會面碰頭火拚,甚至會有些各門各派的高手,因貪嗔之念未除,到了三寶出現之時,難免出手爭奪,不但個人生命成問題,可能會釀成門戶派別之爭?
這樣子下去真是綿延了數十年的禍劫,叫這位悲天憫人的老人如何不為之擔心憂慮呢?
第三是武林人稱四絕的其餘三位,除了北歸已露面和訂約之外。
那兩位一是「神偷獨孤及善」,一是「神拳查本初」,這「二神」必定也會到衡州來。
因此光是他們四絕便將有一場震駭武林的爭戰,鹿死誰手當未可料,江老爹焉能不再三考慮後果。
這許許多多的巨大事情,竟是紛至沓來,這使得江老爹也不禁生出了應付不及之感。
何況江上雲又出了事情,居然擄走水道上有名的高劍平的女兒。
此舉非同小可,如屬真實而且對高大小姐曾經無禮的話,他必定非要將他處死不可。
這個念頭使江老爹非常痛苦,因為根據往日江上雲頑皮膽大的習性,很可能會這樣失足做錯。
直到薄暮之際,江老爹久等仍不見張幼聰,便離開竹樓,走到江邊,雇了一艘小艇,直搖對岸。
當那小艇離著對岸尚遠,江老爹眼光掃過柳蔭下時,忽然身軀一震,面色也跟著陡變。
原來在地柳蔭之下正站著一個少年,他正橫抱著一個姑娘,那姑娘身軀軟軟躺在他雙臂間,烏髮委地,裙裾飄垂,顯出一派渾身無力的樣子,只見那少年彎腰俯首去吻她。
江老爹身為武林四絕之首,眼力何等厲害。
他已瞧出那個輕怫少年乃是江上雲,當時臉色大變,恨恨哼一聲,泛起可怕的念頭。
可是不等到他的小艇搖到,岸邊江上雲已經抱著那個姑娘走得無影無蹤了。
江老爹踏上岸,氣沖沖往西北便追,心中狠狠想道:「哼,這個不肖的畜生,只要一被我的找到,見面我便立下煞手,一掌劈死他,免得囉唆……」
想得儘管狠,但心中那份難受就別提了。
但見近處雖了有幾小河,河邊叢樹掩映,但小大半里外卻儘是齊人高的蘆葦,一直延伸到遠處。
江老爹道:「那不肖畜生不知為什麼緣故鑽入蘆塘中,我且到那邊搜索……」
到他隱沒在蘆葦中好久,左近一條小河水聲響處,江上雲又抱著那姑娘走了出。
那個姑娘原來便是南疆石龍婆的徒孫鄭珠娣。
書中交代那江上雲本來早上整治完高劍平和霍其光之後,便揚長取道回家,哪知道還未曾進城,卻迎面碰見鄭珠梯和喬佑兩人。
鄭珠娣一見到江上雲便宛如拾著鳳凰蛋般主高興無比,喬佑識趣,便強拉著江上雲同行。
江上雲本不想和他們囉唆。
但暗念他們知道自己居處,若果露出武功,豈不是拆穿了南江秘密?無奈跟著他們折往南方面走。
那衡山七二峰之首的回雁峰,就在眼前,山腳一座業林,佔地甚大,便是著名的雁峰寺。
鄭珠娣牽著江上雲的手走路,在那時節不免令來往行人側目,閒得江上雲覺得窘困起來。
鄭珠娣卻若無其事,微笑指點那回雁峰道:「我們翻過了峰頭,就到達目的地。」
江上雲搖頭道:「啊呀,那回雁峰這麼高,怕不走斷我兩條腿。」
鄭珠娣點頭道:「是啊,此峰在我們看來雖然不高,但你卻吃不消啦,那麼我們找個地方歇歇,喬佑你自己去看看就行了。」
喬佑回過頭來,皮笑肉不笑地露一下牙齒,道:「好吧,我自己去察看之後,逕自回去便了!」
江上雲但覺肚子異常的飢餓,他便要到前面的雁峰寺去用齋。
這兩個人走入了寺中,便先在前面的大雄寶殿瞻仰隨喜,然後再穿過一座大院子。
院中古松老柏,華蔭覆寺,人聲寂寂,滿院松計,一種清靜寧溢的光景,使人俗慮全消。
再過去便是齋堂,江上雲暗自想道:「不料今日如此清靜,大概是天氣炎熱,故此拜佛的人也少了,我本想吃飽之後,趁著人多溜掉,如今看來竟不容易……」
想到這裡,於是心中更煩將起來了,鄭珠娣和他一同用著素點,卻默默無言,一付心事重重然。
他憋不住氣,問道:「你想些什麼?」
她徐徐抬頭,美眸中閃過一絲悵洞之色,輕輕道:「唉,我在奇怪自己,我平生以美艷自負,但覺天下的男子只堪我的冷眼,可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會碰上你這個前生冤孽,竟然擺脫不了那一縷情絲,唉,真不知該怎麼辦?」
江上雲拿眼睛一斜隔著四五張桌子的兩個和尚,只見他們正低頭在用齋,料定不會聽見。
心中但覺鄭珠娣這種感情自己有點懂得,不禁茫然尋思道:「唉,我也是非常地喜愛另一個人,但她卻故意避開……」
霎時朱玉華的絕代姿容浮現上心頭。
鄭珠娣忽然喜道:「難道你是為我歎息麼?」
江上雲墓地抬目,只見眼前人竟不是朱玉華,心中既可憐她而又討厭她,忽地味出愁的滋味,不覺又歎一口氣。
那邊桌上一個和尚轉過來,注視兩人,這個和尚甚是年輕,在他對面那個可老得多,這時卻毫不抬頭。
鄭珠梯幽幽歎口氣,銅然垂頭,這動作優美得可憐,雖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側然動心。
可是江上雲心中已被朱玉華的影子佔住,反覺得她這種自尋煩惱的作為,使人厭惡,面上便浮起這表情來。
這時兩人齋已用過,只見他俊眼一轉又有主意了,伸手輕搭在她的纖手上,故意柔聲道:「你且等我一會。」
便一徑離開齋堂,在寺中轉個小圈,直奔出門。
在另外一個大院子裡,忽然看見一株古柏之下,上站著一個灰帽紀衣的年輕和尚。
只見那年輕和尚的頸上掛著一串長長的念珠,珠了特大,因為白色,故此待別的惹眼。
那和尚合掌道:「施主何不與人方便?」
江上雲與他正面相對,但覺這和尚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語聲清勁,顯然是位年輕內家好手。
再一眼掃過他胸前那串白念珠,已知這和尚是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弟子,這一串念珠正是法雷寺降魔利器。
當下皺皺眉道:「和尚你此言何意?我不懂。」
那年輕和尚誦聲佛號,道:「貧僧適才得見施主與貴友言炎情意,因而知施主中心搖搖不定,已失主宰。須知不拒不受,茫無定向,在情愛孽海中,終必誤人誤已,施主眉目清俊,世之神品,當毋自誤。」
江上雲心中打個哈哈,想道:「原來佛門慈悲,居然管到借人男女情好之事,這個不睡尚大概自身曾情劫,是故躲入沙門……」
當下微曬道:「我說個故事給和尚你聽聽好麼?」
卻不等人家同意,便繼續道:「昔有一鱉,因為天氣苦早,不能自到有水之池,便求大鶴相濟度,大鶴銜之而飛,偶過都邑,鱉不肯沉默,問是何處?鶴欲告之,口開而鱉墜,為人屠食,這故事當作何解?」
上輕和尚坦然道:「這故事雖然喻人愚頑,口舌不謹而自做其孽,但諸有善根,慈為根本,若見眾生,迷於邪路,無有示導者,是故生悲。」
江上雲大怒道:「你才迷於邪路哩,我有我的主張,與你何干?」
說著一直邁步,前進,眼見那和尚從那株古松柏下徐徐出來,堪堪擋住去路,不覺舉手一推。
在他雖只是輕輕地一推,但力量卻奇大,那個年輕和尚冷不防踉嚙地退開了六七步遠。
此時在那邊院門站著一人,只見她雲發垂肩,長裙曳地,姿容明艷照人,正是鄭珠娣。
她當時雖然神思不屬,但等到那年輕和尚匆匆離座之時,可就讓她發覺了這個和尚步履矯健之極。
雖然沒有看見他的正面,但卻已知這一個和尚身負絕技,心中一動,便也跟了出來。
出齋堂門口時,回頭一瞥,只見另外那老和尚兀自枯坐,便不理會,一直躡蹤追看究竟。
她聽到了他們的對答,自家也頗笑尚多事。
及至看見那江上雲在無意中伸手向那年輕和尚一推,登時芳心一震,恨恨想道:「原來他深藏不露,其實身懷絕藝……」
只見那年輕和尚愣然瞪眼,目江上雲走過去。
鄭珠梯纖指微微一用力,在院牆上硬挖下一小塊泥土,倏然向江上雲背心遙遙拂去。這時彼此相距離雖有六七丈遠,鄭珠梯的功力何等厲害,但見那塊硬泥疾如流星,勁射江上雲後心。
她卻在泥土出手時,已經隱住身形,只見那年輕和尚「噫」了一聲,接著回頭察看。
江上雲倏然一旋身,伸兩指頭夾住那塊硬泥,只見那年輕和尚轉頭向著後面,一似要避開他的責間。
冷笑一聲,低喝一聲「打」,兩指一彈,那塊硬泥疾如電閃,直取和尚左胸「廊步穴」。
那和尚頭尚未回,倏然一挺胸,那串白念珠倏然跳起,剛好和那塊硬泥迎擊個正著,發出「啪」的一響。
江上雲喝聲好,忽然飛將起來,其快無比,伸手便抓向和尚那串未貼四胸前的白念珠。
年輕和尚乍然回頭,右掌已疾如星火般削斬出來,江上雲見他出手不俗,縮回那手,冷笑道:「五台掛月峰法雷寺絕藝果然不凡,且和我過幾招試試。」
他好勝之念一生,竟然忘卻要逃開鄭珠娣這事。
只因在諸正派中,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威名不減嵩山少林和武當、峨嵋、天山諸派。
尤其是近三十年來,法雷寺主持大師藥山大師,竟將五台獨門降魔佛珠另創「伏魔迴環五打」。
精妙無比,武林驚服,威名因之更盛。
他一語道破來歷,和尚訝然看他一眼,退十步後十道:「出家人與世無爭,豈敢對施主無禮……」
江上雲堅持道:「不成,你若能接我十招不敗,便放過了你……」
那和尚雖是一代高僧藥山大師的嫡傳弟子,深請佛理,但到底年紀尚輕,嗅心未能盡除,慍道:「施主太傲了,貧僧澄月雖然在法雷寺中僅入未流,仍不致被施主在十招之內打敗,請問施主貴姓大名?」
江上雲道:「我姓江,名上雲,你既然不信,不妨試試看,接招……」
只見他言猶未盡,忽然便一掌朝澄月和尚劈出,表情舉動真是狂做得無以復加。
澄月和尚見狀不由心中大怒,只見他倏然出打迎,只聽「啪」地一響,兩人身軀齊震。
但是江上雲這一掌不過用了五成功力,實則誘他出掌硬接,就在兩掌相交之際,倏然改直擊的陽剛力量為陰力,暗具磁吸之生,是以兩人身軀一震之後,竟然再沒有分開。
這時各鬥內力,江上雲心中忖道:「五台山掛月峰法雷寺盛名不虛,這和尚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但功力深厚之極,若換了南哥或華姐,只怕最多和人家扯個平……」
他邊暗忖自想,一面運功聚力,潛逼暗壓,只見片刻之間,那澄月和尚已現不支之容。
須知澄月和尚這時不但因功力稍弱而致敗,另外也因對方功力蓋世而駭訝莫名,擾亂自己心神。
是以竟不能施十成功力以和敵人相抗。
只因澄月乃是方今五台山法雷寺老方丈藥山大師的關山弟子,平日最是鍾愛,在法雷寺中已是一流高手。
這次南來衡州,便藥山大師也甚放心,認為除了那些老一輩的高人奇士之外,年輕一輩中,當屬首選之材。
澄月本人更是滿懷信心。
想不到第一次出手,便碰上這麼一個足以震驚天下的奇才俊士,自己居然比不過人家內功。
正在這時,只見一顆小石石破空而至,竟也是上乘打穴手法,直取江上雲腰間「京門穴」。
江上雲大吃一驚,疾然撤掌閃開,怒怒道:「不要瞼,請人暗箭傷人……」
澄月被他激得怒火勃勃,不暇追究暗中襲擊江上雲之人是誰,喜地跨步欺身.一式「童子拜佛」,掌劈敵胸。
江上雲見他這一招出手尋常,冷冷一哼,忽幫人掌勢已變,竟然上移數寸,猛攻咽喉。
這一下變式快極,而且又反往上移,出人意料之外。
危急中一指彈出,一縷冷風直攻敵人右手之脈門部位。
澄月覺出不妙,趕快收回自己絕妙的一招,改用本門「彈雲腿法」,轉瞬間踢出四五腿,從下面攻到。
江上雲疾然向後飄退,澄月如影隨形,緊緊追趕急攻不休,頃刻間已拆了十招以上。
江上雲眼光四閃,留心發暗器之人,倒忘了十招之事,趁著身形疾道之時,暗中察看。
忽然發現一角衣裳露出門外,當下才知道鄭珠娣已經來到。
江上雲腦筋靈活之至,立刻判斷出若是鄭珠娣因忿自己戲弄她而出手夾攻的話,自己準得吃不消兜著走。
心中極快地盤算道:「目下我除了施展金剛彈指的功夫,未曾施展過什麼獨門絕學,料她仍不知我的來歷,如今只好如此這般……」
澄月陡然收住進攻攻猛撲的身形,呵呵一笑道:「江施主,十招已過了。」
江上雲老羞成怒地罵道:「你不要瞼。」
一縱身折下一根松枝,胡亂劈擊,雖然不大成章法,但內力奇重,倒把澄月打得後退不迭,他倒略略一鬆。
澄月一見此人橫傲得無可理喻,趕快撤下頸間的降魔佛珠,登時白光夭矯如龍,立將江上雲反迫得連連倒退。
江上雲一急之下,破口罵起禿驢,澄月大為震怒,手中那串念珠驟緊,只把江上雲打得險象百出。
暮聽嬌叱一聲,一條清影飛將過來,加之戰圈子,眨眼間形勢大變,澄月已屆居下風。
這個來援之人不消說便是鄭珠娣,她雖是空著雙手,但南離掌法精妙之極,尋理蹈隙,加上江上雲亂來一氣的松伎,打澄月既驚且怒。
江上雲突然覓個空,撒腿就跑,鄭珠梯實在氣不過他,隆然拋舍下澄月,翻身就去追。
澄月正好施展出一式「金雞養粟」,念珠抖得畢直將過去。
誰知那美人一轉身,竟不防禦,心中一愣,硬生生抖腕收回招式,但見這一男一女,宛如兩溜輕煙,已相逐而去。
江上雲剛一奔出山門之外,但見大路上有不少的行人,他只好一抹頭,又疾鑽向山裡。
後面的鄭珠娣見他果真是想甩掉自己的心意,不禁玉面凝霜,緊追不捨,霎時間以到了回雁峰半腰。
江上雲一頭急急鑽入一片林子裡後,鄭珠娣縱上一株大樹上了望形勢,不覺啞然失笑。
原來這片林子寬不及四丈,那一頭卻是整片山巖削壁,擋住去路,她只須坐在這樹上,便可監視江上雲的逃路。
於是她逗留樹上,並不躍下。
江上雲一進了林中,發現這般形勢,心中了不著急,倏然在樹根坐下,這時他又起了捉弄之心,想道:「我就和她耗到晚上,看你怎麼辦?」
此時眼看已日落西山,江上雲便想起那泥沼中的高劍平和霍其不,內心不由一陣焦急。
他本來打算等到霍其光穴道已解之時,那頭黑犬佰可以脫困回去報訊,那時白龍李延之一定會跟犬跟來,而他則可以乘機把李延之弄在泥潭中困上一宵,以報水中被擒之仇。
但如今和鄭珠娣對耗著,究竟不是了局,況且她已知自家身懷武功,日後仍可到家尋他麻煩。
他尋思了一會以後,便揚長走出林外,鄭珠娣便有如飛鳥般疾撲下來,接著一掌打到。
江上雲見到鄭珠梯疾撲之勢,便決定冒一個險,忽然閉上眼睛,不理她打來的一掌。
鄭珠娣玉掌已快擊到,見他目毫不抗拒,芳心忽然一軟,歎口氣收回玉掌,卻輕輕打他一個耳刮子。
這個耳刮子把江上雲打得笑出聲來,張眼問道:「你不是很恨我麼?為什麼不把我一掌打死?」
鄭珠媽又是咬著朱唇,她的一以婿眼含著無盡情愛,一直凝視著他,沒有回答……
江上雲忙一伸手勾住她的粉頸,輕輕拉到跟前,低頭輕吻她的玉頸,鄭珠娣幽幽歎道:
「你這冤家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呢?」
江上雲沒有注意她說什麼,抬頭看看天色,道:「走,我帶你去瞧瞧一宗古怪的東西……」
鄭珠棵不由自主地跟他下山,繞過南門,沿江而走,離城七信裡遠,就在柳蔭之下,他出奇不意地把她點住穴道,橫抱起來,但見她美眸中淚光隱隱,表示心中萬千種幽怨。
當下不覺心軟,低頭吻她道:「我不會傷害你,但暫時要委屈你一下。」
抬頭望望大江,忽見爺爺站在一艘小船上,登時大吃一驚,也不知為什麼要急急躲藏起來。
他智計過人,偏偏躺在近處的小河樹叢中,等到眼見爺爺忿忿地走向西北後,再想道:
「那邊正是困住高霍兩人的鬼門關,我若是再到那邊去,只怕會被爺爺碰上……」
於是往回路便走,總算他運氣不錯,若果這時碰上江老爹,正好在氣頭上,很可能一掌把他劈死。
即使不死,也得身負重傷。
他把鄭珠梯的穴道解開,道:「喂,我得趕快跑,我爺爺方纔已經瞧見我在親吻你了,如今他打那邊尋找我去了……」
鄭珠梯見他驚慌,也沒有了主意,道:「怎麼辦呢?你暫時不能回家了?」
江上雲額首無語,她忽地喜道:「那麼你跟我過江去,暫時躲一兩天,等我事完之後,你才回家,若果你爺爺還不饒恕你,你便跟我走好了。」
江上雲一聽她那暫躲兩日的主意倒也使得,而且乘機也可參加尋寶大會,當下便點頭了。
兩人便在了江老爹渡過江來的小船,直搖對岸的小村。
他們兩人上得岸來以後,只見前面有一座竹樓,在竹樓外面有一道籬笆,一直伸到江邊。
江上雲道:「你看這座竹樓主人實在好生霸道,把退路都攔斷了,行人只好從摟後面繞去。」
鄭珠梯答道:「是啊,不知住著什麼人?」
兩人都覺奇怪,齊齊停步打量,暮色蒼茫中,那座竹樓顯得分外孤獨,一似和世間相隔絕。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微響,有如落葉墜在地上那麼輕微。
但江上雲和鄭珠梯兩人聽覺問等靈敏,基地一齊轉身,只見一個滿頭白髮蓬亂的老人,正站在半丈左右之遠。
這怪老人正是張幼聰,他一見這對男女居然能發覺那一點輕微的聲音而回頭,已知乃是不可忽視的年輕好手。
自從經過昨夜孫伯南鬧過之後,饒他身負練成氣功中的「玄龜功夫」,卻也不敢再冒失大意。
他戟指問:「你們是南江後輩?」
這一問本無道理,焉有凡懂武功的青年人便是南江門下。
但他另有想法,只要對方訝然搖頭,他便懶得多說,攆走他們算數,無巧不巧,正好問到南江的嫡親孫子。
鄭珠娣剛在渡江時問出江上雲的來歷,芳心又愛又恨,還未想到自己該如何才好,這時衝口道:「一點不錯,怎麼啦?」
怪老人兩眼圓睜,哇哇大呼一聲,忿怒無比。
江上雲心中不解,問道:「老丈,你怎麼啦?」
只見他陡然上身前俯,滿頭白髮無風自動。
江上雲雙目圓睜,想道:「這怪老頭並非發瘋,倒像是使出玄龜功……」
當下心生戒懼。
只那怪老人張幼聰左右兩掌分別推將出來,左掌推向鄭珠娣,而右掌推的是江上雲。
這時他們本來相隔半文;但因張幼聰往前俯身,這樣一來,雙方便只剩下兩尺半的距離。
然而作了這種特殊的上乘功夫之外,其他的人,縱然功夫再深,也不能隔這麼遠對付也屬高手的敵人。
不久,只見那張幼聰雙掌齊出,張幼聰右掌出得特別沉重,嘯聲應手而生,左手卻顯見相差一半。
江上雲大喝一聲:「快閃。」
自己已快逾閃電般使個「旋風捲葉」的身法,滴溜溜閃開。
在這一剎那間,左右手連發六七招,擋住襲上身來的餘波。
只聽鄭珠娣哎地叫了一聲,身形有如風中飛絮般,飄搖不定地一直往後退了……
江上雲早已看她剛才閃之不及,當下顧不得掌心酷寒猶在,一跺腳便往怪老人撲過去。
只聽怪老人張幼聰厲叫一聲後,右掌又再推出來,只見有一股冷鋒直指他們兩人之間。
江上雲的反應敏無比,倏然手掌一推,把鄭珠梯橫著推開數尺以後,自己也往後縱退。
只見張幼聰移前半丈,瞑目不動,似乎在調息運功。
江上雲正待乘機衝過去把鄭珠娣抱走,但突然改變主意,使出「金剛彈指」的功夫,一樓冷風直射地上,沙石微微響了一聲。
那怪老人張幼聰眼睛未開,左掌焉地推出,一股寒監冷風,銳射出來,倘若江上雲真個上前,只怕再無法閃避。
江上雲想道:「老不死的原來左右手一樣厲害,方才乃是手下留情。」
眼睛一轉,再想道:「老不死分明想以她為餌,誘我上前,我才不幹呢?」
此時但見鄭珠娣自從中了一掌以後,渾身便冰冷得全無氣力.不由得蹲下來索索亂抖。
江上雲心中打個哈哈,想道:「實在妙極了,我可不被別人愚弄,不如我要個圈套給你這老不死的去鑽鑽……」
主意一塊,毫不遲疑,急如流星般越籬而去。
當江上雲離去之時,籬內伏著兩頭猛犬,卻因為沒有奉到主人的命令,故此一動也不動。
張幼聰發覺情形不對,睜開眼睛時,江上去其去如飛,早已過了竹樓,不覺大大詫怪起來。
原來江上雲推想絲毫不錯,張幼聰本擬一舉擊斃江上雲,卻擒住鄭珠娣(他以為鄭珠娣乃是南江門下),誘使南江來救時,好擺佈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局勢,務求殺死奪妻的仇人。
豈知江上雲居然不顧而去,寧非怪事?
只見這時江上雲急奔如風捲雲翻,在瞬息間他便已走了七八里路,一徑穿過那市鎮。
前面就是那座佈置雅致的莊園,他忽然停步,想道:「鄭珠梯說過石龍婆下午會來此地,但我如何來交待自己呢?總不能詭說不懂武功啊……」
江上雲左想右思右忖,仍然沒有什麼好的借口,他不禁躊躇不前,同是地心煩意亂起來。
夜色已籠罩大地,江上漁火處處,對岸更是滿江煙火,竟然分不出真的燈火抑是江水到映。
他已呆了好久,只因心中煩燥想不出好法子,故此竟沒有發覺三丈之外,有兩個人在竊視著他。
這兩上形跡詭秘的人,一個乃是喬佑,另一個卻是個白髮皤然的老婆婆。
他們一徑瞧著江上雲。
喬佑向那老婆婆比比手式,老婆婆面色一沉,也不見她如何作勢,舉步間到了江上雲身後。
江上雲仍沒察覺。忽聽身後一個蒼老的女性口音道:「少年人,幹麼獨自站在這裡?」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白髮婆婆,身上穿著黑色布衣裳,雖然雞皮鶴髮,年紀甚者,但腰身挺得筆直,精神奕奕。
他還未曾回答,白髮老婆婆已再問道:「你把我的女孩子弄到哪兒去了?」
江上雲天資穎悟,忽然醒悟面前這個老婆婆敢情就是那個獨霸南天的石龍婆,風聞此人一生孤僻,行事古怪而不按情理,心想既然事到如今,非出奇制勝不可,便冷冷道:「哦,鄭珠娣麼?你跟我來……」
說完轉身便走。
石龍婆果然覺得奇怪無,跟著便走,喬佑也在後面跟著,三人有如串珠似地沿江而奔。
穿過市鎮後,前面越來越覺荒涼,若非江中三兩漁火,在水面飄浮,真疑已非人間。
石龍婆正是藝高人膽大,絲毫不必遲疑思忖,緊追不捨,七八里地轉眼便到,小江村已在前面。
江上雲暗中冷笑,想道:「今晚定有一場好打,可以開開眼界,不過我要趁他們劇戰之時,趕緊把鄭珠娣救出來,便可哄她不要說出我的來歷……」
眨眼間已繞過江村,來到竹樓的籬笆外面。
江上雲指著竹樓說:「她就在裡面,你進去看她吧!」
聲音不改冷態。
石龍婆張望一眼,慢道:「裡面哪有人?」
伸手持往江上雲臂膀,江上雲本能地運氣行功,臂上肌肉倏然收縮,竟掙脫了一半,但終於仍被石龍婆抓緊。
此時,只見一條黑影越過兩人,一直投入那竹樓內,歇了一會,那人又走將出來,大聲道:「婆婆,一個人也沒有……」
此人正是喬佑。
江上雲叫道:「喬兄可看清楚了麼?」」
喬佑不悅道:「方便與你稱兄道弟亂叫,我師姐呢?」
江上雲忽然也大怒道:「那老傢伙居然會逃跑,老不要臉……」
他一生氣罵,石龍婆反而笑了,五指一緊,江上云「哎」了一聲,但黨全身麻軟無務。
石龍婆輕輕一摔,便把江上雲摔在塵埃,卻在鬆手之時,已奇快無倫地點了他的穴道。
石龍婆不懷好意地瞪著他:「快把經過情形說出來。」
江上雲尚夠開口說話,他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目下一定嘴硬不得,便道:「我們一同過江回來,經過這裡,剛剛張望一下,一個怪老人忽然出現,叱問我們來歷,鄭姐姐說是什麼南疆石龍婆門下,那怪老人大笑一聲,鄭姐姐怒他無禮,伸手點他穴道,哪那怪老人身形向前一俯,一掌推出,鄭姐姐叫了一聲,便蹲在地上地抖,我在丈許遠也覺得怪老人哪一掌推出,寒冷之極,趕緊撒腿便跑,打算去找喬兄,但在哪兒忘了地方,故此站著發呆……」
石龍婆道:「佑兒把傢伙扛回去,我且看他說的話是否屬實……」
話聲甫住,風聲微響,人已沓無蹤跡
江上雲心中海道:「早先我如果不讓她將住手臂,也許還有辦法脫身,不過這石龍婆的確是名不虛傳……」
喬佑把他放在肩頭上,颶颶奔回,他軟垂著四肢,肚子被喬佑的肩頭梗得十分不舒服。
且說石龍婆施展開千里腳程,以竹樓為起點,由北而東而南這樣繞個大圈子,剛剛往北奔出十餘里,忽覺半里外一條人影在江岸上晃動,當下疾追上去,身形之快,宛如奔雷掣電。
眨眼間已堪堪追到,耳邊犬吠之聲,那人腳下兩條黑影疾撲過來,石龍婆存心炫露武功,故意依舊疾撲過去。
眼見一人二犬枯空中撞上,好個石龍婆不知怎地打個旋,居然從兩大利爪的時間隙間過,直撲那人。
那人背上一個大包袱,這時見石龍婆來勢迅急無比,連轉身也來不及,背脊一弓,那個大包袱挾著悠悠風聲,迎面撞到,從風聲上,已覺出力道奇猛。
石龍婆向以神力稱雄武林,冷冷一笑,在空中伸左手一拔,右掌已凌厲擊下,那個大包袱被她一拔,「忽」地飛起半空。
那條人影腳下如同,陡然斜閃開半丈遠,這種身手,也當在五十年以上修為功力。石龍婆便知自己沒有找錯人。
但見石龍婆並不乘勢追擊,反而硬生生收住前衝身形,倏然後退,那個大包袱掉下來,恰好被她一手接住。
只聽那人在丈許外厲嘯一聲,石龍婆藝高人膽大,心想那人一定是狂怒欲行再度出手。
但是她卻頭也不抬,管自撩開包袱仔細一瞧,誰說不是美艷照人的鄭珠娣在內發抖。
這時她渾身兀自顫抖,面色慘白,一見竟是石龍婆把她抱住,不由得便雙淚奪眶而出。
石龍婆大怒道:「是那廝用玄龜功把你打傷了?心頭可感覺寒冷?」
原來那玄龜功甚是厲害,尋常人若是正面被那掌上所發生的冷鋒所傷,便會立刻僵死。
但縱非正面所傷,僅被冷鋒掃著,那寒毒之氣,仍會攻心致人死命,是以石龍婆有此一問。
鄭珠梯搖搖頭,顫聲道:「沒有,可是身上冷得難受……」
石龍婆雙眸倏射奇光,四下一掃,只見兩頭形象兇猛的惡大就在兩丈之外,作勢欲撲。
心中想道:「這一刻工夫,按理說那兩頭惡犬應該撲到,但它們卻沒有?不過我可就不能把珠梯放下,那樣雖然動手較為方便,但無奈有兩頭惡犬……」
怪老人張幼聰厲聲長笑,靜夜中聲傳數里,甚是駭人。
石龍婆雖因此人僅僅修習氣功中這一門功夫而測知他武功絕對趕不上自己這種火候,但那「玄龜功」威力甚大,到底不敢輕視。她早已在暗中運功,蓄聚真力於右手之中。
刺耳的厲笑聲更然而收,一種奇怪的風聲疾襲而至,正是那怪老人張幼聰俯身像支箭般射過來。
他的速度雖快,但停得更快,就在五尺外陡然止步,前身依然傾佩著,右掌推將出來。
石龍婆存心要試試這種邪門氣功的威力。
右掌一拍,只拍了半尺距離,劈出一股無形潛力。
兩人所發出的冷風和潛力一觸上,只聽微微砰的一響,接著只見兩人,登時各退三步。
只見在他們兩人之間的一丈地方,見力激盪旋捲,霎時沙飛石走,聲勢十分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