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守宮硃砂一眼辨真身 文 / 司馬翎
無名氏不大明白她話中之意,但此時已不暇細問,便點點頭,舉步向石室門口走去。
彎人室內,舉目但見地上躺著三人,此外尚有一個人盤膝坐在牆邊,整間石室一塌糊塗,滿地都是破碎了的奇珍異寶。
室內之人無名氏通通認得,那個靠牆盤膝而坐的是楚南宮,此刻已睜大雙眼,望住門口。
另外臥倒地上的三人卻是,鄂都秀士莫庸,靈隱山人和苦行禪師。他們似乎都身負重傷,個個面色灰敗如死,若然不是嘴唇微動的話,無名氏幾乎以為他們都已經死掉。
他大步走人石室之內,道:「楚兄,你身上也負傷麼?」他在這一眾封爵高手之中,只有對楚南宮印象良好,所以此刻對他最是關心。
楚南宮站起身,動作之間顯然不大利落。他朗聲應道:「想不到無名兄從天而降,兄弟雖然負傷在身,但尚幸不大嚴重………
無名氏道:「他們三位怎麼啦?」
楚南宮道:「他們互拼之下,人人都負傷甚重。其中苦行撣師乃是被迫卷人漩渦……」
這時,凌玉姬和瑛姑一齊人室,楚南宮眼中一亮,道:「這位是美艷夫人抑是凌玉姬姑娘?…
凌玉姬道:「我是凌玉姬,楚老師怎麼認不得我了?」
楚南宮道:「因為美艷夫人也打扮成你的模樣,教人無法分辨!只不知夫人目下去了何處?」
無名氏道:「她也在這個墓中……」
凌玉姬首先奔到苦行禪師身邊,蹲低身子,察看他的傷勢。只見他身上中了兩掌,內臟傷勢甚是嚴重,不禁驚叫一聲,接著察看那邱都秀士莫庸及靈隱山人他們,發覺他們的傷勢都極為嚴重。縱使目下趕急醫治,也不知能不能挽救?
她深深歎口氣,無名氏道:「怎麼啦「她道:「現在很難說……」轉眼一看,只見玻姑面元表情,站在一邊,竟不過來瞧瞧這三人的傷勢。
凌玉姬心知這三人之中的苦行禪師,乃是瑛姑的生身之父,而瑛姑也不是不曉得的,竟然不過來瞧瞧,不覺長眉一皺。
無名氏道:「可要我幫忙麼?」
凌玉姬道:「只要瑛姑過來就行啦!」
瑛姑大聲道:「這些人專門無事生非,死了也不足惜……」她的聲音十分冷酷,顯然不是假話。
凌玉姬瞪她一眼,冷冷道:「我要你過來幫忙,不是要你發表意見!」
她一向對瑛姑都十分溫和,從來未曾板過面孔,更不曾對任何人用過這種冷冷的聲調。
故此瑛姑大吃一驚,無名氏也感到十分意外,訝惑地望著她。
凌玉姬見她還不過來,心中想道:「你雖是我異父同母的姊姊,但似你這種冷酷心腸,竟然置生身父於不顧,我決不能對你客氣。」
此念一轉,才即又冷冷道:「玻姑你過來,別忘了你自己許下的一年之約……」
瑛姑這時已被她的氣勢鎮住,不敢哼聲,走了過去。
無名氏轉眼望住楚南宮,道:「楚兄負傷雖輕,卻也得小心調養將息才行。」
楚南宮道:「兄弟這就先行走出墓外,找些清泉飲用。」
無名氏道:「受傷之後,自然比平時感到口渴,楚兄請便。」
楚南宮向他謝過,緩緩走了出去。
這邊廂凌玉姬先餵了地上三人一丸靈丹,然後叫無名氏幫忙,加上玻姑,把這三人先搬出墓外樹陰下面的草地。
他們出到墓外,安頓好三人在樹陰之下,凌玉姬自去找了一截木頭,用那火舌劍挖成一個巨大的木碗去盛滿清水回來。
楚南宮也在附近的樹蔭下跌坐調息,看到凌玉姬種種舉動,面上不覺浮起欽佩之色。
無名氏奔人墓中,經過四間石室,第五間卻相距特別遠。
他到達那第五間石室外面,便揚聲道:「石室中可有人麼?」
室中傳出驚噫之聲,有男有女,男的聲音一聽而知就是顏峰,女的口聲極像凌玉姬,他暗自忖道:「這就奇了,我記得美艷夫人曾經有五位封爵高手人墓,剛才只見其四,還有一個鐵膽趙七卻沒有見到。本來以為他在這間石室之內,誰知室中竟是後來才人洞的美艷夫人和顏峰。」
他等了一下,才大步跨人門口,目光到處,但見那顏峰兀自拍衣整冠,女的則輕紗遮面,簡直和凌玉姬一模一樣。
無名氏在她人墓以前,已經見過美艷夫人作此裝扮,那時因相隔尚遠,所以還不怎樣。
此刻在近處相對而看,摹然發覺她與凌玉姬簡直十分神似,因此不禁呆住。
顏峰哈哈一笑,道:「無名兄,你的嬌妻和我困在一間石室之內,歷時甚久。其間過程不須詳說,彼此心照不宣就是。」
美艷夫人從來未見過無名氏,這時顏峰一說,立刻張開雙臂,向無名氏撲去,口中叫道:「不要聽他胡扯,我……』、
無名氏明知凌玉姬在墓門外面,當然不會被她瞞過,不過憑良心說,如果不是先碰到凌玉姬的話,這刻定必會以為她真是凌玉姬。
他見到美艷夫人這裝腔作勢,企圖魚目混珠,詐作是凌玉姬,心中一陣作嘔,身形微晃,已經移開數尺之遠。
顏峰跨步上來,伸手攔他道:「你不要走,有話慢慢說……」
無名氏怒聲道:「干你什麼事,你趁早走開……」接著轉目向美艷夫人望去,正要說話,忽覺勁風襲體,來勢極是凶毒迅疾。連忙橫跨一步,手肘急沉,手掌順勢拍出。
這一招乃是凌家十二散手中的奇奧手法,加上伽因神尼的佛門秘訣,精妙無倫。
出手暗襲的人自然是那詭謀惡毒的顏峰,他趁無名氏眼神閃動之際,突然出手,一心要把無名氏擊斃。這時一看無名氏就勢發招,手掌拍出所向的部位,正是自己不得不救的腕間脈門。心頭大凜,急急縮手,同時迅快忖道:「這廝武功好像又精進許多,我如果施展暗襲手段,也殺不死他的話,尚有何法可以制他?」
念頭掠過之時,無名氏手掌已經拍空,突然出人意外踢出一腳,顏峰大叫一聲,跌開尋丈外的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無名氏冷冷道:「我如果有意取你性命,這一腳就可以辦到。但我並無此意,是以這一腳只用了兩成力量,顏峰你如果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就快起身,不要趴在地上裝死……」
顏峰支起上半身,雙目之中閃動著森冷惡毒的光芒,突然間嘴巴一張,吐出一大口鮮血。
無名氏大惑驚訝,道:「你怎麼啦?敢是以前已有內傷,所以忽然發作?」
要知無名氏並不是不敢殺死顏峰,對他更沒有憐惜之念。此刻一則沒有存心取他性命,二則純粹好奇,是以有此一問。
顏峰哼一聲,沒有作答,旁邊的美艷夫人嬌聲道:「無名氏你為何不問問我?」
無名氏連眼珠也不轉動,冷冷道:「我早就曉得你不是凌玉姬,請勿自找沒趣……」
美艷夫人訝道:「那麼我是誰?可是我的聲音變了?抑是你心中對我不滿,故意這樣說法?」
無名氏微微一曬,道:「你是美艷夫人,天下推人不知?你的聲音誠然與玉姬有點分別,但最重要的卻是她本人就在墓門之外……」
美艷夫人啊了一聲,道:「無怪你敢如此肯定……」她被無名氏當面揭破之際,竟沒有一絲一毫不好意思。
無名氏接著道:「夫人適才知道這顏峰吐血之故,可否說出來聽聽?…
美艷夫人取下面上輕紗,露出整個面龐。地上的顏峰雖然早就瞧過她的面貌,但此刻忽然再度瞧見,竟也不禁神為之奪,兩眼圓睜。
無名氏不覺轉眼望去,一見美艷夫人的真面目,不由得駭了一跳,心想怎的凌玉姬長得與她一模一樣?
世間上盡有面貌相肖之人,可是像凌玉姬這種絕世容顏,縱是千百年之間,世上也罕得一見,要找個與她略略相肖的人,已經萬分不易,何況長得與她一模一樣,甚至眉字舉止之間,還多了一種銷魂蝕骨的媚艷。
美艷夫人微微一笑,果真是美艷絕倫,直可傾國傾城。
顏峰突然躍了起來,道:「夫人請勿再說,我們一同離開吧!」
無名氏見他忽又恢復糾糾生氣,一時真測不透此中奧妙變化,只剩下瞪眼結舌的份兒。
美艷夫人媚聲道:「無名氏,你可要我跟他走麼?」
無名氏遲疑一下,心中忖道:「她與玉姬長得這等相肖,內中必有隱秘情由,而且玉姬早先提起美艷夫人時,面色微變,這些跡象合起來推想,必定大有文章。我可不能讓她走開……」
當下朗聲道:「假如夫人當真想知道在下的意見,在下就但白奉告,夫人最好暫留玉步……」
美艷夫人道:「好,我就依你。」她美目流盼,媚艷的目光掠過顏峰面上,接著又道:
「顏峰他剛才為了感到此生沒有法子可以在武功上把你擊斃,所以氣得吐出鮮血,目下只怕又要吐血了……」
無名氏哦了一聲,道:「原來他是為了此故吐血的……」
顏峰面色慘白,緩緩道:「夫人你當真不肯與我一同離開麼?」
美艷夫人格格一笑,道:「如果你換作無名氏,我就死心塌地跟隨著你顏峰面色劇變,身子搖晃一下,突然「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大口鮮血。
無名氏看得心中一陣憫然,不覺對美艷夫人的冷酷無情起了反感。
顏峰一言不發,先取出一顆藥丸服下,然後舉步走到牆邊,拿起一個包袱,舉步直向室外奔去。無名氏自然不會攔阻,閃身讓他奔過。
美艷夫人道:「他取走不少稀世奇珍,這一輩子永遠都花不完啦!」
無名氏逕自轉身出室,美艷夫人追上來,道:「你上哪幾去?可以帶著我一同走麼?」
她的聲音嬌媚異常,令人十分動心。
無名氏淡淡道:「我還要去把羅門居士和十二金錢葉葆兩人喚出來……」他一邊說,一邊向雨道內奔去。
轉眼間已奔出數丈,鼻中仍然嗅到濃郁的香氣,因此不用回頭,也知道美艷夫人跟在後面。
第六個石室出現在眼前,無名氏喊了一聲,登時有兩道人影縱出來,正是那羅門居士和十二金錢葉葆這兩位封爵高手。
他們一見外面已通,都驚喜交集,齊向無名氏詢問緣由。無名氏簡單他說出堵死流泉之事。這兩位高手都表示十分感激,連連稱謝。
美艷夫人嬌聲一笑,道:「無名氏替你們解圍脫險,兩位有何酬謝?…
他們在黑暗中隱約見到美艷夫人的容顏,也都看得呆了。羅門居士道:「你可是凌姑娘?」十二金錢葉僳卻大聲道:「恐怕是美艷夫人駕到。凌姑娘向例不除下面上輕紗的………
美艷夫人道:「葉大俠眼力不凡,羅門居士心中只有一個凌玉姬,未免小看天下之人………
羅門居士忙道:「夫人言重了,兄弟和葉兄本是護送凌姑娘到此墓外的,不料碰到帝疆四絕中的葛老人,被他施展帝疆絕藝迫人墓中,因而被困石室之內。此刻因見夫人與無名兄在一起,故此誤以為是凌姑娘……」
美艷夫人聲音一聲冷:「笑話,難道只有凌玉姬可以跟他麼?」
無名氏朗聲道:「夫人說得不錯,在下除了玉姬之外,決不他求!」
美艷夫人微微一怔,似是想不到無名氏竟然未曾被自己美色迷惑住。
無名氏突然叫聲不好,轉身急奔而去。才走出十多步,忽然停住,大聲道:「請居士及葉大俠繼續向前搜去,目下尚有一位鐵膽趙七失去蹤跡。但兩位千萬不可移動各室中的奇珍異寶。兄弟目下先出墓外瞧瞧玉姬……」
說到未句,人已奔出數丈。美艷夫人冷笑一聲,也自隨後追出。
無名氏奔出墓外,只見天色已經十分黯淡,放目向樹蔭之下望去,只見有兩人盤膝而坐,後背靠著樹身,此外,尚有一人,卻仰臥在一側地草地上。
除了這三人之外,就再也沒有人影。無名氏那顆心幾乎炸碎,急急縱去,只見倚樹而坐的正是靈隱山人和鄂都秀士莫庸,仰臥草地上的乃是楚南宮。不但凌玉姬不見蹤跡,連玻姑和苦行禪師也杏然無蹤。
他一方面萬分焦急,一方面又感到大惑不解。急的是凌玉姬元影元蹤,迷惑的是那楚南宮本是四人中傷勢最輕的一個,早先尚能行走自如,此刻怎反而仰臥如死?而靈隱山人和鄂都秀士莫庸反而盤膝倚樹而坐?
其次是傷勢甚重的苦行禪師竟失去了蹤跡,他之失蹤是否與凌玉姬和玻姑有關?
他急得熱血填膺,心漲欲炸,幾首就要吐出鮮血。摹然感到背上一陣熱力沖人穴道之內,登時將積鬱在胸口的那股熱血衝開,納入血脈之內。這一來頭腦馬上冷靜下來,胸口也不感到脹痛難過。
耳中聽凌玉姬嬌聲道:「你在這種猛烈的急怒交襲下,最易傷了身體他暗暗叫一聲「謝天謝地」,轉頭看時,只見凌玉姬的嬌容出現眼前,含笑盈盈,媚艷絕世,不覺長長透一口氣。
她含著微笑,又道:「你急什麼呀?凌玉姬呢?」無名氏腦中轟的一聲,幾乎昏倒地上。
敢情身邊這個女子乃是美艷夫人而不是凌玉姬。
美艷夫人回看一眼,道:「她無疑是被顏峰劫走,你不要這樣失魂落魄,快快動身找尋才行,那顏峰乃是色中餓鬼,若果凌玉姬落在他手中,絕對不能倖免……」
無名氏聽了這話,更加焦急痛苦,仰天大叫一聲,放步向山前奔去。
美艷夫人白衣飄飛,緊緊跟隨在他身後,向山中奔去,身法輕盈迅快,一點也不落後。
他們隱人山林暗影中之後,不久,羅門居士和葉藻便打墓中出來。
這兩位高手,一下子就發現了樹下的人,急急奔過來,羅門居士首先查看楚南宮的情形,雙眉一皺,道:「楚兄身上傷勢甚重,幸而受傷不久,尚可挽救……」
他把楚南宮抱起,改作盤膝而坐的姿勢,讓他後背靠著樹身,也像靈隱山人和莫庸一樣。然後餵他三粒靈丹,又用內家手法助他血氣穿流百脈。
葉葆瞧瞧另外兩人,道:「這兩位傷勢也不輕,似乎尚未施救,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傷勢如此之重,怎能自行坐起?」
羅門居士等楚南宮開發始作深長呼吸之時,便在他耳邊道:「楚兄目下傷勢甚是危險,即速調元運氣,凝神內視,身外之事,一切付諸不聞不問才好……」
他接著過去替靈隱山人及莫庸施救,費了一盞熱茶時間,才算大功告成。
葉葆和羅門居士走開一邊,低聲推測此間發生之事,正在談論之際,忽見一條人影奔到,凝神瞧時,來人是個女子,手中似乎還抱住一人。
他們立刻縱上去,攔住來人,一看之下,敢情是瑛姑,手中抱著的是苦行禪師。
羅門居士趕緊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凌玉姬呢?還有無名氏?苦行禪師怎樣啦?」
羅門居士一口氣問了四五個問題,瑛姑只冷冷瞅他一眼,彎腰把苦行撣師放低,似是要放在地上,但忽然改變主意,仍然把他抱了起來。
葉謀皺眉道:「瑛姑,你為何不把苦行禪師放下?」
瑛姑冷冷道:「我一放手,他就沒命啦!」
羅門居士上前查看苦行禪師一下,道:「何以見得他就會沒命啦?」
瑛姑道:「我也不曉得,這是玉姬小姐說的!」
那兩位高手都驚出聲,再次低頭查看。瑛姑露出煩厭之色,四下張望,道:「無名氏呢?」
羅門居士道:「他和美艷夫人出來,卻不知往何處了!這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瑛姑眼珠一轉,自語道:「哦,他一定猜出顏峰把玉姬小姐劫走,所以急急追查……」
她接著把手中的苦行撣師交給羅門居士,道:「有煩居士暫時代我抱住此人如何?」
羅門居士道:「使得……使得……」他雙手卻不伸來。接著說道:「但姑娘先告訴我,這些人因何受傷?」
瑛姑急急道:「他們都是在石室中被困時自相火拚的……」
葉葆插口道:「我們四位都是這樣受傷的麼?」
瑛姑道:「不錯,只有楚南宮受傷最輕,一來還能行走。但剛才顏峰劫走玉姬小姐時,他忍傷出手,被顏峰擊倒……」
羅門居士雙眉一皺,道:「這位苦行禪與瑛姑你可是有特別關係麼?」
瑛姑怒道:「你們怎的這般囉嗦?」雙手突然一放,把苦行禪師跌落地上,轉頭疾掠而去。
羅門居士連忙取出丹藥給苦行禪師服用,並且以內家手法助他呼吸調息。
十二金錢葉謀左手在懷中一掠,又摸出他名震天下的十二枚金錢縹,怒聲道:「這丫頭心地真狠毒,還有那顏峰屢次迫害凌姑娘……哼,葉某真想請這些歹人惡士嘗嘗我十二枚金錢的味道……」
羅門居士道:「葉大俠何必如此如此著惱!這種人終必沒有好的下場。你且忍耐一點,待會兒我們一同到附近搜索一下……」
十二金錢葉謀將那一疊金錢縹又收回腰間,憤恨未息地嘿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羅門居士將苦行禪師扶起,盤膝而坐,後背貼著大樹,囑他好生休息。然後和十二金錢葉葆一同走到楚南宮那邊去。
葉葆道:「居士不是說過要在附近搜索一下?」
羅門居士道:「我忽然想到應該先想法子弄明白早先的經過詳情,或可有助於我們搜查……」
葉葆道:「現下所有目擊之人都走了,卻到何處去查「羅門居士道:「有法子,剛才瑛姑不是說過楚兄曾經出手麼?我們問他就行了……」
葉葆道:「楚兄能夠說話麼?」
羅門居士道:「以葉兄和我的功力,如果不惜消耗真元的話,可以教他傷勢立刻好轉幾成。雖然不能像平日般動手搏鬥,但走路說話卻無妨礙!」
葉葆大力贊成,當下走到楚南宮身邊,羅門居士先告訴他如何下手。然後又在楚南宮身邊囑咐他一番說話。接著便與葉葆一同跌坐地上,分別伸手按住楚南宮腰上穴道上,運起上乘內功,迫出一股熱流攻人他穴道之內。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時分,這羅門居士和葉葆兩人頭上都冒出汗氣,齊齊縮回手掌。
又過了片刻,楚南宮睜開雙眼,長長透口氣,站起身軀,向羅葉兩人抱拳行禮道:「兄弟蒙兩位不惜大耗真元相救,恩同再造……」
羅葉兩人連忙還禮遜謝。
羅門居士接看道:「目下已是黑夜時光,距顏峰劫走凌姑娘時間已相當久,楚兄可否將當時情形說一說?」
楚南宮道:「當時凌姑娘剛剛命玻姑將苦行禪師托起,取出金針,似是要施展針灸神術。忽然間顏峰從墓中衝了出來,縱落凌姑娘身邊……」
他尋思了一下,接著道:「兄弟本來在調元運功,忽然被凌姑娘驚叫之聲驚動,睜眼一看,只見顏峰一手拉住凌姑娘,兄弟大怒躍起身,衝上前去。顏峰因不知兄弟身上負傷,還有幾分忌憚,忙忙放手應戰。兄弟見他神色匆急,想到無名氏如果失陷墓中的話,他何須急成這樣?便決定設法拖延
葉葆道:「楚兄的猜想十分正確,可惜無名兄為了喊我們出來,遲了一步。」
楚南宮道:「葉兄還不知道顏峰為人乃是聰明絕頂而又手段毒辣之人,他一鬆開手,不容兄弟說話,便突然出手急襲。兄弟奮力擊出一拳,正想趁機躍開,誰知力不從心,這一拳的力道只不過是平日四五成功力)因此與那廝掌力一觸之下,頓時震跌地上……」
羅門居士插口道:「楚兄跌倒之後,可是立刻昏迷過去?」
楚南宮道:「雖然不是立刻昏迷,但也隔不了多少時間……」
羅門居士道:「玻姑一身武功也非泛泛,她當時竟不動手麼?」
楚南宮道:「她雙手托住苦行禪師,自然無法動手,其時我似乎聽到她大聲問凌姑娘說,能不能將苦行撣師放下……」
他尋思一下,又道:「兄弟堪堪昏迷之際,彷彿聽到顏峰厲聲說要殺死此地所有之人,接著聽到凌姑娘應聲說願意跟他走……」
葉葆大怒道:「嘿,我明白啦,顏峰看準凌姑娘仁慈心腸,故此用眾人性命威脅她一同走。」
羅門居士接口道:「楚兄可還想得起他們向那一邊走的?」
楚南宮想了一陣,沉吟道:「好像是向東南方去的,那邊乃是出山之路十二金錢葉葆道:「多蒙楚兄指點,我們這就追去,羅兄快點動身吧!」
羅門居士面上神色冷靜如恆,緩緩道:「我們自然要趕緊追上去,不過葉葆道:「不過怎樣?羅兄何妨明言?」
羅門居士道:「兄弟是想到目下我們追去的話,已經是第三批人馬了楚南宮道:「第一批是無名氏,第二批人馬是誰?」
羅門居士道:「第一批人馬不錯是無名氏及美艷夫人,第二批則是瑛姑,她剛剛才丟下苦行撣師跑掉,我們現下才出發,時間上已經吃虧,必須設法彌補……」
葉葆詫道:「嘗聞羅兄智謀出眾,卻不知這時間上的吃虧怎生彌補法?」
羅門居士道:「葉兄過獎了,兄弟怎敢當得智謀出眾四個字,不過剛才忽然想起,照道理說,瑛姑本該是第一批追兵,直到剛才方始回轉,丟下苦行禪師,再次走開,這時才變得第二批……」
楚南宮道:「羅兄話中玄機深奧難明,兄弟想不透那瑛姑說是由第一批變成第二批,卻於事實有何關係?」
羅門居士道:「兄弟說得沒頭沒尾,元怪楚兄聽不懂。關於這件事,兄:弟意思是說瑛姑去而復轉,原因無疑是她追不上顏峰,半途追丟了。所以她回轉來,大概打算找無名氏。
卻不料無名氏已經走了。因此她丟下苦行禪師而去。這一去如果她另有去處的話,自然沒得再說。如果她是去追顏峰的話,那就大有文章了……」
葉葆道:「羅兄請先假設瑛姑乃是再度去追顏峰,便又如何?」
羅門居士道:「早先瑛姑手中抱住苦行神師,加上她跟去之際,也許已落後了一陣工夫,所以她後來追去,沿著出山道路急奔,一直見不到顏峰和凌姑娘的影子。其時天色尚未全黑,以她的目力,縱然一時追不上顏峰,但也應該見到。故此兄弟猜想她一定是找不到絲毫線索,故此匆匆回來……」
他停頓一下,那葉葆楚南官二人知道下面的話更加重要,都不敢出聲打岔。
羅門居士接著道:「她回來之意,元疑是要告訴無名氏向出山之路追趕,白費工夫。而由於她剛才把苦行禪師丟掉之舉看來,可證她決不是為了安置苦行禪師才折返的。試想她如果找到線索,卻因抱住苦行撣師而走不快的話,她也可以隨手把苦行禪師丟下,何須折返此處?」
他這一番推理之後詞,只聽得葉楚兩人心中服氣不過。
楚南宮道:「既然如此,羅兄囊中有何妙策?」
羅門居士尋思一下,才道:「如今之計,我們也捨卻正路,要知顏峰他若是獨個逃走的話,我們就算知道方向,亦難以追上。但他目下帶著凌玉姬姑娘,如果不走正路,速度有限,我們只要找對了方向,定可追上……」
葉葆道:「凌姑娘雖然不諸武功,但她腳下極是輕快。如果她不肯走,顏峰那廝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譬喻可以抱起凌姑娘逃跑,也不至於走得很慢!」
羅門居士笑道:「若果他抱住凌姑娘的話,決定不快,試想山路險峻崎嶇,草深林密空身之人,尚且時時被荊棘枝葉劃傷,他焉能讓玉姬受到這種皮肉這傷,以致毀損姿容?」
葉楚兩人一齊擊掌道:「羅兄這話剖芒析微,教人心服口服……」
葉葆道:「珠既得,我們這就分頭去追如何?…
羅門居士道:「分頭追趕亦元不可,兄弟首先要請間葉兄一句,假如你追上了顏峰之時;能不能不打一聲招呼就用你名震天下的十二金錢,將他擊倒?…
葉葆沉吟一下,道:「羅兄這一問含有深意,兄弟真心想過,自知到時施展不出這種暗襲手段!」
羅門居士沉聲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不能分開!要知那顏峰本身武功固然十分高強,我們隨便哪一個與他單打獨鬥的話,實在沒有取勝把握,而最可怕的是此人心計超人,手段辛辣。凌姑娘在他手中,我們已不免投鼠忌器,何況此人隨時隨地會施展暗襲手段,我們志在救人的話,非吃虧不可!」
楚南宮大聲道:「羅兄說得對,兩位千萬不可分開,兄弟這就用功,只等傷勢再減輕一些,便可動身參加追搜之舉了。」
羅門居士道:「楚兄不可輕離此地,目下這四位傷勢甚重,如要野獸出現,定難倖免!」
楚南宮想想也是道理,使不堅持要追。
羅門居士向葉葆道:「我們有時也許稍稍分開,不過決不能走遠。剛才瑛姑是向西北方走的,我們不向東南出山之路,也不用跟瘓姑追向西北,你看我們往東北追呢?抑是向西南出發?」
葉葆道:「這是碰運氣的事,最好想個較好法子取決一下!」
羅門居士道:「就用葉兄的金錢卜上一卜如何?」
葉葆點點頭,取出一枚金錢。這金錢一面是刻著一個「葉」字,另一面則摟著雲紋。
楚南宮接過那枚金錢,道:「有字的一邊朝天的話,就是東北,如是雲紋一面向天,就向西南追趕。」
他接著默然通誠禱祝一番,然後將那金錢向空中一拋,拋出之際,大姆指輕輕彈中金錢邊緣,因此那枚金錢急速旋翻。
那枚金錢「嚏」一聲掉在地上,三人低頭看時,只見摟刻著雲紋的一面朝上。
羅門居士和葉葆更不遲疑,直向西南方奔去,瞬息間已隱沒在黑暗之中。
且說無名氏出墓之後,直向出山之路疾奔狂追,他的一身武功目下已列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之列,此時放開腳程,宛如奔雷擊電一般,神速無比。
後面跟隨的美艷夫人起先並不十分在意,也自施展開身法,輕輕盈盈,直似仙子凌波一般緊緊追去。白衣飄飄,好看之極。
但奔出數里之後,那充名氏越奔越快,有時四五丈深的斜坡,逕自沖瀉下去。美艷夫人可不敢學他那樣衝落斜坡,只因飛縱下去的話,勢子太過急猛,實在無法煞得住腳步。
於是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長,又奔了七八里路,美艷夫人已經和無名氏相隔數里之遙。
無名氏這刻尚恨自己速度不夠,最好能夠像鷹隼一般,健翅上搏,瞬息千里。
這時天色已黑,他的一雙眼雖然在晚上仍然可以將四周景物看得一清二楚,但到底不能及遠。因此他又怕奔走得太快,被那顏峰事先躲藏起來,追過了頭。是以又緩下來,耳目並用,留神查看周圍的動靜。
不久工夫,已經達山麓。忽聽左方一座山坡上傳來一聲一叫,便自寂然。這尖聲尖叫極似是凌玉姬的聲音,好像是剛剛叫出聲時,就被人掩住嘴巴。
無名氏渾身血脈緊張,虎目中寒光暴射,掉頭便向左面的山坡上奔去。
奔到坡上,遊目四顧,哪有凌玉姬蹤跡?他一急之下,放聲大叫道:「玉姬……玉姬……你在哪裡?」
叫完之後,四山寂寂,沒有一點回聲。他突然醒悟過來,忖道:「我敢是急瘋了麼?她目下落在顏峰手中,自然無法回答……」
當下坡上奔去,以極為迅速身法,繞圈搜查。但一則是在黑夜,二則處處都是是坡崖樹林岩石,目光元波及遠,根本無法作快速搜索。
他極力抑制住自己不要衝動,一面搜索,一面忖道:「那廝只須找個隱秘之處一躲,我獨自一人在一時三刻之內決查不出來,必須化時為暗,急取主動之勢才有希望……」
此念一生,連忙查看四下地形,突然施展迅快身法閃在暗影之內,一連幾個起落,左折右轉,悄元聲息地撲到一塊巨岩後面,便自凝身不動,單用雙耳傾聽四下動靜。
他像貓捉老鼠一樣靜靜地貼伏在岩石暗影之內,動也不動,耐心地聆聽周圍的聲息。
過了好一陣,他雙目中陡然射出寒光,突然向右邊縱去,以最輕巧迅快身法,穿過一片疏林。林外不遠有座山崗,草豐樹茂,黑影幢幢。
他毫不遲疑,直向崗後撲去。目光到處,只見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黑影之內,形態張惶,左瞧右看。
這個白衣女子臉上還掛著輕紗,不是凌玉姬還有誰?無名氏心中一陣狂喜,卻陡然真氣沉到丹田,身形急驟下墜釘在地上。
他下墜之勢雖是急驟,可是卻沒有一點聲息。落腳之處正是一叢矮樹之後,從枝葉疏隙中可以看得凌玉姬,但她卻看不見無名氏。
凌玉姬卻似乎已有所覺,立刻轉面向矮樹這邊望來。
無名氏極力遏抑住衝過去把她擁在懷中的強烈衝動,暗目忖道:「看這情形,一定是剛才顏峰已發現了我,急急躲藏。」
無名氏續忖:「卻因玉姬發出聲息,將我引來,顏峰急忙轉換地方,這時被玉姬乘機溜走,躲在此處!我若出去相見,正在悄悄找尋她的顏峰聽到我們的聲音,自然不敢出現,趕緊溜走。這廝太過可恨,非殺死他以絕後患不可!我必須忍上一陣,等那顏峰找到此處,始行出手把他擊斃……」
凌玉姬望了一陣,因無名氏不言不動,所以又轉眼他顧。她作出凝神查聽之狀,無名氏暗暗覺得她可憐可笑,竟不知自己就在此處,大概她此刻心中十分害怕被顏峰找到,所以用心查聽四周動靜……
無名氏此刻已運起上乘內功,呼吸比平常細長數十倍,簡直沒有一點聲息。
過了一陣,他陡然雙眉一聳,虎目中寒光閃動,悄悄倒縱出數丈之外,腳下故意發出一點聲息,然後大聲叫道:「玉姬……玉姬……」
崗後立時奔出一條白色人影,應道:「我在這兒……」
無名氏微微一怔,似乎她會奔出來相見乃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他衝上去把她擁在懷中,道:「唉,這一次幾乎把我急死了!」
凌玉姬緊緊抱住他,道:「顏峰真是可惡極了,幾乎把我們拆散……,』她停了一下,又道:「下次你碰見他,千萬不可輕易放過,一定要把此人除去,以絕後患。」
無名氏微微一楞,道:「你可是說要殺死他麼?」
凌玉姬道:「這人的名字我想起就恨,有機會的話非殺死他不可!」
無名氏道:「他可是在路上侵犯了你。」
凌玉姬道:「還好,他的時間不夠……」
無名氏柔聲道:「你把面紗解下來,讓我瞧瞧你。」
她退開一點,舉手取了面紗,登時出現一張艷絕人衰的面龐。
無名氏細細看了一會兒,便拉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輕輕吻著。
凌玉姬泛起柔媚的笑容,任得他吻自己的手,可是忽然間見到無名氏眼中射出駭人的寒光,並且把她的手使勁摔開。
凌玉姬訝道:「你……你怎麼啦?」
無名氏冷冷道:「你且叫我一聲……」
凌玉姬道:「你……你……無名哥哥……」她吶吶地叫了一聲「無名哥哥……」,卻見無名氏面寒如冰,好像對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不由得駭的退了一步。
無名氏冷冷道:「我早就懷疑你不是凌玉姬,哼!哼!你以為可以騙得過我麼?」
她瞠目結舌,一時答不出話。無名氏真想一掌把她打死,為的是這個假冒凌玉姬的美艷夫人已經耽誤了他許多時間。
但他終於覺得不能向一個女人下毒手,因此那一掌發不出去。
她怯怯道:「你怎生認得出來的?顏峰那天在室內也將我認出,是不是我顯得比凌玉姬老得多的緣故?」
無名氏怒聲道:「我沒有工夫跟你多說,你記我的話,就是你下次膽敢再冒充她的話,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他一轉頭就迅快奔即去,眨眼間己失去蹤影。
美艷夫人呆立不動,面上泛起悲哀之容,卻顯得更是楚楚動人。
她心中只有一個問題反來復去地閃現,那就是「我可是老了麼?」這個念頭。
這個問題自古以來任何絕世美人都最害怕,春盡花殘,紅顏老去,的確是古今美人的牢愁沉哀。
她深深地歎息一聲,舉步離開此地,但心中仍然被這個可怕的問題困擾住,以致自己竟不知向何處走去。
轉過一座峰腰,忽然聽到一陣低微的喘聲聲。美艷夫人這一生縱橫江湖,自制力極強。
這陣喘聲一人耳中,登時把心事拋開,凝神查聽。
但那陣喘已經消失,四下一片寂然。她迅快地躲了起來,耐心聆聽著。隔了一會兒,果然喘聲又起,卻是從一片樹影之內傳出來。
她一聽便知出喘氣的人必是奔馳長途,呼吸急促,卻又不敢一直喘息下去,喘了幾下,又勉強忍住,所以一時難以平復。
由此看來,這個發出喘息之聲的人無疑是被人追得極急,所以如此驚慌,竭力忍住氣喘。
她不聲不響挪到那片樹旁邊,緩緩窺著,轉移了七八處地方,才瞧見那個發出喘息之人。
那人身穿白衣,蹲在樹叢之內,一望而知正是無名氏的妻子凌玉姬。
她頓時大感訝異,心想那顏峰武功何等高強,怎會吃她逃出掌心?這倒是異聞一件。
這位美艷夫人暗中仁立窺看了好一會兒工夫,突然間悄悄退開,接著掛起輕紗,遮住半截面龐,向陡峭的山坡奔去。走到坡上平坦之處,便閃在一株樹後,可是那樹長在坡口,樹身也只能掩住她一半身形。黑影之中,她的一身白衣份外惹眼,雖是躲在樹後,其實坡下老遠就可以見到。
她微微發出氣喘之聲,過了一陣,微風颯然襲到腦後,她故意吃驚地低暖一聲,回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人站在她身後,此人長得面長如馬,腰間緊著一個包袱,正是直隸顏家小一輩中的高手顏峰。
顏峰壓低聲音,冷冷道:「你豈能逃出我掌心?我看你還是不要再企圖逃走的好……」
美艷夫人不知他們之間的經過情形如何,生怕又像早先那樣,叫了一聲「無名哥哥」,因而被無名氏確定了真正的身份,當下默然元言。
顏峰接著道:「你幾時學會了武功的?剛才我不及防,幾乎被你袖風撞傷!這一手極似是伽因神尼的無相神功,不過我還不能確定,如果你再用一次,我就知道是不是了!」
美艷夫人眼中現出驚訝之色,她是因為聽到神尼伽因大師的名字,所以大為吃驚,不曉得凌玉姬怎會和伽因大師搭上關係,竟然學會了天下無雙的佛門絕技無相神功。
顏峰道:「你何用驚訝,天下各種奇功絕藝,我顏峰沒有看不出來的!當然你功夫還有限得很,我一點也不怕,不信就試試看……」
美艷夫人暗中覺得好笑,但他深覺這顏峰果是心計過人之士,只因他這麼說法,分明是要嚇住凌玉姬,教他不敢施展。困此可知顏峰實在卻是忌憚她的無相神功。
她裝出被他嚇住的樣子,畏怯地望住他。顏峰然一伸手,迅如閃電般扣住她右手脈門。
美艷夫人對這個男子毫無所懼,是以也不運力相抗,顏峰指上暗暗用勁,她立時全身癱軟,倒在顏峰懷中。
顏峰沉聲道:「我以前一向尊重你的意思,從來不看你的全貌,但今晚形勢未定,說不定我活不到明日,所以……」
他停住口,深深歎息一聲,接著道:「我用強揭開你的面紗,心中也滿感遺憾!要是我長得像無名氏一樣漂亮,我就用不著對你無禮了!」
美艷夫人垂下眼簾,道:「你如果動手的話,我就迫得非殺死你不可……」她說出這話,忽然醒悟早先不該叫無名氏殺死顏峰,只因凌玉姬心地十分仁慈,武林皆知,她焉有主張殺人之理?也許就是因為這句話露出破綻,才被無名氏發覺自己假冒,若然真是這樣,那就不關自己「年老」之故了。
顏峰頗為忌憚凌玉姬的秘技,果然不敢動手去揭,但一隻手卻在她身上到處游移撫摸。
不消片刻工夫,美艷夫人就被他摸得媚眼如絲,嬌喘吁吁,那種媚蕩的神情,實在萬分誘惑。
顏峰放開她的脈門,雙手一齊動作。美艷夫人情不自禁,伸臂抱住他的脖子。手上衣袖褪下來,露出粉藕般的玉臂,顏峰目光掃過她的左臂,突然身軀一震,伸手把她的面紗扯掉。
美艷夫人媚聲道:「你不怕死麼?」
顏峰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美艷夫人,差點把我瞞過。」
美艷夫人想不到他又認出了自己,大感詫異,道:「你憑什麼說我是美艷夫人?」
顏峰道:「我們被困在石室之內,時間不短,怎會認不出你的樣貌?」
美艷夫人曬道:「你從未見過我的面貌,當然不曉得啦!我和美艷夫人長得一模一樣,無怪你會指鹿為馬……」
顏峰道:「這話可是當真?」
美艷夫人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在此被你親眼見到了麼?」
顏峰沉吟道:「這話也許不假,她面龐上半截與你十分相似,此外,聲音身栽也元一不似。」
美艷夫人聽他口氣,知他已確實認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心中突然湧起一陣痛苦,轉身放步奔去。
她很快就穿過一片疏林,這時她心中被痛苦和悵憫填滿,根本不曉得自己向何處奔去。
她走得腳下踉蹌,宛如不懂得武功的人一樣,她幾次差點躍倒。
一陣風聲颯然掠過,一個人刷地落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美艷夫人差點撞人那人懷中,幸而那人伸出雙臂,抵住她雙肩,才停住腳步。
那人面長如馬,眼光森森,面目陰險,正是顏峰。他凝視住她,沉聲道:「把面紗掛好。」
美艷夫人也沒有細想這人為何要她掛回面紗,縱然去想也想不通,當下依言將面紗掛上。
她如此馴良服從,一點不似號令天下武林高手,殺人無數的美艷夫人。倒極似是溫柔仁慈的凌玉姬。
顏峰哼了一聲,道:「把左手給我瞧一瞧。」
她恫然地伸出左手,顏峰抓住她的玉腕,拉到眼前,輕輕一抖,衣袖便褪落去,露出欺霜賽雪的手臂。
他凝目看時,臂上哪有鮮紅奪目的守宮砂?他眼球一轉,陰聲道:「你和無名氏成了親沒有?」
美艷夫人嗯一聲,道:「你說什麼?」
顏峰道:「我問你和無名氏成了親沒有?」
她怔了一下,道:「他是我的丈夫,自然是成了親啦!」
顏峰雙眉一皺,道:「幾時成親的?」
美艷夫人越覺迷惑,道:「我們成親好久好久啦!」
顏峰道:「我不是問你們幾時口頭成親,而是……而是……」他雖是不講究禮教之人,但這句話到底不易說出口。
不過他終於說了,明明白白地問她和無名氏幾時發生肉體關係。
美艷夫人若不是目下心神迷恫的話,定然他這一問大有蹺溪,因此必會模稜含糊地回答。但現在機智全失,道:「你問得真沒道理,當然是很久的事啦!」
顏峰微哼一聲,這時他已再次確定面前這位美人乃是美艷夫人無疑。
剛才因見她腳下踉蹌以及態度溫馴而引起的懷疑,業已一掃而空。
這一來他更湧起強烈的佔有凌玉姬的慾望,他暗自擬想凌玉姬的全貌到底長得怎樣?是與美艷夫人一模一樣?抑是比美艷夫人更美。
他鬆開手,冷冷道:「剛才是你不要我,現在我也不要你,我要凌玉姬……」話才歇,人已轉身飛奔而去,繼續搜尋凌玉姬的下落。
美艷夫人媚眼中湧現一片波光,高一腳低一腳茫然走去,心中反覆想道:「我可是老了?我已經遭遇人老珠黃的命運了麼?」在她此生之中,以她的美貌,一直橫行天下,沒有一個男子能夠抵受得住她的魅力。
也不知走了多遠,突然一條人影急掠而至,宛如奔雷閃電般迅快,攔住她的去路。
這個人長得面如冠玉,英風颯颯,俊美非常,宛如潘安再世,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無名氏。
他那雙俊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凝視著她,不發一言。
美艷夫人仰天幽幽一歎,道:「別攔住我行不行?」
無名氏陡然湧起失望的神情,道:「你不是玉姬……」
美艷夫人隨口道:「難道你還認不出我麼?」說完這句話,心中突然一震,轉眼尋思。
無名氏道:「你雖然長得和玉姬一模一樣,但終難瞞過我雙眼。」
美艷夫人取下面紗,道:「你如果要知道顏峰下落,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無名氏精神一振,道:「你見過他們?玉姬怎樣啦?」
美艷夫人道:「她沒事,你放心好了!現在你仔細聽著……我的相貌像不像玉姬?」
無名氏情知如果不耐住性子,更難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當下道:「這還用說,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美艷夫人沉默了一下,問出心中最為害怕的問題!她道:「我顯得比玉姬老很多,是也不是?」
無名氏但白地道:「不,跟她差不多!我真奇怪你怎能保持這麼年輕,照理說你應該比玉姬大二三十歲………
美艷夫人陡然加復了信心,世界好像又掉落在她懷抱之中,只要不曾老去,紅顏依舊,哪怕世上男人敢不臣服在她石榴裙下?
她道:「少羅嚏,我且問你,如果我不是看起來比玉姬蒼老,你怎能認得出我和她?」
無名氏道:「我猜你如果跟她站在一起的話,自然看得出午紀比她大,目下單獨來看,實在很難辨認。當然我從許多方面來判斷的……」
美艷夫人完全放了心,道:「等會兒再告訴我細節,我再問你一件事,那就是玉姬的身上可有朱痣麼?」
無名氏忖想一下,搖搖頭。美艷夫人面上泛起十分失望之容,道:「真的沒有朱痣麼?」
他沉吟一下,沒有做聲,心中卻忖想道:「她為何問及此事,而且表現得這麼緊張?難道玉姬身上有硃砂的話,就是她的什麼人不成?」想到這裡,抬目望去,只見她眉目口鼻,與凌玉姬無一不似,如果她們之間有極親密的關係,誰也不會覺得詫異。
他心中微覺悸怯,又接著想道:「玉姬的父親已經去世無親,如果美艷夫人乃是她的母親,那就糟了!她跟著這美艷夫人的話,氣質一定發生變化……」他腦海中閃過美艷夫人和顏峰在室中之事,還有許許多多武林傳說,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厭惡憎恨之感。
他道:「你以為玉姬是你什麼人?」
美艷夫人道:「我沒有以為她是我的什麼人。」
無名氏哪肯放鬆,道:「笑話,我又不是三尺小童,但既然你不但白告我,我也不告訴你。」
美艷夫人沉吟一會兒,道:「好吧,我聽說你是武林中的君子,你得答應我日後決不向別人提及……」
無名氏心中一陣緊張,她本希望美艷夫人當真沒有別的意想。但如今看來,這個希望已落空破滅了!
他沉重地點點頭,道:「我一定不向別人提及……」
美艷夫人道:「她是我的親生女兒,不管她身上有沒有朱痣,她一定是我那個失去的女兒!」
無名氏雖是猜中了,但此刻聽她親口說出來時,不由得仍然一陣震動,呆呆地望住她。
美艷夫人深深歎息一聲,甚是幽怨,顯然她確實是真情流露,她道:「我曾經當面問過她……」
無名氏連忙接口問道:「她怎麼說?」
美艷夫人道:「她說沒有。」
無名氏道:「如果她說的是真話,那麼她就不是你的女兒了?」
美艷夫人苦笑一聲,道:「試想她長得與我如此相像,又是姓凌的,自然是我的女兒元疑了!她雖然未向別人說過她的父親就是帝疆四絕之一的凌波父,但她傳授給你的武功,正是凌波父的秘傳手法……」
她停頓了一下,仰首望住天上浮雲,眼中流露出悵侗之色,似是想起許多難以忘懷的前塵往事。接著又道:「昔年我替凌波父養下一個女兒,從那時起,我就想一心一意跟住凌波父,哪知他老是信不過我,然後,我們之間發生了一點誤會,凌波父攜著女兒,突然棄我而去……」
無名氏聽她提起以往之事,因其中最少有個千真萬確的岳丈凌波父在內,所以十分留神。
不過關於美艷夫人所說的話,他不曉得相信還是不信的好?
美艷夫人又幽幽歎息一聲,道:「其實玉姬認不認我做她的母親,我並不十分在乎!」
無名氏訝道:「既是如此,你何必苦苦追查不休?」
美艷夫人道:「當然此中有我的用意,我雖然明知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可是仍然希望找到證據,然後……」
無名氏劍眉輕皺,道:「然後怎樣?可是要她跟隨你麼?」
美艷夫人道:「她目下已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跟隨著你,我的意思只不過在找到證據之後,便問她一句話,要她老實答覆。」
無名氏心中忖道:「她一定是想從玉姬口中,問取凌波父的消息或是凌波父提起她時的口氣……」
美艷夫人停歇一會兒,才接著道:「我要問問她是否會以我這個母親為恥……」
她好像費了很大勁才說出這句話。因此不問可知她對此事何等重視。
無名氏心中泛起憐憫之情,緩緩道:「假如夫人真的是玉姬親生之母,她決不會以你為恥!」
美艷夫人道:「她身上究竟有沒有朱痣?」
無名氏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她眼中一亮,道:「你剛才搖頭之意,可也是表示不知道麼?」
無名氏道:「正是此意,但夫人過於衝動,以致在下來不及開口!」
美艷夫人又憂又喜,道:「這樣說來或者她身上當真有朱痣也未可知?」
她抬起雙目,凝視住這個俊美得曾經使她動心的武林高手,道:「恕我問你一句,那就是你既是玉姬的丈夫,怎會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朱病?這話未免不合情理,教人難以相信!」
無名氏不想多說,便含糊道:「那有什麼希奇,何況我一向沒有理由要注意到朱痣的問題……」
美艷夫人格格一陣嬌笑,道:「你這話只可騙騙別人,在我面前,別想瞞得住我……」
無名氏瞠目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美艷夫人道:「你乾脆說不願告訴我以實情,也就罷了,何須隱瞞欺騙於我?」
無名氏想不出她何以會知道自己說謊,好奇之心大起,道:「夫人如果指得出在下隱瞞之處,在下一定從實說出一切。」
美艷夫人微微一笑,又恢復了煙視媚行,艷絕人衰的風度。她道:「你這話已不啻自行承認早先不曾從實說出!這且不去管它,我不防指出一點,你非心服口服不可!」
她又微笑一下,接著道:「假如玉姬乃是一個姿色平凡的女孩子,你的粗心大意自是可以原諒。但她長得十分美貌,皮膚白晰,身材豐滿。任何男人,即使是道學先生,也將興欣賞她全身的慾望。試問你又焉能例外……」
這番話自是她歷盡滄桑之後的細驗之談,無名氏一時做聲不得,耳中但聽美艷夫人又道:「因此你說不知道,定非實話,現在你可以從實告訴我了吧?」
無名氏怔了一下,道:「夫人果是料事如神,但在下卻的確不知道她暑上是否長得有朱痣?」
美艷夫人修眉輕輕一蹩時,無名氏已接著道:「實不相瞞,玉姬雖是在下妻室,但我們尚未真個成親,所以她左臂之上,那點守宮砂還未脫去她大大驚訝起來,美眸中泛射出無比喜悅的光芒,無名氏不悅地道:「夫人聽說玉姬與在下尚未真個成親,便即如此高興,敢問是何緣故?」
美艷夫人沒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陣,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揚起那對澄明如水,幽深似海的媚眼,望住無名氏,面上喜悅的神情尚未斂去。
她道:「你如果一時之間,認不出我是不是凌玉姬的話,你就抬起我的左手,讓衣袖褪垂下去,以便看看那顆守宮砂,是也不是?」
無名氏心想她纏到哪裡去了?但她這一問卻是實情,當下點點頭。
美艷夫人又道:「顏峰也曉得她臂上的守宮砂,是也不是?」
無名氏又點點頭,美艷夫人高興地道:「這樣說來,你們不是因為我年華老去,青春消逝而認出我不是玉姬,對不對?」
他恍然大悟,道:「在下早就告訴了夫人,你一點也沒有紅顏老去的現象!」
美艷夫人道:「但你一句話怎能使我釋疑?現在己得到證據,我就安心了」
她忽然哎了一聲,道:「快點動身到那邊去,我已見到玉姬脫出顏峰魔掌,可是這一陣工夫,不知她是否又被顏峰找到?」
無名氏又驚又怒,暗恨這美艷夫人不肯早說,白白耽誤了許多時間,當下急忙向她指說的方向撲去。
其實這時凌玉姬已經轉到這一邊,卻好與無名氏追去的方向相反。原來凌玉姬當時被顏峰拉住臂膀走,在山嶺林木中奔了許久。發覺顏峰早已捨卻出山正路,反而繞了回去。她心中大感驚訝,暗暗推測他不知懷著什麼心意、走到了這片森林之內,顏峰停步凝目望住她,眼中閃動著愛恨交集的光芒。
凌玉姬心中大驚,怯怯道:「你這樣做太不應該了,無名氏明知你對不起他,仍然救你出困,而你卻恩將他報,擄劫他的妻子……」
顏峰道:「住口,你本來已屬於我,哼哼,那一千人真該死,竟會被你逃了出去,我回去之後非把他們全部處死不可廣
凌玉姬道:「你當真要殺死那麼多的人?」
顏峰冷冷道:「他們死有餘辜,你用不著多說了,還有就是你和無名氏只是口頭上的夫妻,那可不能當真,我現在把你佔有之後,你就真真正正是我的妻子,無名氏也不能把你奪走。」
凌玉姬駭得面色如土,呆呆望住他,一時竟忘了把毒針卷人口中。
顏峰忽然五指運力,扣住她的脈穴,凌玉姬頓時全身癱軟。這時才想起毒針對,舌頭已經無法移動。
她曉得顏峰第二步定必把她的面紗揭開,那時她的防身利器已失,只好任他宰割淫辱。
想到這裡,不由得湧出淚珠,滿面都是絕望的神情。
顏峰狠聲道:「這一回不管你怎樣,我決不放過你。」他的手緩緩伸出,又道:「我先取下你的面紗,然後,就在此處,佔有了你的肉體,以後……你就永遠是我的妻子……」
他的手去勢甚慢,眼中閃動著奇光,萬分留意地視察凌玉姬的反應。
要知凌玉姬那一手殺人於無形的絕技,實在不同凡響。顏峰目下雖然已:經制住了她,但仍然深怕她會突然發難,故此特他說出自己要揭開面紗的心意,同時手勢放慢,看看她怎生施展秘技。
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面紗之時,凌玉姬仍然沒有一點點反應。可是顏峰心中更加緊張,因為他一則渴欲見到她的全貌,二則又知道她是在面紗被揭開之際,才會情急殺人。
就在指紗立觸之際,軟癱如泥的凌玉忽然間嬌軀一掙,顏峰頓時感到她臂上一陣強大無倫的潛力湧出,幾乎把他手指震斷,登時放手返開六七步之遠,但覺整條手臂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