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千里神眼洛陽起風雲 文 / 司馬翎
無名氏好像聽見地下傳來奇異的聲響,這時不由得他不信,面色一變,猿臂一勾,登時把殷三姑攔腰挾起,順勢向門口電急縱去。
瑛姑恰當大路,這刻見無名氏來勢猛急,以為他有意向自己動手,趁勢奪門而出。登時面泛寒霜,冷叱一聲,凝聚全身功力,一掌橫掃出去。
在那邊的屋子內,那黑眉墨手沈揚雙目吐出火焰,遙望著那座孤伶伶的石屋,他口中已數到四十六。再數三下,那座石屋就將被千斤火藥炸成灰燼。這種手法在他還是首次使用,因此,心情異常緊張。不獨是眼中吐火,甚至連聲音也嘶啞顫抖。
他已見到師妹殷三姑在門口向這邊望了一下,好像見到牆上的洞口後便回轉去。他本來認定乃是范丹洩露機密,所以殷三姑出來瞧看。但當他再數了幾下,已經到了四十六時,還不見有人逃出來,心情更加緊張,生怕在這最後的一剎那問,石屋中的人都奔逃出來。另一方面,他見到殷三姑之後,突然勾起他多年隱藏在心底的愛情,這股愛焰自從殷三姑私奔離開之後,就被妒恨壓抑在心底。然而,不管他此刻是否改變心意,卻無法改變已經決定了的情勢。
這黑眉墨手沈揚唱出四十八,接著數到第四十九,因這最後的一剎那間,倏見一道人影宛如奔雷閃電般從石屋中飛射出來。
這道人影落地現身,正是那運通縹局姓衛的帳房,在他脅下還挾著殷三姑。
此人身法之迅快,看得黑眉墨手沈揚大大一愣,接著石屋內先是縱出一道人影,也是迅如飄風,眨眼間己縱離石屋四五丈之遠。
這條人影卻是那個青衣女子,她武功之強,沈揚已曾親眼所睹。
那青衣女子縱出石屋之後,緊接著又是兩道人影。這兩人身法遠比不上先前的兩人,沈揚目光一瞥,便自瞧出乃是孫駿和於超二人。
這未後的兩人剛剛縱離石屋兩丈左右,便傳來崩天坍地般一聲巨響,那座石屋頓時崩散倒坍,沙塵蔽天,一時看不清楚那幾個逃出石屋之人是否尚遭波及?
只有一點沈揚可以斷定的,就是與他搭檔多年的銷愁妃子范丹已經葬身在石屋之內。
他濃眉一皺,匆匆轉身出屋,很快就奔到一座院落內。一名壯漢按刀在院門,沈揚沉聲道:「即速傳令所有的人設法撤走,潛赴洛陽城內秘巢集合那名大漢恭應一聲,急急奔出院外。
上房簾響一聲,小翠,小玉兩人相繼出來。小玉見到沈揚一面忿怒凶狠之色,不由得腳下一停,道:「大閣主,事情怎樣啦?」
黑眉墨手沈揚冷哼一聲,道:「你們過來,我有話說……」
小玉和小翠雖是感到有點不妥,可是哪敢違拗他的命令,一齊縱落台階。
黑眉墨手沈揚冷冷道:「我命你們點燃炸藥之事,沒有旁人曉得,目下此舉業已失敗,白白犧牲了你們二閣主一命……」
小玉面上變色,吶吶道:「婢子等絕對嚴守秘密,就算有人用刀架在頸上,也不說出來……」
黑眉墨手沈揚目射寒光,冷冷道:「我看你們還是到地下追隨二閣主為是!」
小翠和小玉駭得面如土色,渾身發抖。沈揚鐵掌一落,劈在小翠胸口之上,頓時把她震開尋丈,屍身摜落地上。
小玉震驚之下,突然倒縱出去,可是沈揚手法迅疾已極,就在她倒縱而起之際,鐵掌業已擊到,小玉慘聲哎地一叫,倒飛丈許,然後跌墜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黑眉墨手沈揚眼睛一轉,記起運通鏢局那一干人,立時縱身躍出院落。
且說在曠場上的幾個人吃那一下崩天坍地般的巨響震得耳鼓雷鳴,同時強風旋捲起漫天塵沙,迷茫中許多沙石如激矢射到,無名氏挾住殷三姑離那石屋最遠,這時放步疾奔,一下子就縱到對面的屋字之內。
玻姑仗著上乘武功,在那遮天蔽日的塵沙中縱躍閃避,並且發掌劈擊。身上只中了有限幾顆石頭,雖是疼痛,卻元妨礙。
不一會兒塵沙消降,她放眼一瞥,只見那於超孫駿二人都躺在地上,生似己被炸死。
她趕過去一看,發現兩人俱有呼吸,尚未死去,但頭破血流,渾身都是傷痕。
她設法弄醒他們,然後伸手扶著他們向東南方走去,不一會兒就隱役不見。
無名氏和殷三姑縱人屋內之後,殷三姑歎息一聲,道:「承蒙你救我一命,我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無名氏道:「這事算不了什麼!我想黑眉墨手沈揚一定感到十分失望!
殷三姑道:「哼,這個人太以狠毒無情,真比豺狼還要凶殘。如果他不是太過心黑,竟不管范丹也在屋內就施毒手,只怕我們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粉身碎骨的劫難……」
無名氏沉思地道:「原來一個人若是心黑手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樣……」
殷三姑詫道:「你說什麼?」
無名氏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啊,我得去瞧瞧運通鏢局那些人……」
殷三姑作個手勢,道:「你自己去吧,以我猜想,黑眉墨手沈揚若不是去加害你那些朋友,一定已經逃離此地,我在此毫無危險!如果他的手下想暗算我,那就算他倒霉廣無名氏道:「你當真這樣想麼?」
殷三姑點頭道:「你去吧,別因我絆手絆腳,反而礙事。」
無名氏說聲「好」,縱身出屋,一忽兒就奔到那座大跨院之內。
那座跨院本來守衛嚴密,每處通路都有武裝大漢把守,但此刻卻一路都不見到有人跡。
無名氏縱落在跨院之內,四下甚是靜寂,使他甚感詫異,暗忖莫非運通縹局數十人已經被移囚別處?正在尋思之際,突然聽到一陣陣呼吸之聲。
他沖人房間一看,只見這間上房乃是與隔壁上房打通,因此甚是寬敞。此刻房中地上坐著黑壓壓一推人,少說也有六七十人。
無名氏腳步一停,怔怔地瞥視這一大堆坐在地上的人,只見他們人人姿勢都差不多,大都是雙膝豎起,雙手攬住膝頭,頭面擱在膝蓋之上。
這種姿勢最是舒適省力,可是無名氏卻想不透他們為何都用這種姿勢,同時他們都睜開眼睛,顯然並未失去知覺。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更沒有一個稍稍移動一下。
無名氏大聲道:「喂,諸位何以坐著不動?」
那數十人其中也有些面部仰高,所以無名氏瞧得見他們的眼光都望著自己。
另外有些面部下俯或偏左偏右的人,卻僅僅轉動眼睛,身體姿勢紋鳳不動。
無名氏點頭道:「哦,我明白了。你們都被敵人點住穴道,是以無法動彈……」
他大踏步走到一個人的身邊,低頭細察,卻查不出此人乃是哪一處穴道受制。
他接著查看了四個人,都是這樣。不由得大感迷惑,皺起雙眉,不知如何是好。
那數十人沒有一個死去,是千真萬確之事,只不知他們乃是中了什麼點穴手法,以致變成這等模樣?他想來想去,知道以自己的經驗閱歷,委實無法解決。心念一轉,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曠場上的瑛姑正好弄醒那孫駿。於超二人,忽見無名氏飛奔而至,頓時深深戒惕,轉身向著他。
無名氏尷尬地笑一下,道:「目下那黑眉墨手沈揚已經跑掉啦!」
瑛姑道:「你專誠出來將此事告訴我聽麼?」
無名氏道:「不,有一件事得請教你!」
瑛姑冷咽道:「你那麼大的能為,還要請教別人麼?別拿我開心好不好?」
無名氏吃她頂撞回來,做聲不得,只好訕訕退開。
他走了七八步遠,瑛姑在背後高聲道:「你急什麼?到底有什麼事呀?」
無名氏停步道:「那邊出了一點事,我也弄不明白,才來請教你……」
瑛姑嘲聲道:「敢情你自覺江湖閱歷太差,所以虛心下問是不是?」
無名氏怔了一怔,心中宛如打翻了五味架,酸甜苦辣各種味道都齊全。
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已奔人跨院之內,走到房間內。瑛姑轉眼一瞥,道:「叱,這麼多的人?好像是被點住穴道呢……」
無名氏道:「初時我也這麼想……」說時,已經迅快地查看了幾個人,道:「不對,他們身上穴道毫受制之象……」
她隨手拉起一個漢子,道:「待我仔細點查看!」一言甫畢,那個漢於倏然慘叫一聲,雙目一翻,便自氣絕斃命。
無名氏不由得為之一怔,同時發覺房中之人個個面上都流露出恐怕驚慌之容,可見得他們人人都知覺未失,尚有驚喜之情。
瑛姑道:「這事太邪門啦……」說時,順手又拉起一名漢子。
那個大漢面上露出萬分恐怖之容,接著面容驟變,似是突然痛苦難當,慘叫一聲,便又氣絕斃命!
霪姑大大一愣,不服氣地伸手又向另一個漢子抓去,無名氏飄然過來,猛可推開她的手,道:「不能再動,已經死了兩人啦!」
瑛姑怒道:「我不看清楚的話,如何查得出來?」
無名氏皺眉道:「若然依你這樣查看,這兒所有的人非死不可!」
瑛姑怒道:「我不管啦!」
無名氏聽了這話,心中道:「我正在後悔找你管呢,你不管最好!」但他天性不是尖刻之人,故此只是默然不語,並不置答。
瑛姑一晃身,便出了房外,轉瞬間走得無影無蹤。
無名氏找了一陣,方始發現那運通鏢局局主胡冠章在角落裡,當下走過去,蹲低身子道:「對不起,我找瑛姑來查看你們的情形,誰知反而害了兩個人的性命!」
胡冠章面部微俯,瞪大雙眼,卻不說話。
無名氏又道:「你既不能說話,又不能活動,可景是心中卻十分明白,如果有法子得知你們心中的話,那就好!」
房中雖是有數十人之多,可是除了他的聲音之外,別元音響。
無名氏沉吟一會兒,道:「胡局主,你的眼珠尚能轉動,如果能夠聽清楚我的說話,請轉一下!」
胡冠章的眼珠在眶中滴溜溜轉一圈。無名氏歎口氣,道:「總算得到一點點回答,現在請聽著,你們落得這般模樣,是不是沈揚所為?」
胡冠章眼珠轉一下,無名氏道:「這就奇了,他為何不殺死你們?卻用這種奇怪手段?」胡冠章眼珠運轉,無名氏猜他是表示他也不明白之意,當下又道:「那沈揚不是用點穴手法的了?」
胡冠章轉一下眼珠,表示他說得對。無名氏沉吟道:「既然不是用點穴手法,還有什麼方法可以使你們不能說話,不能動彈?除非是用邪法,他不是用邪法吧?」胡冠章眼珠一轉,表示他又說得對。
無名氏滿面皆是迷惑之色,沉吟道:「既非秘傳點穴手法,又不是邪術,那麼還有什麼奇怪手法呢?」
突然間無名氏泛起喜容,道:「唉,我真是愚不可及,放著一個大行家在此,卻不向之請教……胡局主,你們且耐心等一等,我馬上就回來……」
他起身迅速地衝出去,一忽兒就找到殷三姑歇息的地方。
只見殷三姑端坐在飛張高背椅上,身軀靠著椅子,眼睛睜得大大,見到他進來時,不但沒有起身,連話也不說。
無名氏縱到她面前,道:「殷三姑,運通鏢局的那一批人,全部都不言不動……」
他突然嚥住下面的話,目瞪口呆地瞧著殷三姑。
過了一陣,無名氏懊喪地歎口氣,道:「看你這種情形,元疑是當我走開之際,遭那沈揚暗算了!這可慘啦,我怕一輩也弄不明白他用的什麼手段殷三姑想是怕他不知底蘊,出手拉扯她,所以面上透出十分緊張的神色,此刻頓時鬆弛不少。
無名氏心念一轉,輕輕道「我試試著能不能追上沈揚,除此之外,恐怕別無他法了……」
他已來不及試探殷三姑是否同意此策,為了爭取時間,轉身就出了屋子。
此莊房屋雖不算多,但如要一一搜尋,仍須花費很多時間。無名氏猜測沈揚下了毒手之後,沒有理由還逗留在此地。因此放異搜索此莊之念,逕自馳奔出莊外,首先向通往洛陽那一面追去。
他放盡腳程,快若飄風閃電,轉瞬間已奔出七八里之遠,忽見前面人影一閃即隱,他暗中一笑,加急趕了上去。
大約走了十多丈,他突然在一處三岔路口停住腳步,雙眼望著路邊樹叢,朗朗道:「我聽說積恨山離魂閣二惡威鎮豫晉一帶,雖是積孽如山,但武功高強,不比等閒,哪知道不過是浪得虛名之輩……」
樹叢後有人沉聲一嘿,接著走了出來,正是那黑眉墨手沈揚。
無名氏道:「你今日無法逃出我掌握,如果識相的好,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將功贖罪,尚可饒你一死……」
黑眉默手沈揚濃眉一掀,沉聲道:「好大的口氣,我沈揚還是頭一次聽到,姑勿論你是否吹牛,但我沈揚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無名氏聽了這話,心中微慎,但表面上並不流露出來,微笑道:「閒話少說,店子裡幾十條性命正等你回去施救,你如果逃得我的掌握,自無話說。如若不然,那就跟我回去。」
沈揚迫近幾步,道:「你先拿點真實本領出來,再放狗屁不遲。」
無名氏等閒不會生氣,這刻也不過微曬一下,便凝集功力,蓄勢待敵。
沈揚嘿的一聲,踏步揚掌,「呼」的一聲迎面劈去。
無名氏朗朗道:「你最好用上全力……」話聲中隨手一招「推窗望月」,招式雖是平凡不過,卻把沈揚攻勢擋住,甚且還迫得他變式換位。
他接著道:「不然的話,你輸了決不心服……」
沈揚想不通過對方這一記普通手法,怎能發揮如此巨大駭人的威力。悶聲不響,呼呼呼連發數掌。
無名氏繼續使出最普通的架式,一一封拆。只聽沈揚厲聲一喝,雙掌變得漆黑如墨,連環推擊。
無名氏武功雖強,閱歷卻有限,絲毫不知道沈揚這對黑掌乃是武林中有數幾種歹毒外門奇功之一,不管是身體四肢哪處部位吃他雙掌印上,頓時劇毒侵骨,很快就蔓延開去,全身骨節酸疼元力,那時節只好任得沈揚宰割。
他連拆兩招之後,第三招使出「如封似閉」之式,「劈啪」一響,沈揚雙掌先後拍在他手臂之上。
無名氏朗聲笑道:「你如果只有這麼幾手,恕我不再等你施展啦!」
沈揚縱開尋丈,冷笑道:「從現在起,你抵禦得住我十招,我就甘拜下風,跟你回去救活那些人。」
無名氏道:「你自信心強得驚人,很好,就依你的話便了……」
雙方由分而合,再度交手。無名氏仍然只守不攻……任得沈揚凌厲進撲。不久工夫,已激戰了九招。無名氏朗叱一聲,施展出凌玉姬所傳的「十二散手」中第四式「西風殘照」,左手摹地化虛為實,五指勾處,輕輕沾在對方掌上,接著向外一甩。
黑眉墨手沈揚加念頭也來不及轉,已經摜出七八尺以外。急急翻身爬起來,只見無名氏負手站在面前,神態悠閒之極。
沈揚口中咒罵一聲,道:「這算是什麼武功家數?我沈揚一生會過無數高人,卻從來未曾見過這麼奇怪的招數……」
無名氏道:「我如果只守不攻,你輸了也不會服氣,現在你覺得怎樣?要不要再擊倒你才算數。」
沈揚駭異地望著他,過了一陣,見他仍然沒有一點中毒的樣子,不由得又咒罵一聲。
無名氏面色一沉,道:「我雖不容易生氣,但你最好別胡亂罵人。」
沈揚也不分辨,道:「你再摔我一個觔斗,我就服氣啦廣話聲甫歇,突然一掌拍去。無名氏連讓他三掌,才再次使出十二散手中的「西風殘照」之式,左手一勾一甩,沈揚二度摜出七八尺之遠。
這一回這個名震一方的魔頭也不由得不心服口服,爬起身皺眉道:「你的開瞄是我平生僅見的第一位高手,我跟你回去………
無名氏淡淡一笑,和他一同轉身向莊子走去。剛剛走了數丈,前面路上突然轉出一夥人。雙方凝神一看,都停住腳步。對面那夥人當下有一大半迅速掣出兵器。
無名氏只認出其中一個年輕小伙子正是那天晚上碰見的李佳。其餘四五個人都未見過,但是另有一個漢子,帽子壓到眉際,遮住大半面孔,因此瞧不清他的面貌。然而此人身材衣著卻甚為眼熟,只是一時卻想不出什麼人。
他覺得這一夥人敵意之強有點可怪,當下淡然一笑,道:「李佳,還認得我麼?」
那邊的人都訝異地轉眼去瞧李佳,似是驚異那無名氏怎麼與他相識。
李佳吶吶道:「諸位師長,這人就是那天晚上戲弄小侄的人。」
無名氏揚長道:「可見得我對你並元惡意。」
李佳面色發紫,厲聲道:「你少說損話,有本事就取我性命……」
話聲中疾撲上去,迎面就是一刀。無名氏眉頭一皺,退開數步,那邊廂縱出兩個人,無名氏暗一看,忽然憶起這兩人都曾見過一面,當晚他跟隨李佳以及另外兩個夜行人到了一個村莊之內,見到這兩人在房中說話。
左邊的面色赤中帶紫,洪聲喝道:「李佳,回來……」
另一個面色白皙的中年漢子道:「我們是天鶴派南宗三友,我是洗辰……」他指一指那紫面大漢,道:「這是敝師弟施元古,你也許對我們三人姓名略有耳聞。」
無名氏老老實實道:「對不起,我沒有聽過……」他忽然覺得這話太不客氣,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
剛剛說了半句,天鶴派南宗三友中的洗辰和施元古二人都氣得目瞪眉豎,施元古厲聲道:「不管你是什麼意思,老子先教訓你這狂徒。」
他大步撲上,一拳迎面劈出,拳力沉雄,功力甚是深厚。
無名氏一招「點中落脈」,掌勢虛虛實實,硬把對方拳勢打半途中就迫了回去。
洗辰眼力甚是高明,一看無名氏僅以極其普通的招數,就迫得師弟功力深厚的拳勢撤回去,面上微微變色,大聲道:「二弟且退,待為兄對付這廝。」他搶上去連環劈出兩掌。無名氏使出一招「撥草靈蛇」,輕描淡寫寫中就化卸了他的掌勢,接著上身微傾,可就駭得洗辰急急縱退尋丈。
那施元古抽出明晃晃的利刀,衝將上去翻騰刺擊,一口氣砍了六刀之多,刀刀都挾著銳烈風聲,顯出碗力極強,刀法也甚是神妙。
無名氏不悅道:「當真用刀子拚命麼?」雙手一分,使出「順風扯旗」之式,暗蘊修羅七訣中「扣曲」及:『鎖拿」兩大訣。舉手之間,把個凶狠劈攻的施元古迫得腳下不停地直往後退。
洗辰一看這笑話已鬧大啦,把心一橫,也掣出長刀,迅疾馳援。
這兩人手中和刀幻起一片光華,捲住無名氏。無名氏並不想在多人面前打倒這兩人,免得他們在武林中元立足之地,是以好整以暇,見招拆招,乍看上去,似是陷入刀光之中。
突然間有人低咳一聲,卻強勁震耳。無名氏不由得詫然轉眼間向那人望去,卻是那個戴著帽子壓到眉際的人所發。
那人接著沉聲道:「黑眉墨手沈揚已經趁機開溜,兩位何必還在纏著這廝……」
無名氏一聽此人話聲,陡然憶起此人是誰。
洗辰高聲道:「今天能夠除去這廝,等如去掉沈揚臂膀一般……」
那人嘿嘿一笑,道:「那也不見得,這個無名氏雖然算不得好人,卻也不至於幫助沈揚為惡。」
無名氏陡然間使出一招「大鵬展翅」,雙臂探伸出去,忽一分,洗辰和施元古齊齊哼了一聲,騰騰騰連退四五步。
無名氏顧不得說話,高聲道:「原來你是指丁嵐,沈揚往哪邊跑的?」
那人倏地掀起帽子,露出面目,果然是神指丁嵐。他們曾經惡鬥過,故此彼此都印象深刻。
丁嵐沉聲道:「我遮住本來面目,可不是怕你,卻是恐怕駭走了沈揚無名氏道:「你是名列爵榜中的高手,怎會怕我。他到底往哪兒跑的?」
無名氏無心之言,卻使得神指丁嵐面上大感光彩,心中一高興,舉手指著西面,道:
「他雖是從西北方跑的,可是我擔保他稍後便轉向西方逃走。」
無名氏抹轉頭,當真向西方迅疾追去。
沈辰雖然十分詫駭,卻還沉得住氣。施元古可忍不住,道:「請問嵐老,這廝是什麼人物?」
神惜丁嵐道:「他就是最近名滿武林的無名氏,嘿,嘿,他武功之強,說出來你們諸位未必肯信,單說我丁嵐一個人,可不敢誇口贏得他……」
眾人盡皆露出駭然之容,神指丁嵐眼珠一轉,道:「他們之間必有文章,我們快追上去看看……」
那邊廂無名氏迅快急奔,頃刻間已奔出數里,耳中已隱隱聽到前面有車馬行人之聲,心知必是到達官道,方想那黑眉墨手沈揚如果奔上官道。他可以不管別人驚訝與否,放腿疾奔,這麼一來可就不易追上。只因他可以這樣做,自己卻似乎不好跟著辦。再說上了官道之後,他往哪一方奔跑,也不易確定。
轉念之際,已奔近官道,突然如有所覺,停住身形,向左側兩丈外的樹叢望去。
片刻間,樹叢後走出一人,正是那黑眉墨手沈揚。他聳聳肩,道:「你的耳目真靈,不過釘沒有存心躲你。」
他們一齊走出官道,正往回走,一輛馬車迅快馳過,無名氏無意向車廂看了一眼,摹地站住腳步,滿面皆是驚詫之色。
那輛馬車之內坐著的人,如果只是無名氏所認識,他決不會理會。即使是凌玉姬坐在車內,他也將置之不理。可是那車廂內的人卻極似是數日前設下騙局,以他無名氏為餌,把那金老闆價值連城的玉貓騙走的兩個騙徒之
他近來心神不寧,陷入世間是非漩渦中,都是因這兩個騙子所引起,他曾經想過此事,如果要拋撇開一切惱人的是非,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盡早找到這兩個騙子,追回失物。等到失物交還那個金老闆之後,他才可以恢復以前那種無掛元礙的流浪生涯。
那輛馬車去勢甚是迅疾,轉瞬間已出去四五丈遠。無名氏猶疑了一下,見那馬車已經去遠,心中一急,倏然回手向黑眉墨手沈揚胸前大穴點去。
他並非要制沈揚死命,只要點住他的穴道,省得他趁機逃走。
黑眉墨手沈揚一直好像沒有防備,但是無名氏手方一動,他已經迅若飄風地躍退尋丈。
要知這黑眉墨手沈揚乃是雄踞豫晉一帶的黑道頂尖人物,雖然武功無法與得到帝疆絕藝的無名氏相比,可是要論起眼力閱歷和心計,無名氏卻萬萬比不上他。
當無名氏瞥見車廂內的人而露出那種極為驚愕的表情時,黑眉墨手沈揚早就瞧見,心念一轉,立即裝出沒注意的樣子。
但沈揚其實早已暗作準備,是以無名氏方一動,他己躍退了尋丈之遠。
無名氏衡度形勢,情知自己如果一定要點住沈揚穴道,非追上去與他動手不可。這一打說不定要耗費不少時間。設若那輛馬車內的騙徒已經瞥見自己,勢必想法脫身,一誤再誤之下人可能弄個兩頭俱失。
他迅速一想,朗聲道:「沈揚你最好等我片刻,如若不然,我發誓要教你嘗一嘗本門秘傳的魔焰焚心毒刑的滋味!」
沈揚聽了不覺一怔,眼見無名氏已轉身向那輛馬車追去,趕緊向大道側邊荒地奔去,心頭充滿對那殷三姑洩漏本門秘法的仇恨。
且說無名氏放步疾奔,一會兒兒工夫,就追到五丈以內。
只見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夥人,正是那神指丁嵐及天鶴派南宗三友等人。
神指丁嵐遠遠瞧見無名氏跟著那輛馬車急追疾趕,立即振吭大喝道:「無名氏,你追的可是這輛馬車?」
無名氏朗朗應道:「不錯,就是這輛馬車!」
神指丁嵐縱到大道中心,對著迎面疾馳衝來的馬車,嘴角泛起冷笑。
那名車伕長鞭一揮,發出刺耳的裂帛之聲,萬聲喝道:「叱,你可是瞎了眼睛……」
喝聲中馬車朝前急駛,一下子就衝到神指丁嵐身前。
前面的兩匹馬見有人攔在前面,雖然嘶叫停步,但因去勢太猛,無法煞法。
神指丁嵐兩手齊出,正正抓住兩馬口上嚼環,身形隨著馬車衝來之勢退了三四步,便制住兩馬。
那個車伕看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無名氏已趕上來,落在車廂旁邊,一面朗聲道:「別讓那車伕跑掉……」
神指丁嵐冷冷道:「他敢麼?你追的是什麼人?」
無名氏道:「我得瞧一瞧才曉得對不對!哼,果真不錯,給我滾下來吧!」
車廂之內一個人靠著壁閉目端坐,無名氏叫過之後那人仍然動也法勸。
無名氏冷笑道:「你不是名叫李保的麼,下來呀,當真是睡著不成。」
李保仍然閉目不動,神指丁嵐聽到只有無名氏一個人自說自話,便走過來,眼光閃過車廂內之人,皺眉道:「他敢是已經死了?」
無名氏吭了一聲,伸手人去,摸摸他的面孔,觸手冰涼,果真已經氣絕斃命。
神指丁嵐沉聲道:「此人乃是中毒而死,且讓我瞧瞧下毒這人是什麼家數。」
無名氏退開數步,一面看他檢查,一面盯住那個車伕。
神指丁嵐看了一陣,道:「下毒的家數雖看不出,但此人死去未久,可能是上車以後方始毒發斃命,這等手法要相當高明的專家才辦得到,故此仍然算得上是一條線索。可惜鄂都秀士莫庸不在此地,他精研各種毒藥製法及用法,若是叫他來看一看,定然說得出下毒之人的家數來歷!」
無名氏倒沒有想到單是下毒殺人之事,就有這麼多的講究。
當下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目下無法查得出他是被何人所害了,是也不是?」
神指丁嵐道:「那也不然,就先瞧瞧他包袱中的東西!你可深知他的底細廣無名氏道:「這人是個大騙子,我是聽他說過自己叫做李保,但一定是個假名!除此之外,別的我通通不曉得……」
那車伕聽說車中人已經死掉,頓時面色泛白,左張右望,大有逃走之意。
無名氏道:「我勸你不要打算逃走,免得自討苦吃……」為了鎮嚇此人,特地暗運內力,凝集五指之上,隔穴遙向那車伕抓去,「奪」的一聲,那車伕手中長鞭脫手飛出,落在無名氏手中。
那邊天鶴派南宗三友等諸人一見無名氏武功這等神奇,都駭然地面面相覷。
卻聽神指丁嵐驚訝地咦一聲,無名氏轉目望去,只見神指丁嵐手上一個包袱已經解開,卻是一個雕飾華貴精美的盒子。
無名氏一看便認出正是那個藏放玉貓的盒子,心中一陣大喜。
神指丁嵐道:「這事大有蹊蹺,大有蹊蹺………
無名氏沉住氣,故意不提盒中之物,道:「什麼事這等蹊蹺?」
神指丁嵐指一指盒子,道:「你不曉得盒中所藏何物?」
無名氏搖頭道:「我不知道!」他撤了這個謊之後,自己也不懂為何要這樣做。
神指丁嵐道:「你自然不曉得啦!」
這時,天鶴派南宗三友中的洗辰及施元古等走到切近觀看。丁嵐轉眼望著他們,微笑道:「諸位可曾聽過武林中一件盛傳百年之久的傳說?」
洗辰微微動容,施元古大聲道:「可是關於百餘年前被稱為黑道第一高手財神錢干的傳說麼?」
丁嵐微微一笑,道:「他的傳說最是膾炙人口,無怪你一出口就猜中了。」
無名氏道:「我可沒有聽說過,怎的武林人物又是黑道第一高手卻得到財神的外號?」
丁嵐知道無名氏失去以前記憶之事,是以一點也不覺的詫異,道:「你以前一定聽說過,那位財神錢干一生之中唯一嗜好,就是聚斂珍寶錢財。他武功之高,當代第一,黑道中人,無不服服貼貼,按時孝敬,是以數十年下來,他財富之多,甲於天下,是以得到『財神』的外號!
無名氏恍然道:「他既然是富甲天下的人,身死之後,自然不免有許多傳說!」
「不錯,尤其是他的墳墓,更加令天下武林人垂涎。百餘年來,人人都曉得他的墳墓建造在華山之內,證據確鑿,可是沒有一個人當真找得出來!」
無名氏道:「如果那座墳墓是他自己建造,別人找不到並不希奇……」
神指丁嵐微微一笑,道:「你猜錯了,他自己在華山一處名勝天隱巖巖壁上,刻下地圖,並且注得明明白白,說是這座財神墓就在天隱巖周圍五里之內,並且說明要找到該墓後得以進入,須先獲得何物,如何下手,須要多少人力等等細節!他並且以自己的聲名刻下誓語,聲明句句字字,元一不真!」
無名氏搖一搖頭,道:「這就叫人難以置信了,他既然注得明明白白,為何百餘年也無人得到?況且,他何須這麼做?」
丁嵐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那天隱巖上刻著四個什麼大字?我一說你明白啦!那四個字是『千古之謎』,遠在十餘里以外,就可瞧見!」
恍然道:「原來如此,他竟是向天下武林人挑戰之意!」
洗辰插嘴道:「嵐老既然提起此事,敢問你手上盒子之內,可是盛放著那只稱為『解謎之鑰』的玉貓麼?」
無名氏內心一震,忖道:「幸而我沒有說出見過這隻玉貓,不然的話,這些武林人勢必要找到那位倒霉的金老闆啊,現在我可明白那位金老闆為何不肯向官方報案之故了!敢情他也略聞此事,無怪不敢張揚!」
只聽神指丁嵐沉聲答道:「不然,這盒中盛放的不是那隻玉貓。」
他一揚手,把盒子拋向洗辰。無名氏長鞭疾然一揮,捲住那只盒子,一下子搶在手中。
神指丁嵐詫色滿面,道:「你怎麼啦?我一向以為你不是貪財之人。」
無名氏淡淡一笑,腦中裡連忙努力砌詞回答。
洗辰冷笑一聲,道:「嵐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自是不免出錯。」
無名氏並不打開盒子,若元其事地道:「我只想請問丁嵐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怎會曉得盒中並非玉貓?」
丁嵐微一怔神,道:「好聰明的傢伙,原來你想趁機偷學一點秘法!好吧我不妨告訴你,其實十分簡單,我提起包袱時,無意轉動一下,聽到盒中物件滾動之聲,如果盒中所藏乃是玉貓的話,這等希世之寶,別說還是解謎之鑰,單以它本身價值而論,也難以計算。是以任何人都決不可能如此草率放置,一定墊得十分嚴密,以免傷損現在你可明白了?」
無名氏道:「這個理論雖然高明已極,使我十分佩服,但我仍然要開瞧一瞧!」
他小心地把盒子打開,只見盒內果真立放著一塊石頭,於是衷心佩服地道:「到底是爵榜上列名的高手,猜得一點不錯!」
所有的人對無名氏忽然出手奪過盒子之事都不再疑心,丁嵐道:「其實盒內就算藏有玉貓,也不必十分高興,財神錢干生前對不少人說過,他死後將有十隻一式一樣的玉貓在世間流傳,只有其中之一是解謎之鑰,唯一分別之處,就是在玉貓的兩隻眼睛上面。那只真是『解謎之鑰』的玉貓,兩顆眼睛外表與其餘九隻毫無區別,可是由於其中一隻眼睛後面藏有一粒夜明珠,故此在夜間會發出光彩!不過普通的人仍然辯認不出來……」
無名氏道:「聽起來真是曲折離奇得很,這種事連作夢也想不到!為什麼普通人看不出?你不是說晚上會發出光彩麼?」
神指丁嵐向眾人掃射一眼,但見天鶴派南宗三友也露出注意之容,不覺洋洋得意,道:
「這是因為那貓眼的光彩近處看不見,要相隔二十丈的距離,才能見得到……」
他的話聲一頓,望著無名氏道:「你想不想揭開那個千古之謎?」他這話說得真是誠懇,毫無開玩笑的意思。
無名氏怔了一下,道:「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話說了出口,忽然感到對方態度這等誠懇,如此回答,不免流於刻薄,因此沉吟了一下,接著道:「如果有這種機會的話,誰不想揭開千古之謎呢?」
神指丁嵐道:「這就行了,我素知你為人並不貪得,更非反覆之輩,武功又高,能夠與你合作,當真是最好不過之事!」
無名氏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合作!可是那隻玉貓在你手中?」
神指丁嵐搖頭:「目前還未得到,不過既然此盒出現,總歸有法子找到他想了一想,道:「現在我們一道回到洛陽去,先把玉貓弄到手再說!」
無名氏道:「不行,我得趕快去救一些人,糟了,那黑眉墨手沈揚一定趁機跑掉啦……」
神指丁嵐親眼見過無名氏那種對世上任何之事都漠不關心的態度,足以深信他極可能把那「財神之墓」置諸腦後,絕非矯情裝假,念頭一轉,道:「不要緊,我與你一道去瞧瞧……」
他回頭向那天鶴派的人說了幾句話,著他們把這個車伕押回洛陽去,等候自己來時方親加審問。
之後,他就偕同無名氏向回路奔去。
大路上那還有黑眉墨手沈揚的蹤跡,無名氏大為發急,丁嵐問知他乃是迫沈揚去救運通縹局數十條人命,看他的樣子若然一日找不到沈揚,他就一日不會有閒工夫去理會別的事情。
當下笑道:「當今武林之中,容或有許多人武功比我高強,但如果論起追蹤躡跡之術,我丁某人認了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無名氏喜道:「你可肯幫助我一次?」
丁嵐道:「當然可以,我們以後合作機會尚多,這一點小事,我焉能坐視。」
他開始查視地上遺跡,又向空中嗅聞一回,便領著無名氏向官道側面的荒野走去。
無名氏跟在他後面,仔細瞧他的各種動作,發覺他的追蹤之術,除了一些特殊技巧之外,便須天生異稟才能辦得到。
丁嵐走得很快,走著走著,忽然折轉方向,竟然又走了回頭。
不久,他們又越過官道。無名氏跟著走了一陣,突然道:「不好了,這方向正是往那座村莊去的!」
神指丁嵐面色一沉,道:「我決不會弄錯,這條路上業已發現他來往過的蹤跡,我正要向你說出心中疑惑,誰知前面當真就是他的秘巢。走,我們如果不趕快一步,只怕追上他時,那些人都死掉啦!」
無名氏心中一發急,搶在丁嵐頭前,放步疾奔,宛似風馳電掣,迅快元倫。
片刻間,那鼎鼎大名位列爵榜的神指丁嵐已被他遠遠拋在後面。
無名氏一路飛奔,一路考慮奔人那莊子之時,如果尚未追上沈揚,便須決定先到那一邊瞧看,如果陰錯陽差的話,可能正當自己奔到殷三姑那間屋子時,沈揚正在另一邊下手殺害運通鏢局之人。相反也許是殷三姑被害…
他想了一會兒,還委決不下應該先到那一邊去,這時,那裡孤另另的莊院已經出現在視線之內。
尋思之際,已經奔到莊門,在他感覺之中,好像剛剛有人馳過。
當下運足全力,急急撲奔人去。瞬息間已到了殷三姑藏身的石屋門口,探頭向屋內一望,只見殷三姑仍然端坐不動,並未發生過任何事故。
他心頭一震,連忙轉身疾奔而去。到了那座大跨院內的上房中二看,全房之人,紋風不動。這些人之中許多是睜大眼睛,故此一望而知他們性命尚仔。
無名氏愣了一下,轉身又往石屋那邊走去。原來他想起適才忘了查明白殷三姑是否還活著,必須到那邊看個明白,才找那神指丁嵐計議。
走到那座石屋門口,突然一個陰冷的聲音傳出來,道:「無名氏,你只要踏人屋內一步,我就先把她擊斃廣
無名氏不由得停住腳步,舉目一看,只見黑眉墨手沈揚站在殷三姑身邊。
他淡淡一笑,道:「她是你的師妹,與我沒有一點關係,我不懂你為何用她性命來威脅我?」
沈揚道:「道理很簡單,只怪你閱歷太差,我回到此地之後,剛剛隱起身形,就見到你奔人來。這時你一直奔到此處,才趕過那邊去。因此可知她在你心中份量重於運通鏢局之人。再說你本來就非是運通鏢局的人,和他們並無淵源,我說得對不對?」
無名氏無話可說,雖然事實上他並不把殷三姑當作關係深切的人,可是這麼一個可憐的女人,到底不願讓她死在自己手中。
當下道:「你說得對與不對都不關重要,目下唯一可以談一談的,就是你這樣做居心何在?」
黑眉墨手沈揚想不到他那等鎮靜,迫得重估形勢,然後道:「那倒沒有什麼出奇的用心,只想你不要再向我囉唆……」
無名氏這時忽然發現屋角後面隱藏有人,暗忖丁嵐腳程真快,原本以為他還有一會兒工夫才趕得到,推知轉眼間已經趕到,並且隱身一旁。他既已趕到,形勢又不同啦!
當下放軟口氣,道:「好吧,如果我不取你性命,你如何還報?」
黑眉墨手沈揚冷笑道:「我說過你不要囉唆我,你最好趕緊離開此地,我心中一高興,也許就把運通鏢局那於人救活!」
無名氏道:「那麼她呢?」
沈揚道:「嘿,嘿,敢情你捨不得她了?我記得她昔年尚未和那錦衣郎王晉私奔以前,已是擅長房中內媚之術。我經過這麼多年來,還沒有碰上一個比她高明的女人,此所以我對她也念念不忘!你這幾天嘗到甜頭,怪不得不肯放手了……」
無名氏聽他說得太過猥褻難聽,本待辯解。後來一想分辯也是多餘的事,還是速速了結這樁事為止。當下道:「你說完了沒有?到底怎樣?」
沈揚斷然道:「她不能還給你,待我快活幾日再說……」
屋子轉角那面突然衝出一條人影,一下子就落在石屋門口。
無名氏本以為乃是神指丁嵐衝了出來,驚訝中轉眼望去。卻見來人竟是個面皮白淨,衣飾華美的中年漢子。
這人右手握住七節鋼鞭,左手捏住一把尺半長的短刀。這時卻好左邊身軀向著無名氏,因此順勢用左手短刀疾劃,同時舉步向門口闖入。
無名氏認不出此人是誰,大大一愣,隨手抓去,使出修羅七訣中第六訣『鎖拿』手法,毫不費力就拿住那人左手手腕。
那個身軀一麻,動彈不得,面上顏色大變,怒聲罵道:「老子今日縱然死在你手也要化做厲魔取你們這些混賬王八蛋的性命……」
無名氏道:你是誰?…
那人厲聲道:「還有那個淫婦,我變做厲鬼之後,一定要取她性命,方洩我心頭之憤!」
無名氏頓時明白了這人是誰,不知不覺五指一鬆,吶吶道:「你……你就是錦衣郎王晉?」
王晉恢復了自由之後,情知對方武功太強,無法較量,一咬牙向屋內撲人去。
黑眉墨手沈揚狠狠喝道:「王晉你可是想找死?」話聲中舉起右掌,掌心一團漆黑,甚是可怖。
王晉厲聲道:「死就死,有什麼了不起,但我決不讓這淫偷生……」
他撲過去,揮鞭盤打,激起呼呼風聲。
沈揚原本用殷三姑的性命作為對無名氏的武器,這刻碰上這錦衣郎王晉要取她性命,卻又不得不急急出手護衛,以免那殷三姑死掉之後,無名氏勢必出手殺他洩憤。
他閃翼在殷三姑身前,雙掌齊飛,硬劈硬架,抵住錦衣郎王晉兇猛攻勢。
無名氏愣在門,竟忘了趁機沖人屋去趕開這兩人。
倏地身後風聲颯然拂響,無名氏回頭一望,正是那神指丁嵐。連忙道:「丁兄來得好,殷三姑目下尚受制於沈揚的獨門手法,不能碰觸!」
丁嵐目光往屋內掠瞥一眼,道:「還有那一個傢伙是誰?」
「那是殷三姑的丈夫錦衣郎王晉,他呷錯了醋,卻打不過我,要進去取殷三姑性命!」
丁嵐道:「我明白了,剛才沈揚可是用殷三姑的性命要脅你?」
無名氏點頭道:「正是,現在我如果沖人去,只怕黑眉墨手沈揚故意露個破綻,讓她死在錦衣郎王晉鞭下……」
神指丁嵐冷笑一聲,道:「這還不簡單,你告訴沈揚,假如今日殷三姑有個三長兩短,你發誓要剝他的皮,用種種毒刑加諸他身上,至死為止!」
無名氏怔一焉,道:「王晉的賬也算在他頭上麼?」
神指丁嵐道:「這有什麼好客氣的?」他接著曬笑一聲,道:「你辦這種事到底不行,等我出面就是。」
他舉步走人屋內,一幌身已到了錦衣郎王晉身後,五隻鐵指迅快抓去,恰到好處地抓住錦衣郎王晉七節鋼鞭鞭尖。
他接著往後一旋一甩,錦衣郎王晉一時撒手不及,整個人被他甩到門口附近。
神指丁嵐不愧是名列爵榜中的高手,氣派極大,一著得手之後,連頭也不回,好像似本沒有那錦衣郎王晉這個人似的。
黑眉墨手沈揚怔得一怔,丁嵐冷冷道:「我姓丁名嵐,大約大閣主對區區之名也有個耳聞!」
沈揚面色微變,道:「丁兄大名鼎鼎,如雷貫耳,兄弟久仰得很。」
神指丁嵐仍然冷冷道:「你毋須與我稱兄道弟,丁某特地告訴你一聲,那位無名氏說如果你敢傷她一根汗毛,就發誓教你嘗遍世上種種毒刑!」
他說到此地,那錦衣郎王晉一聽這兩個武功奇高之人,敢情一個是新迸名震天下的無名氏,另一個就是列爵榜上的高手神指丁嵐。自料今日拚命也沒有用處,倏然向門口衝去。
無名氏本待伸手攔阻,忽然見到他一面悲憤絕望之色,不由得心頭一震,那隻手再也伸不出去。
錦衣郎王晉奪門而而出,眨眼間不知去向。
屋內的神指丁崗接著向沈揚道:「丁某勸你還是放大方一點,把這位姑娘身上禁制解開,免得同歸於盡!」
黑眉墨手沈揚面色變了幾次,若果面前的人乃是無名氏的話,他還可以設法嚇唬嚇唬他,但那神指丁嵐成名多年,又是著名的心黑手辣之人,剛才的話,決不會是虛聲恫嚇。故此怎樣也硬不起來,當下道:「然則我沈揚解開她身上禁制之下,你們便放我走,是也不是?」
神指丁嵐點頭道:「就是這樣辦」
無名氏大聲道:「不行,還有運通鏢局的人……」
但他話聲甫起,那黑眉墨手沈揚業已一掌拍在殷三姑背上,接著迅快在她背上連點四五處穴道。殷三姑哼了一聲,身軀一軟,靠在石牆上,喘個不停。一望而知她此刻業已疲憊之極。
沈揚厲聲道:「我已把她身上禁制解開,丁兄你怎麼說?」
神指丁嵐想不到這沈揚存心鬧鬼,出手極快,以致目下的局勢不得不放他走。這丁嵐乃是武林中有名人物,說出口的話自是算數,此刻萬難反悔,不便出手攔阻他離開。然而目下若是讓他跑掉,縱然等一會兒想辦法,也事無補,眼珠一轉,應聲道:「總歸會讓你離開,但你得等一等才行!」
沈揚冷笑道:「丁兄可是有後悔之意?」
丁嵐道:「我反悔與否不於你事,但目下得等這位姑娘恢復一點精神,證明她業已恢復正常,才能放你離開……」
無名氏哪知神指丁嵐心中正在作難,還大聲道:「丁兄,那邊還有幾十個人哩。
神指丁嵐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對不起,那邊幾十條性命我管不無名氏愣了一下,道:「那怎麼行?」
丁嵐道:「那麼你要怎麼辦?」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暗示無名氏自己出手擒住那黑眉墨手沈揚,迫他去解救那邊的人。
誰知無名氏卻不會意,愣完又愣,口中只會哺哺說著「那怎麼行?」這句話。
丁嵐心中惱得直罵無名氏混蛋,可是表面上卻不能露出來。
殷三姑憤然睜眼,道:「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取你性命……」
沈揚立刻向門口走去,一面道:「她已經沒事,我要走啦!」
神指丁嵐急得一頓腳,地下方磚頓時崩裂了三四塊之多。
無名氏眼睜睜任得黑眉墨手沈揚擦過身軀,縱出屋外,霎時已走得元影無蹤。
之後,他向丁嵐道:「若果不是丁嵐答應過他,哼,我怎肯讓他出去,現在怎麼辦?」
丁嵐心中雖氣,卻因對方乃是顧念他的諾言而不出手攔阻,總是一片好意,是以不便出口說他愚笨,不下長歎一聲,道:「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啦!其實剛才你大可出手,說是你還未曾同意我的諾言,不就行了?」
無名氏聽聽真有道理,急的罵自己一聲「真笨」轉身縱出去,放聲疾追沈揚。
但追到莊外,四下人影沓然,竟不知從哪一方追去好。只得頹然回去,打算懇請丁嵐施展追蹤絕技,指引方向。
回到莊內,順便先到那邊屋子看看,恰好見到有一個因坐得太久,支持不住,身軀一動,頓時發出慘叫之聲,身體一陣抽搐,便自氣絕斃命。
無名氏看一看屋中已死了六七個人,心中十分難過,急急奔凶那座石屋之中。
見神指丁嵐伸出兩指,按住殷三姑背後們道之上,助她運功行氣。因此,他只好忍耐住心中焦急,在門口那邊團團直轉。
過了片刻,便聽到殷三姑道謝之聲。無名氏連忙道:「丁兄,趕快幫忙我再把那廝追上……」
丁嵐道:「隔了這麼久,如果那廝業已到達官道,弄到車馬之類代步,可就無法找得到啦!」
無名氏道:「不管怎樣,總得麻煩丁兄一趟……」
神指丁嵐聳聳肩,道:「我這一生罕得有人敢找我幫忙,但碰上你真役法子。」
殷三姑接著道:「衛公子何必慌急,我遲早找得到那廝!」
無名氏搖頭道:「不行,運通鏢局幾十個人跟你剛才一樣,已經死了好幾個啦!」
殷三姑提高聲音道:「如果只為了此事,我有法子!」
無名氏道:「真的麼?哎,我竟忘了你和沈揚同門學藝!」
他那種歡喜快活的表情,使得了嵐這個心黑手辣的老江湖也十分感動,只因他深知無名氏和運通鏢局絕對沒有什麼交情,卻居然高興成這個樣子,這等心地實在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具有。
殷三姑輕捷地起身,三人一道走到那邊的屋子去,殷三姑趕快聚精會神,出手施救。那丁嵐和無名氏都是武林罕見高手,看了一陣,便都學會解救手法。當下分頭施為,不一會兒就全部救回。
那些人全都委頓不堪,個個躺在地上休息。無名氏等三人趁機離開,出莊之後,殷三姑便向無名氏告辭,說是要設法找到沈揚之後,以命相拼。
無名氏道:「你可贏得他麼?」
殷三姑道:「這一點可不一定,但我總有法子殺死他!」
無名氏半信半疑,又道:「剛才你丈夫忽然出現,他聽信沈揚的話,對你我誤會甚深,你必須找他解釋明白!」
殷三姑當時身受禁制,是以不知錦衣郎王晉出現之事,聞言大感驚奇,同時也露出欣喜之色,道:「他居然敢找到這個地方,竟不怕被沈揚殺死!當日沈揚及范丹合力擒住我,禁在石屋中時曾說過只要有一天我丈夫錦衣郎王晉敢找上門來,他就放我夫妻歸去。若然我在這期間另與別的男人發生關係,就得嫁他作妾,我等了三年,錦衣郎王晉沒有一點消息,使我既灰心又悲哀,想不到他終於來了……」
她辭別之後,逕自去了。無名氏滿面皆是欣喜之色,丁嵐卻緊緊皺住眉頭,似見懷有沉重心事,和他一同向洛陽走去。
無名氏隨即發現那神指丁嵐心事重重的情形,大覺訝異。忍不住停步問道:「丁兄,你心中有什麼事?如果可以公開的話,我願一聽其詳!
神指丁嵐沉吟一下,道:「我見你對人甚是真摯誠懇,因此有句話本不想對你說,誰知竟然覺得有點不安,你說怪不怪!」
無名氏笑一下,道:「如果是關係到我本人的事,我聽不聽,都不要緊!」
神指丁嵐道:「這事與你本身無關,不過你知道以後一定伸手要管!」
他停歇一下,接著道:「那就是關於那殷三姑,以我看來她此行兇多吉少……」
無名氏說道:「為什麼?」
神指丁嵐道:「她的武功我雖沒有親眼目睹,但從她口氣中卻聽得出毫無贏得黑眉墨手沈揚的把握,你別看輕那黑眉墨手沈揚在你手底不堪一擊,事實上他在江湖上己是叱吒一時的人物,以我來說,想取他性命的話,也不是在一二百招以內的事,試想殷三姑既然贏不得他,一旦碰上了,情況如何,你也想像得到……」
無名氏道:「是啊,她若然敗在沈揚手下,勢必被沈揚殺死無疑!」
丁嵐道:「那也不見得,我倒不是這樣想法,而是認為她一定有法子殺死沈揚,不過,殺死沈揚之後,她自家也難免一死!」
無名氏道:「這就奇了,你說她打不過沈揚,卻又能殺死他!這還不說,又怎會在殺死沈揚之後,仍然難逃一死之厄?」
丁嵐道:「道理很簡單,第一,她不是憑武功殺死沈揚,而是憑仗女人天生利器,就是她的肉體,先把沈揚迷惑住,然後才下手暗殺,可見那黑眉墨手沈揚當獲得她之時,定然設法讓殷三姑丈夫曉得,好教她丈夫王晉死心,以便永久佔有殷三姑!這麼一來,沈揚死後,殷三姑如果不是真心愛她的丈夫的話,倒還罷了!假使她對他真心相愛,那就絕對免不了悲劇收場
無名氏瞠目道:「丁兄真行,竟然想得出這個結論,兄弟萬分佩服,還得請教丁兄計將安出?」
丁嵐聳聳肩,道:「這就是我不想把結論告訴你的緣故了。只因我一說出解救之策,勢必耽誤我許多時間,也許去遲一步,玉貓被別人捷足先登!」
無名氏也十分想得到那隻玉貓,以他的想法,那位百年前獨步天下的黑道高手財神錢干既然說過有十隻玉貓之多!則目下他失去的那只可能不是解謎之鑰,彼時他就可以設法取到手中,還給金老闆,恢復自由自在之身。
因此這時不免躊躇起來,一時難以決定。
丁嵐突然仰天一笑,道:「你這人真不錯,居然為了怕耽誤了我們的大事而覺得不好意思,衝著你這一點心意,說不得只好把我們的事暫時擱一擱啦!」
無名氏面上一熱,正要開口,丁嵐已接著道:「其實以我們聯手的實力,當今武林之中難逢敵人。就算被人捷足先登,也可以強奪回來!」
無名氏一聽果然有理,便不做聲。
丁嵐接著又道:「為今之計,就是即速追上殷三姑,跟她研商一個辦法,先使她和他丈夫之間的誤會冰釋,然後著他們夫婦同心合力,仗武功殺死那黑眉墨手沈揚,你認為此計如何?」
無名氏道:「妙極了,就是這麼辦!」
丁嵐轉身奔去,一面招呼無名氏跟著。
兩人在荒野中奔出十餘里路,忽然又到達官道之上。
丁嵐搖搖頭,連說了幾聲「倒霉」,然後對無名氏道:「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分頭追趕。你向洛陽那一面走,我走相反方向,以一個時辰為限,如果還查不到蹤跡,就回到此地來,我們在這路邊的涼亭碰頭,不見不散!」
無名氏同意了此法,便向洛陽那一邊奔去。這時,官道上行人車馬絡繹不絕,是以無法施展腳程,不然的話,半個時辰就可以抵達洛陽城門了。
他走了一程,忽見官道兩邊都有店舖售賣酒水麵食,不遠處還有個村落。當下暗付此處不可大意,若果殷三姑會到那村落而錯過了,豈不遺憾?
他轉眼四看,只見有一家賣茶麵食的店舖,客人甚多,便也走進去,先要一碗麵,打算藉故與店家扯搭幾句,順便打聽一下。
那店家甚是忙碌,一時沒有機會搭話。無名氏耐心等了一會兒,面已下好端上來。
無名氏見到熱騰騰的面時,腹中一陣雷鳴,匆匆取食,吃了四五口,忽然覺得面中似乎有點異味,不由得停住筷子。
僅僅是瞬息工夫,他便感到心煩口渴,頭腦有點昏昏悶悶。
無名氏大感奇怪,轉眼向那店家望去,只見那店家滿面皺紋,樣子十分老實,決不是開黑店下迷藥之輩。
倏然間一個從後面出來,經過無名氏背後時,摹地一掌向無名氏背心大穴劈落。
這一掌凌厲已極,無名氏雖然頭腦感到昏沉,但感覺仍在,陡然扭轉身軀,左時疾出。
「砰」的一響,那個人的手掌劈在他手肘之上。
無名氏轉身出時之際,已感到全身酸軟無力,運不出內力。連忙施展修羅七訣中「借勢」大訣,順著對一擊之力,向那邊滾去。
「砰」連聲響處,店中桌子打翻了三四張,那些客人都紛亂起身閃那人正要撲上去再施攻擊,突然一聲嬌喝,人影閃處,殷三姑業已出現在無名氏旁邊。
那人仰天陡然站定,大笑聲音甚是淒厲可怖,接著道:「好,好你這個賤淫婦,可敢出去與我動手?」
殷三姑皺一下眉頭,道:「可是你在衛公子面中放了毒藥?」
錦衣郎王晉掣出鋼鞭短刀,厲聲道:「當然是我,難道是你這淫婦不成?」
他一取出兵器,頓時駭得全店之人都相爭奪門逃出,差一點就把那店子擠垮。
殷三姑俯首看看無名氏,見他雙目緊閉,不由得一跺腳,道:「王郎呀王郎,你怎可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把一個俠義英雄害死……」
錦衣郎王晉瞪眼罵道:「不要臉的淫婦,吃我一鞭!」話聲中那條七節鞭宛如毒蛇出洞,迎胸勁點。
殷三姑疾忙退開,錦衣郎王晉健腕一沉,鋼鞭忽的一聲向地下砸去,著著實實擊落在無名氏身上。
殷三姑一急之下,打側面衝上來。王晉疾忙收鞭躍開,左手短刀指住殷三姑,道:
「來,來,到外面拚個死活……」
地上的無名氏突然緩緩坐起身,朗聲道:「王晉,我如果要取你性命的話,豈容你拿鞭侮辱於我!」
他不但役死在毒藥之下,而且挨了那麼厲害的一鞭,居然無事,只駭得錦衣郎王晉原本白皙的面色更加發白。
無名氏徐徐起身,拍一拍身上塵埃,道:「不過我並不怪你,這個誤會確實不易解釋得清楚!」
殷三姑接口道:「王郎,你一定要相信我,衛公子真是當世的君子大俠王晉冷笑一聲,道:「你竟然找到一個大俠做你的面首,可真不容易啊,是也不是……」
無名氏看看這個情形,實在無法插嘴,只好默然。他此刻頭腦仍然昏昏沉沉,以及四肢乏力。適才運氣硬接了王晉一鞭,目下身上骨肉隱隱作疼。本來站不起來,但適才情急之下,硬挺起身,果然把對方似敢再度撲過來攻擊。」
殷三姑跺腳道:「你要我怎樣才肯相信我的話?」
王晉應聲道:「容易得很,你如果要表明心跡,那就立刻橫刀自刎,我就相信啦!」
殷三姑道:「我死了之後,你縱然相信我的清白,又有何用?」
錦衣郎王晉冷笑道:「若然不肯自盡,我死也不能相信你的話!」
殷三姑急得長歎一聲,咬咬銀牙,突然頷首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她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道:「在我未曾下手之前,先對你說幾句話」
無名氏插口道:「此舉實在不大高明,王晉你最好想個別的法子證明」
王晉厲聲道:「住嘴,誰要你說話!」
無名氏淡淡一笑,道:「那就只好由得你啦,目下你們要說私話,我迴避開就是……」
他緩步向店外走去,王晉警惕地退開老遠,防備吃他突施暗算。其實無名氏也怕他陡然出手拚命,外表上力持鎮靜,終於走出店外。
大路上數丈之內沒有人影,所有的人都躲得遠遠的,遙看這邊情形。
無名氏走到店外,忽然覺得肚疼,甚是難受,只好運功行氣,拚命壓制。他明明知道肚子忽然疼痛之故,乃是王晉的毒藥發作,但他不懂得下毒之道,身畔也沒有解藥,只好拚命運氣壓制。
忽地一個念頭掠過心頭,凝眸一想,隨即拔步向店內衝去。這一開步,頓時發覺自己四腳已不酸軟,頭也不昏,生似完全復原。
他衝到店門,只見殷三姑恰恰說完話,緩緩舉起刀子。
這時,屋內兩人聞聲都轉頭瞧看,見到他站在門口,殷三姑不由得停住自刎的動作。
無名氏大聲道:「殷三姑,你自刎不得!」
錦衣郎王晉怒聲道:「干你甚事?」
無名氏道:「你聽我說完了才動怒行不行?我說殷三姑你目下既然陷入這等不幸的處境,一定要自刎以明心跡的話,我倒有個建議!」
殷三姑黯然一歎,道:「衛公子請說!」
無名氏道:「你的不幸,禍首就是那黑眉墨手沈揚。你反正要死,何不去找他拚命?」
殷三姑愣一下,道:「這話很有道理!」
王晉冷笑道:「她如被沈揚殺死,也不過是白饒性命,我決不會為她報仇!」
無名氏淡淡一笑,道:「沒有人要你替她報仇,我只是建議她先去殺死沈揚,再行自刎!」
殷三姑道:「我雖然有把握殺死沈揚,可是做了之後,只怕王郎更加鄙視我了!」
無名氏道:「我曉得啦,剛才神指丁嵐就是這樣提醒我,說是你去找沈揚報仇,如果武功不敵,勢必要利用別的手段,那樣的話,更無法使你的丈夫相信你的解釋了!」
王晉嘲聲道:「丁嵐他為我設想得這等周到,我可要向他道謝?」
無名氏道:「他可沒有想到你卻是這麼執拗之人,這些活不必談啦!我說殷三姑你不妨慢點舉刀自刎,待我傳你幾手武功,最你限度也可與那沈揚拚個同歸於盡!」
殷三姑沉吟道:「屢次煩擾公子,怎好意思?」
無名氏道:「不妨事,我們打後面走,路上有不少人遠遠在看熱鬧……」
兩人走後,只剩下那錦衣郎王晉獨自在發愣。他在後來心中已半信半疑,已不似早先那等固執。可是這兩人走了之後,陡然湧起一股妒恨……
官道一陣馬車馳行之聲,接著停在店門外,一個大漢矯健地縱人店中,放目一瞥,喂了一聲,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拿著兵器幹嗎!」
這個大漢紫面膛,鼻挺口闊,身量雄偉,氣度軒昂,一望而知不是平凡之人。
但錦衣郎王晉卻不把人家放在心上,煩躁地道:「你是幹什麼的?給我滾出去!」
那個大漢曬笑一聲,徐徐走人,既不發怒,亦不驚奇。他放目覽店中情勢之後,才洪聲道:「看來你並未遇到強敵,何以一手執鞭,一手持刀,擺出萬分緊張戒備之狀?」
王晉一肚子妒恨氣忿,本就要找人發作。這大漢左間右問,實在使人心煩。當下冷哼一聲,道:「你再不自動滾蛋,我可就要出手摔你出去啦!」
那大漢神色自若,道:「我倒想試一試被人摔出門外的滋味!」
王晉舉步走去,一面收起右手鋼鞭。卻見那大漢居然看都不看他,心頭火起,左手短刀虛虛一劃,右手疾出,擒腕拿脈。這一下如果抓中,只須借勢運力輕輕一抖,那大漢身軀再重,也得摔出門外老遠。
他右手到處,果然抓住對方手腕,只是覺得對方手腕似是微微動了一下,是以自己五指所扣中的脈穴部位,不甚準確。
但這也無關重要,以王晉一身軟硬功夫,略一施內力,對方照樣全身軟癱。
當下口中冷笑一聲,隨手向外一甩。
那大漢若無其事,平臂跟著一動,王晉陡然感到對方腕上勁力山湧,凌厲異常。心中在駭,疾忙撒手。饒他應變得快,虎口也一陣發熱,連退數步,方始站穩腳步。
這一回他焉敢托大,頓時改容望著那個大漢,暗自推測此人來歷。
要知那錦衣郎王晉在武林中並非庸手,等閒所謂好手來上一二十個也不是他的敵手。可是這個大漢武功之強,卻遠出於他意料之外,教他不得不用心向武林中成名高手中推測。
那大漢依然平靜如恆地微笑道:「朋友手底真不錯,怪不得不把天下之人看在眼內,敢問尊姓大名?」
錦衣郎王晉道:「在下王晉,一向在川滇行走!」
大漢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昔年在這豫晉一帶享名甚盛的錦衣郎玉晉,怪不得雖是一肚子不高興,卻不似時下一些武林好手般動輒就開口要取人性命廣這話不啻說王晉乃是正派之士,王晉心中大為受用,抱拳道:「尊駕武功之高,在下深感佩服,請問尊姓大名,到此何事?」
那大漢朗爽地道:「我姓楚,名南宮,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曾在江湖上走動,王兄恐怕不會曉得!」
王晉瞠目道:「你老就是名列爵榜的楚南宮老前輩麼?無怪武功深不可測。以在下看來,比起惡名滿天下的神指丁嵐還要高出一籌!」
楚南宮點點頭,道:「哦,敢情你今日氣忿之事,就有那丁嵐在內?不過王兄過獎之詞,楚某卻愧不敢當,論起丁嵐的武功,比楚某兄高不低王晉道:「楚老前輩磊落光明,單是這等風度就比他強勝百倍。至於剛才之事,雖然與丁嵐有點關涉,但主要還是那個衛公子及賤內……」
楚南宮道:「如果是王兄家事,那就不必宜揚啦!』王晉道:「這事也算不得在下家事,若果不是丁嵐出手,在下早就和賤內同歸於盡,一了百了……」
楚南宮大感興趣,道:「可是剛才王兄提到一位衛公子,他是什麼人?丁嵐既然出手不使你們伉儷同歸於盡,這有什麼過錯?」
王晉道:「說起那個衛公子,楚老前輩必有個耳聞,他就是新近名揚武林的無名氏!」
楚南宮不由得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他,目下他在哪裡?」
王晉道:「老前輩要找他麼?」
楚南宮道:「不是我,是另外一個人……」
王晉忽然停口,愣愣地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妙齡姑娘裊娜地走進來,香風四溢。
楚南官微微一笑,道:「王兄請繼續說吧,這一位是凌玉姬姑娘!」
王晉接著道:「無名氏剛剛與賤內一同從這後窗跑掉,這對好夫淫婦若然落在王某手中,哼,哼,我定要親手剝他們的皮,食他們的肉……」他的牙齒咬得吱吱作響,可見他心中何等仇恨。
凌玉姬那雙澄明秋水掠過一陣黑雲,但她靜靜地站在一邊,並不說話。
楚南宮心知凌玉姬一定想知道關於無名氏的事,故此開口請王晉把事情說出來。
王晉道:「賤內自從三年前失蹤之後,在下到處尋訪,數度冒險潛入積恨山離魂閣去,都沒有找到她的下落。直到最近,才得到運通嫖局局主胡冠章的密告,得知賤內確被她的師兄黑眉墨手沈揚擄去,秘密囚禁於離此不遠的一個莊子內。
「在下早先潛入莊內,恰好見到黑眉墨手瀋陽正以賤內一命威脅無名氏,話中並指出無名氏與賤內有染,無名氏未曾反駁,而且答應沈揚的條件放她逃走。在下憤怒之下,沖了人屋,要賤內身受沈揚秘傳手法禁制之時,取她性命。但丁嵐這時現身攔阻,在下實在敵他不過,只好退走。
「剛才無名氏經過此店,食麵充飢,在下暗施手腳,卻被那淫婦撞破,兩人一搭一擋,胡扯一通,差點騙得我相信了!後來無名氏借個藉口,說是要賤內先去找到沈揚拚命,然後才找我解釋,甚且在我面前自刎明志。之後,兩人就打後窗跑了……」
楚南宮吁口氣,道:「楚某自是相信王兄之言,但還有一點不明白,就是無名氏他幾時與尊夫人相識?」
凌玉姬在那邊接口道:「我可不大相信他的話……」
錦衣郎王晉含怒轉眸視她,凌玉姬見到這個相貌堂堂的男人雙目中充滿仇恨怨毒的光芒,不由得芳心大震,脫口道:「現在我相信啦!」
楚南宮微笑道:「王兄不須介意,凌姑娘並非江湖中人,對於世事桅橘多變尚未完全瞭然,更未諸察言鑒色之道,是以直到面對面瞧見王兄眼中神色時,方始感覺到王兄之言並無虛假!」
王晉苦笑一下,道:「其實凌姑娘信或不信,與在下並不相於。只不過一個人說真話而被人誤會是假的時候心中難過!」
凌玉姬輕輕歎口氣,道:「你碰上這等不幸的遭遇,心中一定覺得萬分痛苦的了!」
王晉想不到這個傳說和無名氏要好的蒙面姑娘,居然不因無名氏弄上別的女人而表示憤怒,卻先同情起自己的不幸,頓時泛起深深的感激,道:「謝謝姑娘關懷,在下就此告辭。」
凌玉姬道:「你到什麼地方去?」
王晉怔了一下,道:「在下目下孤身一人,沒有什麼地方好去,只有隨意所之,到處走走,若果碰上他們,就放手一拼!」
凌玉姬道:「我現在要辦一件事,你如果肯幫忙的話,那就和我們一道走?」
楚南宮心知凌玉姬乃是故意找點事給王晉做,免得他閒著無事,更加為了妻子的醜事痛苦。
是以他沒有阻止,道:「凌姑娘要辦的事,不必瞞著王兄,乃系趕到洛陽去,設法查探一宗物件的下落,此物原屬直隸顏家,數月以前被盜,目前落在洛陽城中。」
王晉訝然道:「直隸顏家?可就是號稱武林第一世家的直隸顏家麼?」
楚南宮頷首道:「不錯,就是這個顏家!」
王晉道:「以直隸顏家在武林中的聲望,怎會發生失竊之事?誰有這個膽子動那顏家?」
楚南宮道:「顏家被盜的經過情形尚未清楚,但那樣物件已落在洛陽,卻是千真萬確之事。據兄弟所知,直隸顏家主腦人物已趕到洛陽!」
王晉沉吟一下,道:「在下亦有自知之明,像直隸顏家與及楚老前輩這等人物牽涉在內之事,在下實在沒有資格過問。不過在下在洛陽卻有不少好友,或許在打聽線索方面可以效勞。」
楚南宮道:「王兄何須過謙,不過王兄說到打聽線索方面,即正是我們的弱點,如果王兄肯幫忙的話,那就太好了!」
他停了一下,接著道:「我們還有好些高手尚未會齊,不過艱難不在於與敵爭鋒取勝,難在顏家名望極重,情面極大,老實說,連我也不好意思出面與他們為難,所以此事不能不在暗中下手,必要時得耍點手段,譬喻在暗中阻礙他們行事,軟禁他們的人手等……」
王晉道:「在下省得楚老之意!」
楚甫宮點頭道:「王兄既然肯出手幫忙,你需知道詳細內情,不過此地並非詳談之處,我等先到洛陽去,再向王兄詳說一切!」
當下三人魚貫出去,王晉賠了一點銀子,便與楚南宮各自上馬,凌玉姬則自坐馬車,那個執鞭趕車的正是夫人府四大高手之一的華奎。
他們一行抵達洛陽時,已近黃昏。華奎趕著馬車一徑駛到城西。之後,他們在一條僻靜街道上的一座宅門停住。
華奎下來打起簾子,一面道:「夫人以前往在洛陽時,常到此宅暫居,故此小的路徑十分熟悉,那邊過去的一條街道就是龍泉路……」
楚南宮已去拍門,片刻間,有兩個下人來開門。敢情他們未到達前,便先佈置好居處。
此宅相當寬敞,共分兩進,凌玉姬住在後進,已備有兩名侍婢供她使喚。
關於顏家的失物,乃是他們家傳之寶,乃是一支長約五寸偽精鋼小管,兩頭嵌著上好水晶片,稱為千里眼。據說湊在眼上,尋常人目力不能達到之處,能夠縮在眼前,清晰異常……」
王晉道:「果真有這等奇異之物麼?」
楚南宮道:「當然是真的,王兄必定也聽說過顏家武功博雜精奧,每一出手,都是舉世罕見的絕招,所以顏家子弟,只要有五分功力,便可與十分功力的高手爭強鬥勝之事……」
王晉道:「在下雖然聽過,但不十分在意,也不曉得是何原故!」
楚南宮道:「據武林中秘密傳說,直隸顏家的武功就是全仗那家傳之寶千里眼得來,此所以該寶一旦丟失,直隸顏家必須發動全力找回。本來以他們的聲望及多年交情面子,武林中凡中是列為高手之人,都不好意思與他們為難,也只有那些高手才有資格與他們為難。既是都不好意思,顏家何須這等小題大做,由此更見得那千里眼在顏家之人心中的重要了!」
他略略一停,又接著道:「這一次顏家失物消息傳出之後,因是武林第一世家發生這種事,使人極感興趣,所以消息散佈得很快,武林中各門派都約束門人,只准幫助顏家,不得作梗,當時只有美艷夫人揚言如果得到千里眼之後,要等到過了今年中秋才肯交還……」
王晉滿面困惑之色,道:「在下雖然聽說過美艷夫人這位當世奇女子大名,但何以獨獨她出頭作梗?又何以要等到今年中秋以後才肯交還顏家?」
楚南宮道:「關於第二點我也不十分明白,只知與帝疆四絕有關,說到第一點……」
王晉驚歎一聲,截斷對方的話,道:「我的老天,這件事居然牽涉到帝疆四絕,真是駭人聽聞……」
楚南宮道:「你放心好了,帝疆四絕可不管這些閒事,不過傳說數十年來,帝疆四絕每隔三年的中秋節都在一處地方會晤,較量帝疆絕藝,所以美艷夫人揚言要在中秋以後交還,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等她看完帝疆四絕較藝之後才肯歸還!」
王晉駭然道:「難道美艷夫人敢惹那帝疆四絕麼?再者以楚老的話推測,則你方才說的顏家武功可是就指他們用那千里眼偷窺學到的?」
楚南宮道:「不錯,武林中有這麼一個秘密傳說,說是直隸家的武功,泰半是仗那千里眼,窺遍天下高人藝,偷學到奇招絕學。但此說是真是假,可就無法證實了,至於美艷夫人她敢惹帝疆四絕一事,依我看來,應該說帝疆四絕不敢惹她才對,甚至可說天下高手沒有一個敢惹她,包括顏家之人在內!」
王晉聽得目瞪呆,做聲不得。
楚南宮道:「你可知道美艷夫人長的多美?」
王晉搖搖頭,道:「可比得上凌姑娘麼?」
楚南宮微微一愣,道:「玉姬小姐只露出半截面孔,你豈能以她為喻?」
王晉道:「不然,凌姑娘單單是上半截面孔,就足以美壓天下。在下可不是未曾見過美女的人,卻覺得這話毫無一點誇張!在下曾經想到,凌姑娘不失為絕頂聰明的人……」
「這話怎說?」
「在下覺得如果她不遮住下半截的話,天下男人見到她的玉容時,定然要為她神魂顛倒,無法自持。那時對她這等一個純潔的姑娘,反而不妙!」
「是啊,在下這刻已不敢揭開她面上那條絲中啦!」
「我們且回到早先的話題上,我說那美艷夫人所以能使天下高手都不敢招惹她的原因,就是因為她長得太美了,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住她的誘惑,終將貼耳俯首在她石榴裙下!」
「其次,凡是與她有過關係的武林高手,只要得到她的召喚,莫不甘心赴難,不辭粉身碎身。故此退一步想,縱然你個人能抵得住她的誘惑,不受她騙遣,可是她只須召集另一些高手來,誰也難逃此關!」
他接下去談論目前局勢,道:「那號稱為武林第一世家的顏家,因前此聽到美艷夫人揚言要強借千里眼,所以一面邀約那些從未和美艷夫人打過交道的幾位高手,均是名列爵榜上的名家,一面加緊查那千里眼的下落,幾個月來均元頭續,想不到十餘天以前,也就是當我們以及無名氏等均在漢中時,此地傳出一個消息,說是千里眼落在洛陽城中。由於顏家的調查,因此我們也就曉得了消息來源,乃是一個手底頗為不低的武林人物,聽說目前任護院的差事的人傳出來。可是再進一步追究時,洛陽並無這麼一個姓雷的,出自名家門下的武林人物!」
王晉尋思半晌,道:「只要那千里眼當真在洛陽城中,無論如何也查得出來!現下當急之務,就是查明這個消息是否確定!敢間楚老怎能確定那千里眼真在洛陽城中?」
「王兄問得好!」他說:「據我們探悉直隸顏家十分認真地趕來洛陽,聽說是因為那千里眼向來不肯出示於人,故此外間只知道那是一支五寸長的精鋼管子,至於管身的顏色,椎也不曉得。但那個消息卻形容得出那根鋼管精光耀眼,通體沒有一絲雕刻花紋和顏色。是以顏家之人認為這個消息絕非無稽之言。」
王晉點點頭,尋思一會兒,道:「在下這就出去打聽打聽!不過在下為凌姑娘效勞之事,尚未有別人知道,最好不要洩露,在下行動就較為方便!」
楚南宮道:「這個自然,你以後直接與我及華奎聯絡就是!再者,如果碰上沈揚或無名氏他們,最好不要動手,先回來通知一聲……」
王晉得到這麼一個靠山,心中大感安慰,便告辭出去。
大約隔了兩個時辰,天色業已全黑之際,王晉便匆匆回到這廣福街住宅,來。
燈光之下,楚南宮、凌玉姬,華奎等三人都凝神聽他打聽到的消息。
王晉道:「在下出去後找了幾個朋友,知道了不少事情,第一件是關於直隸顏家的顏羽業已抵達本城,第二件是謠傳美艷夫人也到了洛陽。第三件是傳說要強奪千里眼的人尚有數起,不過舉得出姓名的只有藍岳及夏雪、祈北海,辛龍孫等人是一幫。無名氏、丁嵐及天鶴派南宗等人是一幫,其餘的便暫時舉不出姓名,卻絕不止舉得出人名的兩幫,第三件是有幾個多年前名震一時的高手,因受挫於長勝將軍呂飛之後都在江湖隱退,業已多年,目下都到達洛陽,要找長勝將軍呂飛雪恥報仇!」
楚南宮禁不住失聲一哼,道:「長勝將軍呂飛麼?武林中以前傳說這位畢生未逢敵手的好漢隱居在中州之內,也有的說他就住在洛陽,但數年來中州各地都有人張貼過向他逃戰的海報,詞句甚是侮辱,但始終不見他出頭應戰,因此大家都認為此老業已亡故,不然的話,以他好勇狠鬥的性情,怎會忍受得住?」
凌玉姬插口道:「我也聽過他的名字,連我爹也對此人的膽勇超人而讚不絕口!」
楚南宮頷首道:「我曾聽說以往有許多名家高手,到晚年時都從江湖隱遲,一則是修養功深,不願輕易再與人動手。二則閱歷既多,深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漸漸地就失去勇氣……」
凌玉姬道:「楚大叔的話只有一半對,我想那長勝將軍呂飛以膽勇超人聞名天下,晚年時就算不似年輕時氣盛,卻也不至於失去勇氣……」
楚南宮道:「這事目下沒有證明,辯之元益,日後也許事實能證明我的話!」
他轉眼望著王晉,道:「還有其他消息麼?無名氏的下落可曾查到?」
王晉沉吟一下,道:「沒有他的消息,但洛陽城目下來了許多的武林人物,熱鬧極了。
除了奪寶一事之外,還有就是天鶴派南北兩宗閱牆之鬥,雙方都約請了不少能手助陣,看來這一千人將有一場驚天血戰……」
楚南宮道:「這天鶴派自從第三代掌門人亡故之後,就分裂為兩派,互相仇視,至今數十年來,已發生過幾次慘烈血戰。如今人才寥落,想不到雙方還不肯罷休!我看這『天鶴派』三字終將因自相殘殺而消滅。」
凌玉姬詫道:「天鶴派為何要自相殘殺?」
楚南宮道:「原因誰都不曉得,他們天鶴派不論南宗或北宗之人,雖是互相仇視痛恨,可是卻相約不將內情洩於外人,故此數十年以來,還元人知道底細!」
當下王晉再去打聽消息,凌玉姬和楚南宮談了一會兒也轉身回到內進休息。
在房中她正要卸衣就寢,忽然感覺有點不對,轉身一望,只見窗門洞開,房中已多出兩個黑衣人。
這兩人面色青白,毫無一絲表情,那副面孔宛如死人一般。
凌玉姬大吃一驚,其中一個黑衣已迫前一步,冷冷道:「姑娘最好不要叫喊,否則的話,你可怨怪不得我們手底毒辣!」
凌玉姬以前由夫人府逃走時,曾經被那神指丁嵐,鄂都秀士莫庸等人追蹤,吃過苦頭。
此時一聽那人口氣,便乖乖不敢做聲。
另一個黑衣人接口道:「其實就算楚南宮趕人來,我們也不怕他。不過,我們想私下與姑娘了結一事,不必傳出江湖,所以請姑娘不要做聲!」
凌玉姬長長噓口氣,道:「什麼事呀?」
左面較矮的黑衣人道:「我們請姑娘出去一趟,希望在天明以前解決一件私事,悄悄回來,免得傳揚出江湖!」
凌玉姬道:「到哪兒去?…
較矮的黑衣人冷笑道:「走吧,你也有不敢去的地方?」此人口氣不善,似是對她毫無好感,另外那一個卻顯然和氣得多,這時接口道:「師弟莫把凌姑娘駭住,姑娘請吧,大概不會十分為難於你!」
凌玉姬道:「要我走並元不可,但到底是什麼事,你們總得說說啊……」
較矮的黑衣人道:「姑娘想必還記得死在你手下的玉虛宮浮塵子此人,我們師兄弟就是從玉虛官來的!」
凌玉姬頓時記起在夫人府中,有個長身玉立的中年道人因揭開她面上絲中,所以死在她口中毒針之下。目下這兩人既是從玉虛宮來的,元疑是要替浮塵子報仇,此去哪有好結局?
不由得花容失色,退了一步。
那個黑衣人又接口道:「我們已深悉姑娘並未練有武功,因此今晚如果我們強行出手,早就把姑娘帶走啦!可見得我們對姑娘並無惡意……」
凌玉姬深感迷惑,想不通為何他們對自己竟元惡意。不過他們用強的話,早話可以點住自己的穴道帶走了。
她尋思一下,頷首道:「好,我跟你們走!」當下她先走出房去,經過後園,打後門走出街上。
兩名黑衣人一前一後,夾住她向另一條街走去。轉眼間一輛馬車元聲元息地駛來。凌玉姬上了馬車,車廂中只有她一個人。不過那兩名黑衣人卻分貼在馬車兩旁跟著疾奔,牢牢看守住她。
馬車走了老大一會兒工夫,最後駛人一條僻巷之內,倏然停住,凌玉姬下車,立時被那兩名黑衣人夾在中間,走人一個後園,然後進入屋內,凌玉姬很快就發覺此地敢情是個道觀,地方相當寬敞,不久,她被帶到一間燈光明亮的靜室中,室中已有一個人等候著她。
那個人背面而坐,因此凌玉姬看不出此人相貌,只知道是個身軀瘦長的道士。
她人室之後,那個瘦長的青衣道士動也不動,宛如不知有人人室。
那兩個黑衣人齊齊叫聲「觀主」,青衣道士依舊不動,較高的黑衣人定睛望著凌玉姬,看了片刻,突然輕歎一聲,道:「剛才匆忙之中,怕驚動楚南宮他們,所以沒有細看這個妞兒,哪知道長得這麼漂亮……」
較矮的黑衣人作個手勢,意思要他注意那個面壁而坐的青衣道士。
較高的黑衣人皺一下鼻子,道:「觀主人定未醒,這又不是第一次在他背後說話,怕什麼?」
他又轉眼望著凌玉姬,道:「凌玉姬,你把面紗除下來,讓我修元真人瞧一瞧!」
凌玉姬吃驚地退了兩步,卻不料後面就是一張太師椅,雙腿受阻,頓時坐在椅上。
那個修元道人面上全無絲毫表情,緩步迫到她面前,冷笑道:」我的樣子好看麼?」
凌玉姬不敢不說,吶吶道:「不……不好看……」
修元道人舉手在面上一抹,忽然變了樣子,竟是個修眉朗目的人,相貌相當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