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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文 / 司馬翎

    連曉君更顯得驚訝地道:

    「聽過,據說是天下釋道兩門聯合的最高機構,他們管的是佛教徒和道教之人,何以參與江湖之事?」

    徐少龍道:

    「假如不是五老會議主持,天下任何一個家派都不足以與潛勢力極強大的五旗幫抗衡,你大概還不知道,五旗幫在鍾撫仙接任之後,勢力又強了不知多少倍,一方面是財富增加無數。另一方面實力之強,亦是前所未有。」

    連曉君道:「沒有呀,大寨裡還不是原來那些人?」

    徐少龍道,

    「鍾撫仙另外成立了一個秘密組織,其中有一個專司暗殺的部門,網羅了不知多少魔頭,有些甚至是隱跡已久的邪派高手,所以如果是某一門派獨力對付五旗幫的話,勢必得到可怕的結果,只有五老會議,可以調用任何一個屬於釋、道兩門中的高手,方足以與鍾撫仙抗衡。」調連曉君發了一會怔,才道。

    「你不但是滲入本幫的間諜,同時也是主持整個行動的主腦。我不明白你為何敢把秘密告訴我?」

    徐少龍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原來連曉君的臉龐已有移近的跡象。他們本來相距只有那麼一點空間,如果她再往前移,馬上就會與他的面孔相觸了。所以徐少龍捏托她下巴之舉,其實也是避免雙方面孔碰在一塊的情形發生。

    他微微一笑,道:

    「你要知道,目下五旗幫已不是當年的五旗幫了。在鍾撫仙當權之後,情況大變,他成立的秘密組織,如果揭發出來,你們五旗幫將被天下之人唾罵。我深深相信,只要是尚有天良的幫眾,得知這等事實之後,一定不再支持鍾撫仙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何況你與別人不同,在感情上道義上,你都應該幫助我。」

    玉羅剎連曉君惆然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

    徐少龍道:「請你放心相信我。」

    連曉君道:

    「假如你是五老會議派來的人,同時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也肯出手對付本幫,自然可以證明你的話不假啦!」

    徐少龍眼中見的是柳眉玉面,鼻中嗅到帶著淡淡脂香的口氣,登時感到一陣意亂情迷,真想放開手,讓她的朱唇沉下來。

    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曉得這個美女不會拒絕。正因如此,他才加倍的感到痛苦。而且如果他向來是拘謹守禮之人,也還罷了。但他卻是個風流不羈之人,所以要他斷然的不接受這等溫馨,放過這種機會,實在有點像是要餓虎看守羊群。

    連曉君見他眼中神色變化不定,當下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徐少龍吃一驚,忙道:「你知道就好,現下回去睡覺吧!」

    連曉君訝道:「你不打算找我幫忙麼?」

    徐少龍道:「你替我保守秘密,已經幫了我的大忙啦!」

    連曉君扭一扭嬌軀,道:「不,我不想走開。」

    徐少龍道:

    「你現在簡直是在玩火,一不小心,連你在內不知有多少人遭遇到傷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連曉君道:「玩火的機會,一輩子能有幾回?」

    徐少龍歎口氣,道:

    「世上之事並不是機會難得就必須重視的,假如這是不好的事,你一定怨問老天,為何運氣這麼壞,竟會降臨到你身上。」

    連曉君道:「好啦!我且問你,你請的救兵出了什麼事,為何請不到?」

    徐少龍道:

    「那些掌門人不是有重大之事,未克分身。就是恰恰坐關,故此不能如期趕來。」

    連曉君道:「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徐少龍道:

    「這就是今晚我把秘密都告訴你的緣故了,你須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應付一切意外。但同時又不可洩漏行藏,以致被黃府中的幾位高手看破。因為他們至今還不知道咱們的秘密。」

    玉羅剎連曉君露出尋思的樣子,身軀也漸漸坐直了,因而徐少龍已不須托住她的下巴。

    她輕輕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五旗幫之人不洩秘,則我的真正身份,外間無有知道的人,是也不是?」

    徐少龍道:

    「是的,據我調查所得,五旗幫中,亦不過有限的幾個人曉得。假如能把這些人通通誅殺了,那麼你的秘密,永無洩漏之虞了。」

    連曉君道:「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徐少龍道:

    「我不必騙你,誅殺這一批邪人之舉,不易成功。尤其是鍾撫仙,我不知道誰能擊敗他?」

    連曉君訝道:「他很厲害嗎?」

    徐少龍頷首道:

    「他是武功最厲害最高明之人,因為他已練成了一種先天真氣的神功,大概就是他外號的『太乙神指』吧!總之,我好多次在他身邊時,都感到一種懾人心膽的寒氣。這正是先天真氣神功練成了的特徵。」

    連曉君身為武林高手,當然知道凡屬「先天真氣」的神功,有無堅不摧,無敵不敗之威,當下倒抽一口冷氣,憂慮地道:

    「若然如此,你必須找一個也練成了先天真氣神功之人,才可以放手對付他呀!」

    徐少龍苦笑一下,道:「據我所知,當今天下間還沒有第二個練成這一類神功的人。」

    連曉君更為憂慮和迷惑,問道:

    「既然無人可與鍾撫仙匹敵,你們這次的行動,豈不是注定要失敗?」

    徐少龍沉吟了一下,才斷然地道:「好吧,我全盤托出,但你萬勿大驚小怪才好。」

    連曉君急忙道:「我決不大驚小怪,你快點告訴我。」

    徐少龍突然凝神聆聽一下,接著向她眨眨眼睛,略略提高聲音,道:

    「你別胡鬧,這兩天不許上街。」

    連曉君是何等人物,馬上會意,故意哼了一聲,道:

    「天天不許出去,把人都悶死啦!」

    她不但知道徐少龍發現有人潛來竊聽,並且明白徐少龍還不知道來人身份,故此用這等模稜兩可的話,混淆視聽小

    要知如果是余麼麼,徐少龍說的話就不必保留著兄妹身份。但又因為可能是余麼麼,所以又不能純以兄妹口吻交談。

    否則余麼麼一聽之下,便知他們是在說假話了。

    徐少龍作個手勢,玉羅剎連曉君也認為有理,起身便走,一面道:

    「明天再說,我真有點困啦!」

    這是因為他們再說下去,就沒有這許多模稜兩可之言可說了,故此連曉君只好趕快離開。

    第二天很忙碌,因為翌日連曉君便是出閣大喜之日。所以一直到傍晚吃飯時,連曉君揮退其他女傭,命心腹丫環迎春把守門戶,邊吃邊向徐少龍問起昨天要說而未說的話。

    徐少龍仍然不敢大意,壓低聲音說道:「說到對付鍾撫仙之人,恐怕只有我挺身一試了。」

    連曉君大吃一驚,嬌艷的玉靨變成灰白,道:

    「這怎麼行?你明知鍾撫仙練成了先天真氣奇功,萬萬難以匹敵,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啊!」

    徐少龍微微一笑,道:

    「你放心吃飯吧!我出手對付鍾撫仙,事前自然有所安排,反倒是毒劍袁琦使人感到難以收拾。」

    連曉君此時如何還吃得下,況且她還聯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徐少龍堅決要她嫁給黃雲文,恐怕也與這件事有關,因為徐少龍曉得對手的厲害,自家不知道能不能生還,故此向來不作成家立業之想。如果他的確有此用心,則這等情操,實在可以當得上「偉大」的評語了。

    徐少龍乃是經過多少次反覆考慮,才決定把這些秘密告訴她的。因此,對於她這等反應,原在算中,並不覺得奇怪。當下又道:

    「我一發告訴你吧!對付鍾撫仙,事實不難。因為我有絕佳的機會可以暗殺他,不給他有全力出手機會。只是那樣一來,五旗幫上上下下,以及其他幫派之人,將必唾罵不齒於我,並且會有很多人要替鍾撫仙復仇。」

    連曉君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啦!我不會誤會你的。」

    徐少龍道:

    「那麼我就安心了,還有就是你殺死金四郎之事,那幽冥洞府向例有仇必報,而且通常是在三日之內見效。但直到現在三十日也不止了,還不見這一派之人出現,反而使我更為擔心。」

    連曉君道:

    「幽冥洞府雖是兩大邪派之一,但說到想怎樣我,只怕亦須付出莫大代價。」

    徐少龍道:

    「據我所知,林秋波也曾殺死幽冥洞府之人,她下手的時間,比你早不了多久。因此你可以聯想得到,如果你在總督府中,幽冥洞府之人來尋仇的話,人家就很難猜得出對方竟然也要找你的了。」

    連曉君連忙道:

    「那麼為何幽冥洞府之人要等到我到黃家才下手,他們知道你比別人更難對付麼?」

    「徐少龍搖搖,道:「我對此也覺得很不解。」

    連曉君道:

    「假如幽冥洞府之人早點向我尋仇,有你出頭,自然對他們十分不利,也許人家已查出我們的來歷。」

    徐少龍斷然道:

    「絕對不會,這一派的人物,與別人全不往來,如何能查出咱們的秘密?」

    但他轉念之間,已經感到這個說法大有問題,因為幽冥洞府之人並不是只有一個金四郎出現在南京,在他以前,還有慰遲旭、黃紅夫婦,以及白骨箭黎平等人,可見得這一派之人,必有圖謀,方會聚集南京。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還跟連曉君討論過應該如何對付幽冥洞府之人。又教她在出手之後,如何掩飾身份等等。因此他們這一頓飯,吃了很久。直到迎春發出暗號,他們才停止談論。余麼麼走進來,向連曉君道:

    「明兒就是姑娘大喜之日,還有很多衣服要試穿,此外,還請一些在洞房之夜的事情。」徐少龍一聽,心中不禁泛起奇異的滋味,當下走出飯廳,到書房內。先靜下心,把連曉君馬上出嫁之事忘記,然後開始分析「幽冥洞府」所帶來的新問題。這天下午,他匆匆出去,作了若干佈署安排。

    到了晚上,他便接到鍾撫仙的密令。在這道命令中,鍾撫仙要他馬上調查一些事情,那是官府方面的行動,據外地的報告,有四名大茶商被捕,雖然罪名不一,但卻都是在先後數日內被捕的。

    此外,還有一些驛站,騾馬行,船戶被封,人也抓去了不少。

    徐少龍一瞧密令中列舉的地方人名,心中瞭然,敢情這都是黑蠍閻炎所開列的「運輸路線」,而由於這些人被捕,在五旗幫來說,池門販賣人口的路線便為之中斷。同時他們運茶葉鐵砂到塞外資敵的運輸路線,亦告中斷。

    當然這是黃翰怡根據資料,揀擇出重要的環節予以打擊,使敵方一時不能恢復輸運的能力。

    徐少龍感到安慰的是照這道密令推測,黃翰怕的行動計劃非常有效,卻不致於使對方馬上就看出了破綻。換言之,鍾撫仙方面仍然懷疑是一種巧合,並非官家完全探悉了秘密。

    第二天總督府中相當熱鬧,雖然黃翰怕決定不鋪張,但賀客仍有數百之多,晚上筵開數十席。連曉君雖然是武林高手,這時竟也有點感到吃不消,但覺頭上的鳳冠霞帔,越來越重。

    其實以那時代的繁文褥禮而言,又特別是富貴人家,一場婚事下來,新人固然筋疲力盡,雙方家長和有關的人。亦大多感到吃不消,黃翰怡已經算是十分開明之上,省略了許多俗禮未節。饒是如此,連曉君還是感到頭昏腦脹。

    但她的內心,正如黃雲文一般,既興奮而又快樂。尤其旱在濟濟賀客的喜筵上,那些打扮得整整齊齊的賓客,個個臉上笑容可掬,敬酒聲、猜拳聲、戲滔聲,組成了歡樂的氣氛,令人難以忘記。

    黃雲文平日往還甚密的一批詩酒文友,其中不少是貴介公子,同時大多數都是年輕之士。他們已虎視眈眈地等候鬧新房的時刻。要著實整一整這對新婚夫婦。要知若然黃雲文娶的是別的女子,倒還罷了。但連曉君與他們都見過面,還不止一次,沒有一個男子不為她的風華千萬而暗暗傾倒的,因此鬧新房之舉,一則大家熟絡,平添興趣。二則也是這些青年們的最後一個發洩機會。過了今晚,大家都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鬧了。

    黃翰怕和夫人已曉得這群青年們不會輕易放過雲文和曉君,他甚至在筵席上也告訴徐少龍這一點。

    黃夫人心疼兒子媳婦,不禁微微發愁,道:

    「他們個個年輕力壯,這一鬧說不定要到天亮才肯罷休。」

    徐少龍只笑一笑,另一位貴賓,也就是南京留守的兵部尚書李大人拂髯笑道:

    「大嫂何須多慮,以雲文世兄和新娘子的才情,這些孩子們可不大容易難得住他們。」

    另一人插口道:

    「李大人說得是,我就聽他們說過,雲文世兄不但才高學富,長於應變,連新娘子也是才情敏捷得很。」

    說話的人,乃是左都督陳大將軍,他聲著洪鐘,神態不掩軍人本色。當下笑了一聲,又接著道:

    「據他們說,新娘子向來言不輕發,可是她一開口,這一群年輕人都沒有一個能反駁的。所以黃夫人果然是多慮啦!」

    在諸女賓中,林秋波乃是大受注意的一個,她衣著淡雅,面貌秀美,自有一股出塵絕俗的風韻,許多男人暗暗注視著她,就像遙望海上神仙的仙女一般,只覺得高不可攀。

    林秋波已得到警告,是以極為小心地留意賓客中,會不會有邪派高手混入來。

    對於別的門派或黑道中人,林秋波不相信膽敢來總督府滋擾鬧事,但目下她的對象是天下兩大邪派之一的幽冥洞府。這些邪人可不管什麼總督不總督的,就算大內禁宮,照樣敢鬧。

    故此她一點也不敢大意,突然發現一個禿頭老者行過她身邊,袍袖飄拂間,一枚紙團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林秋波伸手按住,動作雖然快極,但旁人瞧起來,卻一點不覺有異,她利用杯碗遮掩,展開紙團,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此時大廳堂內的賓客,很多人到別的席上敬酒,故此場面亂哄哄的。

    林秋波向同席的官眷道聲失陪,便起身走到黃翰恰夫婦這一席。

    這時眾賓客正紛紛來回敬黃翰怕夫婦及一對新人,是以十分熱鬧,林秋波站在黃夫人與新娘子連曉君之間,由於她對外是以黃夫人的妹妹的身份出現,是以她站的位置,沒有人感到奇怪。

    只有徐少龍和連曉君見她挨到這邊來,心知有異,連曉君放心得很,因為有徐少龍以及林秋波等高手在此,她根本用不著操心。

    徐少龍卻暗暗高興,因為林秋波這一站在連曉君身邊,則幽冥洞府之人很可能就把連曉君的賬,一塊兒記在林秋波頭上。

    要知林秋波對外雖說是總督夫人的妹子,但武林高手卻曉得她是南海門的名家,而她又曾經殺死過幽冥洞府之人,而徐少龍又聽說過幽冥洞府之人,有某種特別功夫,可以追蹤查出曾經殺死他們門中之人,若然此一傳說不假,則林連二女站在一起,誰都不會想到連曉君也是下手殺人者之一,定必都以為是林秋波而已。

    在川流不息前來敬酒的人群中,有一對夫婦模樣的惹起了徐少龍的注意,因為那個中年男子,體格魁梧,神態威武,舉止帶著粗豪意味,女的長得甚是姣美,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婦,穿得十分華麗。

    他們向黃翰恰等敬酒時,徐少龍聽了左都督陳大將軍的介紹,方知這個中年男士,竟是戰功赫赫的名將俞北海,現任提督,無怪有一股膘悍氣勢。

    在鬧哄哄的敬酒聲中,與俞將軍一道前來的美貌少婦,獨自向林秋波舉杯敬賀,兩下乾了一杯,那少婦不依,道:

    「林夫人只喝了半杯,我太吃虧啦!」

    林秋波道:「俞夫人的酒量,豈是我可以相比的呢?」

    俞夫人仍然不依,親自從侍者手中取過酒壺,替林秋波斟了半杯,道:

    「林夫人再喝這麼一點,我們就扯平啦!」

    林秋波別說再喝半杯,就算再喝兩壺,也不當一回事,是以不再堅持,笑著點頭,舉起了酒杯。

    徐少龍笑瞇瞇地拿過酒壺,說道:

    「俞夫人上當啦!林夫人的酒量才稱得上好呢,她應當喝一滿杯才是。」

    說話之時,酒壺已向林秋波手中杯子斟下去。

    林秋波心中大感訝異,不明白徐少龍何以有此一說,心想:難道他想灌醉我不成?

    徐少龍欲斟未斟,又道:

    「俞夫人當然也不好意思叫林夫人獨喝,請把杯子加滿,陪林夫人喝一點兒。」

    那美貌少婦倒也豪爽,立時自行斟酒,一面含笑道:

    「是,是,我應該陪林夫人喝一點。」

    她斟酒之時,自然要轉眼瞧看自己的杯子。就在這一瞬間,徐少龍已經給林秋波換了一個酒杯。」

    席上不是沒有人看見他的舉動,可是都以為徐少龍存心反叫俞夫人吃點暗虧而已,不問可知他乃是換了一杯茶給林秋波。

    這兩個美麗的女人都乾了這一杯,俞將軍等人退下了,又有別的人填補空檔,過來向主人們敬酒。

    林秋波驚異地望著徐少龍,低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少龍道:「我不想你被人灌醉。」

    林秋波道:「但你換給我的那一杯,也是真酒呀!」

    徐少龍道:

    「也許你會鬧肚子,如果喝了人家斟的那一杯酒的話,因為我恰好瞧見她在指甲中,彈了一點東西在你的杯子裡,你如果不相信,那就試一試,好在這杯酒還在這兒,我可不敢喝。」

    林秋波訝道:「你真的看見她弄一點東西在我杯中?」

    她只問了這一句,便又自言自語地道:「可是她是提督夫人呀!難道她竟會是……」

    徐少龍淡淡道:「誰告訴你她是俞提督的夫人?」

    林秋波一怔,道:「那麼她是誰?」

    徐少龍道:「我不知道。」

    林秋波一問,果然從左都督陳大將軍口中,探悉那美貌少婦並非俞夫人。

    徐少龍微微而笑,望住這個南海門的高手。

    林秋波倒不疑惑什麼,但對於他剛才偷龍轉鳳的手法,卻甚是佩服。因為他能夠在剎那之間,想出了非常恰當的理由,使對方目光移開,因而得到空隙偷換酒杯,這等應變急才,實是難能可貴。

    她含笑道謝一聲,又問道:「你見過真正的俞夫人麼?」

    徐少龍道:「沒有呀!」

    林秋波大惑不解,追問道:「那麼你從何得知這個女子不是俞夫人?」

    徐少龍道:

    「因為一來提督大人並不是與她雙雙舉杯敬酒的,我兩三次都看見她自己往上湊,當時便感到納悶。接著她居然從侍者手中取過酒壺,這個舉動,馬上拆穿了她的身份,請想想看,她如是身為提督夫人,自是給人服侍慣了,怎肯在這等場合,急急忙忙的取壺替人斟酒呢?」

    林秋波聽得目瞪口呆、道:「你觀察力如此深微高明,真是想不到的事。」

    徐少龍道:

    「其實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只不過心中感到有異,可是及至看到她暗暗彈了一點物事落在你杯中之時,方知她有意使你出醜。」

    林秋波道:「你真了不起,那個女子已經不見影蹤啦!」

    徐少龍點點頭,毫無驚異之色,道:「我知道。」

    林秋波不是愛大驚小怪之人,但這刻又不禁訝道:「你如何知道?」

    徐少龍道:「你剛才一直張望找尋,我看了你的神色,早就曉得啦!」

    林秋波還待詢問,可是一群賀客剛剛散開,所以她已不便再與徐少龍竊竊私語,只好轉過頭與黃夫人說話。

    徐少龍衡情度勢,曉得敵方決不止一個人混入來,此外他從那美貌女子的身上,判斷定是幽冥洞府之人。

    他暗暗付道:

    「幽冥洞府之人固然很可怕,但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查明對方究竟有沒有把連曉君列為仇家。換言之,剛才林秋波及時來到這一席,有沒有使對方弄錯,把血賬全部記在她的頭上。」

    假使他查出對方只將林秋波作為唯一的敵人,那就好辦了,尤其這一派的人,於世人有害無益,那就只要佈置人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兩個,根本不必考慮其他。

    可是想查出敵方的看法,談何容易?他一面籌思對策,一面還得應酬不斷前來敬酒的賀客。

    他想來想去,終於托詞不勝酒力而有點頭痛,要到書房略略休息一下,便離開酒席,慢慢穿行過禮堂。

    輝煌的燈燭下,胱籌交錯,除了喝酒猜拳的鬧聲之外,還有一隊樂工,不斷的奏出悅耳的音樂,使得整座大廳喜氣洋洋,局外之人,誰也想不到在這等歡樂喜慶的場面中,暗晴潛伏著凶險危機。

    徐少龍一晃兩晃來到側門,但見右邊隔著六七個人之處,清涼上人化裝為俗家人模樣,手中拿著一隻酒杯,也是晃來晃去,其實杯中之酒,半滴也未沾唇。

    他一眼望去,就知道清涼上人正緊緊的跟著一個男子,此人年約三十左右,五官端正,加上一身文士服飾,看來真是一表人才,可是他雙眸轉動不定,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此人大是詭哪。

    這個人無疑也是幽冥洞府的高手,被清涼上人看出,故此緊緊盯梢。

    徐少龍略略感到放心,因為有清涼上人這等高手盯住,只要對方稍有異動,定被清涼上人及時攔阻,斷斷不會發生亂子,於是他跨出了側門。

    他打算隱身在門邊,暗暗向大廳內觀察,當他身在廳內之時,由於他是連曉君的兄長的關係,受到所有人的注目,故此不便多方查看,現在可不要緊,就算眼中射出凶光,亦不須掩飾。

    他才往門邊暗影處一站,突然心頭一震,感到有異,原來一陣夜風吹過,挾著一股很熟悉的香氣,送入他鼻中。

    這一陣香氣甚淡,顯然發散香氣之人,距他還有相當距離,如是平常之人,可能連香味兒也嗅不出,但徐少龍乃是受過特別訓練之人,不但嗅到香氣,而且馬上知道這種味道,與早先想暗算林秋波的那個美貌少婦身上的相同。

    從這一點,他敢用人頭打賭,這個幽冥洞府的高手,正在近處,也許是正窺伺著他,因為林秋波一直與他交談,在這個幽冥洞府的人看來,林秋波居然未遭暗算,則很可能與身邊的徐少龍有關。

    這是很自然的聯想,徐少龍一念及此,便故意放軟身子,靠在牆上,長長透一口氣,作出真個不勝酒力之狀。

    他聽到細微的聲音,也感到有人向他漸漸移近,香氣漸濃,可見得來人必定是那美貌少婦無疑。

    在廳子內的林秋波,這時正與假羅漢段玉峰舉杯互敬。段玉峰也喬裝改扮過,看不出是武林人物。

    他把杯子舉到鼻孔,眼光掃視杯中之酒一下,便皺皺眉頭,低聲道:

    「這一杯酒,足可以毒死一百名大漢。你內功雖是深厚,但飲了之後,腸子也受不了而穿破糜爛。」

    林秋波駭然道:「當真這麼厲害!」

    假羅漢段玉峰頷首道:「當然是真的,你可要試一試?」

    林秋波道:「別開玩笑了,這是哪一門派的毒藥?」

    段玉峰乃是少林高手,除了武功之外,還精通藥物之道,所以林秋波才會請他來鑒定這杯酒的。

    他答非所問,道:「我卻奇怪你何以能發現此酒有問題?」

    林秋波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眼力如此不濟,連此酒有異也不知道麼?」

    段玉峰道:

    「你別說得很理直氣壯似的,要知這杯毒酒,無色無味,天下間能看得出來之人,也不過三兩個而已,謂予不信,那就請你說說看,此酒那一點有異?」

    林秋波道:「笑話之至,你能看得出,自然有所憑借,我也和你一樣,這又有什麼稀奇?」

    他們已經相處得很熟;所以彼此之間,平時不太客氣。

    段玉峰道:「不是兄弟我欺負你,老實說你如果看得出有異,我就把這杯酒喝下肚子裡。」

    林秋波道:

    「你還與我窮蘑菇,哼!我若說出來,少不得害了你一命,還是暫時不說的好,你快點告訴我,這杯毒酒是何來歷?」

    段玉峰道:「這是幽冥洞府的斷腸散。」

    林秋波道:

    「現在我告訴你如何看出有異,但不必喝這杯毒酒,回頭給我們大夥兒叩個頭也就是了。」

    段玉峰瞠目道:「你當真看得出有異麼?」

    林秋波道: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看見那個女人暗暗彈了一點藥在這杯酒中,所以我不肯喝呀!」

    段玉峰恍然道:「原來如此,兄弟還以為你真有這等眼力呢!」

    他們交談之時,雖然有人看見,可是他們卻不必有什麼顧忌。因為段玉峰身份不明,不似徐少龍是黃府大舅爺,年輕瀟灑,而林秋波又長得美貌、這兩人一談多了,總會惹起閒話。

    林秋波道:「你快點把此酒倒掉,免得無異中闖禍。」

    假羅漢段玉峰笑道:

    「恕我大膽批評一句,林姑娘你好沒見識。這杯毒酒寶貴之極,哪能輕易倒棄?」

    林秋波實在不大服氣,道:「左右不過是害人的東西,何足言貴?」

    段玉峰道:

    「恰恰相反,兄弟得了此酒,回頭就能製成解毒之藥。此後幽冥洞府的『斷腸散』,休想在咱們幾個人面前逞威了。」

    林秋波大為歡喜,道: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妙事,你快點去制解藥,我們大家好安心飲食。」

    段玉峰不再與她囉嗦,持杯轉身去了。

    徐少龍感到那美貌少婦已挨到身邊,這才裝出無意地一側臉,恰好在她頰上親了一下。

    好個徐少龍,得了便宜還要賣乘,詐作大吃一驚,雙手亂動,在她聳起的胸脯碰了兩三下。

    他吃吃道:「啊……啊!真是對不起。」

    那美貌少婦嫣然一笑,道:「沒關係,妾身把你駭著啦!」

    徐少龍假裝現在才看出她是誰,怪道:「哎呀!是俞夫人麼?不才實在失禮之至。」

    美貌少婦搖頭道:

    「楊公子別胡亂給我安上身份,我不但不是俞提督的夫人,而且還是未嫁之身,你信不信?」

    徐少龍心想:你是不是未嫁之身,關我屁事?口中卻應道:

    「但剛才你不是和俞大人一同……」

    美貌少婦插口道:「剛才的事只是你們誤會了,我當著很多的人,不便分說而已。」

    徐少龍道:「原來如此,只不知姑娘高姓芳名,如何稱呼?」

    美貌少婦道:「妾身姓白,小字如蓮。」

    徐少龍可不能不承認她的名字有點道理,因為她的確肌膚勝雪,極為白皙,使她平添了幾分嫵媚。

    白如蓮又道:「楊公子和林夫人向來很談得攏麼?」

    徐少龍故露訝色,問道:「白姑娘這話怎說?」

    白如蓮道:

    「以妾身看起來,林夫人外表正經,其實卻不是什麼好人,當然我這話是有證據的。」

    徐少龍心中的確不大高興,所以表情不必做作就流露出來了,他道:

    「白姑娘說話似有欠斟酌,你請吧!我們改日有機會再談。」

    白如蓮淡淡一笑,道:

    「楊公子難道沒有聽見我的話麼?關於林夫人的事情,我有充分證據,並不是信口雌黃故意誣蔑她的。」

    徐少龍皺眉道:「你有什麼證據?但就算真有證據,她的事又與我何干呢?」

    白如蓮道:「令妹嫁在黃家,而林夫人卻寄居黃府,焉得與公子無關?」

    徐少龍忖道:「她這樣說法,究竟有什麼打算?」

    他的確想不通其中道理,是以暗暗感到興趣,當下問道:

    「就算白姑娘言之有理,可是在下還是想不通這裡面的文章,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法才是?」

    白如蓮道:「公子先瞧過證據,方是有智之舉。」

    徐少龍恍然大悟,忖道:「原來她想誘我到某一處地方?」

    他口中應道:「很好,只不知證據何在?」

    白如蓮道:「就在那邊。」

    她指一指外面的走廊,又道:「你跟我來,我拿給你看。」

    徐少龍故意不讓她馬上就稱心如意,作出沉吟之狀,過了一會,才道:

    「我看了又有何用?」

    白如蓮道:「楊公子看過之後,愛怎樣做,那就是你自家之事,恕妾身不能出主意了。」

    徐少龍道:「但如果我不看,就避去了一切是非,對不對?」

    白如蓮道:「這也是一種想法,公子自己決走吧!」

    徐少龍下了決心,點頭道:「好,在下隨姑娘過去瞧瞧。」

    白如蓮笑一下,道:「在這黃府之內,你怕我會吃了你不成?」

    徐少龍也輕鬆地笑道:「別說在黃府,就算在深山曠野中,只要是男人,也不會害怕姑娘的。」

    白如蓮轉身走去,道:「那麼我們走吧!」

    他們沿著走廊走去,燈光明亮,又有僕人出入,白如蓮態度很自然,與他並肩而行,好像與徐少龍是老朋友一般。

    她好像很熟悉黃府的形勢,繞來轉去,到了一座靜寂的院落中,四下閱無人跡。

    徐少龍身為黃府的舅老爺,可是到底是剛結親的親戚,從前只在外宅行走,竟不知這處地方是什麼所在。

    他一望之下,發現雖然這座院落收拾得乾乾淨淨,可是顯然平常無人居住。當下不禁驚訝,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好像沒有人居住似的?」

    白如蓮笑一笑,道:「你錯了,我就在這兒住的。」

    徐少龍的詫異,當真是發自內心,驚問道:「你住在這兒?」

    白如蓮道:

    「別大驚小怪,這座院落密選內宅,但又不屬內宅,亦不是出入必經之路,故此本來就很難有適當的人佔用,何況從前鬧過狐仙,所以這座院落,便一直空著。每天除了婢僕打掃之外,無人來此。」

    徐少龍道:「即使是這樣,何以白姑娘卻居住於此?」

    白如蓮道:「因為我是狐仙呀!」

    徐少龍搖頭道:「這等子虛烏有之事,白姑娘豈可當真?」

    白如蓮道:「好,你不信就拉倒,我們還是談正經事吧!」

    徐少龍道:「白姑娘說那林夫人不是好人,又說拿證據給我看,請問證據何在?」

    白如蓮道:

    「林秋波在世俗之人看來,算得上是個好人。但在我們看來,她卻是罪大惡極,應該碎屍萬段!」

    徐少龍驚訝地望著她,倒不是因為她的話來得突兀而奇怪。卻是為了她眼中流露出的那股邪惡凶毒的光芒。

    他真不願意相信一個人變化得如此劇烈,尤其是一個挺美麗動人的少婦,突然變得這般醜惡。

    白如蓮道:

    「至於你,你本是無辜之人,可是你與林秋波的關係不同尋常,故此我第一個目標,選中了你。」

    徐少龍馬上抗議道:「我與林夫人沒有特別的關係。」

    白如蓮搖搖頭,道:「你可以瞞得過任何人,卻騙不過我雙眼。剛才你與林秋波交談時,種種神情之中,已顯示你們之間,有著某種默契。」

    她作個阻止他發言的姿勢,又道:

    「你用不著辯駁了,是與不是,都不能改變你的命運啦!」

    徐少龍感到對方口氣中,透出一股冷酷意味,登時明白她的意思。心想,她居然憑這麼一點點的理由,就要用我的性命,以洩早先不得逞之憤,這等心腸,可以夠得上惡毒無比的證論啦!」

    他搖頭道: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但正如你所說的,這都變得無關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你想對我怎樣?」

    白如蓮道:

    「想不到你為人倒是乾脆得很,好!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算是完啦!我讓你只會說一句話,別的事情,就不會想,亦不會說。」

    徐少龍道:「何以只會說一句話?那是什麼話?」

    白如蓮泛起森冷的笑容,道:

    「你只會說幽冥洞府四個字,林秋波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她毫無辦法可以救助你。因為你的腦子已被毀壞,以後連吃飯穿衣也得依靠別人。」

    徐少龍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但他極力抑制著,不使爆發,外表反而顯得更平靜,說道:

    「那麼我這一輩子不是完了麼?你就算萬分恨我,也用不著這樣收拾我呀!何不索性要我性命?」

    白如蓮道:

    「你懂個屁,林秋波見你因她而遭受這等苦難,不但痛苦不安,而且會負起照顧你的責任。你想想看,她這一輩子將是何等哀愁,定須如此,她方知道我幽冥洞府之人不是好惹的。」

    徐少龍突然臉色一沉,道:「你已經吹了半天牛皮,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白如蓮看他如此鎮定,言語驚人,也不由得一愣,道:「你是什麼人?」

    徐少龍道:

    「我是專門降魔捉妖的天將,你今日碰上我手中,可見得你惡貫滿盈,劫數已屆。」

    白如蓮呸了一聲,道:「你敢是以為我與你開玩笑麼?」

    徐少龍也反問一句:「你敢是以為我與你開玩笑?」

    白如蓮左袖一拂,香風撲鼻,右手五指如鉤,向他胸口抓去。

    她出手如電,事前又沒有任何警告。這等做法,既陰毒又卑鄙。

    但徐少龍早就料到她有此一著,並且還知道她幽冥洞府這一招手法的來龍去脈。因此也就洞悉厲害在什麼地方,弱點在什麼地方。

    只見他雙足不動,吸氣間,身子已縮退了大半尺,這一著已經避過了對方如鉤的五指凶鋒。可是他不僅是避過敵招,不施反擊,左肩微微一沉,白如蓮身子立刻像風車打一個轉。

    其實徐少龍根本沒有出手,不過他左肩下沉的動作,顯然是出手捏拿她腕臂脈穴。白如蓮念頭也來不及轉,便迅即甩臂轉身,化解敵招。

    當然她轉回身子,面向徐少龍時,已明白了兩件事。一是對方根本沒有出手,只用了一個假動作,就把她弄得團團轉。二是這個俊逸溫雅的青年,敢情真是武林高手,並且還是超級高手。

    她一方面大是震驚,另一方面又感到難以置信,是以十分憤怒,這股憤怒多少也因為剛才自以為在戲弄對方,殊不料反而為對方戲弄這一點有關。

    徐少龍冷冷道:「你已說過如何對付我,現下可想聽聽,我如何對付你的打算麼?」

    白如蓮雙手先後拂出,一取徐少龍咽喉,一取胸腹間的「神封」「天溪」「天地」等穴道。

    她十隻手指,指甲都有半寸長,削得尖尖的,看來就像十把小刀一般。

    她的手法是陰毒無比,口中卻柔聲說道:「你打算怎樣對付我?」

    徐少龍橫跨一步,卻伸手向她一隻手掌摸去,口中應道:

    「我先拔下你的利爪。」

    他話未說完,果然已用拇指和食指,鉗住她一隻爪甲。輕輕一抖,白如蓮慘叫一聲,指上血流如注,原來一隻爪甲已被徐少龍硬是拔斷了大半。

    白如蓮雖是痛得失聲慘叫,可是另一隻手竟然仍如迅電一般抓上了徐少龍的前臂。

    徐少龍沒有掙扎,任得她攫抓著這只前臂,卻趁她運集全力緊抓之時,另一隻手宛如蒼鷹搏兔般啄下去,又鉗住她一隻爪甲,一下子再給拔斷。

    白如蓮痛得渾身大大震動一下,抓住對方的那隻手也鬆開了。

    但這陣極痛的昏眩之感馬上就消失了,她凶性大發,一頭紮向徐少龍身上,連咬帶抓,下面還用腳踢。

    徐少龍一時之間也感到無法應付,因為她這等悍潑式的打法,畢竟少見。他稍一疏忽,已被喘了兩腳,連退數步,衣袖也被抓破了兩處。

    這時白如蓮突然轉身躍起,向右方屋頂躍去,身法之快,直如驚烏投林。

    徐少龍也跟著追撲上去,但眼見那凶毒的女人一隻腳已堪堪點上簷邊,若是容她一隻腳沾到實物,得以發力騰躍的話,以她這等出身於幽冥洞府擅長逃遁的高手,今晚定難把她追上。

    「這個女人實是一大禍害,萬萬不可讓她逃走。」他心中掠過此念時,更不遲疑,揮掌遙遙劈去。

    掌力到處,白如蓮向前一衝,叭嚙摔在簷頂。

    徐少龍自己也跌落地上,險險站立不穩。

    原來他施展的這一記劈空掌,內含罡氣。這罡氣乃是「先天真氣」的一種,威力絕倫,無堅不摧。是以白如蓮挨上一下,立時心脈全被震斷,當場便氣絕身亡了。

    可是徐少龍功力實在還未到家,勉強施展之後,全身失去了氣力,掉落地上之時,險險栽個觔斗。

    他雖是站定了,但面色十分蒼白,丹田真氣散渙,無法提聚,當即曉得自己吃了大虧,真元大是損耗,定須立刻靜坐運功,至少要有六個時辰的時間,方能復原。若是不能修足六個時辰,功力減弱甚多,遇上強敵,便難與周旋了。

    他更不遲疑,趕快走人房內,但見這個房間床櫃桌椅等家俱一應俱全,而且還收拾得很潔淨。

    徐少龍步向床鋪,脫掉雙靴,登床盤膝而坐。好在房內相當黑暗,就算有人經過門外,探首入視,亦不易發現他。

    過了兩個時辰左右,黃府完全恢復平靜,賓客們都散去了,新房也鬧完了。

    在紅燭高燒的洞房中,黃雲文和連曉君並坐床沿。所有的娘姨、波媽、丫環等都離開了新房。

    黃雲文站起來,回身望住這個曾經使他神魂顛倒的玉人,心中的快樂難以形容,因為他大愛連曉君,所以這刻反而有點不知所措,生怕開罪了心上人。

    過了一陣,他才低聲道:「慧珠,你也累了吧!」

    連曉君微微搖頭,鳳冠前面的珠串子直晃動。

    黃雲文愣一下,又道:「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啦!」

    連曉君輕輕道:「沒有。」

    黃雲文這回真不知怎樣接下去才好,站在她面前直發怔。

    這一間新房之內,雖然出現這等尷尬情況,仍然有著旖旎的氣氛。但在黃府內外,卻有不少人正在緊張行動之中。

    黃府內最緊張的要數林秋波了,她派人到楊家看過,化名為楊捕的徐少龍,並沒有回去。

    她直覺地感到情況不妙,是以除了提醒清涼上人等加以警惕戒備之外,還派了好幾個精明能幹的人,全力找尋徐少龍。

    她自己在接到各人毫無所獲的報告之後,開始巡查黃府各處院落房間。

    在城內另一角的一座屋字內,席亦高在燈下閱看一疊文件,在他身邊站著的,卻是玉羅剎連曉君的老媽子余麼麼。

    席亦高已經完全翻看過,抬頭道:

    「根據你的詳細報告,對於徐連二人的起居作息的時間,都瞭如指掌。」

    余麼麼滔笑道:

    「屬下每日全力留意他們的每一個動作,並且都記錄下來,只不知有沒有錯處?」

    席亦高凝目望著她,問道:「所有的資料記錄,都在這兒麼?」

    余麼麼道:「是的,都在這兒啦!」

    席亦高道:「你何以不直接送給幫主?」

    余麼麼一怔,道:

    「屬下一向奉總座的命令,暗暗監視連曉君,這些資料,自應送給總座,何以要直接送給幫主呢?」

    席亦高道:

    「本座的意思是指本幫一個重要人物被殺的那天晚上,還有就是此人被殺前的夜晚,這兩個晚上,徐少龍的行蹤,幫主曾命我向你查詢過。」

    余麼麼道:「屬下不是已向總座報告過了麼?」

    席亦高道:

    「不錯,你的報告與這份記錄一樣,都指出徐少龍那天晚上,沒有出去,因為你曾經暗窺探過,看見他在床上睡覺,不過第二天卻不知他何時出門,因為他是中午時分從外面回來的。」

    余麼麼連連點頭,而由於席亦高的態度口氣方面,都稍稍透出親切的意味,故此她心中也大為釋然。

    席亦高又道:而這一天,正是本座抵達他的居宅的一天,你還記得麼?」

    余麼麼道:「記得呀!那時還是屬下到書房通知他們的呀!」

    席亦高道:

    「就在第二天晚上,本幫的一名重要人物,遭人暗算了。這個人你也見過的,就是時時送書籍給徐少龍的那個書店夥計,真姓名是閻炎,外號黑蠍。」

    余麼麼訝道:「那廝竟是本幫之人麼?真是瞧不出來,只不知加害的兇手,已查出來沒有?」

    席亦高道:

    「已經查出來啦!就是總督府中幾個高手的傑作。當時間炎已請得刑堂堂主於木塘保護,因為閻炎和於木塘有特別的關係。」

    余麼麼眼中露出迷惑的神色,問道:「這些秘密,總座何以告訴屬下呢?」

    席亦高道:

    「因為這件事牽涉及徐少龍和連曉君,而你卻是負責監視他們之人,所以須得與你的討論一下。」

    余麼麼吃驚地道:

    「原來如此,但徐副統領身份不比等閒,權勢極大,這等地位別人作夢也得不到,他難道會有問題麼?」

    席亦高道:「不錯,他大有問題,想是敵方派來臥底的高手?」

    余麼麼又驚又疑,道:

    「本幫可以算得是江湖上勢力最強大的幫派,還有什麼人能與本幫作對?」

    席亦高道:

    「在佛道兩門中,有一個最高的權力機構,稱為五老會議。這個會議由那五老組成,不得而知。但由於天下武林各大門派,縱然不屬佛道兩派,亦必有極深淵源。因此,這個會議亦等如武林各大門派的最高機構。」

    余麼麼倒抽一口冷氣,道:「如果是武林各大門派聯合起來,自然敢對付本幫了。」

    席亦高道:

    「這五老會議擬下一個行動計劃,定名為屠龍計劃。由一個化名為大尊者的人主持。現在你明白了沒有?這個大尊者,很可能就是新近最得到幫主激賞信任的徐少龍了。」

    余麼麼呆了一下,才道:「如果是他的話,本幫豈不是完蛋啦,幫主知道不知道呢?」

    席亦高道:「我們正在查證,因為這件事太重要了,不能有一點出錯,此所以幫主關心異常。假如他私下向你查詢,這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直到這時,余麼麼方才明白這個總務司把內情告訴她之故,原來是從此事的重要性上,推示一個結論,那就是幫主可能私下向她查詢,亦可能囑她不必告訴席亦高,所以他這番探問,目的是要她坦白供出,言下也有不見怪她之意。

    余麼麼道:「不瞞總座說,幫主昨天派人來查問過,最後還說怕總座不高興,所以吩咐屬下不必提及此事。」

    席亦高果然略有不悅之色,道:「你把報告幫主的話,再說一遍與我聽聽。」

    余麼麼道:

    「屬下的報告,正如記錄中的一樣。我說徐副統領兩個晚上都沒有離開過,但頭一個夜晚上的次日,中午時發現他從外面回來,卻不知他何時出去的。」

    席亦高哼了一聲,道:「真該死,本座就是沒有報告翌日之事。」

    余麼麼面色一變,道:「這如何是好?屬下若是早點得知席亦高道:

    「我不是說他第二天出去之事沒有向幫主報告,事實上他第二天出去,還會晤了閻炎,取走一些資料,這一點他自己也報告過。但他何時出去而你不知道這一節,本座卻沒有報告。」

    余麼麼舒一口氣,道:

    「僅僅這麼一點小事,大概沒有什麼關係吧!」

    席亦高倒了一杯茶,也順手多倒了一杯,遞給這個胖胖的女人。

    他呷了一口,才道:

    「當然大有關係,哦!對了,這茶葉是最好的沙芽雀舌,貴如黃金,你不妨試試看。」

    余麼麼見他品嚐的津津有味,當下也拿來試試,還未人口,已有陣陣清香撲鼻,喝到口中,更是甘美非常。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玉磐之聲,席亦高欣然向這個女人說道:

    「本座有一個極得力的心腹手下來了,想必是獲得重要消息。此人一向在南直隸地面居住,本身固然武功高明,又機警多智,同時還訓練了一批人手,都是最精明能幹的角色,由於他不是本幫之人,所以你從未見過他,外間亦無人得知我與他的關係。」

    余媳娠道:「既是秘密之事,屬下自應迴避。」

    席亦高道:「用不著啦廠你也應該與他見見面。」

    余麼麼露出欣然之色,因為席亦高此舉,顯然已把她當作可以參與最高機密的心腹看待了。

    席亦高還加上一句,道:「我與他碰頭之時,極為謹慎,總是在半夜行事。」

    余麼麼道:「但如果有人在宅外監視著,還是不免會洩露秘密呀!」

    席亦高笑一笑,道:

    「本座的行蹤,只有幫主和袁先生得知。若是有人監視,除非是他們派出人來。」

    余麼麼審慎地道:「既然總座不想任何人得悉此秘,那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席亦高哦了一聲,道:

    「你言下之意,竟是暗示幫主有派人監視本座的可能,是也不是?」

    余麼麼道:「既然幫主會派人私下向我查詢,那就很難說啦!」

    席亦高點點頭,道:

    「你說得不錯,不過口氣似是太肯定了一點,很可能是因為你已知道一些機密內情,例如幫主事實上已派人監視我。」

    余麼麼泛起凜懼之色,忙道:「屬下怎會知道這等機密呢?」

    席亦高沉吟一下,才道:「就要有人監視我,諒你也不會知道。」

    他拍一下手掌,發出清脆的聲音。

    轉眼間一個人出現在房門口,燈光照射之下,但見此人年約三十左右,五官端正,很有氣派。

    余麼麼打量了一眼,便知道自己果然從未見過此人。不過她卻覺得這個人有某些地方,使她感到異樣。

    她乃是極為老好巨猾之人,念頭一轉之時,恍然大悟,忖道:

    「對了,這人不穿夜行衣服,卻穿著華貴適體的外衣,怪不得很有氣派而又令我覺得有點異樣了。」

    這個男子跨人書房,一見還有別人,微現驚詫之容。

    席亦高道:「余麼麼,本座給你介紹一下,這一位乃是我的好友,姓凌名志揚。」

    余麼麼一愣,上上下下打量對方,大有難以置信之感。

    席亦高又道:「你不必驚奇,他的確就是武林中享有盛名的錢塘一劍凌志揚大俠。雖是幫我辦事,卻不是我的手下,只為交情而已。」

    余麼麼睜大雙眼,面上那種驚訝凜駭的神情,就算小孩子也瞧得出來。

    錢塘一劍凌志揚皺皺眉頭,道:「她怎麼啦?為何這般驚駭?倒像是見了鬼似的。」

    余麼麼的確驚駭得大過火了,凌志揚又笑著道:「這是怎麼回事?我這麼可怕嗎?」

    席亦高道:「那倒不是因為凌兄的出現,而是她突然發覺四肢都麻木不仁,不能動彈是故大駭不已。」

    凌志揚由光轉動桌上的那杯茶上,表示瞭解地點點頭,道:

    「她會洩露席兄的機密麼?」

    席亦高道:

    「何止洩露,她簡直已出賣了我。她甚至曉得宅外已有人監視。哼!哼!這頭老狐狸雖然狡猾惡毒,可是我席亦高也不是好惹的,三言兩語,就把她的口風騙出來了。」

    凌志揚笑一笑,道:「好在兄弟不必從宅外進來。」

    席亦高向余麼麼道:

    「你聽見沒有?你休想有人發現凌兄的行蹤,而且我還不妨告訴你,連你的行蹤,也沒有人曉得。因為本座早已嚴密佈置好,由凌兄假扮我,誘開了監視者。就在這個空檔,你便來了。然後凌兄才回來的。」

    余麼麼震駭漸漸被時間和言語沖淡了一點、略為恢復了神智,當下說道:

    「總座指責屬下出賣一節,實在天大冤枉。」

    席亦高道:「本座在幫主那邊,亦有眼線,你無須爭論了。」

    余麼麼想了一下,才道:「總座若是沒有對不起幫主之事,屬下如何能出賣你?」

    席亦高道: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本座從前的確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幫主之事,但你暗暗與幫主直接搭上,把各種報告分作兩份,一份呈給幫主,此舉等於背叛了本座,不過這還不要緊。」

    他停歇一下,又道:

    「本座前次無心之失,也就是說沒有把徐少龍出門而你沒有看見之事報上去,當時本座的確認為沒有什麼問題,犯不上多生事端,致使本幫的得力之人發生種種無謂困擾。甚至在第二個晚上閻炎被殺之後,本座還向幫主方面力證,證明徐少龍未離房間一步。」

    余麼麼道:「他的確沒有離開呀!」

    席亦高冷笑道:

    「但我不久就獲悉你有報告直接給幫主。當下重新檢討研究,突然發現大大不妥。」

    余凌二人都望著他,沒有插嘴。

    席亦高說出他的推測,道:

    「這是因為你的武功還未到家,故此查看徐少龍時,不像本座能夠連他的呼吸聲都在調查之列。因此,徐少龍對付你,只須弄個假人在床上,即可瞞過。換言之,你雖在報告中指出他沒有出外,但事實上他整夜未歸,直到第二天才回來。正因如此,你便不明白他是何時出門的了。」

    余麼麼駭然道:「這樣說來,徐副統領竟是殺死塞外三奇之一於一帆的人了。」

    席亦高道:「不錯,就是他,他也是五老會議選出來的領袖大尊者。」

    余麼麼忙道:「既然如此,總座何不立刻報告與幫主得知?」

    席亦高冷冷一笑,道:「你怎知本座沒有向幫主報告?」

    余麼麼一愣,道:「屬下不知道總座報告了沒有?」

    席亦高道:

    「不,你已經知道了,這一定是鍾撫仙本人或是他的代表毒劍袁琦已經來到南京。你下午曾趁婚禮忙亂中,失蹤了個把時辰。這一段時間,無疑是與他們見面,而由他們口中,得知許多事情,例如塞外三奇於一帆的死事,五老會議的屠龍計劃,以及大尊者這個名字等等。」

    余麼麼連連搖頭,道:「總座猜錯了,屬下沒有見過幫主或袁先生。」

    席亦高轉眼望向凌志揚,笑道:

    「凌兄你說可笑不可笑,敝幫幫主竟會懷疑兄弟就是大尊者,故此千方百計,收買兄弟的心腹手下,反過來監視子我。」

    凌志揚道:「老實說,兄弟越聽越糊塗,卻只曉得兩件事,一是這個姓余的女人,已經出賣了你。二是席兄你不是什麼大尊者。」

    席亦高道:「這就夠了。」

    他起身向余麼麼走去,那個女人胖胖的臉上,泛起驚怖之色。

    席亦高道:「假如本座一拿話點你之時,你就和盤托出,表示悔過,本座豈能出手對付你?」

    余麼麼莫說四肢不能動彈,就算能動,亦不敢與席亦高相對拚鬥,當下面色如上。眼見這位上司已迫到身前,心中大急,突然想起一事,忙道:「總座且慢!」

    席亦高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余麼麼道:

    「屬下一念之差,做出對不起總座之事,自應領受重責。但望總座念著多年追隨,不無微勞,饒了屬下一條性命。」

    席亦高斷然道:「不行,留你一命,對本座威脅大大了。」

    余麼麼道:「總座若是殺了屬下,幫主定會疑惑到總座身上。」

    凌志揚插口道:「她說的這一點,頗可從長考慮。」

    席亦高道:「本座可以全面封鎖你的消息,三五天之內,幫主不會曉得。」

    凌志揚道:「三五日後便又如何?」

    席亦高笑一笑,道:「余婦之死,這筆帳當然是記在徐少龍頭上的,等到三五天之後,我看也該到了攤牌的時候啦!」

    他伸出一隻手,驕指如戟,向余麼麼胸口點去。指尖才一觸及這個婦人胸前,便迅即收回。

    余麼麼只微微哼了一聲,頭顱軟軟垂下,當場氣絕斃命。

    房內只剩下錢塘一劍凌志揚和席亦高,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側耳聆聽,直到確定外面沒有異響,這才收斂起警戒之色。

    席亦高向椅子上的屍體投以一敝,說道:「凌兄,你可是覺得兄弟過份的心狠手辣麼?」

    凌志揚道:「席兄乃是不得已而下手的,算不得狠辣。」

    席亦高道:

    「其實這余姓婦人可以不死,兄弟對於控制部屬之道,頗有心得,大可以利用她反過來向鍾撫仙和袁琦報告一些於我有利的情報。」

    凌志揚訝道:「然則席兄為何不此之圖,反而取她性命y席亦高歎一口氣,道:「因為兄弟對這等明爭暗鬥的生涯,已經感到十分厭倦了。」

    凌志揚微微一笑,口氣神情都變得有點親切,道:

    「是不是因為石芳華的緣故?」

    席亦高點頭道:「是的。」

    他目光突然變得十分銳利,注視著凌志揚,又道:

    「兄弟的弱點已完全暴露於凌兄眼中,可以這麼說,凌兄舉手之間,就可以置兄弟死命了。」

    凌志揚道:

    「席兄放心,莫說從前席兄有大恩於我。即使不然,兄弟亦不會做出傷害朋友之事。」

    席亦高吁一口氣,眼中那股緊張的神色也消失了。

    他沉重地點點頭道:

    「在這等危機重重的關頭,方知朋友的可貴。但卻只有凌兄這等俠義道中之人,才可以推心置腹,兄弟早就明白此理,故此無論如何,也得留著凌兄你這樣的一位朋友。」

    凌志揚道:「席兄言重了,只不知你如何處理此婦的後事?」

    席亦高道:「正如我剛才所說,三五天之內,封鎖消息。然後,鍾撫仙袁琦等人,都會到南京來。」

    凌志揚本想問問他,打算如何對付徐少龍,這是因為徐少龍既是「五老會議」派出來的人,他便有了一份關心,可是念頭一轉,終於忍住了這句話,以免把自己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因為假如席亦高準備等鍾撫仙等雲集金陵,實力強大之時,才把徐少龍的秘密找出,徐少龍的危險可想而知。而他凌志揚若是得悉此一消息,他豈能緘默不管?

    但一旦管了,便須查法查出徐少龍是誰,把消息透露與他,這才對得起「五老會議」。

    可是反過來說,便對不起席亦高了。

    所以他決定不要多問,免得左右為難。

    這刻才是三更時分,雖然金陵城的居民,幾乎全部入睡了。可是今夜卻有不少武林高手和江湖豪客在活動。

    徐少龍妄行動用功力未純的「劈空掌」,一時真元大損,衰弱有如一個病人。他急急走入房間,盤膝打坐,調元運氣地用起功來。

    這個房間雖是在黃府之內,但久無人居,而被幽冥洞府之人發現佔用了。因此他在這裡打坐用功,實在是危險不過的事了。

    徐少龍自然曉得這等危機,但他已沒有選擇的機會。縱然他可以借用別的房間,但一來他須得向人家解釋。二來如若幽冥洞府之人發現白如蓮死亡之事,一搜之下,仍然不難找到他。

    所以他不如冒個大險,爭取分秒的時間,只要能及時恢復八成功力,就可以與強敵周旋一番了。

    現在距他擊斃白如蓮之時,已達二個時辰。徐少龍在靜坐中,靈台澄澈,萬慮皆消,忽然聽到聲響;不禁身子一震,睜開眼睛,向洞開的房門望出去。

    他在打坐練功之後,視力份外強銳,雖是在黑夜中,但在外面院落的情況,仍能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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