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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文 / 司馬翎

    阿烈道:

    「當然啦!我猜這一定是為了存心活捉之故,前門如果偶爾有朋友客人出入,便不好在屋內佈置太多機關,所以乾脆用狠毒手法,封閉起來。親朋到訪時,只須通過外面的花圃,那一定不會太困難的。我是指奇門陣法而言,因為有毒花卉方面方面只須一點解藥,就可以通過了。」

    歐陽菁道:「唉!你倒是想得很多,也很有道理。」

    阿烈道:

    「所以我們非得想法,從前門進去不可,但願我到時能弄得開那扇大門。」

    歐陽菁笑道:「你先設法通得過花圃,再為大門傷腦筋不遲。」

    阿烈道:

    「那不難解決。反正咱們已破去一半威力,剩下只是陣法問題。假如我剛才所說的理論沒錯,則這座奇門陣法,應該不會太過深奧才對。」

    他們迅快回到前面,歐陽菁首先給他兩粒藥丸,塞在鼻孔中,然後教他抱著她,站在牆上,以便觀察整座陣法的脈絡門戶。

    她看了一會,長長透一口氣,說道:

    「你猜得一點不錯,我們只要用條繩子作為工具,就可通行此陣了。」

    阿烈道:「我身上那有繩子?」

    歐陽菁道皺眉道:「那便如何是好?」

    阿烈道:「你要用繩子捆縛什麼物事?或者可以找個代替之法。」

    歐陽菁道:

    「不捆縛什麼,而是拖著此繩,入陣後萬一迷失了,便可循繩往回走,出陣後重新計算過。」

    阿烈道:「若是如此,何不找些枯枝石頭,沒途做記號呢?」

    歐陽菁道:

    「你以為別人皆是傻子麼?法子我也想得到。然而一旦迷失陣中,耳目盡失靈效,料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些記號有何用處?所以必須是繩子,用手牽引而出,方有脫身之望。」

    阿烈道:「原來如此,但那也不是沒有法子解決的。」

    他隨口道來,全然不加思索,可見得他才思敏捷之極。

    他接著道:

    「我從衣上撕一條布,抽出線樓,接將起來,要多長有多長。唯—缺點是容易扯斷,切切不可使力。」

    歐陽菁雖是個女兒家,但一輩子也沒碰過女紅針線,是以想不到此法。當下甚感佩服,但口中仍然以不屑的口氣道:「笨瓜,誰要用力使勁呢?」

    阿烈也不跟她多說,逕自從襟底撕下布條,迅快拆了許多股線。歐陽菁趕快打結連接起來。

    兩人夾手夾腳,一下子就接了數丈長的一條細線。

    她道:「行了!先進去瞧瞧,如若不夠,到時再接不遲。」

    阿烈把一端縛在樹根,另—端已繞成球狀,所以很方便,只須一味轉動放長便是了。

    在歐陽菁指揮之下,奔入那片花圃錦簇的園圃中。假如她循大路一直走去、本是很簡單之事,但由於這是一個奇門大陣,她非得左彎右繞不可。因此明明可以一步跨過,弄到結果,卻得兜上老遠。

    幸而越定越接近那青色石屋,因此阿烈不便多說,日光四閃,小心觀察周圍可有沒有奇異的動靜徵兆。

    又走了一會,歐陽菁輕輕道:「糟了。」

    阿烈停住腳步,道「什麼事?」

    歐陽菁道:「線用完啦?」

    阿烈鬆一口氣,道:「再接長不就可以了麼?

    歐陽菁道:「誰不知道?但還要接多長呢?」

    她話聲之中,透出強烈的苦惱。

    阿烈驚訝地向前用力瞪視,促見只隔一排花畦,也不過是三四尺寬.便完全脫出這奇門大陣的範圍了。

    因此他有兩種想法,一是他目下所見,完全是幻象。二是這一排泥畦,雖然實實在在只有那麼一點距離。

    但由於奇門陣法之故,已變成高溝深塹,不可飛越,如若存輕視之心,強行越過,將有非常之禍。

    這麼一想,他委實不敢亂動。由於背負著人的緣故,接長那線的任務、便由歐陽菁自己動手了。

    她弄了一會,突然身子一震,道:「糟透了。」

    阿烈吃一驚,忙道:「又有什麼事呢?」

    歐陽菁道:「那線頭掉在地上啦!」

    阿烈聽了,心神方始恢復安定,忖道:

    「她真是愛大驚小怪,線頭掉了,撿起來不就行了?」

    但他終究沒有笑她或是說她,只道:「讓我找找看。」

    歐陽菁忙道:

    「小心,不可妄動。那線頭不在手中,只要移動了一點點,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阿烈聽她說得嚴重,不敢動彈。低頭看時,只見那一截線頭,就在三數尺外的地上。

    只須跨過一步,彎腰就可以拾起來。

    然而這也可能是為幻的景象,說不定真的線頭其實就在腳下,但使人看起來卻是在數尺遠之處,只要移步去撿,立時陷入陣法禁制之中。

    阿烈道:「現在咱們怎麼辦?」

    歐陽菁苦惱地道:「我知道怎麼辦就好了。」

    阿烈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也會失手的,真是……唉!」

    歐陽菁嗔道:「我就是這麼不小心的人,你為何不自己做?現在卻來罵我?」

    阿烈不想吵嘴,只好忍氣道:

    「我絕不是罵你,你別生氣,回頭我給你賠罪。」

    他低頭一望,忽見那截線頭,似乎移開了三四尺,心下大為驚訝,暗自忖道:

    「敢是被風吹的麼?但分明沒有風呀?那麼一定是幻象了!幸好我沒有魯莽去拾,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歐陽菁在他耳邊,呼吸之氣噴得他耳根熱呼呼的,她懊喪地道:

    「真氣人,線頭怎麼掉落的呢?這一定是那陣法的力量使然。」

    阿烈道:「你不用自己自怨自艾了,那線如此細小,任何人都難免失手。」

    歐陽菁道:

    「別的人失手不出奇,但我卻是受過訓練的人,若在平時,絕對不會掉落的。唉!

    那時彷彿有人一抽那線,才滑出我手中。」

    阿烈連忙回頭張望,可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彷彿見到花園外有人影一閃。

    他瞪眼茫然,忖道:「假如有人,也一定是躺伏在那矮牆之下。」

    旋又掠過一念,心中暗暗責怪自己道:

    「我還查看做什,明知眼前所見,是虛幻不實的景象。因此,就算看見有人,或是見到了奇形怪狀的魔鬼,亦無須吃驚、簡直無須浪費時間去看呢!」

    歐陽菁說道:

    「飛卿,你蹲低身子,伸手在兩腳附近的地面摸一下,希望能摸到那截線頭。」

    阿烈如言蹲低,此時她整個人伏在他背上,所以他不用抄緊她雙腿,騰出的雙手,開始在可及的地面,慢慢摸索起來。

    他雖是看見那截線頭,就在數尺距離之外。卻不去管它,小心的逐寸摸索地面。摸了已會。毫無所得,當下向歐陽菁道:「你沒瞧得那截線頭,對不對?」

    歐陽菁道:「那還用說麼?假如我瞧得見。何須叫你摸索?」

    阿烈啞然失笑,但更加確確定自己所見,乃是幻象。因為相距如此之近,她居然瞧不見,可知這是奇門大陣的妙用,目的是引誘他移步過去撿拾,以使他們陷溺更深,無由自拔。

    他的目光茫然地透過了那畦花卉,落在那幢青色石屋上。雖然一切無殊於末入陣以前所見,可是阿烈深深相信,假如逕自越畦而過的話,必定陷入很奇怪的險境之中,例如地面有個大窟窿,使他們跌落去之後,爬不出來。

    忽見那扇漆黑的大門。開了一線,並且有人影閃出。

    阿烈心中忖道:

    「來了,奇門大陣的威力發揮啦!總得有點變化,才能使我們失陷更深而神智不清啊!」

    他一眼掠過,已看出這條人影,是個穿著青色衣裳的女子。她的行動飄忽迅快如鬼魅,望左邊移去。

    阿烈雖曾盯著她的面貌,然而只見到青濛濛的一片,完全看不出眼耳口鼻,因而使他泛起朦朧不可捉摸之感。

    當她往右迅移之際,阿烈放棄了看她,卻向相反的方向望去,心想」

    「這一邊也應該出現一些奇怪的景象才是。」

    結果大門左邊完全空寂如故,而那個青衣女郎,亦從右連繞近花圃中的他們,默然站在兩三丈之外。

    阿烈的目光游掃過來,經過那青衣女郎之時,絕不停頓,好像沒有看見她的存在一般。

    歐陽菁也轉頭四望,滿面儘是迷茫苦惱之色,然後道:

    「你的頭別轉來轉去好不好?」

    阿烈忖道:「是呀!明知一切景象盡皆不真,有何可看?」

    口中使應道:

    「這真是毫無意義的舉動,對不對?我只是習慣地亂看一氣而已!你可曾瞧見什麼幻象沒有?例如幾十個沒有頭頸的人。」

    歐陽菁嬌軀微微發拌顯然害怕起來。但她卻不知不覺的轉頭四望。然後把面龐埋在他項肩之間,道:「沒有,我什麼都看不見。」

    既然她沒瞧見兩三丈外的青衣女郎,則此女必是一個幻影無疑。

    他的目光再閃掠過那個青衣女郎,心中一邊作此猜測,一面又發現那女郎乃是用一塊薄薄的青紗,遮住了面龐。

    這也許是遠遠望去。使人感到她面貌朦朧不清之故了。他覺得很可笑,因為居然能夠很合情合理的解釋這個幻影沒有眼耳口鼻的原因,而事實上她只是一個幻影。假如這青衣女郎突然變成青面撩牙,七竅流血。那時便又如何呢?豈不是萬分可怕麼?

    總之,他胡思亂想的結果。使他可也不敢再向那青衣女郎望去。同時雙手仍然不停的摸索地面,切望趕快找到線頭,然後沿線逃出這座奇門大陣。

    歐陽菁喃喃道:「如果只有我獨自在此.一定會活活駭死了。」

    阿烈道:「想不到你膽子這麼小,以後你對人可別那麼凶才好。」

    歐陽菁歎一口氣,道:

    「我本來也不想很凶的對人,尤其是你,但有時候又氣不過。」

    阿烈道:

    「好啦!等聽們能逃得出去。才講座這些問題吧!我可不是故意氣你,而是真真實實的沒有一點驚懼、你說奇怪不奇怪?」

    他一面說,一面略略移轉身子,以便雙手可以摸到更遠的範圍。

    他的眼角仍然看得見附近那個青衣女郎,那青紗後面的容貌,他實在極渴想知道是什麼樣子。

    歐陽菁苦惱地歎一口氣,道:

    「學到用日才方恨少,這話一點都不錯。唉!我怎會迷失的呢?」

    阿烈道:「別害怕,這一點點地方,咱們爬也爬得出去。」

    這話說時,特意提高聲音,但他無論如何,再不向那青衣女郎瞧看。

    原來他忽然發出奇想。暗念這個青衣女不管是幻影也好,真人也好,反正裝作沒有看見,等下去一定可以曉得究竟有何變化。

    如果萬一是真人,則他裝作沒瞧見,自然是有利無害假如是幻影,自然以不看為妙,免得被她變化的形象所迷。

    此時,他還有一個發現.那就是那段線頭,又開始縮退。這一回看得很清楚,卻不是像早先那般只縮退數尺,而是一直移縮,霎時已失去影蹤,一望而知有人在遠處抽拉所致。

    他也不向外面張望,雖然早先曾經彷彿看到人影一閃。不久,眼角瞥見那青衣女郎身邊,多出一個人。

    這一個的裝束顏色與早先那個完全一模一樣,他故意茫然四顧,目光來回兩度掠過她們。

    表面上他似乎全然不見二女的存在,但事實上他僅匆匆掃瞥,已辨出兩女的不同之處。

    第一個女郎的腕間,有一隻金鐲,身量也較為高些,第二個的秀髮上,好像有有只玉簪。

    他輕而易舉地把背上的少女,挪到前面,以兩臂橫抱著,心想:

    「假如有人襲擊的話,我只須轉身以背硬擋。如把她負在背上的話,則後面有人襲擊,傷了歐陽菁,自己可能還不知道。」

    忽然聽到那兩個女郎竊竊低語,戴金鐲的高個兒說道:

    「喲!這小子好大的氣力。」

    戴玉簪的女子道:「那女孩子很瘦小,算不了什麼,你就愛大驚小怪。」

    高個兒冷曬一聲,道:

    「你才是有眼無珠呢!看他們的情形,好小伙子必是一直背負著她,走了不少路之後,至今他還不見有倦色,所以我才說他氣力大。」

    阿烈聽到此處,登時想到了兩點,一是許多人在觀察事物時,總是從極細微之處,看出很多道理,因此,防範之際,必須杜絕這些小的漏洞才行。其次是這兩女多半不是幻影,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卻沒得到歐陽菁的任何示意,照理說她不應該沒看見,更不會聽不到她們的談話才是。

    假如她居然看不見聽不著,則這兩個女郎,是真是幻。實是難以辨別了。

    縱然有這種奇怪的現象,可是阿烈仍然有一種感覺,認為她們是活生生之人而不是幻影。

    只聽那個戴玉簪的青衣女笑道:

    「好吧!不管他氣力多大,但既然闖到此地,早晚也變成了乙木宮的人了。」

    高的身量的女子道:

    「當然啦!據我所知,凡是到得此地之人,都沒有一個能逃得掉的。我們且去看看那三個傢伙,這邊等一會再收拾不遲。」

    戴玉簪的女子道:

    「不大好吧?宮中恰是空虛無人之用,我們倒後面查看,卻被他們掏跑了,怎麼辦呢?」

    另一女道:「笑話,我只擔心那三人會逃掉,此處何須憂慮?」

    她們隨即轉身行去,隱沒有黑門之內。

    阿烈立刻低聲道:「歐陽姑娘,你現下看見什麼景象?」

    歐陽菁道:「看見一轉黑漆,難道你看得見麼?」

    阿烈道:

    「對了,我以為怎麼忽然撞入黑夜之中了,照你所說,凡是迷失在陣中之人,都是看不見任何物事的,對不對?」

    歐陽菁道:「廢話,如果不是這樣,又能看見什麼?」

    阿烈道:

    「你別火氣這麼大行不行?我只想知道,會不會看見幻景異象而已。」

    歐陽菁道:

    「現在不會,等我們陷入死門之中,那就幻象紛呈,隨心念而湧現。我們現在還能交談,證明尚未陷入中樞死地。」

    阿烈道:「假如你所說的不錯,那麼我就要試上一試了。」

    歐陽菁訝道:「你試什麼?」

    阿烈道:

    「我雖然聽你之命,轉來轉去,但有一點我知之甚確的,那就是聽們眼下正站在最內面的一小徑上,只要跳過這一畦,就可以看見那黑木門下的台階了。」

    歐陽菁一驚,道:

    「你曉得當真如此麼?假如沒有弄錯,那你就跳過去試阿烈突然間湧身一跳,竟是全無阻攔地躍過了那一畦草地,安然站穩。

    懷中的歐陽菁身子一震,喜道:

    「哎!我們果然跳出陣法了,我又看得見啦!」

    阿烈道:

    「別作聲,照理說我們應該逃走,可是假如此屋有人追趕,終究逃不掉,倒不如深入虎穴,探看此地有何秘密?」

    歐陽菁道:「你膽子忽然變得這麼大,實在令我感到難以置信。」

    阿烈道:「這算得什麼?」

    說時,大步拾階而上。霎時到了門邊,只見雙扉未曾關緊,留有一條縫隙他從縫隙中望入去,但見裡面便是一座高大的廳堂。不過當中還隔著一個天井,而天井過去,則有一扉高大寬闊的屏風隔住視線。

    他推門閃身而入,歐陽菁回望一眼,道:

    「唔!這不是好地方,我已嗅到了邪惡,詭異的氣味了。」

    阿烈道:「那是香燭氣味,莫非裡面供著什麼神靈麼?」

    歐陽菁道:

    「是的,果然是香燭氣味,但此屋非觀非廟,如何會供奉神靈?」

    阿烈記起那兩女所說的「乙木宮」一詞,忖道:

    「雖然此屋外形不似寺廟,但既稱為宮,想必是供奉什麼神道的地方。」

    他一直走過天井,轉入屏風,放眼一看,頓時呆住。

    原來眼前這一間相當寬敞的大廳堂,四壁都系持帷幔,彩霞絢爛,地上鋪著青色的厚氈,屋頂有幾盞玻璃大吊燈,閃映出霞光采氣。單單是這一瞥之間,便足以令人目迷五色,但覺此地備極豪華之致。

    對面的牆上,有一道穹形壁龕,帳幕深垂。下面一張寬長的檀木供桌,放置著大小十餘盆盛開的花,嫣紅奼紫,燦爛奪目。

    阿烈趔趄不前,歐陽菁又道:

    「真是咄咄怪事,這是什麼所在?單是這等陣設氣派,世間已罕得見了。喂!過去看看壁龕內供的何神道?」

    阿烈道:「我也很想過去瞧瞧,但不敢魯莽。」

    歐陽菁道:「那我很魯莽,是不是?」

    阿烈道:

    「我沒有這樣說呀!你別誤會,假如只有我獨自一人我早就跑過去揭開帳幕,看個究竟了。」

    歐陽菁道:「哦!原來你是嫌我累資。」

    阿烈道:

    「別嘔我行不行?現在我們身入險地,正是同身共濟之時,如何還能拌嘴浪費時間?」

    歐陽菁哼了一聲,道:

    「剛才我說已嗅到邪惡詭異的氣味,你卻說那不過是香燭的氣味,但如今又說是身陷險地,這樣說來、那竟木是香燭的氣味了?」

    阿烈道:「算我錯了,行不行?」

    歐陽菁道:「什麼算不算的?你簡直就是錯了。」

    阿烈為之氣結,道:「好,好,我錯,我錯!目下姑良又能何高見呢?」

    歐陽菁道:

    「第一要緊的是先看看供的是什麼神道,這樣我們才能據以推測此地的來歷,閣下不反對我這個鄙見吧?』

    阿烈何曾不是這樣想,但他一進來時,就首先想到如何方能不留下一點痕跡,免得這「乙木宮」之人,看出他們曾經到過此地;在她催促之下,靈機一動,迅即把她放下,自己脫鞋子,道:

    「有煩你拿著鞋子,我過去瞧瞧。」

    歐陽菁無可奈何,只好替他拿鞋,但見她皺起鼻,說一聲「臭死了。」

    阿烈抱她走入堂內,腳下踩著厚軟的青氈,覺得很舒服。

    他們一直走到供桌前,都平安無事。他改用一臂抱著歐陽菁,騰出一手。揭開帳幕。

    目光到處,但見這壁龕相當的深闊,上端有光線透入,故此相當明亮,龕內的神像,遂得以一目無遺。

    他們注目看時,都吃了一驚,連忙移開眼睛。

    歐陽菁啐了一聲。道:「真無聊,這也算是神道麼?」

    阿烈沒有開口。目光忽又回到神像上去。但他立刻又吃了一驚。原來門外傳來一聲尖叫。

    那是女子的口音,他不必尋思。已直覺地知道必是那兩個青衣女子,回到前面來時,發現陣內已杳無人跡,所以其中之一,失聲尖叫。

    歐陽菁當然也聽見了,道:「喂!外面有人。」

    阿烈道:「糟,咱們還未找到藏身之地。」

    歐陽菁道:「快躲入龕中。」

    她停頓一下,才又道:「真該死,我們還是躲到別處吧!」

    原來這座高大光這壁龕內,有兩座神像,有如真人那麼大小,乃是用白色的玉石雕琢成的。

    這兩座白石人像,雕工精美,鬢髮眉唇等處,皆曾點染顏色,黑髮朱唇,雙瞳漆亮,栩栩如生。

    使得他們吃驚欲避的原因,是這兩尊白石人像,乃是一男一女,都赤裸著軀體,半摟半抱,做出極為淫褻的姿態。

    這等景象,落在年紀較大的者江湖眼中,不但不會吃驚,反而會注目欣賞,但這對年輕男女,終於純潔心地,如何能當異性面前,多看這等淫褻的景象?所以他們一望之下,剛看出是怎麼回事。已自心頭鹿撞,連忙移目避開。

    因此之故,歐陽菁才會認為匿藏此處十分不妥,阿烈亦感到如是,應聲道:

    「你說得是,我們到別處另找隱匿之所。」

    話聲甫歇,外面那扇大門發出響聲,阿烈回頭一望,已知道沒有機會選擇了。因為他必須走出屏外,另覓通道,但這麼一來,自然會被進來之人碰見了。

    他只好腰上一用勁,竄上供桌,隨即跨入龕內,放下帳幕。還得趕快用手定住帳幕,不使搖晃。

    轉瞬間已聽到兩女說話之聲,其中一女道:

    「他們怎敢還往宮內闖呢?」

    另一女道:

    「別慌,我也認為他們不敢,但我們先來查看一下,假如地氈上有泥土灰塵,便不必往別處瞎找?。」

    她的同伴道:「地氈上片會留下塵土呢?」

    另一女道:

    「你真是太粗心大意了!這銷魂殿內規定須得赤足,方許踏入。因此假如他們入殿,鞋底的塵土,定然會污了地氈,即使事先曾經跺腳抖落塵土,但我們小心點查看,總有些小污痕的。」

    她的同伴道:

    「這話甚是,好,我們小心點查看,假如此處不留任何痕跡,那麼就可以肯定他們必是循原路逃回去了。」

    隔一會,其中一女道:「沒有,半點塵土之跡都沒有。」

    另一個也同意道:

    「不錯,我們決點進去。唉!歡喜仙子保佑啊,切莫叫主上這刻駕到才好。」

    她的同伴也憂愁地歎口氣,道:「只怕我們已沒有時間可追了。」

    外面已沒有聲音,阿烈透一口大氣,把帳子掀開一點,向外望去,但見已無人跡。

    當下低聲道:「歐陽姑娘,我們走呢抑或是另覓藏身之處?」

    歐陽菁向那兩座歡喜仙人望了一眼,白玉般的面龐上泛起了一抹羞紅,那對大眼睛突然變得朦朧迷茫。

    她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聲音略顯含糊不清。

    阿烈見了她這般情形,心神一蕩。要知他已非復是無知童子,因此之故,綺念欲焰驀地升起。

    他不自覺地雙臂一緊,歐陽菁吃一驚,道:

    「哎,我都透不過氣啦!」

    阿烈猛然警覺,忙忙努力收攝住心猿意馬,沉思當前局勢,片刻才道:

    「我們已不能逃出此地了,只好在這座屋子內另尋匿處,因為她們說此屋主人隨時隨地會回來,咱們出去的話,可能在路上碰上」

    他停了一停,又道:

    「這座青屋佔地相當的廣,早先我們查看過了。因此,定然還有許多可以藏匿之地。

    這一間銷魂殿,我們實在不宜再躲下去。」

    歐陽菁道:「你準知還有更好的藏匿處麼?」

    阿烈道:「總比這兒好啊!」

    他拔帳而出,跳落地上。

    歐陽菁在他懷中,偷偷向那兀自搖晃的青幔,投以一瞥。她雖然已看不見那兩座歡喜仙人,但早先的一瞥,印象深刻之極好像還在她眼前浮現。

    他們向前走去,才走了五六步,阿烈突然停住腳步。原來一陣聲浪,從屏風那邊的大門口傳來。

    他們一聽而知乃是有好幾個人進來,是以既有紛杏的腳步聲,亦有交談的聲音。

    阿烈幾乎呆了,旋即迅快轉身,向壁龕奔去。好在這回是輕車熟路,毫無阻滯,轉眼已入龕內。

    歐陽菁也伸出雙手,幫忙使那青帳穩定。她一方面很緊張,另一方面又有一種神秘的喜悅,究竟是因何而會令她覺得喜悅,她自家也不知道。

    人語之聲一直飄移入殿,只聽一個中氣充沛,語聲鏗鏘而又威嚴的男子聲音,以詢問的口氣道:「現下他們情況如何?」

    一個女子口音道:

    「雖然都被困住,但只有一個無力反抗,其餘兩人,猶有負隅頑抗的力量。」

    那男子哦了一聲,道:「他們的來歷,查出來沒有?」

    女子應道:

    「一個是武當派的天風劍客程玄道,一個是鷹爪門的後輩,姓招名世隱,年紀很輕。

    另一個樣子風度都十分平凡,還似是負有內傷,自稱姓曾,卻不知是何家派。」

    那男子冗聲道:「汝等為何不嚴加詰問?此人可是唯一無力抗拒之人?」

    女子聲音中有點驚恐,道:

    「是的,他負傷在身,已全無抗拒之力。賤妾等見他平凡而乏味,心中生厭,不知如何,竟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

    那男子沉吟一下,接著道:

    「若是如此,這人必是大大有名的鬼厭神憎曾老三了,如若是他,卻也怪你不得。」

    此人一開口,就道出了曾老三的來歷,縱是阿烈這等江湖閱歷有限之人,也感覺此人的不同凡響。

    歐陽菁掐了他一下,表示她十分驚奇。

    阿烈心中震驚了一下,旋即考慮到處境的危險。因為這個男子的聲調和判斷,顯然大是超凡絕俗,假如他們再走近來,揭開帳幕,自是不得了。

    他回顧室中,發覺那兩尊人像之後,似是尚有地方,當下十分小心地移動,往石人後面轉去。

    白石人像後面,比外面狹窄得多。他先把歐陽菁放下,自己也蹲低身子。由於那歡喜仙人乃是半躺半坐,底下高起一塊,形如床榻。所以他們躲在後面,伏低身子,尚可隱匿一時。

    但是由於龕內光線充足,假如帳幕大開,對方所有的目光都投集龕中,便很容易發覺他們的頭髮或衣角等,從把他們抓出來

    因此,阿烈一直希望對方不要扯開帳幕,一方面又得把心用在聆聽那些人的說話,是以無暇去看歡喜仙人的背後。

    歐陽菁大概是由於沒有行動之力,所以不大操心於形勢的安危。她目光落在這兩尊歡喜仙人之上,只見雕工精美絕倫,肌膚竟也發出光潤,宛如真的人體一般。至於猥褻的程度,比起前面自然略減。因為她只看見這兩人裸體的背影而已。

    饒是如此,她亦為之春情蕩漾,那顆心好像沒有地方放似的。此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生的奇異感覺,在之前,她天真爛漫,雖然不是對男女之事全然無知,但心中全不涉想,亦從無春情搖蕩之事發生過。

    她感到阿烈身上的熱力,尤其是他幾乎是壓在她身上。這使她更涉遐思,紅潮泛頰,呼吸也急促起來。

    阿烈只覺她的嬌軀似是很炙熱,但外面的談話,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去。如若不然,當他確知歐陽菁春情如火,也許他會不克自持。因而鬧出什麼亂子,這可是天曉得的事了。

    現在他仔細聆聽外面的對話,那個男子推測出曾老三的話之後,便又道:

    「鷹爪門式微已久,目下的掌門人是招錦,年經老邁。功夫卻相當高明。這個被困本宮中的招世隱,必是他的後輩,大概是他的兒子吧?」

    此時另一個男人聲音應道:

    「教主說得不錯,招世隱是招錦的第三個兒子。他的兩上兄長已經去世,所以招世隱雖是行三,其實即是獨子。鷹爪門只有四名弟子,皆是招錦昔年所收錄的,但資質平常,無一足稱。這四名弟子,多年來務農業賣,從未參與江湖紛爭。」

    此人口齒清晰,提起鷹爪門之事,如數家珍,從口音上推測,乃是江南人氏,年紀約在四五旬之間。

    阿烈忖道:「此人一定與招家很熟的了。」

    那個被稱為教主的男子說道:

    「那麼招世隱的武功如何呢?相貌根骨如何?」

    那人應道:「招世隱內外兼修,武功極佳,乃是振與鷹爪門的人才。」

    此時另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口音道:

    「余泰老,你還沒有說出招世隱的相貌根骨呢!」

    余泰老道:

    「我末見此子,不過以我想來,此子既蒙武當高人垂青,賜以內家心法,則他的根那以及人品,一定是上上之選無疑了。」

    阿烈訝然忖道:

    「原來他連招世隱也末見過,可知他與招家並非很熟……」

    教主的威嚴聲音接上來,道:

    「泰乾兄,待會你負責審訊—下,假如程玄道、招世隱並非蓄意前來本宮探查。可即處死收埋,不留一點痕跡。」

    余泰乾道:「屬下遵旨。」

    另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道:

    「泰老,可別忘記藏起盧出真面目才好。」

    余泰乾笑道:「大師別取笑了,兄弟豈會如此疏忽?」

    那嬌滴滴的女子聲音道:

    「管大師細心如發,有時不免近於囉嗦懦弱。」

    管大師大笑而不言,余泰乾開始玩笑地道:

    「啊!柳娘子定是罵他畏首畏尾,竟不敢向你獻慇勤是不是?」

    柳娘子呸一聲。道:

    「我稀罕他麼?莫看他是有名的美男子,但我柳飄香可不是沒見過世面之人。他算什麼東西!」

    這話把教主也引得笑了,阿烈真想冒險爬出來,偷窺下這些人物,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念頭方略過心頭,帳帷已發出響聲,眼前一亮,原來那兩幅青幔已徐徐分開。

    阿烈連忙伏得低些,一面掐了歐陽菁一下,歐陽菁直到這刻,方從春心遐想之中驀然警覺,

    他們都屏住呼吸,因為外面沒有一點聲息,使他們不明目下情勢,到底是他們要瞻仰這歡喜仙人的猥褻姿勢呢?抑是已發覺龕中有人,所以打開了帳幕。

    過了片刻,那教主的聲音升起來,道:

    「咱們已參拜過仙人,照例尚有一些儀式,但現下須得處置入侵本宮之人,暫時把儀式壓後。」

    余泰乾道:「教主的神機睿智,天下無雙,此話必定含有深意。」

    柳飄香道:「教主,您可別賣關子,到底什麼事?」

    教主徐徐道:

    「你得問問你的手下,他們大概還有一些有趣的故事,沒有稟告。」

    柳飄香驚訝地啊了一聲,道:

    「什麼?這兩個丫頭如此大膽麼?青囊,靈芝,過來說個清楚。」

    那兩個青紗蒙面的女郎,都驚懼地顫抖,跌倒地上,高身量的名叫青囊,說道:

    「啟稟娘子,婢子非是膽敢瞞你,而是未有機會說書。」

    靈芝也吃吃道:「婢子們豈敢如此大膽,隱瞞主上和娘子?」

    柳飄香不置可否,道:「你們先把事情說出。」

    青囊:

    「早先有一對年輕男女,被因於宮前迷魂大陣之內,我們因剛剛因住後面的三人,見們確已失去耳目之聰,迷於中陣,便先去看看後面的三人,誰知回轉來時,已不見了這對男女。」

    柳飄香道:

    「那麼你們雖然得見那對青年男女,但也沒空追趕了,對也不對?」

    青囊道:「正是如此,求娘子擔待奴婢等之罪。」

    柳飄香道:「我只怕擔待不起。」

    她又盤詰她們,曉得阿烈和歐陽菁的衣服和面容等詳情,然後冷笑一聲,連連搖頭,道:「你們貽誤了軍機,如果—早說出,定可輕易趕上,現在則不免多費手腳了。」

    靈芝和青囊露出驚飾之容,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大有乞命之意。

    阿烈忖道:「難道這些人為了此等事,就要取她們性命不成?」

    大堂內一片沉默,人人都在等著聆聽柳飄香將如何發落這兩婢。

    阿烈感到最遺憾的是至今尚未得覷青囊,靈芝三人的真面目,他非常希望這二女之中,有一個是施展血羽檄奇功之人這樣,他就可以事半功倍,查明了這個疑案。

    假如兩女之中,有一個正是施展「血羽檄」的女人,由於她出手殘忍,即使是被柳飄香當場處死,也是罪有應得,並不可憐。

    柳飄香的聲音忽然升起。打破了這沉寂,她道:

    「本宮的規矩,你們想必都熟記於心,發生了這等情事,自應列為失職之罪,青囊,你向來能言善道,可把如何微治失職說出來給我聽聽。」

    青囊身子發抖,但又不敢不答,說道:

    「本宮主事之人,如此失職,便將處死!」

    阿烈心想:

    「好嚴的規矩!」忽覺歐陽菁拉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寫道:

    「就算是歷代暴虐之君,亦不致於如此凶殘。」

    阿烈回心一想,心中暗道:

    「是呀!失職也分為許多種,但無論如何,也用不著處死,可見得這乙木宮必是個極為邪惡殘酷的組織。」

    柳飄香淡淡道:

    「很好,你們居然沒有忘記,這等嚴刑峻法,你們既都知道,何以還敢怠忽?難道你們都不舊死?」

    青囊想是處此生死關頭,不得不鼓足勇氣辯罪,當下道:

    「啟稟娘子,當時奴婢等實是細心查看過那雙年輕男女,確定他們已陷入陣法威力之中,才敢離去的。」

    管大師突然插嘴道:

    「你們的意思可是說,那座陣法突然失去了效力?所以他們能得從容逃掉?」

    他聲音中顯得很不悅,阿烈一聽而知這座陣法,必定是他所擺設。

    阿烈終是少年大膽之人,到了這刻,實在按捺不住窺看一下這些人的慾望,因此,他慢慢的抬起頭,歐陽菁有一半身子被他壓住,所以阿烈的動作,她立刻察覺了,這可把她駭得心膽皆裂,因為面對這些人,無疑皆是當世一流高手,稍有一點點響動,便能覺察。

    不僅是聲響會驚動那些魔頭們,甚至有時候眼珠子轉動時的微弱反光,或者是一種異常的氣氛,都足以使這些麼頭們覺察。

    此外,歐陽菁由於見聞廣博得多,是以一聽而知這些魔頭們另有秘密,例如那「教主」派余泰乾去審訊天風劍客程玄道,那個管大師,便提醒余泰乾莫要露出真面目,加以歐陽菁這等世家出身,亦從未聽說江湖上有這個乙木宮的教派。

    她隱約感到這些魔頭們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名家高手,因此他們絕對不能洩露機密。

    既然有這等隱情秘密在內。假如被他們察覺神龕內有人,聽去了許多秘密,則他們將會如何對付這對闖入禁地之人,不問可知了。

    歐陽菁雖然明知如此危險,但她卻不敢出聲警告阿烈,只能掐他的手示意。

    阿烈沒有理會她,還是抬起頭,從歡喜仙人的雕空透隙處,向外面望去,只見這座完全鋪設著地氈的大殿中,靠神龕右方丈許處,設著六隻太師椅,其間還有一隻紅木八仙桌。

    這六張太師椅排列得很古怪,一張靠桌邊安放,背向神龕,坐有一個人,一隻胳臂放在桌面上。

    另外五張椅子在對面六七尺遠作一字排開,都向著神龕,由左邊開始,一共坐著三人,所以尚有兩張椅子是空著的。

    那兩個犯罪待決的青囊靈芝二女,跪伏在左方數尺外的地上,看她們的姿勢,大有恨不得能縮入地裡似的。

    阿烈自然看不見背向自己的人的面貌,但看他的衣冠打扮,分明是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

    至於面向神龕的三人,可看得很清楚,第一個就是柳飄香,但見她粉面朱唇,還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妖媚艷麗之至,穿得得甚為華麗,面上的表情,雖不笑而似笑,分明是個淫娃蕩婦。

    她年紀看來只有二十上下,但女人的年齡,誰也無法從外表上測度得出。

    在她左邊的是個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年在四五旬之間,長得又瘦又高,雖是坐著,比旁人高出不少。

    他頸上掛著一串念珠,色澤黑亮,不知是何質料。

    最末的一人是個年約五旬的老者,長著三綹黑鬢,衣著考究,像個大仁紳,右頰上有一果顆黑痣,長著兩三根長長的黑毛。

    他的面貌沒有特別之處,但卻有一種氣派,一望而知非是尋常之人,這人自然就是余泰乾了。

    阿烈看過這些人之後,目光轉到那兩個伏地的青衣女郎身上,付道:

    「想不到只出了一點點差錯,她們的性命便不保了,這等生涯,說來著實的可憐。」

    柳飄香哈哈一笑,道:

    「管大師,你何必跟這些奴婢一般見識,這豈不是把她們想說的話都給堵住了麼?」

    她說話時,阿烈便向她望去,目睹她那股撩人的狐媚蕩態,不禁一怔神。

    管大師說道:「好,好,貧僧不開口就是。」

    這時跪在地上的兩女之一,抬起頭來,說道:

    「奴婢領受家法,雖死無怨,但不明白的是這一對男女,如何能在一刻之間,逃出了大陣?」

    柳飄香道:「會不會有人在陣外接應,指引他們脫身?」

    青囊:

    「不會,奴婢已經小心查過四下,並無其他黨羽,才放心走開的。」

    柳飄香唔了一聲,道:「這就奇了,你且把經過詳情細說一次。」

    青囊立刻從頭細說,阿烈因而才知道那三個被困人,其中招世隱是三日前已經闖到,失陷在石屋之內。

    天風劍客程玄道是兩個時辰前來到遭困的,那鬼厭神憎曾老三,則是剛剛來到,緊接著那對青衣男女也就抵達,入了大陣。

    她特別強調道:

    「奴婢先把那女子手中的線扯脫,但又不立刻抽回,以便讓他們看得見而拾起來,但那男子雙手在地面亂摸,雙眼雖然神光很足,卻似是無法看得見。」

    阿烈忖道:

    「見你的鬼,我看得清清楚楚,但那時怕是引我入殼的幻景,所以就不伸手拾起。」

    青囊又道:

    「婢於以此法試了兩次,第二次故意抽遠一點兒,此外,靈芝也現身出去,走到那男子前面,但那男子的目光,從開始就不在她身上停留打量,簡直是全然看不見之狀。」

    柳飄香輕叱道:「你為何單說那男子?難道那女孩子已經死了不成?」

    青囊道:

    「那個女子目光昏暗,眼皮欲墜未墜,正是已被陣法所制之象,加上她一直由那男子背負或抱持,看來身上受傷,不能行動,但那男子健步如飛,雙目一直湛湛然,所以我們才再三相試。」

    她把經過情形說完,柳飄香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默默不語。

    過了一會,管大師卻率先開口,道:

    「以貧僧所知,此陣雖然不算深奧,但也足以阻擋一流高手,若然那男子的同伴,已經受制,則他們亦不能例外。」

    柳飄香道:

    「那麼一定有別的人在陣外接應,指引他們出去了?據我所知,此陣雖然發揮威力,陣中之人,儘管是如墜五里黑霧中,迷失了方向,亦看不見地面景象,但陣外之人,仍然能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管大師道:

    「即使陣外之人看得清楚清楚,然而那人用何法指引?除了破陣出入之外,別無他途呀!」

    他停歇一下又道:

    「貧僧同時又想到,這對青年男女,既有一個受傷,又與曾老三先後腳來到,可能他們是一路的,他們的傷勢,恐怕亦有關連。」

    余泰乾道:

    「不錯,至於那天風劍客程玄道,想是與那招世隱有關,如此則他們四路人竟是分作兩批的。」

    此一推論,阿烈第一個感到萬分佩服,心想:

    「這些人是邪是正且不管它,單論才智,可真都是罕有的。」

    只聽余泰乾接著又說道:

    「這四起人,既然是分為兩批,便可以推測出一個很重要的形勢,那便是招世隱和程玄道這一批,乃是有意前來本宮窺探的,後一批皆有傷者,可能是一逃一追,誤闖此地。」

    這時那個教主才開口道:「泰乾兄的推論,精闢透澈,決無差錯。」

    他大概是向管大師去,說道:「你可有什麼高見?」

    管大師沉吟了一下,才道:

    「余泰老的推論果然很高妙,貧僧竊以為這兩匹人馬,不論是否有意,皆須誅殺滅口,其次,更須追究第一批有意窺探本官的,如何生出這等動機?循什麼線索找上此地?」

    那教主腦袋直點動,柳飄香道:

    「審訊之事,無妨從容,第一要務卻是如何捉回那對男女。」

    她轉頭向跪伏著的兩女道:

    「你們即使沒有時間追趕,但也應該搜查過本宮各處了吧?」

    青囊道:

    「奴婢等略略查過,首先查的是這銷魂殿,經過嚴密的察看地面,並無絲毫塵土遺跡,這才放心往後面搜尋。」

    阿烈忖道:

    「聽她的口氣,好像全宮之中,以此殿最是重要,不知其故安在?」

    柳飄香冷冷道:「地上沒有塵土,就擔保一定沒有進來過麼?」

    青囊駭然一驚吶吶道:「奴婢那時是這樣想的……」

    柳飄香哼了一聲.道:「你查驗的範圍有多大?」

    青囊伸手指劃道:「有這麼大。」

    她面上顏色稍霽,道:

    「這還可以,要知來人可以飛力縱入,落腳於較內深處、假如你們沒有查到,如今又被我們的鞋子弄污了地氈,便再也沒法子推測他們曾否入過此殿了。」

    她不但推理之言使阿烈佩服,同時更提醒了他一點,那便是這些魔頭,乃是視此殿為禁地,外人不許涉足,此殿之內,唯一之物就是龕內的「歡喜仙人」,阿烈心頭一亮,曉得他們顧忌的,便是這對歡喜仙人的秘密,不得流傳出去,只要沒踏入過此殿。他們便放心不少。

    青囊突然怯怯道:「娘子,奴婢等請令追殺,希望以功贖罪。」

    柳飄香笑一聲,道:

    「何須你們出馬?本宮兩位供奉已經封鎖出入道路,還派高手展開追查行動,百里之內,悉皆澈查過,哼!哼!諒那對男女休想逃得出本宮的天羅地網。」

    她稍稍頓一下,又道:

    「本宮的規條中,嚴令各人一旦發現有警,首先要到邊境關口處設立標專,用意便是在警訊,立時以陣法封鎖通路,又人澈查百里方圓之內.以杜後患,這回可恰恰用上了,照時算計這對男女縱然腳程快得出了本宮邊境,但仍然休想逃得過本宮百里方圓的澈查行動。」

    這等澈查百里範圍的行動,固然教人心驚,但柳飄香越是吹噓,阿烈就越是暗暗驕傲,因為他當時決定先躲入宮內,這個決定,實在高明之至。

    管大師緩緩道:

    「招世隱既然已被困了三日之久。照理說該已餓得發昏,離死不遠才對,但據這二女所報告,似是此人尚有體力足以抵抗,如若當真尚有氣力,定是帶得有乾糧及止渴生津的靈藥,方可維持體力至今,證實了這一點,即可肯定他是蓄意前來,又聽到路上有『迷林』的傳說,準備萬一迷路,亦有十天八天的時間,得以覓路。」

    余泰乾道:「大師法眼如電,洞矚一切,佩服,佩服。」

    柳飄香道:

    「本宮以奇門陣法之力,使四面的樹林,得到了迷林的傳說,這真是絕好的掩護妙計使四周鄉民,不敢擅入,我倒希望這一匝迷林,能困得住那雙逃掉的男女,至於招世隱,我建議余老速速加以訊問,方定應付之計。」

    她向教主望去,但見他並無表示,因而余泰乾亦不敢離座而去。

    管大師道:「教主袖中別有妙計無疑了。」

    教主緩緩道:

    「先前我請泰乾兄出馬,現大情勢不同。還是由柳娘子以柔克剛較佳,須知那招世隱雖是階下之囚,但他既敢孤身犯險,又帶有乾糧,維持體力,可見得是智勇雙全的硬漢,單單是『硬漢』,那倒沒有什麼了不起,但硬而有智,就不是單以巧妙言語,或是毒刑威迫所能奏效,與其許徒費氣力,不如用陰柔手段,一則可以早早套出真情,二則還可相勸錄用此子,諸位供奉高見如何?」

    那三人一致歎服,龕內的阿烈,也不禁服氣得五體投地,心想:

    「這個教主洞察別人心理,手段因人而施,怪不得這乙木宮能夠屹立世間而不為人知了。」

    方轉念間,教主又道:

    「柳娘子可設法把招世隱弄到此殿,我們在夾壁中觀看,如有破綻,當即以暗號通知你,除了此事之外,你手下的二女,最好現在就發落。」

    柳飄香欠身道:「敝座遵命。」

    轉過頭去,望著二女,冷冷道:「你們抬起頭來。」

    青囊、靈芝曉得這是她宣判的說話,駭得全身顫抖,吃力地抬起頭。

    柳飄香道:「把面紗取下。」

    阿烈聽得此言,精神一振,凝神望去。

    那兩女取下面紗,立時露出張宜嗔宜喜的美麗面孔,雖然面型不同,但卻有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阿烈定睛看個清楚,但卻無法辨認是否是那個發出「血羽檄」的婦人只聽柳飄飄香冷冷道:

    「你們姿色甚佳,我向來至為重視你們,但今日既然犯規,須得判處死刑,真是使我十分惋惜。」

    青囊、靈芝二女不住地低叫一聲「娘子開恩」,已沒有第二句話可說了。

    柳飄香道:「此是本宮規矩,除非是教主下渝特赦,否則非死不可。」

    她說話之時,向二女打個眼色,二女得此示意,知道她故意給她們向教主求情的機會,豈敢錯過,當下一齊膝行至教主卒前,連連叩頭。

    阿烈眼見二女甚是美麗動人,如今處境如此危險可憐,心中大起憐惜之情,但他目下正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能出手幫助她們,想到了這一點,突然有所感觸,忖道:

    「假如我現在已具有一身本領,眼見這等不平之事,自然可以拔刀而起,替人間的弱者打抱不平,扶危解困了。對,我須得從速學習武藝才行。」

    只聽那教主說道:「在座諸位供奉,可有為她們講情的沒有?」

    那意思表示得很明白,假如無人為她們講情,則必殺無赦,這麼說來,如果有人講情,便有生機了。

    阿烈一瞧那管大師和余泰乾的表情,都是那麼冷淡,似乎全不關心,頓時大為失望,忖道:

    「他們出來講講情,又有什麼損失不成?真是鐵石心腸的魔鬼,竟忍任教這如花似玉的一對美人,變成刀下冤鬼。」

    柳飄香一擊掌,登時進來一個侍婢裝束的女子,亦是一身青衣,體態裊娜,她斂衽一禮,問道:「娘子有何吩咐?」

    柳飄香冷冷道:「吩咐刀斧手準備行刑。」

    那青衣女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由於她面上亦有面紗,所以阿烈看不見她的表情,不過從她的動作和聲音上推想,她似是毫無免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阿烈心中一涼,忖道:

    「此宮之人,個個冷酷無情的行逕如魔鬼一般,假如這兩女亦是如此之人,則也是死有餘辜,我何必對他們同情呢?」

    想是這樣想,但這憐惜同情之心,仍然不能自己。

    管大師的聲音升起來,說道:

    「貧僧能力有限,是以只敢替其中一女向教主求情。」

    他竟是首先開口之人,教阿烈感到十分意外,因為他乃是出家之人,理應與此女沒有瓜葛,以此宮的情形看來,必是十分淫亂的教派,所以余泰乾如果跟這些婦子有搭扯,不足為奇,也因此使阿烈認為如果有人開口求情,自應是余泰乾才對。

    教主說道:

    「大師客氣了,以你的力量,縱是替兩女求情,也是有餘,不過既然大師決定如此,亦聽尊便,請挑定其一,以便釋放。」

    管大師目光向兩女望去,遲疑不決,阿烈感到十分緊張,忖道:

    「唉!他不知挑選那一個?依我看來,這兩女都很好。」

    管大師向靈芝一指。道:「就是她吧!」

    靈芝頓時泛起歡欣喜極的神情,而青囊則面如死灰,眼皮下垂,全身發抖,這等情狀,表現在一個尋常人身上,尚可使人憐憫,何況是這麼美麗的少女?

    阿烈見了青囊的驚怖之狀,實在替她叫屈,因為她不但容貌不遜於靈芝,同時又能言善道,因此,阿烈差點頓足磋歎起來。

    靈芝向座間各人都叩過頭,這才起身,走到管大師身後侍立。

    柳飄香道:「既然青囊被棄,敝座這就叫人進來,拉出去行刑。」

    話聲甫停,青囊差點兒昏了過去。

    余泰乾突然道:

    「管大師罕得理人間事,今日居然挑起重擔,兄弟如果不言不語,只怕被人見笑,因此在下膽敢向教主求情,赦了此女一命。」

    青囊聞得此言,登時精神一振,腰肢已經挺直不少。

    柳飄香笑道:

    「這才對呀!余兄與此女有過香火之緣,假如連你也捨得不管,則可見得此女一無是處了,這等無用之人,不如處死為妙,現在余兄既是容她活命,則必可見得她必有過人之處。」

    她公開談及隱私之處,又加以評論,『連阿烈聽了也覺得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阿烈還有別的想法,那就是從他們的口氣中聽來,似乎為兩女求情之事,並不簡單,所以剛才余管二人,不敢貿然開口,其實這也是可以理解之事,假如很簡單的話,他們何須多所考慮,大凡是男人,總不會嫌美女太多的,除非是會有麻煩。

    其實,這些人之間,也隱約透露出雖是同一集團,卻仍是勾心鬥角。

    只聽那教主說道:

    「很好,以往有過這種情形,本教主總是找出一個因難的任務,讓講情之人去做,但目下既然是二女失職,假如仍然是沒法子的話,便等於把罪移到別人身上,似乎有欠公平,且失懲罰之旨。」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因此,我決定這回改個辦法。」

    他又停一下,這樣可真使人心癢難熬,不知他葫蘆賣什麼藥?

    教主把別人的胃口吊足之後,才緩緩道:

    「本座將施展一種新奇手法,毀去兩女之容,而且全身以及口鼻之氣皆有惡臭,但兩位供奉,須與她們同床共枕。」

    廳中之人,無不失色,柳飄香是為兩個心腹手下而難過,管余二人的失色不必解說,青囊和靈芝則是感到這個懲罰太重了,簡直是生不如死,是以悚然變色,當然她們不敢出言頂撞,因為如若無禮犯上的話,她們深知本宮毒刑的厲害,豈不是自挨苦頭?

    柳飄香不得不承認道:

    「教主才智蓋世,居然想出這等辦法來,既不失公平,且也達到使講情者受磨折的用意。」

    教主道:

    「我只說了已個梗慨,事實上一些細節,更足以使人感到驚奇呢,你們可用心聽著,免得有誤。」

    教主停口之時,阿烈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卻想像得到他一定露出一個殘忍和自滿微笑。

    教主徐徐道:

    「本座這等毀容之藝曠古絕今,並非一上來就毀去了她們的容顏,而且只毀去一半,氣息和身體上的臭氣,也不太重,須得與男人交歡,以及被男人抱在懷裡睡覺,才能日增其醜其臭。她定要達到某一標準,你們的任務才算達成,自然這也有個時限、不然的話,你們豈不是可以永遠不跟她們睡覺了,這個限期最少也得七日以上,但究須多少時間方能功成,那得看你們的努力如何了,所以這期限可由你們自定,太短了會失敗,太長了本座未必批准,你們想想看吧!」

    管余二人異口同聲只要七日時間就夠了,他們皆是極有決斷之人,明知終須飽嘗這等痛苦,倒不如盡快結束,寧可日夜加工而已。

    這真是一個極為損人的主意,青囊和靈芝二女,一想到容貌被毀,而又一身臭氣,真恨不得當場一頭撞死。

    那教主取出兩粒丹藥,著她們服下,又向她們面上各拍了一掌,轉眼間這兩女的鼻子完全扁塌下來,嘴唇變厚,頓時花容月貌,變成醜陋的女子,阿烈心中又憐又驚,忖道:

    「現在已經夠難看的了,只不知到了完全毀容之後,又變成什麼模樣?唉!我若是兩女之一,寧可自殺身死,也不願活了下去。」

    只聽教主高聲說道:

    「兩位供奉請注意一點,那就是她們必有自殺之心,假如你們不須作提防的話,後果由你們自行負責。」

    阿烈恨恨想道:

    「這個教主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真是太刁惡毒辣了,連人家尋死也不許。」

    但見管余二人一齊回手點去,把二女穴道點住,逐即傳下命令兩名壯漢奔了入來,把二女抱出去。

    柳飄香起身道:「敝座這就去把招世隱弄到這兒來。」

    忽然一個青衣大漢進來,躬身行禮,大聲道:

    「啟稟教主,至今尚未搜到逃人的下落,也沒有一點線索。」

    管大師瞿然道:「會不會是躲在本宮之內?」

    那青衣大漢道:「本宮各處已詳細查過。」

    余泰乾道:「那就是說只有這銷魂殿末查過了。」

    柳飄香道:

    『他們既是一男一女,不入此殿則已,如入此殿,必定到歡喜仙人,據我所知,還沒有人能過得這一關的,假如他們在此殿交歡,咱們胚能不覺察嗎?」

    余泰乾道:

    「兄弟也知道這一點,但事實上他們已失蹤影,難道會插翅飛掉不成?」

    教主道:「傳令下去繼續搜尋。」

    那青衣大漢躬身應是,迅即奔出。

    柳飄香也就出殿而去,教主站起身子,往左邊牆壁走去,管余二人隨後跟著,只見那教主在牆上一摸,便現出一道門戶,他沒有立刻進去,卻道:

    「兩位供奉究竟是為了那兩女,抑是為了事後可得到與柳供奉一夕纏綿的機會,而出頭替兩人講情的呢?假如後者,我一點不覺得奇怪,因為柳飄香實在是一代尤物,能令人終生不忘。」

    余泰乾爽快地道:

    「屬下確實為了柳飄香,這是主要原因,其次,當時管大師已說話了,屬下如若沉默爾息,面子亦不好過。」

    管大師遲疑一下,才道:「貧僧的道理與余兄不同,但教主和余兄萬勿誤會,認為貧袖故鷗清高,當時貧僧沒有想到柳姑娘的問題,只考慮到教主既然開口了,我等如果都規避不應,只怕教主有『空有養兵』之感,因此,貧衲才斗膽出言擔承下來。」

    他停頓了一下,才又道:

    「但貧衲亦不必隱諱的是,當貧衲出口擔承一女之後,同時也就想起了柳姑娘,是以絲毫不曾後悔。」

    教主淡淡一笑道:

    「真有意思,現在我們且隱身於腹壁之內,看那柳供奉如何施展絕藝,從那小子口中,套出了真情。」

    他們隱入牆內,門戶一關,便絲毫不露痕跡,阿烈雖知這些人還能夠看得見殿內的一切情景;然而由於相距遙遠得多,兼且眼看不見,心理上的威脅大為減除,此時他方始發覺自己幾乎是壓伏住歐陽菁。

    這等姿勢,以及軀體的接觸,實在令血氣方剛的阿烈,感到一陣強烈難抵的誘惑,尤其是那兩尊歡喜仙人,赤裸而又逼肖真人,單是看了他們的背面,已經足以使人血液奔騰,情慾高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挪開一點,但歐陽菁迅即伸展雙臂把他抱住,於是,阿烈情不自的低下頭去,吻向她那火焰一般的紅唇。

    這座大殿之內,即使沒有這對歡喜仙人塑像,亦瀰漫首一股春情蕩漾的氣氛,而加上這對塑像之後,更加使人忘不了這等遐思綺念。

    此時,一對年輕美貌的男女,面露緊張驚惶之色,沒著一條通道,一直奔行。

    他們很快就繞到了前面的天井內,那個美貌宮裝女子,突然停步,位著那男子的的,同右邊指點示意。

    他的目光投去,但見衣邊厚幔深垂,甚是寬廣,一望而知乃是一座廳子,被這道厚幔隔斷。

    他疑惑地道:「那是什麼去處?」

    宮裝美女道:

    「是本宮禁地,任何人不許擅入,除非教主有令,眼下教主遠在千里之外,但本宮留守的高手們,嚴密巡邏著四下。」

    那英俊男子道:「你的意思要我暫時躲在那裡面麼?」

    宮裝美女道:

    「是的,你先躲起來,待我獨自探過外面形勢,才回來帶你覓路逃走。」

    對方點點頭,銳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旋轉了一圈,那宮裝美女面上泛起了紅暈,大有勝嬌羞之態。

    原來此女身上的宮裝,乃是薄如蟬翼般的輕紗所制,因此,雖然有她幾層,但仍然可以看得透。

    她的嬌羞,自然是因為對方盯視她的曲線和身體而引起,誰知這一來對方雖然沒有猥褻之心,亦被她提醒了,由是格外感到一種刺激和誘惑。

    宮裝美女首先走去,她的身段清楚玲瓏的透現出來,使後面跟著的男子,看得更為清楚。

    他們拔開厚幔,一看這座大殿空蕩無人,卻有一股香氣瀰漫著,厚厚的地氈,精美貴重的家俱,以及龕中的兩尊歡喜仙人像,組成了一種神秘,奇異和強烈誘惑的氣氛。

    他們閃入殿內,宮裝美女道:

    「這兒一定不會有人,你且放心坐一會,我去外面瞧瞧,盡快回來。」

    那英俊少年道:「好,你可得多加小心才好。」

    宮裝少女迅即閃身出去了,他們的對話聲,驚動了阿烈,使他及時從堪堪沒頂的情慾之海中,驚醒過來。

    阿烈抬頭從間隙中望出去恰好看見那個英俊少年的全面,這是因為對方正抬著頭,定睛瞧著這對栩栩如生的裸體男女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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