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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文 / 司馬紫煙

    雷大鵬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身子仰天倒下,一動也沒再動。

    他額上那個紅色小洞表示有一顆槍彈鑽了進去,打進了大腦,任何人挨了這一槍,也無法再活了。

    他帶來的六名手下,倒是久經訓練的老手,一見雷大鵬遭人狙殺,立即就四下分散,竄入了花園中,準備奪圍而出。

    唐烈忙站了起來道:「這些人不能放過一個。」

    方子超早已嚇白了臉,囁囁地道:「這。唐先生,雷大鵬已經死了,其他的人已不生作用,放過他們算了。」

    唐烈道:「你不知道,他們還有將近四十來個好手,都是雷大鵬的心腹,我計劃是收拾了雷大鵬之後,再去對付他們的,若這批傢伙跑走了一個,趕去通風報信,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稻田久米子笑道:「唐樣!你放心好了,只要進了我們這園子,就不怕他們跑掉,我們有人對付他們的。」

    「那些都是受過訓練的好手,身手便捷、反應迅速,到了園子裡,有了掩護,制服他們很不容易。」

    美子笑道:「我們埋伏在園中的人員,也都是受過忍術鍛的好手,一定可以完成任務的。」

    突地,只聽見園中遠遠地傳來了慘呼地聲音。

    沒有多久,一個全身黑衣,連臉上都戴看焦色面罩的人,像燕子般由廳外樓閣上的花窗翻進來「飄然落地,寂然無聲,而且落地生根,連身體都沒歪一下。那花窗離下面的地有五六丈高,踏在墊子上,不發聲還不出奇,不動身形就十分難得了,可知對方的輕功的確是十分卓越的。他落地之後,面對看美子,屈下一條腿,跪在地上,品中叫出一串語言,唐烈是聽得憧日語的,但他無法解他講的是什麼,那是一種蝦夷族的土話。美子居然也能講這種話,跟他對答了一陣後,那人取下身邊的一個黑衣包袱,裡面是一堆血淋淋的紅球。唐烈仔細地看了一遍,才知道那居然是一堆眼珠。方子超嚇得直抖,頓聲道:「這。是什麼?」

    美子笑道:「是眼珠,他們有個習慣,在殺死敵人後,挖出眼珠作為證據的,這兒一共十二枚,證明出去的六個人,一個也沒漏網。」

    唐烈也感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表面上卻還要從容地道:「他們的動作好快,不過才抽一支煙的功夫,六個人都解決了。」

    美子笑道:「我國的忍者是傳統的間諜,他們所學的就是探索機密、暗襲殺人,而且採用最簡捷的手法。」

    「你把他們安排在園中,好像早有準備了。」

    「這不是你的請求嗎?是你要我們幫忙對付雷大鵬的。」

    唐烈無法否認,但是他知道美子她們的幫助太周密了,簡直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一定要把雷大鵬置於死地。有什麼理由?她們要如此的熱心呢?

    唐烈也立刻有了解答

    她們是為了日本人的利益。

    軍閥割據是中國統一的最大妨礙,但也是那些野心的外國最樂見的事,所以日本人才會以低價,把這些精良的武器賣給那些軍閥。

    雷大鵬在皖系中的重要性,日本人比中國還要清楚,他促成一些軍人團結,成為一股勢力,固然是統一之瘤,但對日本人也沒好處,因為那些人的勢力大了,就不會對日本人買帳了。

    除去了雷大鵬,使得皖系的勢力分散,有些人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與勢力,必須更求助於外來的力量,而東洋人也可以拉得更多的控制了。

    唐烈發覺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就是計劃除去雷大鵬,而且還找稻田組的人幫忙,那正合她們的心意。

    他要打入龍虎幫,剷除那些禍國殃民的漢奸,拔除外國人的爪牙,這個計劃前半部是十分成功的,但現在問題日趨複雜,他要開始跟日本人正面的接觸了。

    以後,將要如何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呢?

    唐烈不敢再自作主張了,有些事是他無法深入瞭解的,他必須迅速地向大雷神作深一層的請示。

    於是,他急急地告辭便出來,方子超跟他在一起,他們還得趕快去看看曹雪芬繳另一批人的結果如何。

    那是雷大鵬召來的手下,有四十來個,是雷大鵬私人精選的班底,但訓練這批人的費用,卻是曹家拿出來的,所以曹雪芬想繳了他們的械後,重加收編利用。

    幸好的是曹雪芬繳那批人的械還很順利,沒有遭到很頑強的抵抗。

    一來是出其不意,二來是她那些手下很善於偷襲突擊,三來是人人都認識她是曹總長的侄女兒,雖然不相隸屬,但畢竟每個人都領的是曹總長的薪餉。

    所以沒有遭遇到多大的抵抗,就把四十來個人全部繳械,羈留在一所空的倉房裡。

    唐烈跟徐榮發兩個人乘了一輛轎車,駕車的是許阿根來到門口時,首先看見了待命埋伏支援的小山東,做了個一切順利的暗號,唐烈才放了心。

    於是他上前敲門,陶大姐在隱處把風,看見是他,毫無阻攔地放他進去。

    曹雪芬像陣風似的捲了過來,急急地問道:「小唐!你那邊怎麼樣了,雷大鵬呢?」

    唐烈道:「在我車上的行李箱裡,我把他帶來了!」

    人放在行李箱中,當然是非死即傷。

    曹雪芬放心地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了,我這裡倒是沒有什麼麻煩,只是那些人對於我奉命處決雷大鵬的事還不相信。」

    「是不相信這回事,還是不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處置得了雷大鵬?」

    「兩者都有!我找過幾個人問話,他們都講我伯父絕對不會下令處置雷大鵬的。」

    「你有總長的密電,可以給他們看啊!」

    「我是給他們看了,但是他們仍然不相信,以為中間發生了什麼誤會,然後又講:雷大鵬身邊還有十個人,全是精選的高手,沒有人能奈何他,講得我心裡惶惶的,現在好了,可以封住他們的嘴了。」

    「雷大鵬的確是個難惹的角色,不過他還是拚不過東洋人,這次多半是稻田姐妹出的手,雪芬!我倒要認真地問問總長真有指示要處決雷大鵬?」

    「怎麼連你也不相信我起來了?」

    「不是我不相信,是雷大鵬講了一些話。」

    他把雷大鵬所分析的情勢講了一遍。

    曹雪芬聽了道「小唐!你以為呢?」

    唐烈幾乎要讓出自己的看法了,但立刻驚覺道:「我怎麼會知道呢!對這些事我本來是毫不關心的,最近因為你的原故,我才略微注意一點,但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機密呀!因為雷大鵬那樣講,我才要問你一聲。」

    曹雪芬笑道:「那麼我答覆你好了,富大鵬講的都不錯,但我伯父處決他的指令也是真的。」

    「這是為什麼?沒有了他,總長不是沒有實力了嗎?」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真是他想的那個樣子,但是我伯父豈又是個簡單的人。皖系的將領們各自為政,人人都以為自己能作主,不聽指揮,是我伯父故意造成的情勢。實際上上他老人家是有絕對控制權的,那一個將領太囂張了,我伯父一聲令下,可以在五分鐘內制裁他。」

    「有這麼快嗎?那是不可能的!」

    「絕對可能,我伯父採取的方式不是調大軍去鎮壓,而是秘密處決,在每一個人身邊,都安排有幾個不為他們注意的人,在必要時,一聲令下,兩顆子彈就解決了,然後再派人去接替職務,這不是省力得多。」

    「高明!高明!總長這一手實在高明,但是他為什麼要採取這種方式呢?」

    「這種方式有很多好處。第一、別人以為他只是個沒有實力的傀儡,不去注意他。第二讓那些人自以為能自立作主,他們對整個體系都會盡心得多,因為人都是不甘屈居人下的,在這邊能排第一,誰也沒本事把他們拉過去的。」

    唐烈笑了笑道:「這麼講來,雷大鵬死得一點都不冤枉,他還以為是他在支撐著你的伯父了。」

    「不錯!這才是他真正該死的原因,他不但是自以為如此,還讓別人以為真是如此了,因此有些事他就自行作主,連告訴我伯父一聲都免了,這種情況絕不能再繼續下去。」

    唐烈表面上跟曹雪芬一起笑得開心,暗地裡卻實在是笑不出來。

    因為他發覺他自己做了一件很笨的事,就是除掉了雷大鵬,這個人的存在,對軍閥體系的實力,對強鄰外邦企固控制我國,都有著相當程度的阻礙。

    所以自己一提出除去的計劃後,日本入肯大力支持,曹雪芬也捨得把秘藏的人力提了出來,這對他們雙方的好處都太大了。

    相反地,對正在銳意求進的南方革命政府,倒是得不償失了。

    曹雪芬見唐烈的神色沮喪,不禁奇怪地問道:「小唐!你怎麼不高興呢!」

    唐烈道:「不錯!因為我發現我做了一次大傻瓜,殺掉雷大鵬我出力最多,卻是為你們忙,於我全無好處。」

    曹雪芬道:「小唐!你跟我還分得這麼清楚啊!」

    唐烈道:「我跟你可以不分,跟你伯父卻不能不分,因為我不可能加入到那個圈子裡去。」

    「誰講不能,只要我開口,弄個軍長或督軍做做都沒有問題,我伯父最需要的就是靠得住的自己人。」

    「算了吧!雪芬,那會比我現在愉快嗎?假如那裡很好,雷大鵬也不會到上海灘來求發展了。」

    「那你想要什麼?」

    「我要人,雷大鵬留下的這些人。」

    「你要這些人幹什麼?」

    「照樣子做生意,原來我為雷大鵬設計下的路子,我還是照樣幹,只是由我一手把持而已。」

    「那怎麼行,你們運軍火給直系軍方,那不是跟我伯父作對。」

    「雪芬!你別傻,賣軍火的是日本人,你我都無法阻止這筆交易的,我們不幹,還是有別人要干,與其弄一批人來跟我們拚命作對,倒不如由我們一手統抓了。還有,我勸你也放聰明一點,你伯父那邊,也不是真正靠得住不倒的,為自己打算一下才是真的。」

    曹雪芬還要講話,唐烈又道:「雷大鵬並不是吹牛,他的確有能力聯絡住一半實力,但他照樣有心另求發展,正因為他看準了那邊沒太大作為,靠別人不如靠自已。」

    「可是對我伯父,我怎麼交代呢?」

    「你根本不必交代,除掉了雷大鵬,你已經對得起他了,其餘的事由我來做,你只要不直接插手就行了。」

    曹雪芬對大局還是很清楚的,想了一下才道:「那些人只被我繳了械,可不見得會聽我的。」

    「你帶了你的人離開,把人交給我就行了,我相信我有辦法叫他們聽我的話。」

    唐烈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但他的確有辦法。

    那四十來個人在他的一番勸解之後,都留在上海灘了,而且成立了一家新的運輪公司,承攬了運輸業務。

    公司的負責人是唐烈,別人也挑不起這個擔子。

    因為這家公司,承運了兩批的軍火給直系的軍方,平平安安的,沒有出一點點的問題來這使方子超對唐烈的能力大加佩服,甚至於連代表日本方面的稻田姐妹也覺得很了不起以武器支援中國的軍閥,使地方的勢力壯大,以期達到破壞中國統一,而後再慢慢地蠶食。

    這是日本人侵華計劃的一部份,但是只能偷偷地實行,遺憾的是這些物資必須要經由海運交過來。

    而只有上海這個國際港,有日本人自己的勢力範圍,可以不受阻撓的卸貨,以前被皖系控制的龍虎幫一手包辦了轉運,但也只能供應到院系單方面,日本人的侵華計劃是全面性的,自然不以此為滿足。

    而唐烈總算把這個雙線管道打通了。

    不過,皖直兩系的最高軍事頭巨都感到很惱火,他們花錢買來的這批軍火並沒有為他們增添多少實力,相反地還造成了他們相當的損失。

    有時,是放在軍火庫中,被革命軍的地下工作人員,偷偷地放火燒燬爆炸掉了。

    有時,槍械彈藥發下部隊去,指望他們能好好地打一仗的,那知道這些部隊在裝備充實之後,居然整個營或整個連的開小差,投向了南方政府的北伐軍。

    但這些都與唐烈沒有關係,他手下的兩批人,分別承運兩方面的軍火,卻都很順利,沒有出過毛病。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麻煩,有時也會遇到一兩次攔截的。

    但是唐烈足智多謀,實力也相當可觀,他運送的計劃十分周密,每一趟生意,都派有人在暗中支援保護,所以都能把攔截者擊退。

    這使唐烈的聲名如日麗中天,更加不可一世。

    曹雪芬現在支使他不動了,相反地還要看他的臉色。

    因為龍虎幫的控制權已全部掌握在唐烈的手中了,何況除了龍虎幫之外,唐烈還掌握了許多私人的勢力。

    這些勢力都是以公司的方式組成的,不能算是幫會,也沒有幫會的型態。

    因為公司的確是為員工們真正的謀福利,解決他們的麻煩,為他們求取公平的待遇與合理的地位。

    像人力租車公可、碼頭搬運公司等等,這些公司都擁有廣大的人員,而且這些人員都是身強力壯的壯漢。

    他們出售勞力,換取生活的報酬,在公司的保護下,他們可以不受剝削、不受壓迫與欺凌,跟以前在黑社會的控制飽受凌虐的日子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因此這些人對唐烈的支持與感激,是可以想見的,只要唐烈有需要,招呼一聲,斷頭流血也在所不辭。

    有人私下統計了一下,唐列在半個鐘頭之內,可以立刻召集一千名死士,兩個鐘頭內,可以有三千個人為他賣命。

    在上海灘,這是誰也比不上的,不過,唐烈為了維護這份榮譽,所的精神與時間也是可觀的,幾千個人,大的計劃、小的細節,他幾乎都要參與一份。

    有人認為他管得大多,有些事大可放手人交給手下的人去代理就可以了,但唐烈卻對這種建議笑笑而已。

    他倒不是喜歡抓權,也不是捨不得鬆手,實在是松不得手,因為他滲進這個圈子是另有目的的。

    大雷神總部原來派遣他打入龍虎幫,是希望瓦解這一個組織,剪掉漢奸國賊的爪牙。

    那知道唐烈的工作表現太好,不但次第清除了那些敗類,而且還完全掌握控制了龍虎幫,這一來雷神總部倒不急看去解散他們了。

    掌握住了他們,必要時還可以做更多的事。

    所以,大雷神要他切實掌握每一部份,不分晝夜的忙著,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到玫瑰宮去了。

    曹雪芬的香閨是不會寂寞的,因為她仍是交際圈中有名的人物,也經常周旋於巨富大商之間。

    最近她的香閨中多了一個年輕的訪客。

    他是從南京來的一位世家公子,風度翩翩,叫楊君實。

    這位楊少爺年齡不過二十五六,長得紅唇齒白,一表人才,人又豪澗大方。

    他震驚於曹二小姐的美麗姿容,初見面就大羨慇勤,第二天又專程拜訪,跟曹雪芬談得很投機。

    第三天他們仍然是在一起。

    那天曹二小姐生日請客,本來是要唐烈去做男主人請客的,但唐烈有事沒能去,楊君實自然而然地代替了男主人的位置。

    當天晚上,他就留下沒有走。

    上海灘是個口舌最多的地方,無風尚且三尺浪,更何況是這種桃色的新聞呢?

    有一兩家專刊內幕新聞的小報,不但登出了曹二小姐結新歡的消息,還刊出了兩個人在百樂門舞廳中,貼臉跳舞的照片。

    唐烈本人對這件事付之一笑,沒當作回事。

    但龍虎幫中卻有不少人對此事耿耿於懷。

    他們把唐烈視作了神聖一般的老大哥,雖然在對外的名義上,還是二小姐掛的頭牌交椅,但內部卻沒有人認帳。

    大家認為曹二隻是一個談生意的代表而已。

    大家心中只認得唐烈,但人人都把她看成是唐烈的人,現在居然有人敢割唐烈的靴腰子,這使大家認為很沒面子。

    不過,唐烈沒有放句話出來,沒人敢蠢動。

    但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那是小山東。

    這個北方漢子最魯直,也最衝動,早就在心裡為唐烈不平。

    不過,他還沒敢吵上玫瑰宮去,卻一直在等機會。

    好容易等到了一天,南京來了兩個客人,住在六國飯店,打電話找楊君實,不知要商量什麼事情。

    楊君實到六國飯店去會朋友,小山東也跟看進了六國飯店,大概是想找楊君實攤牌談話的。

    他們有沒有碰到頭不知道,但小山東和手下兩名弟兄卻在六○九號房間中,被人割斷了喉管。

    這三個人都有一身的功夫,尋常十來條漢子,都未必能奈得了他們,可是現場卻只有略微打鬥過的痕跡,連住在隔壁的人都沒有聽見什麼動靜,居然被人割斷了喉管。

    兇案沒有聲張開來,一則是飯店方面怕影響生意提出的請求,一則也是唐烈自己的請求唐烈來到現場看過了之後,自動向警方講,這是江湖仇殺,要求不落案,由他們自己來解決處理。

    以唐烈目前在上海的聲勢,講出來的話,大概還沒有人敢打回票,更何況這是件剌手的案子,未經公開能夠壓下最好,否則破不了案,捕房會被大眾罵得體無完膚。

    龍虎幫悄悄地把死者運出去,在殯儀館中收殮。

    小山東三個人怎麼死在六國飯店沒人知道,但他們為了什麼去六國飯店卻有很多的人知蹤影不見,但楊君實卻仍然在上海耽著,而且經常出現在玫瑰宮中。

    於是群情激憤,大家都要找楊君實償命。

    唐烈很沉重地勸住了大家道:「各位!小山東是為了我的事情才被害的,他們全是我最親愛的弟兄,為他們報仇雪冤,我比誰的責任都大,所以大家把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給各位一個明白的交代,如何?」

    唐烈有了話,弟兄們自然不在異議了。

    唐烈原先對楊君實並沒有怎麼注意,他對曹雪芬也沒有什麼感情,以前是為了工作的需要,才逢場作戲而已。

    而現在曹雪芬有了新歡,他心中還有如釋重負的感覓。

    現在出了小山東的事件,也覺得不簡單了,立刻就請桂花阿九向雷神總部請示,並要求瞭解該人的身份。

    所以他第一件事,也是去向桂花阿九查詢結果。

    桂花阿九現在是升任了龍虎幫中花稅的總管,不再做生意了,卻仍住在四馬路,這個地方龍蛇混雜,最適宜擔任聯絡工作,而且也不啟入疑竇。

    桂花阿九轉來的消息並不樂觀,南京方面根本沒有楊君實這個人,此人身份可疑。

    倒是另外兩個跟他在六國飯店見面的人,查出是曹錕手下執法處的特級殺手。

    執法處本來是雷大鵬掌理的,雷大鵬死後,這個組織毫未受到影響,卻改由曹錕自己指揮了。

    曹錕指派了一位處長,但十分秘密,誰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身份。

    不過那人十分厲害,接連辦了好幾件大事,把幾個稍有不穩的將領都處決換過了,現在曹錕能大權一把抓,即為此人之功。

    雷神總部希望唐烈能夠查出這個人是誰?

    唐烈聽了一笑道:「我倒希望就是這個性楊的傢伙,那樣正好就便將他除去,完成上級的交付命令。」

    「一號,你認為有此可能嗎?」

    「非常有可能,執法虛的特級殺手跟他來會合,被小山東撞上了,他們為了避免身份暴露,只好殺人滅口。」

    「那麼他到上海來幹什麼?」

    唐烈想了一下道:「多半是來對付我的,他們看我在上海的勢力太大了,未免不甘心,因為這原來是他們控制的,他們想收回去,那個傢伙故意在玫瑰宮跟曹二好,想惹我吃醋的。」

    阿九點點頭道:「一號,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否則誰都知道曹二跟你的關係,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欺到你的頭上來,你打算怎麼應付呢?」

    「人家擺下了天門陣,而且殺了小山東他們,擺明是向我挑戰,我不去行嗎?」

    「一號!那太危險了,那邊還有曹二的一批人,而且那個姓楊的帶了多少人來,你也不知道。」

    「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

    唐烈沒有立刻就去,他轉了幾個地方,也不知作了什麼安排,一直到了近黃昏的時候,才出現在玫瑰宮門口,只帶了一個徐榮發和開車的許阿根。

    陶大姐看到他,倒是嚇了一大跳,低聲道:「唐先生!你怎麼帶了一個人就來了。」

    唐烈笑道:「我又不是來打架,要人多幹什麼?」

    陶大姐的表情很奇怪,幾乎是在看一個將要跌進河裡的小孩子,但她壓低了聲音道:

    「唐先生!難道你不曉得,小姐要你的命。」

    唐烈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她對我有一點誤會,但是我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所以我來解釋一下。」

    「唉!唐先生,你真不知死活,你知道還有誰在裡面!」

    「雪芬最近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姓楊,那也沒什麼,她跟我只不過是朋友,並不是我老婆,她自然有交朋友的自由,她喜歡那個姓楊的,我也不能干涉她,大家講開了,好離好散,這不是更好嗎?」

    「唐先生!你不會是真糊塗吧!他們要對付你,現在屋子裡埋伏了二十名好手!」

    「我不怕!我是善意來談判的,要講人多,我還怕找不到嗎?今天我是抱著善意來的,但是誰要倚人多吃我,也沒那麼容易。我進去之後,若是十分鐘還沒有安全的信號傳出去,至少會有兩百個人帶了武器衝進來的,陶大姐,你那個時候,最好守在門房裡別出來,我雖然吩咐過,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讓他們得罪你,但人一多一亂就很難講了。」

    陶大姐這才放心地道:「原來唐先生已經有了準備。」

    唐烈道:「當然了!小山東和兩個弟兄在六國飯店送了命,我就知道對方不簡單了,但雪芬跟我究竟是朋友一場,她可以不仁,我卻不能不義,所以我一個人先來談談。」

    陶大姐歎了口氣道:「小姐也是的,她太迷信她的家世了,也太熱衷權勢了,其實像你唐先生這麼好的人,打看燈籠都找不到。」

    唐烈笑笑道:「雪芬的年紀太輕,還是個糊塗蛋,她要難開我我並不惋惜,但無論如何,我都很感謝大姐的。」

    「唐先生!我只是個下人,幫不了你什麼忙,最多只能叫我認識的幾個人不參加動手,但是裡面的人,都是那個姓楊的帶來的,我講不上話。」

    「陶大姐!你這份人情我記在心裡,不過我也還你一份人情,凡是在這附近住的人都不可能來幫忙的。」

    「什麼?你已經殺掉了他們。」

    唐烈笑道:「沒有!我不會做這種事的,只是繳了他們的械,限制了他們的行動而已。」

    「我怎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大姐!我的人多,那些人又都散在四周放哨,我派三個人招呼一個,事先看準了,同時發動,而且都有槍,無聲無息地就制住他們了。」

    「唐先生!你真厲害,先前你講有兩百人埋伏在這裡,我還以為你是騙人的,因為我們在四周都插了樁,有這麼多人來,我們不可能知道的,現在我是相信了,唐先生!我希望你能對小姐略留情份。」

    唐烈一笑道:「一定!我是在外面混的人,必須講求江湖情份,不會趕盡殺絕的。」

    他離開了陶大姐,走向客廳。

    小梅及小菊在門口攔他道:「唐先生!小姐在樓上的臥房裡,你先坐一下,我們上去通知她。」

    兩個人的神情都很不安。

    唐烈卻笑笑道:「我知道!另外有個男人在她臥室中,我不會闖進去使大家尷尬的,叫他們穿了衣服就下來吧!我已經知道了,用不看再裝成什麼沒事的樣子了。」

    小菊窘笑道:「唐先生真愛開玩笑,小姐和楊先生只在上面商量事情,並沒有做什麼呀!」

    唐烈哈哈大笑道:「做什麼也沒關係,曹雪芬又不是我的老婆,我也管不到她交男朋友。」

    這句話太放肆,曹雪芬在樓上藏不住了,後面跟看一個年輕的男人,英俊、瀟酒,夠得上是個美男子了。

    但唐烈卻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不知不覺間會去摸一摸胸前,在下樓梯的時間,就做了有兩次。

    他穿的是一件白顏色的對襟短褂,那是一種家常的便衣,很舒適,唐烈看他胸前平平的不像是掛了槍,那兒一定是插看飛刀,一種又薄又利的飛刀。

    小山東和兩名弟兄都是被利刃割斷了喉管,想必也是這種飛刀了,能使小山東措手不及而死,對方必然是個飛刀好手。

    但他還有這種緊張摸刀的習慣,證明他的修養還差,唐烈相信能夠對付得了他。

    曹雪芬衝下了樓,瞪起眼斥道:「唐烈!你剛才嘴裡放的是什麼屁!」

    「我講的是老實話,你無法否認我進過樓上的臥房,跟你一起上過床吧!」

    曹雪芬的臉色鐵青,不管她的臉皮再厚,這種事三面相對之下講出來,總是難堪的。

    但她只有氣得渾身亂顫,厲聲叫道:「姓唐的!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唐烈聳聳肩道:「我不是東西,是人,而且,二小姐,你也不必心虛,我不是來爭風吃醋的,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要好,只是籠絡我,並不認真,因此,我也沒有自作多情,認為你看上了我。」

    「你你給我滾出去。」

    「別這麼翻臉不認人,你到底不是四馬路上的野雞,把上床當作生意,事完之後就一腳踢,生意不成仁義在,要分手也得落個好離好散。」

    曹雪芬忍無可忍,突然探手,手中握看一支手槍,劈劈劈地,一連射出了一共五發的子彈。

    唐烈微笑地站看。

    曹雪芬的射擊技術並不佳,兩人相隔有五六公尺,而這種小手槍的射程並不遠,三發打空,兩發射中了他的胸膛,但是只打穿了他的外衣,唐烈並沒有受傷。

    唐烈笑笑道:「二先生!你不是玩槍的人,出手太低,只能射中身體,只要穿件避彈背心就擋住了。」

    曹雪芬怔住了。

    唐烈笑著又道:「我現在不比以前亡命的時候了,多少有了點身份,對自己的性命也關心起來了,所以找從法國買了件防彈背心。」

    曹雪芬的槍中只有五發子彈,全部都射完了,氣得她把槍一丟,眼淚已流了下來,厲聲叫道:「楊君實!替我殺了他吧,殺了這個狗頭。」

    楊君寅的反應卻大出意外的。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摑在曹雪芬的臉上,冷冷地道:「你胡鬧夠了,給我滾到一邊去,我們在談話時,你少插嘴。」

    楊君實會動手打她,固然大出唐烈的意外,但更難相信的是曹雪芬,她撫著臉,跌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她愕然地叫道:「你打我,你居然也敢打我。」

    楊君實冷冷地道:「我不但敢打你,必要時還敢殺你,你真是一頭豬,難怪你會把這裡的事情弄得一團糟,尤其是殺掉雷大鵬,差點沒把總長的基業弄垮掉。」

    「那是伯父自己下的手令給我的。」

    楊君實冷笑道:「講你是頭楮就是豬,雷大鵬擔任的是什麼工作,總長真要除掉他,會交給你來執行,而且那封電報還是打給他手下轉給你的,他會不知道嗎?總長若是真有心要讓他死,還會告訴他嗎?這只是嚇一嚇他,給他一個警告,要他稍稍安份一點。」

    「那我怎麼知道!」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這種重要的任務,也不會派到你手上去執行,你的工作只是在上海負責交易,管好這個龍虎幫就打了。」

    曹雪芬道:「我不是一直在管嗎?而且我把那些其他的勢力都排除掉了,完全控制在手裡。」

    「你控制個屁,整個龍虎幫都不屬於你了,你發個命令,還不如這姓唐的放個屁有效,那叫控制嗎?」

    曹雪芬不作聲了。

    楊君實又道:「雷大鵬跋扈,總長不是不知道,但他不敢多生異心的,因為我在暗中控制著他,你這麼貿然一動,把總長全部的計劃都破壞了,他必須公開地站出來,連我也得要公然出面,才能鎮住情勢。」

    「我怎麼曉得,我接到命令,當然照著執行。」

    楊君實歎口氣道:「這不怪你,因為總長沒想到日本人也會插上一腳,把老雷真的解決了,而且上海的局勢弄得如此之糟,非要我自己來處理不可。」

    曹雪芬又要開口,楊君實道:「你別辯了,事情就壞在你的獨斷獨行上,龍虎幫中本來是三方面勢力均等的,誰也吃不掉誰,可是你卻要多事,引進這個姓唐的,先擠掉了屠老大,又拚掉了金老二,結果呢?」

    楊君實歎了口氣,又道:「二小姐!你是木頭屑墊的頭腦,假如你真心要抓住這個姓唐的,就不該跟我上床,一心一意地守住他,那樣子還可以感動他,可是你根本沒有把他當一回事,正因如此,我才發現你對他是完全失敗了。尤其是你剛才對他的態度,你仍然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總長侄小姐,把人家當條狗,姓唐的是這種人嗎?你只是把自己變成了一條母狗,現在你給我涼到一邊去。」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股無形的殺氣,鎮住了曹雪芬,使她再也不敢開口。

    唐烈一直在旁邊冷冷地觀察,他已經可以斷定,這個楊君實就是那個新發表的執法處主任,也是曹錕在暗中控制大局的關鍵人物,難怪他敢對曹雪芬如此。

    以前的雷大鵬,只是他們利用的工具和傀儡而已,只是他們做得十分高明,瞞過了所有的人,以至於各方面都把雷大鵬看成了曹錕的靈魂,認為除掉了雷大鵬,就可以控制曹錕了,因此,稻田姐妹才會如此的熱心幫忙,但結果並不理想。

    雷大鵬死後,曹錕的陣營並沒有亂,反而事權統一了,曹錕對那些所屬的將領,控制力反而增強了。

    雷神總部查出這個新任的執法處主任,卻不明白他的身份和重要性,所以有除掉他的計劃。

    現在證實了他的身份後,唐烈又在考慮了,是否立刻執行上級所交付的任務,把他除掉呢?

    除掉楊君實,唐烈有這個把握,但是有這個必要嗎?

    在整個大局的影響上而言,沒有了楊君實,曹錕的陣營會大亂,甚至喪失在院系中的領導權,但是其他的勢力會代之而入。

    尤其是日本人,會趁機介入,進一步去控制他們的,這些軍閥將領們心中是沒有多少民族大義觀念的,他們只有權欲。

    因此,他們不可能向革命軍投誠,規規矩矩地做一個服從命令的軍人,他們會不顧一切去倚靠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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