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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文 / 司馬紫煙

    正中座位上,赫然竟是山魈耿奇和海女陶姍姍。

    鶴鳴呆了一呆,暗道:「這倒真巧,上次在金龍寺,碰到的是陶奇和耿四娘,這次又換了另一對。」

    再屏息望去,陶姍姍身旁,坐著一個少女,是陶娟娟。

    而耿奇身旁,端端正正一個道貌岸然的老者,卻是九元真人。

    坐在四人對面的,正是他們要找的周海山。

    這真是方易清和鶴鳴意想不到的發現,南明山莊十年來的隱秘,幾乎可以在這一間廳堂裡,得窺全貌了。

    這間廳堂,本是當年朱南明接待客人的處所,隔壁就是朱南明的居室,中間有門可通,想不到目前已成為四奇的議事之所。

    朱南明的居室,也必成為四奇來此的下榻之處。

    廳堂內除天地教的耿奇、陶姍姍、九元真人、陶娟娟外,南明山莊只有周海山一人。

    只聽陶姍姍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周海山神態十分恭謹,答道:「他們辛苦了一天,方易清和姓朱的又喝了不少酒,想必都已睡著了。」

    耿奇裂了裂嘴,道,「這就過去宰了他們不就結了。」

    陶姍姍白了耿奇一眼,叱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咱們是要活的,如果要死的,傍晚在門外就可結果他們,何必等到現在,又賠了一桌酒食。」

    別看耿奇青面撩牙,兇惡無比,對陶姍姍卻非常體貼,幾乎百依百順,絲毫不敢頂撞。

    有人說他懼內成性,其實他雖是個粗人,這方面也算他的聰明處,以他那副賣相,能找到如花似玉的陶姍姍作渾家,陶姍姍若不看他有這點「長處」,當初怎會跟上了他。

    陶姍姍見耿奇在一旁低頭不再作聲,再問周海山道:「那冊南明拳劍秘笈,問出頭緒沒有?」

    周海山搖頭苦笑,道:「方易清對屬下似乎已早有戒心,即便有,也不肯照實說出。」

    陶姍姍面現不悅之色,道:「不是我說你,他們初來的時候,你的處置就不對,如果一見面就親親熱熱把他們騙進莊來,方易清絕不可能存有戒心,這倒好,一開始就跟人家動武的,又白白賠上了六個弟兄。」

    周海山垂下頭,滿面羞慚之色,道:「屬下當時不曾請示二主娘,自行處置,確實幹得魯莽了些,不過……」

    「不過什麼?」

    「那守門的俞老三也實在不像話,那副德性,不但來訪的客人受不了,即便屬下,也看不順眼。」

    陶姍姍冷聲道:「他是聽你的,你為什麼不好好管管他?」

    周海山聳聳眉,乾笑道:「他是二主娘派來的,打狗看主面,有些地方,屬下實在不便處置。」

    陶姍姍哼了一聲,道:「俞老三因為跟過我,也出過力,我這一寵他,他倒不知天高地厚了,當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派在這裡的人,你只管和自己的屬下一樣看待,有不服使喊的,必要時可以先斬後奏。」

    周海山連忙拱手一禮,道:「屬下先謝過二主娘。」

    陶姍姍側臉瞄了耿奇一眼,道:「死鬼,上次在棲霞山決戰你是看到的,方易清明明被大嫂打下絕崖,怎麼又活了?」

    耿奇兩手一攤,晃著腦袋道:「我怎麼知道?除非他長了翅膀會飛,傍晚我聽說他來了,還以為是陰魂出現呢。」

    陶姍姍眨著兩眼,道:「那天方易清被打落絕崖之後,不久周無塵也被我用旋風掌震下崖去,方易清既然沒死,周無塵可能也還活著。」

    耿奇噘唇笑道:「那兩個老小子,活著也礙不了多大事情,隨時都可以讓他們再死一次,擔心的是朱南明兒子那小子,死不了將來才是個禍害。」

    陶姍姍想起當日之事,不由咬牙切齒,道:「可恨那空靈老怪物多管閒事,那天那小子眼見就要喪命,偏偏空靈老怪物使出什麼天雷爆,今後抓到空靈老怪物,老娘定要把他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

    坐在耿奇身旁的九元真人微微一笑,道:「空靈子武功雖然不濟,行動卻詭秘莫測,想抓他只怕不是一件易事。何況天魔卷又歸他保藏,說不定這些年來,他已習得天魔捲上不少武學,果真如此,就更不好對付了。」

    陶姍姍對九元真人的話,並未表示意見,卻再問周海山道:「你可由方易清那裡,探聽出那小雜種的下落?」

    周海山道:「聽方易清的口風,那小子根可能已經到了徐州。」

    「隨他同來的一男兩女,可弄清楚了身份?」

    「那中年男子姓牛,兩個女的,一個姓沈,一個姓苗。」

    陶娟娟接口道:「姓苗的姑娘我知道,她是苗仲遠的女兒。」

    陶姍姍道:「原來是她,他們父女在棲霞山都是那小雜種的幫兇,咱們的三十六個無影迫魂穿弩手死傷大半,就是他們父女干的。」

    陶娟娟道:「反正待會兒也跑不掉她,抓到後老的小的一起宰!」

    陶姍姍轉動著眼珠,冷冷笑道:「據剛才他們向我察報的情形,那姓牛姓沈的一男一女,必是上次到總壇去過的三個中的兩個,我大哥大嫂前幾天深夜在金龍寺外也和一男一女交過手,看來也是他們了。我所以主張要活的不要死的,就是要抓到這兩人仔細盤查盤查。」

    陶娟娟如有所悟,道:「姐姐,上次我在茅山上清宮外,也和一男一女交過手,前幾天在總壇外面遇到押走玉琳外甥的兩男一女,好像其中兩個也是他們。」

    陶姍姍狠聲道:「這兩個姓名不見經傳的可惡東西,連日來把總壇和金龍寺等處攪得天翻地覆!」

    陶娟娟道:「那男的武功奇高,連我都有些對付不了。」

    陶姍姍道:「這個我知道,上次在總壇、不到三招,就重傷了一位護法,連大哥大嫂在金龍寺外都沒宰掉他們。」

    耿奇聽得似乎有些不耐煩,道:「你們說來說去,到底要怎樣處置他們,一句話不就結了。」

    陶姍姍叱道:「去你的,要睡就睡去。」

    耿奇裂裂嘴,道:「你不睡,我自己怎麼睡?」

    陶姍姍耳根一熱,繃著臉罵道:「離開老娘,難道你就不能活?」

    周海山忙道:「二教主想必太勞累了,怎麼處置,二主娘就吩附下來吧。」

    陶姍姍道:「你回去之後,多派人手,先把他們住的周圍,布下埋伏。」

    周海山道:「依屬下看,那樣反而打草驚蛇。他們住的那兩間客房,合走一個正門,而且窗子都開在前面,只要一人監視足夠了。」

    「你可曾派出監視的人?」

    「屬下怎敢疏忽。」

    「若他們殺死監視的人呢?」

    「全莊的所有通道和大小各門,屬下全派出了人,他們想要出莊,只怕插翅難飛,捉他們等於甕中捉鱉。」

    「他們武功都高的不得了,我總是不大放心。」

    「屬下派出的人,都是一流身手,縱然不能當場捉住他們,但只要一動手,咱們必能及時趕到,還怕他們飛到天上去。」

    陶姍姍略一沉吟,道:「我本來決定三更動手,因為那時他們必定都已熟睡,行動起來省事些,但想到莊上這些年來一直平安無事,若三更半夜驚動全有的人,定會弄得人心慌亂。」

    周海山道:「二主娘說得是,莊上的幾百人中,總還有不少朱南明當年的忠心屬下,他們表面對天地教恭順,骨子裡難免仍思念故主,若深夜驚動全莊,將來傳揚出去,對咱們總是不太好。」

    陶姍姍想了想,道:「那就決定五更動手,呀附不參與行動的人,起身後都不准出房,只須咱們這幾人,足可活捉他們四個。」

    方易清聽到這裡,輕拍了鶴鳴一下肩頭,兩人便又躡手躡腳退出數丈之外,才再大模大樣的回到所住的房內,所幸在這段路上,並未被人察覺。

    他們不敢復燃燈火,摸索著整理好行囊後,鶴鳴道:「師父,你老人家準備怎樣處置?」

    方易清道:「現在只有兩條路好走,一是留在這裡和他們硬拚,一是趕緊設法逃走。」

    「師父準備採用那條路?」

    「若能留在這裡殺上他們幾個,當然最好,但陶姍姍等五人,個個武功高不可測,我們絕難對付得了,何況莊上更有幾百個高手。」

    「師父的意思是走為上策?」

    「情勢所迫,非走不可,只是剛才據周海山所說,莊內所有通道和門路,全已派上了高手把守,想脫身也不是那麼容易。」

    「他們的所謂高手,只不過我們初到時的那些打手,要攔截師父和弟子等四人,還不太容易。」

    「我擔心的是動起手來驚動他們五個。」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所以我希望能想出一個不驚動任何人的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莊去。」

    「依弟子看,不大可能有這種辦法。」

    方易清歎口氣道:「你先過去把她們兩個叫起來。」

    鶴鳴剛要過去,方易清又道:「告訴她們,起身時要保持靜肅,注意不要遺漏自己的東西,千萬不可點燈。」

    鶴鳴應聲而去。

    這兩間居室本是在外間有一過道,相互往來不須經過外門,因之,鶴鳴去喚叫沈月紅和苗秀秀,縱然外面有人監視,也不致被發覺。

    鶴鳴剛離開房間,方易清突顯一倏人影,由窗外一閃而過,接著「嗖」的一聲,不知什麼東西,破窗而人,落在床下地上。

    方易清黑暗中往地上摸去,覺出是一塊指尖大小的石塊,外面並且用紙包著。

    分明有人傳書示警。

    這一來無法不點起燈來,只好把燈由桌上移到床下,再由衣服遮住光亮。

    只見紙上寫著「快走,遲則有殺身之禍。」

    旁邊又注有一行小字:「走西邊第五側門,或可安全通過。」

    方易清就在燈下把字紙燒燬,再熄去燈火,心下尋思道:「這會是誰?……南明山莊,必定仍有不少老主人的忠心屬下。」

    這時鶴鳴已經回來。

    方易清道:「咱們有救了。」

    鶴鳴驚喜中問道:「師父想出辦法來了?」

    方易清道:「方纔有人傳書示警,要我們從西邊第五側門出莊。」

    「這位傳書示警的人是誰?」

    「必是留在莊上當年令尊的心腹左右。」

    「可是誰知道西邊第五側門怎麼走法?」

    「我在這裡住過多年,所有通路和門戶都根熟,待會兒你們只要跟著我走就行了。」

    沈月紅和苗秀秀也都整理完畢走了過來,苗秀秀道:「方伯伯,有什麼行動麼?」

    方易清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遲則有變。」

    苗秀秀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方易清道:「時間急迫,出莊後再對你說。鶴鳴,看看窗外有動靜沒有?」

    鶴鳴來到窗下,向外望去,並無人蹤。

    習武之人,視力異於常人,而且窗外總要亮得多,數丈之內一目瞭然。

    只是不見人影,反而使他大起疑慮之心。

    苗秀秀搶著問道:「朱大哥看到什麼沒有?」

    鶴鳴再回到床前,道:「師父,外面什麼都沒有。」

    方易清一皺眉頭,道:「不管有人無人,必須馬上行動,路上不論遇到什麼情況,一切由我處置,你們聽我的招呼行事,不可輕舉妄動。」

    說著走出房間,悄悄打開外門,回頭道:「跟我來。」

    鶴鳴等三人,緊緊相隨。

    出人意料的一路上東彎西拐,直至來到西邊第五側門上直不見有人攔截。

    出莊之後,找到下山之路,回頭向莊內望去,裡面一片沉寂,連犬吠之聲也不會聽到。

    方易清總算放下心來。,

    鶴鳴楞了半晌才問道:「師父,這分明是有人放我們平安逃走,不然不可能一路毫無攔阻,而且西邊第五側門連個守門的也沒有。」

    方易清道:「看來放咱們逃走這人,不論是天地教或南明山莊的,身份地位都一定很高,所以才有權如此安排。」

    「師父猜想該是誰呢?」

    方易清道:「這就難說了,不過,必在耿奇、陶姍姍、陶娟娟、九元老道和周海山五人之中。」

    「可能麼?」

    「方纔在廳堂密議今晚的行動,只有他們五人,別人不可能知情,不是他們五人之中的又會是誰?」

    鶴鳴思解了一陣,道:「耿奇夫婦和陶娟娟三人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莫非是弟子先前的師父或周海山?」

    方易清道:「若說是他們兩人,也不大可能。」

    「那人剛才傳書示警,那張字箋師父可曾留下?」

    「那人這樣做一必是冒著極大危險,若被耿奇或陶姍姍看到,那人就性命難保了,所以我必須當場在燈下把那紙條燒燬,以免留下把柄反而害人。」

    「師父為什麼不隨身藏起,若是弟子先前那師父或周海山所為,必是他們親筆所為,留個憑證,日後也好查對。」

    「匆忙之中,我倒忽略了這一層。」

    苗秀秀不知剛才究竟怎麼回事,先前又不敢問,直到此刻才問道:「朱大哥,方纔你和方伯伯在莊裡察看動靜,到底發現了什麼?」鶴鳴把才纔所見約略講了一遍。

    苗秀秀大為關切的問道:「他們有沒有提到我爹?」

    鶴鳴道:「這倒不曾。」

    苗秀秀再問方易清道:「方伯伯,現在要往那裡去?」

    「現在還不到三更,只好趁夜趕路,天亮後再回徐州。」

    「晚輩希望回徐州後先到天地教總壇一趟,救出我爹要緊。」

    方易清長長一歎,道:「搭救令尊出險,老朽和你同樣著急,不過,事情還要慢慢的來。」

    苗秀秀著急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總要等到有七八成把握,否則打草驚蛇,以後反而不好辦了。」

    他說著又歎口氣道:「我在來徐州之前,萬沒料到天地教勢力,擴展得如此迅速,不但金龍寺已為他們所有,連老主人的南明山莊,也落入四奇之手。」

    鶴鳴心中一動,問:「師父以後還要再到這裡來麼?」

    方易清道:「怎能不來,連金龍寺也要去。不過,經過這次變故後,莊裡必定加強戒備,下次來,就要完全暗中進行了。」

    鶴鳴道:「不如先到金龍寺去。」

    方易清道:「我也這麼想,那圓通和尚,咱們也是幾十年的舊識了,下次前去,你們不妨先在寺外隱藏起來,由我單獨去會會他。」

    鶴鳴忙道:「弟於覺得這樣不妥。」

    「有什麼不妥?」

    「這次南明山莊事故,圓通和尚一定知道起因在師父和弟子們幾人身上,他一定會設法拿住師父向四奇獻功,師父獨闖金龍寺,豈不自投羅網。」

    方易清不以為然,道:「天地教行事一向極端隱秘,今晚之事,耿奇和陶姍姍沒有讓圓通和尚得知的必要。」

    「但圓通和尚總是知道師父是和天地教作對的,尤其上次棲霞山決鬥,他怎能毫無所聞。」

    「不必擔心,我會見機行事。」

    沈月紅道:「方伯伯,現在離開南明山莊,已有好幾里路,還有將近兩個時辰天才能亮,我們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再說。」

    方易清看看天色,道:「也好,將近一天一夜奔波,我和鶴鳴眼都沒眨,你們兩位姑娘剛才睡的也不算久。」

    沈月紅道:「晚輩和苗姑娘根本沒睡著,心裡有事,想睡也睡不著。」

    正好路邊不遠有處草棚。

    方易清道:「我們就在草棚裡打打盹吧。」

    這座草棚是用高梁秸搭成的,地上鋪著麥秸,不但遮風蔽雨,裡面還頗為暖和,本是農人秋天在田里守護住用的,此刻嚴冬季節,早已空了下來。

    方易清等四人能找到這裡暫作安歇,倒十分難得。

    入內之後,方易清道:「大家不能全都睡著,必須一人負責監視才成。」

    鶴鳴義不容辭,道:「師父和她們兩位只管放心安歇,弟子負責監視。」

    苗秀秀道:「天亮還早,我和朱大哥輪流好了。」

    方易清道:「這種事由我和鶴鳴負責比較方便,兩位姑娘快些睡吧。」

    苗秀秀和沈月紅也實在睏倦了,便不再客氣,隨即在草棚靠裡邊睡下。

    方易清則坐在靠門處打盹。

    鶴鳴來到草棚外的一處土坡後,一面可監視到草棚附近,一面也可監視到山上山下以及剛才來時的道路。

    這時已月落西山,只剩下滿天星斗,陣陣山風,吹得人遍體生寒,鶴鳴也蹲在土坡後不住打顫。

    他感懷身世,想起父母當年慘死,至今大仇未報,竟連父親一手創立起來的基業南明山莊也落入仇家之手,不禁在寒風中淚濕衣襟。

    所幸師父方易清和恩人周無塵父子都得能不死,而周天雄卻又吉凶難測,安危莫卜,當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漸漸,他已陷入沉思,幾乎忘卻襲人的寒意。

    突然,山坡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中間並夾雜著多人交談聲。鶴鳴由沉思中驚醒過來。

    一個嬌滴滴而又帶著微喘的聲音道:「姐姐,追了這麼久,三更半夜,我看是追不到了。」

    說話的分明是陶娟娟。由她的微喘不難猜出是一路奔行而來。

    又聽陶姍姍道:「他們不可能走遠。」

    陶娟娟道:「也許我們已經超前,不如就地隱伏路旁,或許能等到他們。」

    陶姍姍雖沒搭腔,卻已停下腳步。

    又聽耿奇暴聲道:「奶奶的,這四個狗娘養的,可把咱們折騰得不輕!」

    這時鶴鳴和對方相距已只有五六丈遠,因有路樹擋著,無法看清對方究竟來了幾人。不過,僅憑他們三個,也就很難對付了。

    他不敢起身進棚通報,就地撿起一粒石子,正準備向草棚扔去,卻見坐在棚口的師父已連連向他擺手,顯見方易清剛才並未睡著,而且也聽到了陶姍姍等人的話聲,他預料師父必已喚醒沈月紅和苗秀秀。

    自己留在原地監視,正好可以和草棚相互接應。

    又聽陶姍姍厲聲道:「周總管,究竟什麼人走漏風聲,回去後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我就無法對你客氣了,天地教的教規,你不是不清楚!」

    周海山的聲音道:「屬下也想不透怎會發生這種事,煮熟了的鴨子,竟讓它飛了出去。」

    陶姍姍冷聲道:「決定這件事的時候,莊上只有你一人在場,你若不清楚,誰會相信。」

    周海山道:「發生這樣大事,屬下自然不能推卸責任,二主娘要查明白,屬下回莊後,更要查明白。」

    陶姍姍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可能自己向他們通風報信,但南明山莊的所有通道和大小門戶,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人手,為什麼他們出莊竟沒有一人發現?」

    周海山道:「據屬下推斷,他們一定從西邊第五門出去的。」

    陶姍姍似乎楞了一下,道:「你怎麼知道?」

    周海山道:「剛才出發時,莊上有人向屬下回報,說西邊第五門的四個守護弟兄,全被人點了穴道。」

    鶴鳴聽到這裡,暗暗尋思道:「我們隨師父出西邊第五門時,並沒半個人來攔阻,那四個守護,分明是先一步有人把他們擊昏,這人又會是誰?莫非玉面公子花得芳?……他又怎能來到南明山莊?……即便他真的來了,難道傳書示警的也是他?但他又怎知耿奇、陶姍姍等人要在五更採取行動呢?……」

    他思念尚未轉完,又響起了陶娟娟的聲音,道:「姐姐,你看可不可能他們仍在莊上,用調虎離山計把我們誆出莊外,然後再搜查莊裡的隱秘?」

    陶姍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若莊裡的隱秘被他們搜查出來,那就糟了!」

    周海山似是覺出不妙,道:「二主娘,既然有這種顧慮,就不如趕緊回去?」

    陶姍姍道:「不必了,好在我已把總護法九元道長留在莊上,有他在,總能應付一陣。」

    鶴鳴不覺又是心頭一震,原來師父九元真人,果真做了天地教的總護法。

    耳旁又傳來陶娟娟的聲音:「我們既然要採取守株待免的方式等著他們,路邊的草棚倒不失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陶姍姍道:「你先過去看一下,裡面乾不乾淨。」

    方易清、沈月紅、苗秀秀三人,早已拔劍在手。沈月紅、苗秀秀並在面部罩起一層黑紗。

    連鶴鳴也備好一塊黑巾,暗中纏在頭上,只露出嘴部和眼睛。

    方易清依然本來面目,他不能再遲疑,就在陶娟娟尚未臨近,早和沈月紅、苗秀秀躍出棚外,橫劍而立,一面向身後擺手,示意鶴鳴臨時不必現身。

    陶娟娟驟見從草棚躍出三人,吃了一驚,立即停步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方易清自知隱瞞不過,冷然答道:「老朽正是你們要找的方易清!」

    陶娟娟冷笑道:「原來你們躲在這裡,這倒好辦了!」

    方易清道:「老朽正在等著你們。」

    耿奇、陶姍姍、周海山三人聞聲早跟了過來。陶娟娟回身喊道:「姐姐,原來他們躲在草棚裡。」

    陶姍姍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耿奇接口道:「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這回看你們能跑到那裡去?」

    陶姍姍再掠了一眼,道:「還有一個那裡去了?」

    方易清不動聲色,道:「老朽等三人收拾你們這批江湖敗類足夠了?」

    陶姍姍嘿嘿笑道:「死到臨頭,嘴巴還軟不下來,姓方的,上次在棲霞山,你明明死了,誰知還是陰魂不散。」

    方易清霍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淒涼、悲壯,道:「老朽不能手刃四奇,為老主人報仇雪恨,死不瞑目!」

    陶姍姍反而不再發怒,笑道:「你大概必須死上第二次才能真死,今天落在老娘手裡,我還不想讓你死得那麼痛快,也許會教你死上十次百次。」

    方易清傲然說道:「老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即隨死上千次萬次,也毫無所懼。」

    耿奇躍到陶姍姍身前,道:「你在一旁看著,讓我來宰這老不死的,也讓他嘗嘗摩雲手的厲害,看我十招之內,能不能拿下他的腦袋!」

    陶姍姍道:「注意要活的。」

    耿奇傑傑一笑,欺身進來,雙掌交錯,一分一拐,無聲無息的向方易清揮去。

    摩雲手是四部神功中的一種,掌法最初看來平淡無奇,但近身之後,卻又快如閃電,尤其掌勢翻飛之下,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使對方只感面前一團掌影。

    方易清出劍砍劈,卻又招招落空。

    方易清不敢大意,暗運內力,也施出天罡劍法中的殺手招式。

    他雖功力深厚,劍法精湛,卻始終無法通開身前掌影。

    漸漸,掌影越來越密,僅是帶起的掌風,便使他有些身形不穩。

    但方易清依然能憑他數十年的功力和一口真氣,施展天罡劍的絕學,使得耿奇無法達到十招之內生擒活捉的心願。

    耿奇見十幾招已經過去,對方仍能攻守自如,毫無破綻可尋,一咬牙,施出十成功力。

    雙掌揮舞之間,招招都剛猛絕倫,到後來,那地上激起的塵土砂石,已和人影、劍影、掌影混為一體,大有驚天動地之概。

    苗秀秀擔心方易清吃虧,立即挺劍相助,和方易清雙戰耿奇。

    沈月紅也和陶娟娟交上了手。

    方易清有了苗秀秀加入相助,立感緩過一口氣來。

    耿奇方才本已佔了上風,但對方加入了苗秀秀,雙掌迎戰雙劍,為防劍鋒傷及手臂,發招顯見遲滯,只能勉強維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但沈月紅獨鬥陶娟娟,二十招過後,便漸見不敵。

    好在陶姍姍和周海山都不曾出手。

    隱身土坡後的鶴鳴不能再等,只好縱身而起,攻向陶娟娟。

    他手中之劍,可以削鐵斷金,出手三招,便逼得陶娟娟連連後退。

    陶娟娟先前獨戰沈月紅,自是游刃有餘,她預計不出三十招,便可將對手制服,此刻情勢大變,慌忙後退中,「嗆」的一聲,長劍已被鶴鳴攔腰削斷。

    鶴鳴正要追襲,陶姍姍為救妹妹,早挺劍將鶴鳴截住。

    陶娟娟只剩下半截斷劍,獨戰沈月紅,頓感吃力。

    沈月紅豈肯失去這一難得機會,奮力快攻兩劍,已迫得陶娟娟手忙腳亂。

    周海山只得將自己佩劍拔出鞘來,扔了過去。

    陶娟娟接住周海山扔來之劍,卻因並不趁手!依然無法再勝沈月紅。

    周海山因已赤手空拳,只能站在一旁觀戰。

    鶴鳴和陶姍姍交上手後,心知她除了霹靂劍變幻莫測外,更習成旋風掌,在對敵之時,經常劍掌兼施,令人防不勝防,自是絲毫不敢大意。

    陶姍姍也知道這人就是那武功奇高自稱姓牛的中年男子,方才又見他出手三五招就把陶娟娟的劍身砍斷,也不敢掉以輕心。

    在雙方均有所顧忌之下,兩人足足力拼了三十回合之後,始終難分高下。

    陶姍姍雖在天地教總壇見過戴著面具的鶴鳴,卻因當時正在深夜,無法認清面貌,而此刻鶴鳴又頭纏黑巾,自然更難分辨。

    鶴鳴只顧全力猛攻,無法分神兼顧附近情勢,直到這時,才覺察出師父和沈月紅、苗秀秀三人,與對敵的耿奇、陶娟旗已越打越遠,漸漸失去蹤影,想追過去又無法脫身。

    陶姍姍也料想制服對方不易,大約在四十招之後,自動停下手來,喝道:「你到底是誰?

    快說!」

    「在下姓牛,想來周總管必定已經告訴過你。」

    陶姍姍道:「你根本不姓牛,當今武林,從沒聽說有像你這樣姓牛的高手。」

    鶴鳴道:「你不相信,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只能怪你孤陋寡聞,好在在下也不希望你知道是誰。」

    陶姍姍叱道:「老娘不怕你不說實話!」說著挺劍又攻了上來。

    鶴鳴為了盡快擊退她以便追尋師父和沈苗兩位姑娘,這次更拼上了全力,使得陶姍姍雖未落入下風,卻搏鬥得比先前更為吃力。

    她終於又停下手來,沉聲道:「好小子,還不報上名來!」

    鶴鳴腦際問電般打了幾轉,忖思著何妨自承是玉面公子花得芳,看她有何反應。

    想到這裡,不由微微一笑,道:「在下若真說出身份,只怕你也不會認識。」

    「只要是武林中稍右名氣的,老娘沒一點不知道的。」

    「你自稱老娘,不覺得大妄自尊大了麼?」

    「那要看尊駕夠不夠資格讓我改變稱呼了。」

    「在下二十年前成名江湖,聲震武林時,你陶姍姍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十三年前在下遁跡深山不再復出時,你也不過初初出道而已。」

    陶姍姍呆了一呆,道:「十幾年前遁跡江湖的武林人物多的是,你不說出來,我知道是誰?」

    「你可能知道在下,也可能見過在下,那時你雖然姿色不錯,卻從沒放在在下眼裡。」

    「我不相信世上有這種男人。」

    「那是自然,你只能迷住那些江湖中下三濫的人物,和耿奇等幾個混蛋自稱四奇,暗害武林盟主朱大伙,若十年前在下復出,那能讓你們張狂到現在。」

    「你是在教訓老娘?」

    「你還不夠資格讓我教訓。」

    「說了半天廢話,為什麼還不報上名來!」

    「玉面公子花得芳,你聽說過沒有?」

    陶姍姍頓時怔在當場,半晌,才格格笑道:「好小子,老娘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玉面公子花得芳早在十三年前死了,憑你那副德性,也敢跟他比。」

    鶴鳴冷然說道:「在下本來就是花得芳,那有自己跟自己比的。」

    陶姍姍道:「花得芳是武林第一美男子,老娘也曾見過他,你若真是他,就該現出真面目讓我看看。」

    「在下若真是花得芳呢?」

    「那我不但不殺你,還要請你到天地教。」

    「花某何等身份,豈有和你們這批江湖敗類狼狽為奸!」

    陶姍姍走近兩步,道:「不到天地教也可以,但你必須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在下還不想讓你這種女人看。」

    陶姍姍笑道:「你本來就是假冒,以為真能騙過老娘。老娘雖沒看清你的面目,但周海山和我妹妹都見過你,你若真是花得芳,豈能能瞞過周海山,而且據我妹妹說,你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論長相一無可取。」

    鶴鳴不屑的笑笑,道:「你可知道在下這次復出之後,為了不再在江湖上掀起風波,已經故意用易容術改變了面目?」

    這一來倒使陶姍姍有了半信半疑的想法,頓了一頓,道:「這樣做不覺得太可惜麼?如果尊駕真是花得芳,不管走到那裡,天下男子必定盡皆失色,別人想有尊駕這副面孔永遠辦不到,你反而要故意破壞形相,何苦呢?」

    鶴鳴道:「在下故意易容,不過是讓你這種女人,增加一點安慰,你應當感激我才對。」

    陶姍姍叱道:「老娘聽不懂你的話。」

    鶴鳴道:「你是聰明人,應該懂得,你雖然長得不差,卻嫁了耿奇那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混蛋,若在下以本來面目出觀,只怕你一天也活不下去。」

    陶姍姍啐了一口,道:「不管怎麼說,不現出本來面目,老娘是不會相信的。」

    鶴鳴道:「花某本來就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有本事只管再過來試試。」

    陶姍姍此刻實際上依然狐疑未定,心想何不藉動手過招之際,揭開他的本來面目。

    因之,三度交手之後,長劍只向上盤猛挑,但又不願傷到對方。

    那知這樣一來,威力隨之大減。

    鶴鳴一面用劍護住上盤,一面趁機搶攻。

    忽聽身後有人高叫道:「二主娘,二教主和陶姑娘已和他們打到西邊山谷那邊去了!」

    陶姍姍深恐耿奇和陶娟姐有失,只好施出霹靂劍中一招「烏雲出岫」,準備把對方逼退,再趕過去相助耿奇和陶娟娟。

    鶴鳴一心要當場殺死陶姍姍,那肯讓她走脫,也施出一招「天網羅魔」,不但封住對方一劍,且趁機刺向她的左肩。

    陶姍姍心頭一凜,滑步旋身,正好避開劍鋒。

    她萬想不到,鶴鳴早又飛起一腳,她來不及閃避,生生被踢得向後震摔出五步之外。

    鶴鳴跟過去又是一劍追襲。

    不料劍勢尚未遞出,左右人影一閃,左面一柄劍橫裡揮來,右面掌勢如電,鶴鳴猝不及防,被一掌擊中前胸,打得他頓時失去控制,向後直摔出一丈多遠。

    他定了定神,強自抑制著內腑的氣血浮動,這才看清來人是耿奇和陶娟娟。

    耿奇見鶴鳴已被掌勢所傷,如影如形,又跟過來,雙掌齊出,呼呼又攻出兩招。

    陶姍姍和陶娟娟也雙雙仗劍欺身撲上。

    鶴鳴獨戰陶姍姍,雖已略佔上風,卻已耗去大部體力。

    此刻又加上耿奇和陶娟娟,而且前胸中了一掌,不到三招,便難以招架。

    拚力揮出兩劍,立刻回身向山下奔去。

    不知是他輕功絕佳,還是耿奇陶姍姍等不便追襲,待他奔出半里之外後,身後已無人追來——

    孤劍生掃瞄zerotang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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