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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無心之過 文 / 司馬紫煙

    王月華怔怔地道:「杜爺,您真要跟他們作對呀!」杜英豪道:「是的,我已經公開地叫了陣,總不能虎頭蛇尾,就此算了。」

    王月華遲疑了片刻才道:「杜爺,依我著還是算了吧:他們跟您又沒仇恨,雖說口頭上衝突了兩句,也是叫您給擠的;而且他們對您已經忍氣吞聲了,何必還去結怨呢?儘管他們是浪得虛名,但多少跟門戶會有點關係,惹急了他們,招來一身麻煩,那就太不上算了。」

    杜英豪一笑道:「月娘,我可以跟村子裡的小孩子推一個下午的牌九,這證明我不是搭架子的人。」

    王月華道:「是啊!杜爺,我們已經知道您是個很謙虛和善的人:您跟丁氏兄弟化敵為友,也是個很有江湖義氣的豪傑,因此您得罪那些人,實在沒道理。」

    杜英豪一笑道:「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找麻煩的人,更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因此,我要做的事,絕對有我的道理。走吧!去砸笑面佛的武館,你就會知道我的道理何在了。」

    王月華有點遲疑,水青青卻道:「月姐,你也是的,杜爺慮事周到,難道還會不如你,快帶路吧!」

    王月華終於領著他們出了大街,走向了鎮郊。遠遠看見一片宅子,宅前一片廣場,在中央樹起一根大白木子,扯著宏道兩個大字的旗子迎風招展。

    杜英豪輕聲冷笑道:「好氣派,開武館還敢扯旗叫字號,他不怕別人踢他的場子嗎?」

    「他掛出武當門人的招牌,而武當派的武林中的地位十分崇高,誰敢去踢他的揚子。」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今天就有人去殺殺他的威風了;對了,青娘子,霸王莊的人你都認得嗎?」「不認得,我認得的人很少。」

    「月娘,你呢?」「我的眼皮子倒是很雜,認識的人不少,只是別人都不認得我,也不屑於跟我結交。」

    杜英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別氣,今天就可以叫人家對你刮目相看,再也不敢瞧不起你了。你跟著青娘兩個人,繞到後面去,若是發現有霸王莊的人,就出手截了下來,然後從莊子裡帶出來。」

    「霸王莊會有人在這兒?」「一定會有,說不定還有幾個硬點子,想在這兒算計我呢!

    所以你們要小心,斟酌情形,若是對手太硬,你們明著吃不了,就用暗的,務必要放倒他們。」

    水青青一笑道:「杜爺放心好了,交給我準錯不了,就是吃得了的人,我也是不會明著來的;我喜歡用省事省力的法子,能不動手,我盡量不動手。」

    杜英豪大笑道:「好!這倒是跟我的原則不謀而合;我要動手揍人時,腦子裡盤算的是如何一出手就把對方打倒,我認為跟人一招一式對比是最笨的事。」

    王月華道:「杜爺,一招之間把對方打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法子、動腦筋,倒也不怎麼困難。出手時要把握住兩個原則,一是快、二是狠……。」

    「那除非是暴然出襲,攻人不備。」

    「那不行,這不光明,但是不妨取點巧,打完招呼立即出手,使對方來不及準備,或是打了招呼後,多磨菇一些時間,使對方疏於戒備時,猝然出手。」

    「這仍然是偷襲暗算,要惹人閒話的。」

    「別去管那麼多。江湖道上沒有真正的是非,若是人人都有正義感,就不會有霸王莊了。」

    王月華為之默然。她是個真正的江湖人,總覺得杜英豪的這番話是反傳統的、背經離道,可是又無法駁斥,因為杜英豪說的是實情。

    焦雄在霸王莊聚嘯橫行,招攬了許多武林敗類,成朋結黨,稱霸江南;那些正義之士,提起霸王莊,沒一個有好感的,然而他們都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起來跟霸王莊正面作對。

    杜英豪是第一個,但他到現在為止,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鬥,得不到一點助力,反倒是那些所謂白道之士,卻與霸王莊勾結一氣。

    所謂的江湖義氣,實在叫人失望,杜英豪瞧不起江湖傳統,又能說他不對嗎?頓了一頓,王月華道:「杜爺,那些人也是離開不久,黃真會回到武館嗎?」「一定在,而且其他的人也在此,他們原本是找我來談判的,而且也準備在宏道武館以人多勢眾,壓我接受霸王莊的和解的,我沒理會這個喳兒,他們必定還要去商量。」

    「是不是菊芳姑娘透給你的消息?」杜英豪道:「她從江南四公子之首的許朗月那兒得來的消息,證實了謝雲、黃真他們確是要替霸王莊做說客,現在又在商量對付我了,雖沒說地方,但我判斷一定是最近的一處………。」

    「杜爺,您這找了去不怕人單勢孤嗎?」杜英豪笑笑道:「三個老傢伙不足為慮,其他的人也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所以找一定要趁現在抓破他們的假面具,揭穿他們的偏君子身份;若是由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來,再栽我一贓,我才真的百口莫辯了。」

    兩個女的雖然不相信杜英豪的判斷,但她們很少違抗杜英豪的決定,相偕繞道而去。

    杜英豪則負手仰天,一面欣賞著天上多幻的白雲,一面在心中盤算著。

    他沒有被自己一連串的成功或勝利沖昏了頭,對自己的份量有多重,他還是很清楚的。

    像程咬金的三斧頭一樣,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只能唬人,經不起考驗的。

    出手一拳,那是練出來的,又快又狠,但也就是那一拳而已,這一拳若是打不倒對方,再下來就是挨打了,這一點杜英豪倒是有點底子,因為他一直沒有機會規規矩短地投師學藝,卻也不肯安份守己地過日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敢惹一下,而且還能忍,一看苗頭不對,抱著腦袋,聽任對方挨幾下重的,然後再想法子,抽冷子回敬一下重的。

    有一個頗有名氣的江湖人,就是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時,挨了一窩老拳而反被打倒的。

    杜英豪知道自己的特點是能挨,這也是他致勝的訣竅;但今天他的身份不同了,他也不能靠挨打來取勝了,所以他必須盤算另一套。

    沉息片刻,他還沒想到一個很穩妥的辦法,但是水青青與王月華已經不見了影子。他如遭沒有時間多作思考了,上馬急急地地去。

    笑面佛黃真的宏道武館不但頗有氣勢,而且還頗有架子。他倣傚武當解劍池的規定,在莊門外搭了一個小小的牌樓。牌樓裡供了武當祖師張三豐真人的牌位,然後在莊門外立了一塊石碑,刻了「止馬」兩個字。

    這是要來訪的武林朋友在此下馬的意思。不過他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抬出了武當開山祖師爺,這樣不管來人有多高的身份,多大的名氣,也非下馬不可了,否則就是對三豐真人不敬。

    杜英豪不管這一套,他看見了止馬的石碑,卻沒注意到牌樓裡的三丰神位,因此筆直的騎馬而入。牌樓裡有幾個人在守著的,若見居然有人騎馬直闖,一個個都變了顏色。

    有的拿刀,有的拿了棍子,紛紛追了過來,大盤地吆喝著。一個漢子拖了條長木棍,走到跟前,橫起棒來就掃。這傢伙倒是杜英豪的同道,上來連招呼都不打,怔然就動手。

    杜英豪倒是防備著,那曉得這漢子的本事太差,性子又太急,根本連人都夠不著,但棍梢卻掃在馬屁股上,馬匹負痛猛掀,把杜英豪拋起了半空。

    還好,杜英豪小時候太窮,養不起馬匹,但是他喜歡馬,經常到騾馬行去幫人家馬、洗馬、刷馬、藉機會練學騎馬,那些馬都是沒鞍子的,且也不習慣給人直接騎在身上,總要蹩扭一陣,因而練出了他的好騎術,所以這一拋,他立刻在空中翻身,雙腿立穩落地。

    武館裡其他幾個弟子也趕上了,刀棒齊施,一哄而上。這種群架最合社英豪的胃口,而且好久沒練習,正引起了興子,於是他雙手握拳,衝了進去,拳飛腳踢,乒乒乓乓的幹了起來。

    這些武館的弟子都是些年輕好事之徒、入門不久,也沒學會多少武功;再者,他們交得些昂貴的束,家裡總是有幾個,養尊處優,自然不會下苦功扎基。

    杜英豪從來就是打混架出來的,應付他們就像是吃定了,拳沉、腳動、招狠,挨上就倒,,沒人送命,但是也沒人能再爬起來。

    打倒了這五、六個,莊子裡又湧出了十來個,呼嘯一聲,又湧了上來。杜英豪更起勁了,直如虎入羊群,追迎上來,依然是一招一個,就像打稻草人似的。

    那些漢子雖是學的正統武當工夫,但都沒有什麼火候,杜英豪自然打得很順手,等到裡面又出來了一批人時,他已經打倒了十幾廿個了。

    笑面佛黃真在前,他的臉上氣得焦黃,不見一點笑容,倒成了黃面佛了,大喝一聲:

    「住手!」

    這一喝倒頗有權威,還有兩個弟子立刻住了手;他們早已心寒,只是停不了手。

    但杜英豪卻依舊揮拳上前,乒乓兩下,把那兩名漢子打得飛跌出去,倒地不動。

    眼前的景象十分淒慘,倒了一地的人,哼哼哈哈,呻吟不止。黃真見來人不聽喝止,仍然追著打人,心中大怒,衝前待要揮拳,才發現是杜英豪,不由怔住了。

    他沒想到杜英豪會這麼快來到,更沒想到杜英豪會不顧身份,跟他的弟子動手打了起來。

    雖然話傳出去,會為江湖同道所不齒,認為杜英豪太不顧身份,但黃真卻叫苦連天,自己的弟子叫人打了一大片,往後這武館還怎麼開得下去。

    除非他能把杜英豪打倒下去。但他行嗎?若是自己也叫人給放平了,除了抹脖子,沒有第二條路走。

    好不容易,他才壓下自己的激動,厲聲叫道:「杜小兒,你這是什麼意思?」杜英豪拍拍手,輕鬆地道:「沒什麼意思,打架嘛,相打無好手,我不想挨揍,只有回敬;你這些徒弟太不經打,一拳一個都躺下了。」

    黃真差點沒氣昏過去,賽玄壇趙子昌寒著臉道:「杜英豪,你也是成名人物,居然對這些才出師的弟子們下手,也不怕江湖同道齒冷嗎?」杜英豪笑一笑道:「我倒不以為我自己成了名,也不想端什麼一家宗師的架子,有人要打我,我就要還手。」

    黃真道:「你說是他們先動手?」「當然了,我還不至於先動手去揍他們。」

    「我不信,我的弟子很守規矩,尤其是他們技藝未精,絕不會自己討沒趣而招惹你這種名家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把自己當作有多了不起,而且雙方也沒開口,見面就幹上了;我想必然是你回來後告訴了他們,叫他們見到我就動手的。」

    「胡說,老夫再不濟,也不致於叫這些未出師的弟子們來向你挑戰,再說他們也不可能一聲不響就動手。」

    這時首先動手的持棍漢子已醒過來了,叫道:「師父,這傢伙騎了馬一直闖進來的。」

    「不錯!你的莊子離門口還有一大截路呢!我懶得走路,所以一直騎馬過來了。」

    「杜英豪,你沒看見門口有止馬的牌子。」

    「看見了,但是跟我卻沒有關係,我又不是上門來做客的;再說,你如在門口掛一塊狗爬的牌子,我難道也得爬進來不成嗎?」黃真氣得混身直抖道:「好!好!杜英豪,你記得今天說的話,你敢對我武當開山祖師爺不敬。」

    杜英豪笑笑道:「黃老頭兒,你別不要臉了,抬出你們祖師爺來唬人;你們祖師爺三豐真人是武林前輩,我對他很景仰,但是兩下相距幾百年,說不上敬不敬,更不能為了他而對你這個不入流的武當門人特別客氣。」

    黃真氣得臉都由白泛青,顫聲道:「拿我的劍來,今天老夫如不能手刃這狂徒,就血濺此間,以報祖師。」

    這時許朗月從後面出來,攔住了黃真道:「黃老師,請冷靜一下,這件事不是你自己拚命能解決了。你應該報上武當,由貴派長老們來處理。」

    謝雲也趁機推波助瀾道:「對,黃老哥,現在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了,這小子冒瀆了三豐祖師,是跟你們整個武當過不去,你還是留待貴派長老們來解決。」

    黃真其實也不想拚命,否則他在酒樓上就動手了;懾於杜英豪的威名,他根本就不敢動手,剛才是被擠得沒法子,才做作一下。

    他立刻趁機下坡道:「好,姓杜的,黃某雖是武當門人,卻不足以代表武當門戶,你闖的禍太大,老夫也解決不了;你等著,最多三、五天,武當必然會要你作個交待。」

    「我闖的禍有多大?你以為抬出武當兩個字就嚇住我了嗎?」杜英豪還在不經意地問,黃真卻沉下臉不理他,自顧吩咐門下弟子將傷者抬進去。許朗月看著杜英豪,目中卻隱有憐憫之意,似乎在為他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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