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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脂粉陷阱 文 / 司馬紫煙

    謝文龍聽說假飛賊莫振南,原是半月前通州府越獄的逃犯,勢難頂飛賤之名銷案,不由一急愕然道:「那該怎麼辦呢?」

    高人鳳道:「所以兄弟才趕緊找大哥商量,請大哥轉求龍大人把首級取下來,連同屍體交給公人銷案,然後再設法在這邊彌縫!」

    謝文龍搖頭道:「這不行,我的工作是維護法制的尊嚴,前一次偽報飛賊的死亡,我已經很不得已,在私心下我已發誓絕不中止飛賊的搜捕,現在叫我玩弄手段去破壞法制,那是我絕辦不到的事!」

    高人鳳笑了一笑道:「通權達變才是處世之明道,大哥主要為的是報恩,才不得已為之設法彌縫,如果事情鬧開來,大哥難道要告訴龍大人說莫振南是她女兒殺的?」

    謝文龍痛苦地道:「我就是為了這一點才硬著頭皮去承冒功績,盡量把事情攬到自己頭上……」

    高人鳳道:「大哥的意思想怎麼樣呢?」

    謝文龍想想道:「現在只有叫通州府投文進去,我再去見龍大人承認殺賊的錯誤,好在莫振南的屍體經你化裝了一下後,與飛減很相似,大概也可以交待得過去!」

    高人鳳道:「龍大人對外又如何交待呢?」

    謝文龍道:「那是他的事,不過我想龍大人生性耿直,一定也會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高人鳳笑道:「大哥想法錯了,龍大人也許會在衝動車下自承過失,但是以和親王為首的那些同僚一定會盡量壓制他這麼做,為了他們的私利和家聲,飛賊的真偽並無關係,最主要的是飛賊的死亡證實,使他們能直起腰來!」

    謝文龍一歎道:「事情的確是如此,因此我必須拿到真正的飛賊,將他置之於死地,對人對己才有個交待!」

    高人鳳問道:「大哥是否有線索了呢?」

    謝文龍道:「有一點了,莫振南的頭顱下,每天都發現一份祭禮,都是半夜無人時擺上的,我已經秘密叫人守候了,那很可能是飛賊自己為了求心安而去擺上的,我想粘住那傢伙,必然能找到飛賊!」

    高人鳳笑笑道:「這條線索役有多大用,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那是龍琦君身邊的那個蠻婦!」

    謝文龍一怔道:「怎麼會是她呢?」

    高人鳳笑道:「兄弟也不糊塗,對這件事注意了很久,一定不會弄錯的!」

    謝文龍呆住了,更非常失望,苦笑道:「她為什麼要偷偷上供呢?」

    高人鳳道:「自然是龍琦君的囑咐,她殺死莫振南時,也把他當作真正的飛賊,心中自然不安……」

    謝文龍道:「這可不能亂猜,那天我們只看見車簾中伸出一隻手來發射暗器,並不一定是龍琦君,也許是那個僕婦呢!你該記得她跟飛賊……」

    高人鳳笑道:「小弟掌握了確實的證據!」

    說著在身邊取出一張被燒的紙,那只是一截紙邊,大部分都被火燒燬了,只剩下模糊可辯的幾個字「XX年XX月XX日……妹龍琦君泣血奠告於……之靈……」

    謝大龍看看一怔道:「這是什麼?」

    高人鳳道:「這是龍琦君祭飛賊的祭文,只可惜大部分被燒掉了,只剩這點痕跡!」

    謝文龍道:「你從哪兒摸來的?」

    高人鳳笑道:「說來大哥可能大吃一驚,這是從通州府派來的那兩個公人身邊模來的!」

    謝文龍愕然道:「怎麼會在他們身邊呢?」

    高人鳳道:「他們來投文時,兄弟剛好接住了,聽見這個情形後,心裡很著急,當時就代表大哥向他們談判……」

    謝文龍急道:「兄弟,你不能這麼做!」

    高人鳳一笑道:「大哥別急,兄弟還有下文,兄弟提出談判後,那兩個公人堅持不答應,經兄弟陳說利害後,他們才答應考慮一下,卻堅持要與大哥面談,兄弟以為他們要敲詐大哥一筆銀子,只得將他們送到柳葉朗同的書寓去款待……」

    謝文龍道:「你根本不該如此做,我不會接受的!」

    高人鳳笑道:「兄弟倒不在乎銀子,可是最瞧不起這種貪贓枉法的惡吏,更不甘心接受他們的敲詐,只是想懲他們一下,在半路上施展手法把他們的公文偷到了手,看他們失落了公文,如何交代的,誰知兄弟一看公文後,又改變了主意,偷偷把公文還給他們了,因為這公文沒什麼作用……」

    謝文龍問道:「為什麼,難道公文是假的?」

    高人鳳道:「公文倒不假,是真正的大印,可是這兩個人的身份有問題,因為我在公文袋裡又偷到了這個!」

    謝文龍拈著那張字條端詳了半天才道:「這張字條在公人們的身邊固然值得懷疑,但是想開了也不算什麼,這一定是第一次他們前來窺探時,剛好碰上那僕如在祭墓,趁她離去時在紙灰中搶到這張字條,然後當作奇貨可居,想再敲詐龍府一筆錢而已!」

    高人鳳笑道:「大哥是老公事了,這張字條的字跡已經燒去了很多,連名字都不完全,何況這不能證明就是龍小姐的親筆,即使證明是她,又沒有受祭人的姓名,更不能證明是從莫振南首級懸竿撿來的,可以說毫無利用價值,憑他們的身份,敢用這張字條來敲詐正堂大人嗎?」

    謝文龍連連點頭道:「有道理,那麼這張紙條在他們身邊出現有什麼別的解釋嗎?」

    高人鳳道:「照小弟的看法這兩個公人與飛賊是有勾結的,這張字條證明莫振南是死於龍琦君之手,表示龍琦君與飛賊已存心斷絕來往,不惜下殺手以對之,飛賊也懷恨在心,唆使那兩個公人前來揭我們的底!」

    謝文龍想了一下道:「這只是有可能而已,卻不能證實一定有關係!」

    高人鳳道:「所以兄弟才要請大哥去跟他們談談!」

    謝文龍皺眉道:「為什麼要我去呢?為什麼又要上那種地方去呢?柳葉胡同根本就是私娼寮,我出入該地很不方便!」

    高人鳳笑道:「大哥以前沒去過嗎?」

    謝文龍道:「沒有,我從不涉足花叢,這並不是我道學,而是我不忍心去欺凌那些可憐蟲!」

    高人風搖搖頭道:「她們並不可憐,出賣色相的代價很高,一夕纏頭十數金,足抵窮人半年糧,這是最容易的求生方式,如果每個人都像大哥一樣,斷絕了她們的生計才可憐呢!

    而且以大哥的現職出入秦樓楚館也沒有什麼不便的,借此為體驗一下人生……」

    謝文龍皺起眉頭,高人鳳忙道:「兄弟也許言不入耳,可是大哥今天非去不可,兄弟已經試探過了,那兩個傢伙的口風很緊,風花雪月,什麼都內行,就是談不到一點正經事,看來只有大哥出面,他們才肯放出斤兩來!」

    謝文龍道:「我可以跟他們談一下,但不必在那種地方,你把他們約出來好了!」

    高人鳳道:「只有在那個地方才能叫他們說出真話,大哥訪無論如何隨兄弟去一次!」

    謝文龍知道這位老弟又在搗鬼了,可是高人鳳不讓他多問,拖著他一徑走了。

    柳葉胡同是半公開的私娼集中區,可是在門面上多半是掛著書寓的招牌,自然每一家也擁有那麼一兩個能彈善唱的清倌人做做樣子,然而大部分還是一些以色相為本錢的流鶯,上這兒來的顧客多半是商人富賈,一身銅臭,裝點風雅,張調顧曲敷衍過場面後,色才是他們真正的需要。因此這兒完全迎合他們的口味。

    不過柳葉胡同是有名的銷金窟,纏頭費訂得高,流鶯們的姿色也是上上之選,謝文龍以前也曾來過兩次,都沒有登堂入室,今天被高人鳳硬拖了來,雖說是另有公幹,臉上也禁不住直髮熱!

    幸好他有了六七分酒意,遮蓋了他的困窘,顯得稍微自然一點,到達了最大的一家含芳書寓門口,毛伙已瞧見了,老遠就迎上來拉開嗓子要叫,高人鳳已塞了一塊碎銀,瞪著眼睛低聲道:「別囔了,謝大人是來看朋友的!」

    謝文龍見他說話時又充滿了自信,而且還帶著幾分神秘的笑意,知道這位老兄弟又在搗鬼,妓院的毛伙都是十分玲瓏的傢伙,自然會意了,立刻打了一恭笑道:「謝爺的賞,二位是在哪間屋裡坐?」

    高人鳳問道:「我先陪來的兩個朋友呢?」

    毛伙一笑道:「在翠喜翠紅姑娘的屋裡,又吃又喝的樂著呢,您放心,爺的朋友在這兒絕不會受委屈!」

    高人鳳道:「這就行了,咱們也上那邊去,只是你們這兒的姑娘還不能叫人滿意,你得給我們出條子叫去!」

    毛伙微有失望地道:「高爺,謝大人是貴賓,敝寓的姑娘自然夠不上侍候,可是數遍整條胡同也找不出更好的了,您叫小的上哪兒再去叫堂差呢?」

    高人鳳道:「寶華班有兩個唱花旦的姊妹,不是住在胡們底嗎,叫她們姊妹兒倆來!」

    毛伙臉有難色道:「高爺,您是風月場中的老手,那姊兒倆您總知道?」

    高人鳳笑道:「我當然知道,她們倆只唱戲不應酬,可是我已經關照過了,你們只管派轎子接人去,送來的時候不許聲張,就說是你們這兒的!」

    說著又遞了一張銀票過去,謝文龍瞧上面的數目是五十兩,剛覺得太浪費,那毛伙卻推了回來道:「高爺,這差使小的可於不了,怕給人家轟了出來!」

    高人鳳笑道:「這是給你的,買你一個守口如瓶,憑劉家姐兒倆的身價,五萬兩也未必請得動,我哪能叫你去幹這種冒失事!」

    毛價這才眉開顏笑地接了下來笑道:「我說呢!原來高爺已經先談妥了,您許了她們多少?」

    高人鳳一瞪眼道:「你問這幹嗎?」

    毛伙賠笑道:「小的只是問問,前次有個皮貨客人也瞧上她們姊兒,出足三千兩,挨了一頓臭罵,小的知道她們要多少行情!」

    高人鳳沉聲道:「你別打歪主意,人家沒有行情,高某請得動是交情,沒花一個子兒,今天的事你若是貿然說了一句,壞了人家名聲,我就敲掉你滿口牙齒!」

    毛伙見他生氣了,連忙賠罪道:「是,小的該死,以後就是我老子娘面前我也不能漏一個字!」

    高人鳳冷笑道:「你老子娘如果管得了你,你也不會在這兒拉皮條了,快去吧,別費話了!」

    那毛伙只尷尬地笑了一笑,縮著肩走了,高人鳳拖著謝文龍直往裡闖,謝文龍低聲道:

    「兄弟,你在搗什麼鬼,那劉家的倆姊妹我也知道,人家可是真正的規矩人,你怎麼把話這兒送,糟蹋人家名節!」

    高人鳳笑道:「沒有的事,我不是打點好了,只要她們來串場戲,壞不了她們的名節,要不是這一對人世中的絕品名珠,顯不出您大哥的身份……」

    謝文龍皺眉頭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我的身份不算什麼,人家以後怎麼做人!」

    高人鳳道:「您放心好了,那姊兒倆是火中紅蓮,真金不怕火燒,完全是應我的情來客串一下,所以一捨此她們來了之後,您也得裝個樣子,別叫她們一頭兒熱,這場假戲的作用很大,您到時候就明白了!」

    謝文龍怔然道:「那不行,我根本不會這一套!」

    高人鳳笑道:「您不會沒關係,她們會,一定能把您侍候得如登仙界,不過您千萬得把持一點,如果假戲真做,真對她們有了意思,那可是兄弟害了您!」

    謝文龍慍然道:「兄弟,你簡直是侮辱我!」

    高人鳳笑道:「兄弟不敢,那對姊妹是風塵奇女,人間尤物,正因為大哥是鐵錚錚的漢子,兄弟才擔心你們會合了脾胃,如果大哥也是風月浪子,兄弟就不擔心了,就算您死心巴結,她們也瞧不上眼呢!」

    謝文龍道:「這姊兒倆我倒是有點風聞,她們色藝俱佳,經常參加大宅院的堂會,勸她們歪腦筋的人很多,其中頗有些權貴子弟,全都碰了一鼻子灰,我不明白她們是靠著什麼本事在這複雜的環境中立足的!」

    高人鳳一笑道:「自古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女出風塵,她們總會有自己的辦法,咱們到了,進去吧!」

    說著在一所華屋前掀開簾子直往裡闖,裡面立刻傳出一陣粗聲喝罵道:「不長眼的棍球,掀你媽的魂,這屋子裡有客人了,你懂規矩不懂!」

    原來一般堂子都有規矩,如果姑娘們的門簾垂了下來,那表示她有客人,誰都不能往裡闖,高人鳳一聲不響闖簾而入,自然會引起人家辱罵,可是高人鳳含笑抱拳道:「二位得了樂子,連大媒也不認識了!」

    謝文龍也跟著到了門口,只見裡面擺了一張大圓桌,兩個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各摟著一個艷裝婦人對飲取樂,開口罵人的是較胖的一個漢子,他看見高人鳳後,才笑著起立道:

    「原來是高兄,兄弟是醉糊塗了,不過高兄脫去了官服,換上了便裝,也怪不得兄弟限拙!」

    謝文龍又一皺眉,高人鳳低聲道:「大哥,對不起,兄弟先時為了談話方便,借了一套官衣冒充了一下……」

    說完又指指謝文龍道:「兄弟把正主兒請來了!」

    那兩名漢子連忙放開身邊的婦人,裝模作樣的要行官禮。高人鳳攔住道:「風月場上不來這一套,大家認識了就好!」

    謝文龍也附和道:「是的,這地方還是隨便一點的好,謝某想請教一下……」

    那兩名漢子倒也聽話,居然又坐了下來,胖的那一個開口笑道:「在下賈行飛,他叫賀志傑,都在通州府差府行走,比起謝兄自然差遠了!」

    謝文龍見他們江湖氣息很重,卻不像是吃公事飯的,因為他們如果真的在公門行走,地位比自己低得很,天生的一點職業性自卑感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未,因此對高人鳳的判斷也相信了八分,遂自動地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賈行飛迫不及待地道:「兄弟本是為公幹進京的,可是這位高兄說謝兄另有指教,而且把情形也約略對兄弟們說了,不知道謝兄有何指示?」

    謝文龍聽他一開口就提到正題,而且言中隱約顯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似的,心裡就有氣,然而高人鳳在桌下碰碰他的膝蓋道:「兄弟把二位的意思告訴謝大哥了,大家都是在一條船上跑的,有話盡可商量!」

    賈志傑冷笑道:「高兄說得輕鬆,大家雖是一條船,還有個上下之分,謝兄是主官面前的紅人,最近更是紅得發紫,咱們兄弟耽的是小衙門,油水撈不著,板子可挨得苦,為了這個差使,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如果再交不了差,那日子可難過了!」

    高人鳳忙道:「這一點二位放心,貴府的於大人是提督龍大人的門生,前年坐館侯放時還天天上敝衙門投帖子請安呢,這次由龍大人出面給貴府去一封手書,二位就沒有關係了!」

    賀志傑朝賈行飛對看了一眼,兩人似乎滿意了,由賈志傑代表笑答道:「那還有什麼話說呢,只要上官眼前打通了,我們兄弟也樂得輕鬆!」

    謝文龍卻瞪起眼,覺得高人鳳簡直胡鬧,第一通州府大人是文官,龍錦濤是累世簪纓的武官,根本扯不上關係,怎麼會是師生呢?再者龍錦濤居官方正,絕不會寫這種信,而且寫了信之後,等於給人一個筆證,遺患更大了!

    可是高人鳳笑笑道:「這是密函,照理說應該派專人送去才對,不過二位既然參與其事,等於是自己人了,兄弟想就交給二位帶回去吧!」

    賈行飛笑著道:「可以,可以,信交給我們也安全一點,這種事經手人越少越好!」

    高人鳳笑道:「這就行了,公事談完了,難得交上二位這種痛快的朋友,咱們樂上一樂!」

    說時一使眼色,那兩個婦人連忙上去添萊布酒,賈行飛好像是個色中餓鬼,一把又摟住了道:「翠紅,咱們通州府也不算小地方,可就找不到你這種絕色的妞兒,今天多虧高兄的指教,才叫我遇上你這個天仙似的大美人兒……」

    叫翠紅的婦人彷彿已得到高人鳳的關照,賣俏地將他一推笑道:「這位老爺可真會損人!」

    賈行飛一拍腦門子叫道:「是真的,我姓賈的出來混了十幾年,從西到東,不知道見過多少妞兒,就是役一個比得上你們的,人家都說西邊的回疆出美人,我在那兒住了八九年,覺得那兒的娘們完全不是那會事,她們吃羊肉騷在身上,你卻是野在骨子裡!」

    謝文龍神色一動,連忙問道:「賈兄到過回疆?」

    賈行飛自知失言,旁邊的賀志傑也瞪了他一眼,他警覺過來,連忙道:「那是年青的時候腿野,到處亂飄,前幾年回到中原後,總算定了下來,在通州干了份苦差事……」

    翠紅卻笑著道:「原來賈老爺是在沙漠裡呆過,難怪沒見過世面,我們這種路柳牆花算得了什麼,如果叫你見了此地的一對名花,保你連魂都勾掉了!」

    賈行飛不信地道:「你這兒還有名花?」

    翠紅笑道:「當然有了,那是兩個雙生姊妹,今年才十九歲,不但是模樣兒好,才調兒更好!」

    賈行飛流露出十足的江湖人形相,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一行還講究什麼才調,長得標緻就夠了,如果迷場的功夫再高明一點,那就是十全十美……」

    翠紅嬌笑道:「我們這一行的才調就是迷場功夫,那對姊兒的容貌不必說了,一身皮肉又白又嫩,瞧著就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如果再聽她們開口兩句話,哪怕她罵你王八蛋,你也聽著會舒服死了!」

    賈行飛聽著直嚥口水,叫道:「媽的,有什麼俏的娘們兒,老子非瞧瞧不可!」

    賀志傑也心癢難搔,抓著翠喜的手誕著臉笑道:「喜姑娘,那兩位姐兒能叫咱們瞧瞧嗎?」

    翠喜先瞄了高人鳳一眼,然後笑道:「那得先看看謝大人是否同意了!」

    賈行飛立刻叫道:「這是什麼話,謝老大當的是正堂府差事,哪能管到窯子裡來了!」

    話剛說完,他又怪聲地叫了起來,原來是他身旁的翠紅擰了他一把,然後一飄媚眼笑道:「賈老爺,您說話可小心點,也不怕謝大人生氣!」

    賈行飛仍然是蠻橫地道:「謝老大憑什麼生氣!」

    謝文龍的臉色的確很難看,差一點就要離應而起,他生氣的原因倒不是為別的,而是感到自己很委屈,這兩個傢伙儘管身份特殊,但他們打著通州府的公差身份,論職務比自己低了許多,無論如何也該客氣一點,口稱一聲卑職,他雖不是一個塔架子擺排場的人,但為了職務上的尊嚴而受這些末流江湖人的閒氣,似乎太不值得了!

    高人鳳這時也不能不開口了,他咳了一聲,擺下臉色道:

    「賈兄,賀兄,謝大哥雖然好說話,二位也太過分了一點,二位既然在外面混混,對京師的情形也該清楚一點,誰不知道含芳館的一對姊妹花是謝大哥的老相知,二位在別的地方脫略一點,謝大哥絕不見怪,只是對這位姐兒,二位可得尊重一點……」

    賈行飛瞪大了眼睛,似乎還不買帳,可是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大概是賀志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緊接著賀志傑站了起來一抱拳道:「對不起,不知不罪,兄弟們一向在這些場合疏於聽聞,更不知道謝大人也是風月老手!」

    這傢伙的話還是很不中聽,雖然道了歉,仍然沒有使謝文龍的臉色轉變過來,事實上謝文龍生氣的也不是這些,高人鳳明白,兩個窯姐兒更明白,因此翠紅笑了一下道:「謝大人才是真正的護花使者,咱們那兩個姊妹不知前生修了多少福,這輩子才巴結上這位恩客,再說也只有謝大人這種君子人,才配得上那一對姊妹花,哪家你們這種德性,窮凶極惡,差點沒把人嚇死!」

    賈行飛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輕佻地道:「我的人兒,賈老爺嚇著你哪兒啦?」

    翠紅嫣然一笑道:「我們沒福氣,也沒人疼,膽子練大了,倒是役嚇著,如果那一對姊妹花在場,倒真是吃不消你們二位的狂相兒!」

    賈行飛連忙笑道:「說的是,咱們兄弟也沒有經過那些大場面,說話行動是太粗魯了一點,不過謝老大。既然京師有這麼兩位絕色美人兒,讓兄弟們見識一下,回去也好在人前抖露抖露!」

    謝文龍實在不習慣這種狠瑣的酬酢,皺起眉頭,正不知如何回答,翠紅已經笑著接口道:「你放心,謝大人來了,劉家妹妹一定會到,只是回頭二位可老實點……」

    賈行飛拍著腦門子道:「當然,當然,謝老大的戶頭兒,咱們弟兄即使瞧著淌口水,也不能碰她們一下,割靴腰子是江湖行的大忌……」

    剛說到這兒,咕咚一聲,往後就翻,不過他的動作也相當利落,腰子一挺,立刻就站穩了,手已經握上腰間的刀把,鼓起大眼睛叫道:「媽的,謝老大,老子又不吃你的糧,你憑什麼伸腿子就踢人!」

    因為這時候謝文龍剛好拂袖起立,滿臉慍色,賈行飛突然換了一腳,還以為是謝文龍踢的,立刻流露出強盜的本性來,賀志傑上前順手給了他一巴掌,沉聲喝道:「不長眼的王八蛋,剛才那一腳是我踢的,現在這一巴掌還是我打的!」

    賈行飛愕然道:「二哥,你幹嗎打我?」

    賀志傑怒聲道:「我不但打你這張狗嘴,還準備敲掉你兩顆狗牙,你放的是什麼屁!」

    貿行飛征了一怔道:「我沒說錯什麼呀,堂子裡的姑娘原是給人玩兒的,他捨不得,幹嗎不接回家去!」

    賀志傑伸手又是一巴掌,這下打得真重,賈行飛的口角立刻鮮血直流,幾乎要抽刀子跟他拚命,兩個窯姐幾嚇得躲到一邊,賀志傑伸手按住了賈行飛抽刀的手,低聲道:「老賈,你再發酒瘋,我就當場做了你,別忘記咱們是來幹什麼的,誤了事,有人可饒不了你!」

    這句話非常有效,賈行飛立刻向鬥敗的公雞一樣低下了頭,賀志傑回身對謝文龍笑道:

    「謝大人,這位兄弟的酒性太壞,幾杯黃灑下肚,簡直就不像個人,兄弟給你賠個不是!」

    說著抱拳作扎,謝文龍沉聲道:「沒什麼,他也沒得罪我,不過這樣子大家都談不下去,改天再請教吧!」

    說完回頭就走,高人鳳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大哥,有話好說,您生氣一走,兄弟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謝文龍正色道:「兄弟,我不是存心拆你的台,可是再混下去,你大哥就不要做人了!」

    高人鳳見他聲色俱厲,呆了一呆,放開了手,謝文龍一掀門簾,還沒有跨出去,人又退了回來!

    因為門簾外站著一對濃妝麗人,滿頭珠翠,艷光四射,如果不是一個穿紅,一個穿綠簡直就分不出誰是誰!

    翠喜連忙笑道:「好了,好了,鳳凰來了,謝大人總不好意思要走了吧?」

    那穿紅的女郎像風擺楊柳似的飄進了屋,鶯聲嚦嚦地笑道:「謝大人要走,一定是怪我們姊妹來得太遲了,天可憐的,咱們一聽說謝大人來了,恨不得插了翅膀飛了迎出來,可是謝大人不上咱們的屋,卻移駕到這兒來了,咱們姐妹還以為哪兒得罪了您老呢,再一打聽,才知道大人在這兒請客會朋友,咱們姊妹穿著家常衣服,總不能就這麼來呀,誰知道就是換身衣服的耽誤,竟把謝大人給惹生氣了!」

    她說著,笑著,風情萬種,把滿屋子人都看呆了,謝文龍平素毫不為色所動,也見過她們姊妹幾次,更知道她們這次是應高人鳳之邀前來串戲的,可錄也端不起臉色,微微一笑道:「我沒有生你們的氣!」那女郎一笑道:「那是跟誰生氣呀,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把謝大人給惹生氣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眼珠那麼滴溜溜的一轉,賈行飛道:「是……是跟我生氣!」

    說著要湊過身子去,賀志傑一把拖住了他道:「是我這個兄弟喝多了酒,對兩位姑娘口沒遮攔,混說了幾句,謝大人聽著不順耳!」

    賈行飛聽他在兩個女郎面前數落自己,那真比剛才打他兩巴掌還著急,瞪大了眼睛叫道:「二哥,我說話不中聽,可沒有得罪兩位姑娘!」

    賀志傑怒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人還沒丟夠!」

    賈行飛這時候可不認帳,瞪起大眼睛又要吵架,那女郎卻巧妙地一笑道:「都別說了,怪來怪去還是咱們姐妹不對,我們早來一會,不就沒事兒了嗎?妹妹,你還不進來給各位老爺賠個不是!」

    綠衣女郎柵柵進門,福了一福,低垂螓首,柔聲道:「劉真真給各位老爺叩頭,請各位老爺包涵我們姊妹年青不懂事!」

    她長得跟紅衣女郎一模一樣,卻因為穿著一看綠,像一顆小嫩蔥,柔聲細語,別有一股風情,使人又愛又憐,賈行飛雖然直翻眼,卻斯文多了,一句粗話都冒不出,而且還文質彬彬地還了她一個長禮!

    賀志傑比較沉得住一點,也情不自禁地彎彎腰,紅衣女郎笑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各位老爺請入座,讓咱們姊妹好好地給各位老爺敬兩杯酒,消消氣!」

    劉真真小鳥依人地走到謝文龍身邊,拉著他的袖子道:「謝大人,您別再生氣了!」

    謝文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高人鳳一笑道:「謝在哥見了你們,還有什麼氣呢,大家坐下吧,剛才一場鬧氣是為你們倆惹出來的,回頭不但要罰你們兩杯,還要你們唱兩支曲子!」

    劉真真笑道:「侍候各位老爺是咱們姊妹的福氣,領罰更是應該的,不過只能唱,可不能喝酒,咱們姐兒酒量淺,喝了就唱不出來了!」

    紅衣女郎道:「這是什麼話,高老爺已經定了罰則,咱們就得遵從,酒要喝,曲子也要唱,我不怕喝酒,你唱我喝,一人管一項!」

    高人鳳鼓掌道:「還是姊姊痛快,翩姑娘,你就先唱三大盜!」

    紅衣女郎一斜眼道:「高老爺,您的吩咐,我還敢說不字兒嗎?可是有客人在場,您也該讓我請教一下!」

    賈行飛忍不住道:「我姓賈,字行飛,就是行走如飛的意思,外號人稱……」

    賀志傑碰了他一下道:「你的外號三腳貓,因為他比別的貓少了一支腳,跑起來自然快得多!」

    紅衣女郎笑笑道:「我先敬賈老爺一杯!」

    她為賈行飛斟了一盅,自己又倒了一小杯,賈行飛等不及就灌了下去,賀志傑皺眉道:

    「你一輩子沒喝過酒,敬人的沒喝,你倒先准了下去!」

    賈行飛大笑道:「先乾為敬!」

    賀志傑哼了一聲道:「你真慇勤,也不看看人家杯子裡有多少!」

    紅衣女郎笑道:「奴家是什麼身份,敢跟老爺們平數,這只是表示敬意,如果老爺嫌奴家喝少了,回頭我單獨喝上三大盅!」

    賈行飛笑道:「賀二哥就是這樣小心眼,跟娘兒們還斤斤計較!」

    紅衣女郎道:「原來這位是賀老爺!」

    賈行飛道:「他叫賀志傑是……」

    賀志傑瞪眼道:「我可沒外號,你別混叫!」

    賈行飛略有所警,連忙道:「兄弟沒給你上號,只介紹你是好酒量,千壞不醉!」

    紅衣女郎忙道:「那奴家該用大杯奉敬!」

    說時一使眼色,翠紅連忙換了大杯過來,賀志傑瞧瞧杯子笑道:「這一杯足足有半斤吧!」

    紅衣女郎笑道:「賀老爺最海星,奴家捨命也得陪君子,您喝多少,奴家加倍如何?」

    她滿臉都是挑戰的神色,賀志傑怔了一怔道:「看來你是存心想灌醉我!」

    高人鳳覺得她太心急了,一示眼色笑道:「這小妮子是有名的酒簍子,京師還沒有找到個對手,聽說賀兄是海量,她又別上勁兒了,翩翩,你想跟賀老爺比酒量,回頭慢慢來,以後還有機會,今天可不行,兩位老爺明天還有公平,被你灌醉了,誤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紅衣女郎劉翩翩這才輕轉眼珠笑道:「那賀老爺還是少喝點吧,奴家可不敢誤了您的公幹!」

    賀志傑端杯一飲而盡笑道:「那倒不必,我喝酒有個限制,到了差不多的時候,自己知道停止,所以千杯之量談不上,不醉倒是事實!」

    劉翩翩陪他飲了一大林,巧妙地向高人鳳做了個眼色,意思是這傢伙比較難纏,高人鳳不經意地道:「翩翩!你自己也該控制好,謝大哥這兩天心裡不痛快,脾氣也躁息一點,你喝醉了,惹他生氣可沒意思!」

    劉翩翩淡然一笑道:「沒關係,反正有妹妹侍候他,我醉不醉謝大人才不關心呢,還不是像以前一樣,把我放在空房裡……

    劉真真忙道:「姊姊,你說話役良心,每次你喝醉了酒。總是又哭又鬧,吵得大家不安寧,謝大人還攔住大家不來打擾你,否則依大伙的意思,硬是把你抬到園子裡用涼水冰上一夜!」

    劉翩翩淒然一笑道:「那敢情倒好,我是該用涼水冰冰,也免得醉裡傷心事越想越多!」

    說著眼眶就紅了,賈行飛關心地問道:「翩姑娘,你有什麼傷心事?」

    劉翩翩轉顏笑道:「無非是感懷身世罷了,沒什麼可說的,今天我們是來侍候各位老爺,讓各位盡歡的,怎能扯上這些叫各位不痛快,該罰,該罰!」

    說著又倒了一大杯酒,仰頸喝了下去!

    因為她們姊妹的來到,使席上生春不少,劉翩翩會叫會鬧,一刻也不得安寧,不是敬這個就是敬那個,她像一支紅蝴蝶,穿逡來往於幾個男人之間,絕不使一個人感到冷落,酒量大,義氣豪,竟不讓鬚眉男子!

    妙語如珠,又像一頭會叫的百靈鳥,叫得那麼好聽,整個屋子成了她一人的天下,賈行飛整個被她迷住了,兩眼一直盯著她。

    劉真真卻完全是另一個典型,文文靜靜地坐在謝文龍身邊,有時低聲耳語一兩句,有時夾一筷菜,像是一頭畏寒的小貓,那麼楚楚可憐,又像是一朵解語的小花,依偎在謝文龍的懷裡!

    一邊是熱辣辣的,一邊是柔切切,卻都是無邊綺旎!賈行飛色授魂與固不必說,連較為穩重的賀志傑也怦然動心,翠紅與翠喜兩個姑娘固然也算可人,這時卻相形見絀了,賈行飛不再正眼瞧她們,賀志傑也冷冷地敷衍著,到後來她們乾脆識相站起來,擔任溫酒添菜的工作!

    鬧了約摸個把時辰,賈行飛跟劉翩翩拼了三十多杯,賈志傑也拼了近五十杯,一個醉得連看頭都粗了,一個才五六分酒意,可是劉翩翩灌下近百杯酒,只是兩頰平添幾分春色而已!

    賈行飛不服氣,還想拼下去,賀志傑卻拚命攔阻他,奇怪的是高人鳳也幫著攔,似乎不想叫賈行飛喝醉!

    賀志傑忽然警覺,起身欲待告辭,高人鳳笑道:「說好盡一夜之歡的,二位現在要走似乎本掃興了!」

    賀志傑笑道:「留不盡之歡最有意思,爛醉如泥,反而失去了眾飲的本意,何況兄弟們得到資上的手書後,明早還得趕自通州覆命去!」

    高人鳳道:「正堂大人此刻早已安寢,要等他的手書,至遲也得多地下朝以後,再跟老夫子們斟酌一下,午後才能完事,二位最早也要等明天下午動身,時間充裕,大家盡可好玩玩!」

    賀志傑算算時間,覺得高人鳳的估計很正確,乃笑道:「留下聚聚可以,酒可不能再喝了!」

    劉翩翩飛了一眼笑道:「那是我們的侍候不周,賀老爺才不肯盡興!」

    賀志傑仍是笑道:「哪裡,哪裡,翩翩姑娘的酒量之宏,敝人甘拜下風,明天是有公事,下次有機會敝人抽個空,再來好好領教一下!」

    劉翩翩眼珠一溜道:「下次再來恐怕很難奉陪了,因為謝大人不讓我們姊妹再在這兒混下去!」

    賀志傑微微一震,卻笑道:「恭喜,恭喜,你們姊妹是瑤池仙品,在這裡也實在太可惜了,敝人很羨慕謝大人的艷福,得貴姊妹一對玉人為伴,無異神仙眷屬!」

    劉翩翩一斜眼道:「福氣是我妹妹的,謝大人哪裡會要我,只是怕我再混下去丟了妹妹的人,才附帶把我接出去給他們管管家,因此以後賀老爺再來,到謝大人藏嬌之所作客,我還能陪著喝兩杯,我妹妹的曲子可是聽不著了,今天咱們別饒她,叫她多喝幾支!」

    高人鳳立刻道:「對!真真,今天本來就是要罰你唱曲子的,被你姊姊一鬧竟忘了,現在好好地給我們唱幾支!」

    劉真真嬌慵地一笑道:「奴家這幾支陳腔爛調,各位老爺都聽厭了,還是多喝幾杯吧!」

    高人鳳道:「不行,我們聽的是嗓子,又不是要考究你的經濟文章,陳腔爛調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新聲,不許躲懶,快唱吧!」

    劉真真這才含羞起立道:「高老爺一定不肯放過我,奴家只好獻醜了,不過我一個人唱可沒意思,還得要姊姊吹簫伴奏!」

    劉翩翩立刻叫道:「小鬼,我累了半天,讓你躲著輕鬆,好容易想歇一會兒,你又來找麻煩了!」

    高人鳳含笑道:「真真的歌喉,翩翩的洞簫是人間雙絕,二美並奏,缺一即是憾事,你們辛苦一下吧!」

    劉翩翩白了他一眼,掀開衣襟,原來她的腰帶上就懸著一支玉簫,摘了下來,放在口邊,先調弄了幾聲,取準了音,隨即吹起過門,跟著劉真真輕啟朱唇唱了起來!

    這是一支李白的憶秦娥:「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橋傷別……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細細的簫聲咽鳴,配上如新鶯出谷的歌聲,聽得滿座如癡如醉,連醉得舌頭都短了的大渾人賈行飛也瞪了大眼睛,不敢透一口粗氣。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賈行飛首先任叫道:「好,好極了,他奶奶的,我一輩子也沒聽過這麼好的曲子!」

    賀志傑瞪了他一眼道:「賈老二,你又懂曲子了!」

    賈行飛翻著眼道:「我雖然不懂白無可知道好壞,你聽過這麼嬌細的嗓子嗎,那聲音就像是從汗毛孔裡鑽進去似的,不用耳朵都聽得見!」

    劉真真福了一福道:「賈老爺太過獎了,只要你喜歡,奴家可以為您唱到天亮!」

    賈行飛伸手直拍腦袋叫道:「喜歡,喜歡,別說天亮,你連唱三個月我都聽不厭!」

    劉真真嬌笑道:「賈老爺如此賞臉,奴家拚命也要巴結您,下一曲請賈老爺點吧!」

    賈行飛摸摸脖子,想了半天才道:「姑奶奶,你這是給我出難題了,我光會聽,可不會點,不過像你剛才唱的我只知道好聽,一個字也不懂,可也實在不過癮,這麼著吧,你唱個十八摸……」

    劉翩翩臉色一沉,將玉簫往桌上一拍,劉真真卻含著眼淚道:「妹姊,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劉翩翩冷笑道:「我敢嗎?誰讓我們自己不爭氣,幹上這一行呢!」

    劉真真紅著眼睛道:「姊姊,你知道就好,咱們的任務是讓人取樂,各位客官老爺都是衣食父母!」

    劉翩翩徐聲道:「我全明白,人家點了你就得喝,我也得吹,不過我要先喝幾口酒,醉個人事不知,然後才能厚起臉皮來巴結客人!」

    說著抓起酒壺,也不用杯子,對準口就往下灌,半壺酒灌下去後,她把壺往地下一扔道:「冷酒喝著不稱心,拿燙酒來!」

    翠喜捧了一壺熱酒上來道:「大妹子,你醉了!」

    劉翩翩伸手要搶壺道:「還早著呢,我心裡很明白!」

    翠喜不肯把壺給她,掙扎著道:「可是再喝下去,你就一定會醉了!」

    劉翩翩終於把壺搶過去大笑道:「醉了好,一醉解千愁,省得心裡不痛快!」

    直著脖子又灌了半壺,賀志傑連忙搶了過去道:「翩姑娘,我這兄弟不會說話,我替他賠個不是吧!」

    劉翩翩雙手往他頸上一勾道:「那怎麼敢當呢,咱們幹的是這一行,別說是唱十八摸,您老爺高興想真的動手摸,我也得奉陪,可是你把酒給我,讓我醉得忘了自己,才能由著各位老爺高興!」

    她大概是真醉了,整個身子都靠了過去,賀志傑觸鼻芳香,冰肌膩人,心頭突突直跳,卻不敢把酒給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放開壺笑道:

    「慢慢喝,你一個人喝沒意思,咱們放對喝吧,你一半,我一半!」

    劉翩翩站起來道:「是真的,您可不要賴!」

    可是她的身子站不穩了,搖搖晃晃的,賀志傑只得扶著她,劉真真過來道:「賀老爺,您別去管她,她向來就是這個樣子,把她放在地下,由她去好了!」

    賀志傑低頭一看,劉翩翩斜倚在他的臂彎裡,星眼半睜,不禁憐惜地道:「那怎麼行,把她扶到榻上去躺著吧!」

    說著半挽著劉翩翩,送到一邊的錦榻上,剛放下去,劉翩翩拉著他道:「您別走,咱們放對喝,先倒下來的算輸,今兒我非拼倒您不可!」

    賀志傑被她一拉,身子也往榻上倒去,連忙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回到座前,一坐卻坐了個空,再想爬起來,卻沒有力氣了,高人鳳過去道:「賀兄怎麼啦?」

    賀志傑連起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高人鳳笑道:「原來賀兄的酒量也不行!」

    賀志傑搖頭道:「奇怪,我應該不會醉的,怎麼就沒勁兒了呢!」

    高人鳳一把拉他起來,送到劉翩翩的身邊笑道:「賀兄也在這兒躺躺吧!」

    劉翩翩早已沉醉如泥,賀志傑卻還有點知覺,喃喃地道:「賈老二,你少開口,酒更不能喝了……」

    說完了這句話,他身子一歪,就這麼睡著了,賈行飛怔然道:「這是怎麼回事,叫我少喝酒,他自己卻醉倒了,要我少開口,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高人鳳一笑道:「賈兄點的曲子可實在不高明,翩翩姑娘就是被你迫醉了,賀兄為了替你打圓場,結果把自己也弄醉倒了!」

    賈行飛怔然道:「那曲子有什麼不好,窯子裡的娘們兒個個唱,我就聽得懂這一個!」

    劉真真連忙道:「別說了,我唱就是!」

    可是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忍不住滾了下來,賈行飛弄得莫名其妙,還在追問道:「我到底錯在哪兒啦?」

    高人鳳笑道:「沒錯,役錯,咱們喝酒!」

    翠紅又端上一壺酒,高人鳳搶著給大家斟滿了,謝文龍鐵青著臉,搶過杯子就喝,高人鳳給他添第二杯時,以極低的聲音道:「醉倒下來!」

    謝文龍初時不明就裡,可是看見那翠喜趕緊把賀志傑喝過的酒壺拿了出去,心中明白了賀志傑的酒量很豪,人又夠精明的,一定是那壺酒有問題,下了什麼迷藥!

    而且這種老江湖門檻極精,普通迷藥下在酒裡,一定瞞不過他,所以劉翩翩耍了那一手,不知不覺把他迷倒了,剩下這個莽漢便於套問消息,因此連喝了兩三杯後,身子往前一趴,就不再動了!

    高人鳳陪他喝了三杯,自己把謝文龍扶到另一張軟榻上躺好後笑道:「我也不行了,得靠一下,真真,你招呼一下賈老爺吧!」

    說完就躺在謝文龍的旁邊,沒多久也睡著了,賈行飛莫名其妙地道:「他們是怎麼回事?」

    翠紅在旁邊道:「賈老爺,您還說呢,都是您鬧的,劉家姊妹是含芳館中一對名花,雖然幹這一行,可比咱們高尚多了,怎麼樣您也不該叫她們唱那種下流曲子!」

    賈行飛一拍腦袋叫道:「該死,該死,我實在混帳,真姑娘,你可別多心,我若是存心侮辱你,就叫我掉下河去餵王八,我聽得懂的就是這個曲子!」

    劉真真苦笑一下道:「賈老爺這麼一說我就不敢當了,我們是苦命人,在老爺面前還端什麼架子。我姊姊脾氣躁,您多擔待她一點!」

    賈行飛叫道:「不怪她,怪我,明兒我給他賠禮,叫她打我兩個耳刮子!」

    劉真真淒然道:「賈老爺,您何必還糟蹋我們呢?」

    賈行飛瞪大了眼睛,翠紅嗔道:「賈老爺也是的,您給她們惹了禍,明知道她們明兒有一頓苦頭夠挨的,還要說風涼話!」

    賈行飛又是一怔,劉真真知道:「翠紅姊,你這是何苦呢!」

    翠紅一指謝文龍道:「今天你居然答應唱那種曲子,明天他能饒了你嗎?」

    劉真真眼睛紅了道:「我以為他自己在場不要緊,而且還是招待他的朋友,誰知他那麼小心眼兒呢?悶聲不響地喝醉了,連話都不讓人說!」

    翠紅一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看起來你是比我們好,其實還不如我們自由,只好認命吧,反正過些日子他就要接你出去了!」

    劉真真淌淚道:「那日子更難受,在這兒他還怕人家說閒話,出去後沒了顧忌,說不定哪天犯了性子,拉出刀來把我殺了……」

    賈行飛一征道:「他不是要娶你出去做老婆?」

    劉真真一哼道:「我們沒那個命!」

    賈行飛愕然道:「不做老婆,他要你出去幹嗎?」

    翠紅一笑道:「賈老爺,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咱們這種下賤女人,還想做官太太,這個姨太太都撈不著,真真妹子出去,只是一個尋樂子的下腳處,高興的時候來來,日子久了膩煩了,一腳踢開,連回到這兒都不可能,賈老爺,您行行好,在通州府給她留個退路……」

    賈行飛愕然道:「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翠紅道:「謝大人看中了真真妹子,說得好聽是接她出火坑,其實只是侍候他一個人,也許三年兩載,也許三五個月,謝大人膩味了,或者是另外看上了別人,就把她撒手不管,婦道人家,你叫她怎麼過日子,可是又不能在京師重操舊業,那不等於是給謝大人丟臉,所以她只好到別處混去。那時候賈老爺在通州府多照應她一點!」

    賈行飛一拍桌子道:「謝文龍有這麼混蛋!」

    劉真真黯然道:「京城的官老爺都是這個樣子,也不能怪謝大人,不過他太急了一點,我本來求他讓我再混兩年,手頭存下幾個,以後上哪個廟裡當姑子,這一生就算有個落根了,誰知他連這點都不肯體恤人!」

    賈行飛想道:「這簡直是混帳,你非跟他不可嗎?」

    劉真真道:「不跟他行嗎?我們還能鬥得過他!」

    貿行飛叫道:「你鬥不過他我鬥得過,明天你就跟我走,瞧他敢把你怎麼樣!」

    翠紅臉色一變道:「賈老爺,您別再為我們惹禍了,今兒您已經害人不淺了!」

    賈行飛道:「我說的是真話,明兒你就跟我走,姓謝的敢說個不字兒就算他有種!」

    劉真真道:「賈老爺,算了吧,連通州府的道台大人也惹不起他,您只是在府衙門當個差役!」

    賈行飛叫道:「王八蛋才在六扇門混飯吃呢!」

    劉真真一愕道:「那您是幹什麼的?」

    賈行飛道:「我幹的營生不必說出來,反正我不怕姓謝的,別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頭兒,連九門提督,他腦袋也提在我們手裡!」

    劉真真忙道:「賈老爺喝醉了,說醉話呢!」

    賈行飛怪聲叫道:「龜孫子才說醉話,我的酒是喝了不少,可是我的話卻一點不含糊!」

    翠喜道:「真真!賈老爺也許是真時有點苗頭,謝大人在京師是多大的氣焰,可是今天他一點都不神氣!」

    劉真真道:「我也看出賈賀二位老爺是大來頭,所以才特別巴結,我姊姊也是一樣,你看她最後對賀老爺多親熱,可是我跟賈老爺走了又有什麼好處呢?到最後還不是撒手一丟!」

    賈行一飛連忙道:「哪有這事,我要你做老婆,出去享福,穿綢吃油,戴金配玉,用上一大難下人使喚侍候!」

    劉真真一撇嘴道:「您別騙人了,我們沒有做官太太的福命,您也際會要一個下賤女人……」

    賈行飛就差沒跪下來賭咒,直眉瞪眼地叫道:「姓賈的如果有一句假話,腦袋就砍下來給人當夜壺!」

    翠紅在分賠笑道:「真真,我看賈老爺是個直腸子的人,說的話一定靠得住,不過賈老爺娶一個窯姐兒做正室,不怕別人笑話嗎?」

    賈行飛叫道:「誰敢笑話,賀老大也娶了個窯姐兒,那是暗門頭兒,比你們差多了,大家還是管她叫嫂子……」

    劉真真道:「賀老爺已經有家室了?」

    賈行飛笑道:「是的,所以你姊姊轉錯了念頭,他那個老婆醋勁兒很大,把老賀管得死死的,如果你不反對,我倒是可以把你們姊妹一起娶了!」

    翠紅笑道:「您真不是好人,碗裡的還沒到口,又想到鍋裡了!」

    劉真真卻道:「那倒沒關係,我們姊妹倆也不願意分開,能夠有個規規矩矩的著落,她一定也高興,可是賈老爺,您娶了我們,對前程不會有妨礙嗎?」

    賈行飛一時還不明由她的意思,翠紅代為補充道:「賈老爺敢把謝大人與龍正堂不放在眼裡,在朝中一定很有地位,如果娶了身家不清的女人……」

    賈行飛笑道:「你們弄錯了,姓賈的可不是官!」

    劉真真哦了一聲道:「不是官?」

    賈行飛著急道:「幹嗎一定要做官嗎?只要不餓著你們就行了!」

    劉真真道:「我們也沒有妄想做一品夫人,只是我們姊妹倆一起跟人,總得找個穩著落!」

    賈行飛笑道:「這點你們放心,跟著我姓賈的,包你們一輩子吃穿不愁!」

    劉真真道:「賈老爺,我可是個實心人,您別騙人!」

    賈行飛道:「不騙你!」

    劉真真過:「那就說定了,明兒就跟您走了!」

    賈行飛剛想開回答應,忽然又道:「明兒不行,我還要向謝文龍拿樣東西,那樣東西拿到手,不管是謝文龍也好,龍錦濤也好,都得乖乖地聽我的話?」

    劉真真頓了一頓道:「那我們怎麼辦呢?」

    賈行飛摸摸腦袋道:「這麼著吧,你們姊兒倆再等一天,我把事情辦好了,後天就來接你們!」

    劉真真哼了一聲道:「算了吧!賈老爺,您哄了半天,原來是拿我開胃!」

    賈行飛大急道:「我是真心話。怎麼拿你開胃呢?」

    劉真真道:「您要到通州府,說什麼也沒辦法一天來回,不是拿我開胃嗎?」

    貿行飛道:「我不上通州府,就在北京城裡!」

    劉真真道:「在北京城什麼地方?」

    賈行飛欲言又止,劉真真接著道:「今天我已經惹得謝大人生氣了,明兒他酒醒過來,難免一場好打,您如果真心要我,得告訴我個地方,我好躲了去!」

    賈行飛想了半天才道:「我可以告訴你,可不能說出去,明兒一早,你們姊妹就到西直門外的玄真觀去!」

    劉真真道:「那個地方我去過,裡面只有幾個老道士,如果被人找了去……」

    賈行飛道:「所以要你們偷偷地去,等我把東西拿到了手,謝文龍就不敢意你們了!」

    劉真真道:「那廟裡找準呢?」

    賈行飛道:「找我們的大哥,他叫羅恨魚!」

    劉真真道:「這個名字多怪呀!」

    賈行飛笑道:「他原來叫羅繼春,最近才改的,據說是恨魚不成龍的意思!」

    劉真真道:「您的大哥不是賀老爺嗎?」

    賈行飛道:「賀老大是我的結拜兄弟,羅大哥卻是我們的頭兒,到了中原來,我們才改口稱他為大哥!」

    劉真真道:「那位羅老爺年紀很大了吧!」

    賈行飛笑道:「他比我們都年輕,只是比我們能幹,本事也比我們大,才成了我們的頭兒!」

    劉真真一笑道:「你們這一夥兒倒很有意思!」

    賈行飛卻慎重地道:「你們見了羅大哥,只說是我的老婆就行了,可別多問!」

    劉真真道:「為什麼?他很凶嗎?」

    賈行飛道:「平常他倒是很和氣,這幾天心裡不痛快,尤其是對女人特別沒好感,所以才躲在廟裡!」

    劉真真一笑道:「我倒不相信,明兒我見了他,一定問問他為什麼恨女人!」

    賈行飛連忙道:「你們千萬別去惹他,也別在他身上打主意,他心裡有個人,對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本來我們在回疆搞收場,弄得頗有成就,就為了那個女的,他放棄了一切,追到京師來,惹了許多煩惱……」

    劉真真撇嘴冷笑道:「賈老爺,您真把我們看成下三濫的女人了,見一個愛一個……」

    賈行飛笑著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道:「算我該死,不過我真是有點擔心,羅大哥可是個漂亮的小伙子,比我強多了,也許你們會愛上了他!」

    劉真真道:「漂亮有什麼用,我們在這兒見過多了,越漂亮的男人越靠不住,真要講人品,他不比你強多了!」

    說著用嘴一努,指著榻上的謝文龍,賈行飛笑道:「對啊,嫁男人還是講究有良心,不過我們的羅大哥可顯例外,他就是死心眼兒,愛定了一個娘們兒,偏又得不到手。弄得他整天唉聲歎氣,否則以他的人品才調傢俬,整筐的女人都可以由他選,他偏愛這個摸不著的調調兒!」

    劉真真一笑道:「我就不相信有這種死心眼兒的男人!」

    賈行飛道:「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逗逗他,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可別怨我!」

    劉真真瞄他一眼道:「我真那麼下賤了!」

    賈行飛見她嬌媚萬狀,一時心動,要過去摟她道:「真真,明天咱們就是夫妻了,今天先讓我親親!」

    劉真真一推道:「你要死人了,也不怕有人笑話!」

    翠紅與翠喜相視一笑,低頭出去了,賈行飛大笑道:「她們真識相,現在可沒有人了!」

    剛把臉湊上去,劉真真抽手摔了他一個巴掌,底下跟著一腳,跟在他的小腹上,把他踢得連退幾步!

    這一掌一腳把他的酒全踢醒,從挨上的份量來看,這個女子絕不是普通風塵中人,強忍住腹下的疼痛,怪眼圓睜,厲聲大叫道:「臭娘們,你敢踢老子!」

    手腕一翻,一柄手攮子已撈在掌中,對準劉真真紮了過去,劉真真身子一側,讓開他的衝勢,跟著在他的臂上又加了一腳,這一腳是利用他本身的衝力,勢力更強,賈行飛龐大的身軀象頭癩狗似的,一下子趴在地下!

    然後劉真真嬌細的身子飛了上去,輕掄鐵掌,對準他的腦後砍了下去,口中連喝道:

    「你乖乖的躺著吧!」

    賈行飛的頭剛想抬起來,猛然挨了這一下重擊,腦瓜子一震,一股麻意在透脊樑,果然直挺挺地不動了!

    高人鳳一拉謝文龍從榻上躍起笑道:「棒,真棒,乾淨利落,真真,幾年不見,你們的功夫更進了!」

    劉真真微微有點喘息,不好意思地道:「師哥,你真壞,我已經管你把話都套出來了,你還躺在那兒裝死,存心要我好看!」

    高人鳳道:「我早試過這對寶貝的斤量了,那個姓賀的還扎手,這個賈行飛根本就是個草包!」

    劉真真不樂地道:「在您師哥手裡自然是個草包,我對付起來還真吃力,如果不是他先灌足了黃湯,我還不一定能收拾得了!」

    高人鳳道:「沒問題,我知道你一定行,倒是謝大哥急壞了,如果不是我按著,他早起來幫忙了!」

    謝文龍拱拱手道:「謝某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道貴姊妹身挾奇技……」

    劉真真的臉色一紅,訕然道:「謝大人別笑話了,我們這點玩藝兒還能算奇技嗎?」

    高人鳳朝另一邊榻上笑道:「翩翩!你還不起來,躺在那兒躲懶,我可要用冷水淋你了!」

    劉翩翩也懶懶地坐了起來笑道:「你根本瞧不起我,派給我的輕鬆差使,我起來幹嗎?」

    高人鳳跟她們十分熟稔,一把拉她起來道:「別拿蹺了,這一對狗頭都是好腳色,用硬的絕對搾不出真話,否則也不敢勞動你們的大寫了,只有酒色雙管齊下,才能達到目的,所以我才想到你們!」

    劉翩翩道:「以後你可少光顧,這種差使再幹一次,我可得抹脖子了,這是你做師哥的好抬舉嗎?」

    高人鳳歉然拱拱手道:「好師妹,原諒我這一次,我也是不得已,一切都看死去的師父師母面上……」

    劉翩翩眼圈一紅道:「我們的事兒有消息嗎?」

    高人鳳道:「有了,不過東西不是落在原主的手裡,取回來也有點困難,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好了!」

    劉真真道:「東西並不一定要取回來,我們主要的目的是弄清當年的內情,洗刷娘的不白之冤!」

    高人鳳道:「這恐怕不太容易,問題是羅上春已經死了,而那個羅繼春雖是他的兒子,只怕也無從得知,唯有先找到他問問清楚再說!」

    謝文龍聽得十分詫異道:「你們是師兄妹?」

    高人鳳黯然道:「是的,我從小是個孤兒,多蒙恩師收養,撫育到十三歲,卻因為一件突然的變故,害得恩師家破人亡,只留下這一對孤女,那時她們才五歲……」

    謝文龍不解道:「聽你們說到羅上春,莫非與他有關嗎?」

    高人鳳道:「羅上春倒是沒有關係,他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我們還沒有出世,然而他手中掌握的一樣東西,卻是恩師遭變故之由,我們為了推究內情,必須要從這些與他有關的人身上著手!」

    謝文龍想想道:「你曾經向徐廣梁問起一隻鳳釵,是不是這樣東西呢?」

    高人鳳道:「不錯,我師母含冤莫白,吞金自盡,我恩師舉火自焚,都是為了這隻鳳釵,小弟這次浪跡京師,兩位師妹寄身風塵,也是為了這隻鳳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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