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卷 第 六 章 文 / 司馬紫煙
司馬子明在回營時才感到有點後悔與不安,昨夜,不!應該說是今晨,過得太荒唐了。
因為此刻已經是東方微微泛白,曙色漸透的凌晨了。
他跟女王一直沉浸在歡愛中,兩個人幾乎都忘了時間。
直到早朝將屆,心兒迫不得已去通知他們,那一對歡愛中的男女才警覺,他們已經過了一個漫漫長夜。
花園中有一條秘密的暗道通向宮外,出口就在晉軍大營駐紮的附近,為了不讓人知道他在宮中過了一夜,女王不惜洩漏這個絕大秘密。—一這條秘道是極為秘密的,在宮中,只有國王一個人知道,那是為著有緊急變故時,皇族逃生用的。
那個初嘗愛果的女統治者,不但為司馬子明打開了深鎖的芳心,也打開了這一扇緊錮的秘門。
不僅如此,她更將唯一的門鑰也交給了他,咬著他的耳朵,迫切地叮嚀道:「今夜再來,月出時我叫心兒在門口等你!」
她不便再度徵召司馬子明人宮,只有私會了,愛情的酒太甜蜜,這個寂寞的女郎為了愛不惜付出一切。
她交給司馬子明的不僅僅是一把鑰匙,也是她的王位,她的一切。
因為,司馬子明是一個異國的將領,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而國王卻是一個未婚的少女。
如果,他們的私情被人知道了,勢必會引起國中的大亂,甚至於朝臣會因女王的失德而廢黜她。
再者,司馬子明也可以利用這道秘門,悄悄率入進宮,綁架了女王而對交趾予取予求地提出條件。
或者,司馬子明可以……總之,這一把門鑰的關係太大了,但女王卻毫不猶豫地交給了他。
這是基於愛情所生的信任,一個女人在熱戀中,才會做出的傻事,即使貴為國王,也不例外。
因此,司馬子明才有愧疚之感。
他對女王太陌生,才只一面之識,根本沒有感情,他也不愛這個女人。
昨夜,他佔有這個女人,即非出之預謀,也不是情不自禁。
對於情慾,他頗有自制力,他拒絕過很多女人,比女王更美、更動人、更具誘惑力的女人。
倒是他在佔有對方時,卻是利用對方的無知,進而步步挑逗,使女王意亂情迷,毫無抗拒之力。
當時,他心中只是有一點下意識的衝動,只是想領略一下,一個女王跟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而已。
這是一個很荒唐很無稽的想法。
但是,他的確就是為了這個理由而做出這件事情的。
畢竟,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不一定人人都可以遇得上女王的,更不是人人都有這種奇遇的。
由明暗的地道中出來,再以鋼鑰打開了那扇久鋼的石門,竟然是一個小山坡,遠離王宮。
繞過了山坡,就是大軍的後營所在,這是被列為貴族們狩獵的地方,百姓們不會進入。
晉軍駐紮在此,交趾的禁軍也就撤離了,這是最隱蔽的一條通路。
凌晨的空氣冷颼颼的,使他清醒了一下,他才考慮到一個最嚴重的問題這件戀情要如何地結束呢?
最理想的是他在此地留下,招贅為王夫。
但司馬子明卻不想適身異域小邦,他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也是個相當自負的人,絕對無法容忍他的妻子高高在上。
何況,他此刻已經把王渾抬了起來,不難權傾天下,交趾這個小國,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握在手中捏碎,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其次是女王放棄王位,下嫁給他,跟他回到中原去。
這個演變,女王是會同意的,但是交趾將會因繼統的事而鬧得天下大亂,一些忠貞的保王派大臣會極力反對。
而且,司馬子明他也會反對,女王雖然是個美麗的女人,但是司馬子明卻沒有要娶她的意思。
第三個情況,就是大家好過一陣,然後好離好散,各就所安,他回到中原,女王還是在這兒治理交趾,把這段戀情當作一段美麗的記憶。
司馬子明希望的就是如此,經過大漢數百年蔚然煥發的文明蓄陶,男人們的戀愛觀都帶著浪漫色彩。
在長安,兩個年輕人可以為了爭奪一個女子的愛而決鬥拚命。
但是分出勝負後,勝利者會大方的將那個女子讓出來,失敗的一方也堅持不受,一方表示氣度,一方表示輸得起的心胸。
然後,雙方成了好朋友,兩個人也都放棄了那個女孩子。
在長安,少年子弟冒著生命的危險,潛入重樓深院去赴一個女郎的密約,但是他被女郎的家人發覺抓住之後,要把女兒嫁給他,他反而拒絕了。
他們的愛是一種刺激。
在異邦,能夠跟一位女王結下一段情,這是多麼富於刺激的事。
司馬子明就是以這種心情去挑逗那位情竇初開的女統治者;絕不是為了愛她。
「事如春夢了無痕」,這是最好的結局。
但是,女王肯滿意這個結局嗎?
司馬於明不敢想像,他知道在這種年齡中的女郎,對愛是狂熱的,她們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所以司馬子明的熱情一過,開始煩惱了。
司馬子明怏怏的走入營區,回到自己的營中。
意外地,他發現石崇居然在那兒等著他。
石崇沒有睡,對著幾樣菜餚,由兩個侍兒侍奉著,正在飲酒調笑,司馬子明見了倒是吃了一驚。
看樣子石崇已經喝了很久了,看見他進來,石崇一揮手,兩個待兒立刻退下。
石崇上前一把抓住了司馬子明,就叫道:「好小子;你還記得回來,我還當你被人抓去砍了頭呢介石崇徹夜不眠地等著他,司馬子明心中相當的感動,連忙道:「孩兒在席散之後,又被女王挽留下來,談了一些中立的人情事務,所以才回來得晚一點。」
石崇笑笑道:「女王單獨把你一人留下來,可見是對你頗有好感了。」
他的笑容中帶著曖昧,司馬子明倒是不便將他與女王的會晤情形說了出來,只是敷衍地道:「女王很好學,她對中華風土人情很有興趣,什麼都要問。」
石崇關心的卻不是這個,他急急的又問道:「子明,你看女王宮中的陳設,比起長安的如何?」
司馬子明將心中的一腔感激又按了下來。
石崇關心的重點只是在財貨而已,但是他不便將不滿表現在臉上,只得笑笑道:「邊陲之地,怎能與中華天朝相比,雖說是皇宮大內,比起大人的金谷園差太多了!」
石崇失望地道:「子明,那這一趟可要貼死老本了,回去之後,我就會內調京師,油水更少,這一趟你說可大撈一筆的。」
司馬於明笑了一笑,道:「大人放心,孩兒擔保你不會虧本的,交趾的財富,不在皇宮大內。」
「哦!不在大內難道還在民間不成?」
司馬子明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那怎麼可能呢?我已經問過了,這兒的百姓們對皇家十分愛戴,每年女王生日時,他們都把最好的東西呈現給女王做為賀禮,假如皇宮內都沒有好東西,民間就更不可能有了。」
司馬子明笑笑道:「一樣東西的名貴與否,並沒有一定的標準,要視時地對像而定,交趾一直是天朝的藩屬,處處向中士學習。
因此,他們認為珍貴的東西在我們看來,不過平平而已,但是他們日常看慣的東西,到了中土,就是奇珍異寶了。」
「這……也有道理,但是我不太懂得這其中的大道理,子明,你最好還是舉些實例來說明一下。」
司馬於明笑笑道:「此地為海國,龍宮貝闊奇珍到了此地就不當回事了。在此國裡,我看見有幾尺高的金技珊瑚,隨便地植在假山上做裝飾。
畫龍雕棟,上面的鳥獸,都是用寶石珍珠鑲成的,一個涼亭,亭頂竟是徑丈大小的整具玳瑁殼,…——」
石崇的眼珠都凸了出來,急忙道:「是真的?子明那快想個辦法弄到手。」
司馬子明笑笑道:「大人,我們是天朝上使,又不是土匪強盜,總不能拆屋子,搬石頭吧!」
石崇道:「這…我想也沒什麼關係,他們把這些東西看作司空平常,想必也不會在意的。」』「他們當然是不會在意,只是我們要講究點風度,不能窮凶極惡,再者,這些東西,他們是用來點綴園圃而已,想必數量定會很多,我們大可另外搜求,又何必要做得那麼難看呢?」
石崇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道:「是啊!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哪裡會真的去搶呢?再說你現在跟他們女王是好朋友,乾脆開口向她要好了!」
「這個孩兒會有分寸的,她還有很多問題要向孩兒請教的,孩兒想慢慢跟她混熟一點,再建議她回表進貢時該呈獻些什麼,自然就能迎合我們的需要了。」
「好!好!不過,那是獻給皇帝的,可落不到我們手中。」
「邊藩小邦,想要得天朝庇佑,除了皇帝之外,還得結交一些權貴大臣,才能得保安寧。」
「話是不錯,可是大臣交通外邦是犯禁的,皇帝對這個很重視,查到了立刻砍頭,這條路子行不通。」
『「平時行不通,我們這次出使,卻是名正言順的,開一份名單給他們,東西由我們帶回去轉交,豈不是又穩妥,又不著痕跡,落個皆大歡喜。」
「那只是別人歡喜,我們呢?」
「我們自然少不了一份的。」
「那有什麼希奇,我們可是下了本錢的,卻讓別人坐享其成,白沾一份。」
「大人!這邊自然不會太寒酸,可是這種事情,又不能公開進行,自然不會列清單,那邊收到了,也不會開收據。
最多跟他們應去的差官打個招呼而已,所以這邊收多少,那邊交多少,完全在我們的轉手之間。」
石崇終於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妙!妙!子明,還是你行,居然想到這個點子,當初你投下大筆的金錢,我實在想不透如何收回,上差天使,到了外藩邊邦,多少是有點好處的。但除了出兵征伐,可以硬抓強取外,實在也是有限,想不到你的點子出在這裡,真是高明!」
司馬子明一笑道:「光是有路子還是不夠的,必須要能說得上話,這筆支出雖是動自他們的國庫,但也不能公然在朝堂上交付,那是暗下的托付,所以孩兒要跟他們幾個說得上話的人多聯繫一下。」
「對!對!你忙吧,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孩兒正是這個意思,官面上的事以及酬辭,大人帶兩個老夫子去也能應付了,孩兒借這機會,要跟女王多方面接觸。」
「當然,當然,你是副使,那些酬酢有我這個正使出面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外務去吧!」
石崇十分高興,也十分踏實地走了。
倒是司馬子明心中感到很不自在,尤其是自己幫忙去算計交趾的財富,他居然有種犯罪的感覺。
難道就是為了他跟那個叫畹蘭的女孩子有了肌膚之親嗎?
司馬子明感到自己很沒出息了。
他已經有過很多個女人,買來的、搶來的、偷來的。
騙來的、各種方式、各種對像、各種身份。
但都是很快的丟開一邊,他沒有一點犯罪的感覺。
這次,他居然有點不同了。
難道,因為她是女王嗎?
司馬子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下午,他又應邀進宮一次,這次才是真正的談公事。
有交趾的幾位閣老,也有著池將軍在座,他們慇勤地向司馬子明請教很多問題,商討回貢拜表的內容。
這應該是石崇的事,可是大家都明白,真正能作主的還是這個年輕人。
這次聚會原是昨天晚上舉行的,但卻被一場旖麗纏綿的幽會代替了。
女王也列席參加了,落落大方,雍容華貴,她多半是聽,但偶而也有意見,那都是十分中肯正確的。
她對司馬子明親切、客氣、尊敬,但是卻也能不卑不亢地恰到好處,維持著自己的女王尊嚴。ˍ司馬子明也看出了她在臣屬中的份量與地位。
他們對她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並不僅僅因為她是女王,也因為她本人就具有一種不容冒瀆的特質。
甚至於司馬子明都有這種感覺,他無法相信這個女郎就是昨夜在他懷中婉轉承歡的小嬌娘了。
兩者之間的差別太大了,那距離是無法以尺度來衡量的,他與她,似乎是截然無關的兩個人。
司馬子明心中多少有點悵然。
他以為他已經俘虜了這個女郎的全部芳心了,現在才發現,他根本沒有進入到她的心田里去。
不過,他也感到很放心了。
這個女郎天生就是統治者,她除了做女王之外,不適合做任何一個女人。
因此,他不必為感情上的事去操心了。
問題談論得很融洽,也進行得很順利,一個時辰左右,他們已經把大致重要的細節都商討過了。
傳女們捧了一口玉盤進來,裡面放進一堆金黃色的皺折如花瓣的東西,另外有一個宮女則雙手捧著一口玉缽,缽中盛著雪白的汁液,看起來像是牛乳。
女王手指著黃色的花片形蔬果,含笑道:「這是產自退羅的異果,叫做波羅蜜,由一個海商帶來種子,我在御花園內試種,今天剛好收成,將軍請嘗嘗著。」
她用手拈了幾枚,放在一口瑪璃盅裡,再淋上那白色的乳汁,伸出玉手,遞給了司馬子明。
他接過後,用銀匙舀起淺嘗一口,不禁大是驚奇,這東西又香又甜又爽又醇,竟是無以名狀。
波羅蜜他也嘗過,但沒有如此新鮮。
可是,那白色的乳液卻不知道是……
女王想是知道了司馬子明的心意,不等他開口詢問,已經先說明道:「這是牛乳加上蜂王蜜漿。」
司馬子明驚聲道:「啊!牛乳與蜂蜜不是對沖的嗎?
怎麼能混在一起食用,難道不會中毒嗎?」
「沒有的事,我們早就如此食用了,也沒人中過毒,後來聽人說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會中毒,我們認為是無稽之談。」
我們心儀中土的文明,但只接受好的一部分,有些地方,卻不值一取,我們還是相信自己的。」
司馬子明有點訕然,牛乳與蜂蜜食沖之說,只是聽聞而且,但大家都以此為戒,沒有人敢去嘗試了。
他想後,才岔開話題道:「這牛乳怎麼沒有腥味了?」
「牛乳本身並不太腥,只是其中的脂油味重,我把它煮沸之後,經除去了上面的油層,底下的乳汁就沒什麼腥味了,再放在深井中湃涼。」
「這功夫可不小。」
「是的,要一個人隨時等在一旁料理,超過了時間,味道就會變,這個人選不好找,全憑經驗。我都是心兒弄的,換個人就不行了。」
「唉!我原想把這一手學回去的。」
女王想想道:「我把心兒送給你帶回去。」
司馬子明道:「這……如何使得呢?」
女王笑了笑道:「沒關係,我把她送給你的原因,不僅是在侍候你,主要的是要她跟她姐姐作伴。』」
「她姐姐是誰?現在在中原嗎?」-。
「不是。我答應過贈君一姬,且為人間絕色,就是她的姐姐綠珠,現在是我的珠園總管。」
女王的珠園是在一個濱海不遠的小島上。
島上有一處天然的港灣,形狀如瓶,腹廣而口細,深淺合度,風潮不至,乃成為最佳的珠場。
在港口的海底下結繩為網,防止珠貝因海潮風浪而流失。
而後再在港中適當的地方投下珠貝,任其自由生長,等到夠了年代,再取出其中已長成的,剖貝取珠,以供需求。
本來,珠貝都是在海中野生的,採珠人入海,要先找到了珠貝後,提上來,再取貝中之珠。
珠貝已不易得,而且貝中不一定有珠子,用這種方法求珠,自然很困難,所獲既菲,佳品更難得。
因為在海中,有些魚蟹並不懂得採珠,卻喜以珠貝的肉為食。
往往有許多珠貝不待長成,即已為彼等所食,有些珠子僅米粒大小。
必須要有數年之久的成貝,才能有略可一觀的珍珠,找到了幾十年的老貝,往往會有珍品。
女王是個很細心的人,她在聽說採珠的情況之後,靈機一動,就想出了這個養貝而得珠之法。
在別處的海女們拾到較小的珠貝後,用水養著,以抵賦稅,交給珠園放進辟定的珠場中,養到足夠的年限。
而且珠的形成,大致為流砂細石,為流水沖進了貝肉中陷住不出,珠貝不堪其腐爛之苦,乃由體中分泌出∼種汁液,徐敷其上,使之圓滑光潤,即為珍珠。
年代越久,塗敷越厚,珠也越大,價值也愈珍貴。
在珠園中,還可以控制這個,待珠貝打開時,看見貝肉無珠,就可以用人為的方式投入細石。一這樣一來,每一顆珠貝都不至於浪費了。
女王首創了養珠之法後,一些民間的珠戶也都跟著學步,但是他們的規模卻難及皇室的珠園,所以最好的珍珠都是出自皇室。
但是那些珠的極品,卻仍然是來自深海巨貝,或是異種的老蚌,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ˍ司馬子明在女王的陪同下進入到御用珠園時,那些海女們正在採珠……
司馬子明不禁大為驚奇,也大開眼界。
因為那些珠女都是年輕體態健美的女郎,豐乳細腰,曲線玲瓏,而且她們入海工作時,完全赤裸,不著寸縷,全身的肌膚呈現著淡褐色,活潑動人。
在萬頃碧波中,這些裸體的嬌娃們在波濤中浮沉起落,蔚為奇景。
好在司馬子明自小就跟石崇在一起長大,出身膏梁,目中已看慣了姣童美婢,這種活色生香的場面在乍見時或許還有點新鮮的感覺,見久了也就不以為怪,十分自然了。
女王似乎也特地考驗他,見他並沒有受那些海女的吸引,忍不住問道:「你看這些海女如何?」
「美極了,個個都是明眸皓齒、麗質天生,最難得的是她們的身材,個個美麗玲現、肥瘦合度,如果到了中原,會叫中原的女子們羨煞。」
女王笑笑道:「那是她們長日在水中行動之故,才維持這麼美好的身段;可是也有個缺點,就是不能休閒,她們在一旦嫁人之後,多半會胖起來,像個大肉球。」
「她們也會嫁人嗎?」
「怎麼不嫁呢!當海女是很辛苦的工作,全靠年輕力壯,從十五歲開始,最多到二十五歲,就一定要停止工作了,不過她們的收入極豐,做上五六年後,就是一個身攜斗金的富女了,男人們爭相定聘呢!」
「為什麼海女都是女子呢?」
女王笑道:「這是有道理的,因為珠氣屬陰,如果用男子入海,那些珠貝因感陽氣,就不太肯產珠。
也因為人海的方便,她們才不著衣服,這等模樣,男女混雜自然不方便,所以珠園中就全是女性了。」
「想不到其中還有這麼大的學問,畹蘭,我還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這些女子長日泡在海水中,皮膚應該會粗糙才是,怎麼看起來個個玉潤光澤、美麗動人……」
「你又沒有用手觸摸過,怎麼會知道呢?」
司馬子明一笑道:「這個不必手觸,眼看就夠了,一眼過去,全體光澤,不見一點瑕疵,是否有什麼美容的秘訣呢!」
女王笑道:「你看女人倒是權威!」
司馬子明笑道:「這個我不否認,你知道我的義父在中原是有名的富戶之一,我在他家中長大,目中所見的女子太多了,因此才對這些海女的膚澤光潤感到稀奇。女孩子在這個年紀體態玲瓏是必然的,但是勻均柔滑則必然有別的原因。」
「本來我也不清楚,後來才知道,她們把珠貝取上來後,剖殼取珠,刺下的貝肉則取以為食。」
司馬子明道:「這就是了,貝肉最滋補,而且內含珠液,所以一個個皮膚才那麼美麗,我們中原女子為了美容,往往把珠子磨成了粉吞食。」
「那怎麼能吃呢?」
「能吃的,磨成了碎粉,吃下去不會傷胃,何況只是月取錢許,又不是大量的吃,在肚子裡也確有一部份被溶化吸收,倒是真有駐顏之功。只是比服食珠貝的功效差多了,晚蘭,我告訴你一個生財之道。」
「哦!你說說看!」
「你把那些多餘的貝肉曬乾了,再加上一些珠貝殼研成的細粉,賣到中原去,必然能賺大錢。」
「有人會買嗎!」
「絕對有人買,而且會爭相競購,那些女人寧願不吃飯也要來買的,她們重視容顏尤甚於生命呢!」
「是真的,那我倒要試試看,先送一批去,由你幫我推銷出去,要是能賺錢,我們就一家一半。」
「畹蘭,替你盡點心,還要收取代價嗎?」
女王道:「子明,這不是只得一兩次的事,不能一直要你送人情,再說,珠貝到底有限,每月最多只得個幾十斤。
曬乾後研成粉不會足十斤,不能賤賣了,那就必須要靠你去找門路,那都是花錢的,我總不能叫你貼本兒,所以你也別客氣。」
司馬子明目中突地一亮,注視著她道:「畹蘭,你不但對中原的情況熟,而且生意眼也精得很。」
女王笑道:「交趾不是大國,更沒有豐盛的出產,糧食差堪自足,其他的東西可就缺乏得多了。」
桑麻銅錢,連造屋子的木材石塊都得仰仗外給,所以我們一定要精於算計,要會做生意,要會賺錢,才能使生活改善。」
「你很勝任,這個工作很適合你的。」
女王又輕輕歎了口氣:「我沒辦法,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要對我的祖先們負責,子明,我不輕易對一個男人動心的,但是我把自己的心給了你。」
司馬子明感到很慚愧,為自己的行為不安了。
因為,他在佔有女王時,並沒有什麼長久的打算。
現在問題來了,他在籌思著該如何去婉拒這一份感情,而不傷害到對方的心和尊嚴。
哪知女王竟先猜到了他的心事:「子明,我知道你不能留下做王夫的。」
司馬子明苦笑道:「是的!很抱歉我不能,即使你把王位讓給我也不行,我就是這麼樣一個人。」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不能。
女王也不必要他解釋。
一個高傲的男人是很難放棄他的高傲的。
而女王,她欣賞的也就是他的這份傲性。
「子明,我也無法放棄我的責任跟你到中原去。」
「畹蘭,我不會帶你走的,像你這樣的女人若是去做一個主婦或是做一個男人的妻子,那是浪費。」
女王苦笑著,頓了一下道:「我也不會再要第二個男人了!」
「那怎麼行?你的大臣們不會允許的。」
「他們一定會同意的,今天一大早,我已召見了幾個王室忠信大臣,他們都對你十分滿意。」
司馬子明嚇了一大跳:「什麼?他們知道了?」
「是的,我是女王,德配天地,統率全國,行為不可以有半點之私,自然要讓他們知道了。」
司馬子明感到很棘手,神色立見不安。
女王卻笑道:「你放心,我們都不想把你留下,只是要你擔負一個名義而且,而且這名義只是對我的國內,也不會傳到中原去,還有一點,就是我若有了身孕,那孩子卻必須留此作為王室的繼承人。」
對於這點,司馬子明倒不堅持,而且大方地道:「對中原也可以明白地宣示,向長安請求准婚都沒關係,只是我不能隸屬此地。」
「那倒不必,若是經過正式公開的手續,你就必須要留在此地了,現在你只要擔起一個王夫的名義,然後每年來此居住一個月。」
司馬子明又感到為難了。
女王笑道:「有一筆生意,你每年也得來結一次帳吧?」
「這」
「你來了之後,我就放下朝事,陪你一個月,像一般的女子一樣侍奉她的丈夫,絕不會令你感到拘束。「「那行嗎9」
「為什麼不行?」
「你的臣民們會答應嗎?」
「會的,他們已經同意了。」
「難怪你會把生意交給我!」
「不為這個我們也會給你一份生意的,交趾所產的珍珠一半由海商買去轉到波斯大秦,另一半就轉到中原。」」我們準備在長安設肆,公開直接拋售,免得為人賺了佣金去,而且在那兒採購日用所需運回來。」
「這也要我經營?」
女王點點頭道:「是的,除了你之外,沒有更可信的人了,你不會賴帳,也不會佔我們的便宜。」
司馬子明笑道:「這可是一筆富可敵國的大生意,大家都會搶著做呢!」
女王笑道:「但沒有一個人比你更適合,再者,有王大將軍在朝中的勢力,也足可為你的後盾。」
「王渾目前得勢,但未必能久保。」
「有你幫助他,相信別人不容易整倒他,再者,有那麼大的一個賺錢生意,無論誰當勢,都會對你特別客氣點。」
你在交趾的王夫身份更是沒人能代替的,所以,王渾即使倒了,你仍然可以屹立無恙的。」
司馬子明不禁感動道:「畹蘭,這是你在成全我了。」
女王笑道:「不,是我在求你幫忙。」
「求我幫忙?」
「是的,交趾有許多需要的東西,必須要一個得力的人為之經營採購的,除了你,別人不會經營的。」
還有就是只有如此,才能讓你每年都來一次,而且唯有在重利之下,才能使當權者准你的假,放你來一次。」
司馬子明握著她的手道:「畹蘭,我這個將軍不是經朝廷頒授的,所以我很自由,行動都不須要向人請假的。」
「你回去之後就不同了。」
「有什麼不同?」
「朝廷一定會賜爵的。」
「我可以不受。」
「那又何苦呢?子明,為了我,不能耽誤你的前途。」
司馬子明笑道:「不是你的緣故,是我自己不肯受的,我不能受人轄制,所以才不肯做官。」
再說,石崇和王渾就不會讓我受爵的。
他們都要倚賴我,一旦受賜,就是正式的官爵了,朝廷要調動我是無法拒絕的,若是把我調得遠遠,他們就很不方便了」
「可是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我覺得很好,布衣而左右公卿,做對王俟,做官都要受拘束。」
女王想想道:「隨便你了,這倒也是,以你的年歲,朝廷縱有封賞,也不可能得到王侯的。」
但是以你的性情,王侯也不會在眼下。做官的確不能滿足你的。
倒不如維持一個客賓的身份,退居於幕後,反正你在中原實在不得已時,還可以到交趾來。」
司馬子明道:「來依你而生?」
「子明」
「畹蘭,不怕你生氣,我絕不會來的。」
「不!那是回家,別忘了,你有個老婆在這兒,只要你肯來久居,全國上下都會一致擁護你。」
「哦!他們表示了嗎?」
「是的,他們異口同聲,都表示贊同,所以我今天陪你出來,是公開的同行,也不必避嫌了。」
「他們中不是還有些反對你的嗎?」
「反對我,但不會反對你,子明,交趾是個小國,我們都很明白,王位雖好,但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很快就會被人吞掉的,那些人反對我,是為了我的能力不足,他們相信你,也是為了你的才華。」
司馬子明不禁默然了。
女王笑笑又道:「你答應了,我就不怕你不來。」
司馬子明道:「你這麼有自信?」
「是的,我會派個人去,到時提醒你。」
「你要把心兒送給我,就是擔任這個工作。」
「不!心兒只是去侍奉她的姐姐綠珠,綠珠才是這個工作的適當人選,她會提醒你準時前來的。」
「假若我不肯來呢?」
「她自會有辦法的。」
「她會殺了我?」
女王不由笑了起來,笑得好美:「綠珠不會,她會求你,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得了綠珠的要求。」——
天馬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