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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卷 第 四 章 文 / 司馬紫煙

    石崇笑了起來,道:「是的,那位老相國聽見後嚇壞了,連忙把家中的好東西打點幾樣送進宮中。

    皇帝笑了一笑,又還給了他,說只是開開玩笑,哪裡能當真,丞相比皇帝有錢是應該的,因為丞相有俸祿,皇帝都是白幹的,支領不到一文錢,每年倒是要付出百官的俸祿,有出無人,不窮才怪。」

    司馬子明道:「其實皇帝也知道,這都是些外快上得來的,別人有所於求,只會去那些豪門處行人情打關節,從沒有人會去賄賂皇帝,所以皇帝都是窮的;孩兒這次要大人把這批珍品私下送到皇帝那兒,也是讓他高興一下。

    若是經由公開的拜表上呈,過一道手就要脫層皮,到了皇帝的手中,恐怕都只剩下些次貨了。」

    石崇點點頭道:「那是一定的,別說經手的大臣們要昧下一點了,就是那些過過手的太監們也都要趁機模上一點的。」

    曾經有個笑話,皇后過生日,外臣呈了一頂珠冠為賀禮,是用黃金鑲上了各式明珠,但是送到了皇后那兒,卻只有金冠一頂,珠子都被摘光了。」

    司馬子明笑笑,他知道這只是個笑話,自然也有點誇張,因此道:「所以我必須給王渾一份,然後將我們的東西直接送進宮去。」

    石崇道:「子明,我最不明白的就是你為什麼要把我們自己的東西,也夾進去送給皇帝呢?」

    司馬子明道:「我在抄家時發現有兩個女子逃了,據查是那位總兵最寵愛的寵姬和她的婢女。」

    這個女的一定是逃回京師,上王愷那兒去了,她也一定知道些那位總兵的秘密,我發啟私藏時是根據在她屋中的一份地圖,被放在一隻金盒中……」

    「這麼說她是知道私藏的了?」

    「我想一定是的,金盒很大,地圖只佔了一半的空間,我判斷必然還會有一張類似清單的東西,所以我說這些東西是不能動。」

    「那也沒什麼關係,皇帝也不是不知道,每個人出外時都要撈一點的,皇帝也不會因此而怪罪。」

    「話雖是如此說,但大人能夠把東西全數繳上,豈非更顯得真心,使皇帝對大人更具信心?」

    「那麼你把我們自己的東西添上去,又是什麼用意呢?

    難道你還要皇帝更為高興一點嗎?」

    「不!那是為了整王愷的,他一定會執了清單,密叩皇帝,告我們私下中飽。」

    「他告不倒的,皇帝對這種事向來是扮聾作啞,情知難免,再說王老兒自己也不是一清似水,憑什麼合我?」

    司馬子明笑笑道:「正因為他不是清廉似水,這一著才有用,皇帝發現他提出來的清單上所有的東西都在,反而還多出幾件未列的珍物,自然對大人更加信任,王老兒的話,以後再也說不進去了。」

    石崇略一沉思後,大笑道:「好!小子,你還真行,這些點子虧你想得出來,假如真如你所料,王老兒就完了。」

    皇帝已經在討厭他,有了這個查報不實,惡意中傷的理由,一定要好好地申斥他幾句的。

    司馬子明一笑道:「他那人慣會裝聾扮啞,挨幾句申斥,他根本不在乎,但是這一次我要他搬磚頭壓自己的痛腳,去此絆腳石,大人在朝中才可以高枕無憂。」

    石崇聽得心癢難搔,一連聲地問道:「究竟你是在玩什麼把戲,你快說好了,別再兜圈子了。」

    司馬子明道:「王愷那老兒一心只想抓我們的錯,卻忽略了一個大關節,他提出的清單上,有幾樣東西是與以前貢品的失單是相同的,貢品被劫,案子尚末了,他這次若是魯莽地呈出,皇帝豈能無疑。」

    交趾的使臣人貢,邊關守將必然是知道的,自然也可能在暗中派人去殺人行兇或劫寶……」

    「那只是造成這個倒霉鬼總兵的嫌疑,與王老兒沒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這傢伙是王老兒的死黨,是王老兒的家將拔升的,現在王老兒要為他出頭,清單由他自己提出,賴都賴不掉的,王渾若是再找人在一邊煽煽火,王老兒必敗無疑。」

    石崇一拍桌子,叫道:「好!高明!小子,大概你就是看到有幾件東西與貢單相同,才出的主意吧?」

    司馬於明笑道:「所以孩兒才將我們從交使那兒得來的東西加了幾件進去,密獻皇帝,等王老兒來上當。」

    石崇哈哈大笑道:「這一來王老兒是垮定了,於明,王老兒身居當朝極品丞相,氣焰薰天,卻被你給整倒下來,使我不得不對你說聲佩服。」』『大人過獎了,這還是大人與王大將軍的力量,沒有二位的地位關係,孩兒也是無以為計的。」

    「王老兒一直就在想對付我,扳倒了他,今後我就可以安心了,對王渾而言,尤其有利,這一功可實在不小。

    小子,你要什麼獎賞呢?」

    「事情還沒有成功呢!此刻尚言之過早。」

    「不!一定會成功的,王渾好容易逮到這個機會,一定加力緊追猛打,所以我敢預言,這件事等於是成功了,現在就可以給你獎賞了。」

    司馬子明笑道:「孩兒不要什麼獎賞,您跟王大將軍都是孩兒的義父,二位青雲直上,孩兒也就跟著上去了,這還不是獎賞嗎!」

    「說的也是,我沒有兒子,將來一切都是你的,王澤雖然有子,但已尚了公主,等於是招贅給了皇帝。」

    他的一切,將來也可能由你接管,只不過孩子,那究竟是將來的事,你目前有什麼希望呢?」

    「孩兒能全權代表大人了,還有什麼可奢求的。」

    石崇歎了口氣道:「『想來也是困難,我的事你可以作十分的主,王大將軍對你也是十分的支持,我實在不知道你還有什麼欠缺的,孩子,你有什麼本達到的願望?」

    司馬子明一笑說道:「有的!不過這個願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孩兒至今尚獨身未娶妻室……」

    石崇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小子,原來你是在想老婆,那可不能怪我這個做干老子的不盡心了,我一直都在為你物色,不知有多少次,我為你相中了對象,都被你自己給推辭掉了。」

    「孩兒發下誓願,要得一天下無雙絕色為侶。」

    「這個我知道,我為你物色的都是大美人,老夫別的本事沒有,看女人卻是絕頂法眼,夠資格被我稱為美人的,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司馬子明一笑道:「大人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相中的人也是沉魚落雁,只是那些女子都太庸俗了,一身富貴氣,全無靈性……」

    「孩子,這可不能太苛求,我擇人要求門當戶對,倒不是為了富貴,現在是咱們挑人,不是去高攀人了。

    但是女孩子在富貴人家去找,總是比較好一點,窮人家的女兒,自小操勞,皮膚又黑又粗,縱有天生麗質,也是被後天所磨蝕盡了。」

    「這倒未必,越女西施院沙溪邊,選人吳宮,乃成為天下第一絕色,女孩子必須常勞動才能使身材勻均苗條,楚楚動人;富家女兒養尊處優,不事勞動,一個個不是癡肥臃腫,便是弱不經風。」

    「這個你就太苛刻了,富家女兒雖是胖的多,但我為你所相中的幾個,卻是玲瓏苗條,胖瘦合度。」

    「不能只看到目前,長安市上富家婦女,當初未必全是胖的,而今卻沒有一個瘦的,她們即使婚前不胖,嫁人生子之後,一定會發福的。」

    「小子,看來你比我還有學問呢!不過你的話也是不錯,就以你義母來說吧!當初她可是有名的美人,身段修長苗條,儀態萬千。

    可是等她嫁過來之後,不到四五年,竟像吹氣似的,粗出一信來。

    我雖然對她恩情不減,那只是一份感激,卻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為她傾心了。小子,你看中了誰家姑娘,告訴我,我一定為你娶過來。」

    「目前還沒找到一個合意的對象。」

    「我想也沒有,否則你小子有的是辦法,用不到我來操心的。不過我建議你不妨先娶一個,以後看見合意的,再弄在身邊好了。男子漢三菱四妾是常事。」

    司馬子明笑笑道:「孩兒可不像大人這麼好福氣,孩兒只望擇一而專,找到了一個,就跟她守定終身。」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那就終生不娶,孩兒對擇偶的守則是寧缺毋濫!」

    石崇大笑道:「好小子,你分明是在罵我用情不專,姬妾太多。好!我倒要看看你將來娶到怎麼樣的一個天仙化人!」

    由於前一段的赫赫聲勢,被司馬子明以霹靂手段斬了一名總兵,而一切全如所料,那個總兵的愛姬懷了窖藏的清單哭訴王愷。

    王愷自然不能忍下這口氣。

    可是邊鎮虛報兵額,吃空缺,吞沒公幣等等都是實情,證據俱在,死有餘辜,他沒有辦法,只有在別的地方做文章。

    那一紙窖藏清單到來,王愷去查閱了一下石崇呈投抄沒入宮的單子,上面沒有列入一項密藏的珍物,想定是石崇吞沒了。

    這種事本極平常,那一個外放的大臣都會來上這一手的。

    前些年征戰時,戰利品大半都入了將帥們的私囊。

    但王愷在這上面做文章,倒也是個好題目,因為天下太平,晉武帝正在倡導整究吏治,獎賞清廉。

    他懷著清單,人宮請求私見皇帝,而且把太后也請了來,以便鎮壓住皇帝偏私。

    他知道皇帝近來對王渾深加器重,石崇又是王渾最親近的盟友,一定會為石崇掩飾的,把太后也搬了來,壓住由於前一段的赫赫聲勢,被司馬子明以霹靂手段斬了∼名總兵,而∼切全如所料,那個總兵的愛姬懷了窖藏的清單哭訴王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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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本極平常,那一個外放的大臣都會來上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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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王渾也在,他是帶了媳婦兒子入宮給老祖宗請安的。

    王愷奏陳了石崇的種種不法,而且說石崇分明是想吞沒那位總兵的私產,假公濟私,擅殺邊鎮。

    他慷慨陳詞之後,才發現不妙。

    因為,太后、皇后、皇帝都平靜得很,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而王渾更是帶著一股不懷好意的笑。

    他以為王渾一定先打了底,但是伏著自己握有人證。

    物證;不肯死心,繼續道:「該總兵或有取死之道,但石崇假抄沒之便,私侵財物,也是事實,請聖上速派大員,前往交趾,必能由石崇身邊按出上列物品。」

    皇帝一笑道:「這張單子是如何到了相國手中的?」

    「被害的總兵原是老臣屬下家將,他的姬人也是老臣家中的待兒,這是由那個待兒帶來的。」

    「邊鎮總兵種種不法事情,證據確實,死罪乃所應得,朕已有旨除按沒家財外,家人發配入宮,他的姬妾也在發配之列。私自潛逃已屬不當,丞相居然加以收容包庇,豈非知法犯法。」

    王愷一震,連忙道:「老臣怎敢枉法?那名待兒被禁於老臣的家中,因為要她做證人,才未曾交付刑部。」

    皇帝道:「丞相所奏關係朝廷綱紀,本是正大光明的事,丞相原不必私下為之,這倒顯得有點暖昧了。」

    「老臣一心為國,別無他意,皆因石崇神通廣大,如若消息外洩,他只要把東西藏起,就沒有證據了。」

    皇帝笑笑道:「石崇沒有把東西吞下,他已如數著人將東西送到朕這兒了,你呈上的單子所列的一件不少,而且還有些是單上未列的。」

    「會有這種事?」

    皇帝道:「東西是由耦兒帶進宮來進呈給太后的,石崇用心不壞,而且是替你著想,因為知道你是太后的表親,怕公開辦了,會傷你的體面。」

    「這與老臣有何關係?」

    皇帝的臉沉下來了:「丞相,想那死員只是邊關一名總兵,行征出身,家中必無恆產,他才從軍十至二十年,所按沒的家產,在數的已達數萬金,而你所呈的單子上,據估計已在百萬之譜,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

    王培的額上汗水直流,這時他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無以自拔的陷並了。

    皇帝更為震怒道:「死員是你一手提拔的家將,他的姬人又是你的待兒,可見與你的關係密切,他平素的行為你是否瞭解?」

    王消迅速叩頭道:「名臣蒙昧,老臣不清楚。」

    「你若是知道是曲意包庇,你不知道是耳目不敏,這兩點錯誤都不是身為丞相的人該犯的,何況,還有一些事朕不必說出,你心裡明白就好。」

    王法急忙去看太后,希望這位表姐能為自己說幾句話。

    但太后卻歎了口氣:「王丞相,你是我娘家的親戚,幫了皇帝這麼多年的忙,我非常感激。」

    現在皇帝當國多年,他已經能熟知政事,自己能判斷是非了。

    我從不去干擾他的公事,也不便為你說什麼,我們都老了,操心也夠了,安享幾年老福吧I我請皇帝給你幾年的假。」

    話已備極婉轉,但意思卻明顯得很,王愷已是七十多歲的人,給幾年的假,明明是要他走路了。

    王愷只有忍住眼淚道:「老臣年邁昏昧,唯恐有誤國事,乞求聖上開恩,允准老臣告作。」

    皇帝卻點點頭道:「你先告幾天病,然後再遞辭表上來,相國謀國多年,功不可沒,朕自有一番謝意。」

    就這樣擠退了王愷的相職,也使王渾更抖起來了。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石崇的功勞,石崇也是個草包,一切必然是司馬子明的策劃,對這個小伙子,他沒有第二句話可說了。

    王渾在長安得到壓倒性的勝利。

    石崇在交趾也受到了天朝特使的禮遇,那當然也經過了一番戲劇性的安排,這又是司馬子明的傑作。

    他們率領了五千大軍,浩浩蕩蕩地開過邊境,直叩交趾時,引起了交趾上下的疑慮與不安。

    交趾只是一個小邦,人口不過十多萬。

    然而他們演近海邊,氣候溫和,物產豐富,在鄰近諸邦中,也算是一個強國了,所以他們也有著一萬多精兵。

    對於天朝上使,他們是歡迎的。

    可是對追隨而來的五千大軍,他們卻不敢放進城去,只派了一名將軍,帶了兩百名儀仗隊來保護上使人城。

    石崇自己有大軍相隨,哪裡用得著對方派兵保護?

    交趾國王如此做的意思很明顯,使臣所帶的軍隊不受他們歡迎,石崇只能帶著幾名隨從進城去。

    本來也是,兩國既為交好,自然是友誼的拜訪,沒理由要率大軍偕行的。

    石崇自然不肯去,但他的職使卻又非去不可。

    沒有辦法,只好把來迎接的儀仗隊,以及那位派來護駕的禁軍統領他尚勇暫時安頓住了,急召司馬子明商議。

    司馬子明卻笑笑道:「沒關係,大人儘管前去好了,孩兒帶著大軍駐守在城外,他們不敢對大人無禮的。」

    石崇急道:「不行!小子。你知道咱家本來就不是一塊辦交涉的材料,是你要替我攢下這份差使的,現在卻要我一個人去冒險,這我可不幹,要麼就是你去,要麼就是咱們倆一塊兒去。」

    司馬子明依然笑著道:「孩兒倒是不辭一行,但孩兒的身份不夠,兩國交換文書是正經大事。」

    大人是欽定的特使,若是大人不去,對方會認為我們有意輕慢,結果就適得其反了,大人……」

    「咱家不管,咱家是個老粗,不懂得辦交涉,不但要你一起去,而且還得要把軍隊帶進去,沒有武力後盾,說起話來也沒勁兒。」

    「對方派出儀仗相迎,指明為盡保護之責,顯而易見不歡迎軍隊開過去。」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想辦法,咱們把這麼多的軍隊帶來,就是為著壯膽子的,要是不能隨行,空擺在這兒,那又何必帶來呢?」

    司馬子明想想道:「大人顧慮得也是,孩兒去跟那位池將軍談談。」

    「跟他談沒有用的,他也作不了主,要談跟交趾王談。」

    司馬子明笑道:「他雖然作不了主,但是既被選為迎賓的專使,想必是個傑出的人物,他可以影響到交趾王,改變他們的決定。」

    石崇只好道:「隨便你了,反正大軍一定要進城去,他們若是不答應,就一直打進城裡去。」

    王渾行前給了我一封密函,許我便宜行事,不管我用什麼方法,一定要使對方臣服,國王親迎……」

    「啊1大人怎麼不早跟我說呢?」

    『哦以為交趾不過是彈丸之邦,聽見我天朝大軍臨境,還不是戰戰兢兢,聽任我們指使了,哪知來到此地後,竟不是那麼回事。」

    「交趾雖小,物富民康,國力頗強,雖不足與天朝上國相抗,但是地處邊遠,大軍征戰不易。」

    所以歷年來只是拜表自居附庸,卻未臣服,聖上欽派大人為宣慰使,也只是要大人修好而已,並沒作進一步的要求呀!」

    「這是王渾私人的意思。」

    「私人的意思,他幹嘛要這麼做呢?」

    「王愷已經被迫乞休,相職尚虛,王渾很有意思,所以要藉機表現一下。」

    「他要表現,卻給我們出難題。」

    石崇一笑道:「這件事情辦成了之後,對咱們的好處可就大了!」

    「有什麼好處?」

    「王渾不是謀國輔佐的材料,他真要當了丞相,一定還要多多借重你,所以你不妨費點心幫他這個忙吧!」

    司馬子明表面上沒什麼表示,心裡面卻有點不高興,看來王渾跟石崇之間,不但結成了私黨,且時有密函暗作聯繫。

    朝中權資結黨是很平常的事,石崇跟王渾的關係還是他給拉攏的,他們的來往沒有瞞著他的必要呀!

    是不是自己有什麼地方令他們不滿意了?

    司馬子明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推翻了這個想法。

    王渾也好,石崇也好,這兩個人都是胸無點墨的大老粗,他們之間,也做不出什麼大事業的。

    交趾不讓大將進城,本來就是司馬子明不肯答應的事,他帶了這麼多的人來,而且還把自己精心訓練多年的私人心腹,化暗為明,編入了石崇的遠征部屬。

    原也是打算有一番大作為,也讓他們乘這個機會弄點兒好處,若是不讓進城,就沒有什麼好混了。

    不過,他對於這一趟的使命,倒是十分謹慎。

    他看過交趾守軍踞守城關的軍容,也看到了池尚勇帶來的那兩百名儀仗,個個都是精神抖擻,體格健壯。

    而且,他們在進入自己這邊的大營時,從容不迫,對於晉朝大軍的嚴整陣容,沒流露出一絲怯意。

    這表示他們訓練的精良,不容忽視。

    若是照石崇所說,交涉不成而用強攻的話,恐怕未必會樂觀,至少,靠他們這五千人是不夠的。

    當然,戰事若起,王渾一定還會調兵增援的,但自己一手帶起來的這五千親兵,務必要當頭陣,傷亡損失就難以估計了。

    石崇可以不在乎這些人,因為他回朝之後,一定可以升任要職,用不到兵了。

    再者,石崇的親兵,只有從荊州帶來的一千人。

    這一千人,目前擔任的是主帥大營的護衛工作,不是在第一線作戰的,另外四千兵勇,卻是司馬子明從四處召來的。

    這四千人名義上是屬於石崇的,但他們卻是最近才見到石崇,平時都是司馬子明在暗中訓練節制的。

    石崇對他們沒有感情,無視於他們的生死,司馬子明卻是做不到,他們都是他最親密的弟兄。

    「狡兔死、走狗烹。」這本是人之常情,司馬子明心中充滿了無限感慨,卻也無可奈何。

    為了要保全這些弟兄,他少不得要多費一點腦筋。

    於是,他思索了一陣,才傳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司馬子明手下的健兒們辦事效力是驚人的,不到一個時辰,他們已經佈置好了。

    殺豬烹羊、置酒備會,然後去邀請他尚勇赴會。

    池尚勇來到了那片大平地上,只見架起了一座城樓,高及數文,不由驚詫地問道:「副使,這是做什麼?』」

    「這是一點小小的佈置,專為娛賓之用。」

    「娛賓?有什麼客人要來嗎?」

    「他將軍不就是客人嗎?」

    「我?不行!敝國君王正在等候我回去覆旨呢!咦!

    上使大人準備好了沒有,該動身了!」

    司馬子明笑道:「今日天色已晚,特使大人說入城不便,等明天再入城好了。」

    「這……敝國君王還在等候……」

    「天已過午,今天就是去了,也不會見到貴上吧?」

    他尚勇道:「是的!但是賓館已經備妥了,今夜休息一宿,明日早朝時,就可以接見上使了。」

    司馬子明笑道:「池將軍,你恐怕還沒有弄清楚。這次所遣來的特使,與以往的使者不同,石大人乃是代表大晉天子前來,不能以往昔禮儀接待。」

    池尚勇一怔道:「那要如何接待!」

    「要貴國君上親至城門接迎。」

    「這沒道理,敝國雖小,究竟是一國之君。」

    司馬子明道:「我華夏為天朝上國,貴國既為附庸藩邦,就是臣屬,與上使大人俱為一殿之臣,平起平坐,我們遠來是客,貴君禮應出迎。」

    池尚勇怫然變色。

    司馬子明笑笑道:「池將軍不必生氣,因為事先沒有協商好,所以才有此誤會,現在敝人只是提出了條件,貴國是否接受,閣下也無權決定,是不是?」

    他尚勇依然不悅地道:「話雖不錯,但是我敢先說一句,這個條件,敝國多半是不會接受的。」

    「那也要等將軍回去請示後,才能作成正式的答覆,事情究竟不能靠將軍的一句話就作定局。」

    他尚勇道:「敝人立即回去請示國君,然後回報。」

    司馬子明一笑道:「特使大人銜命而來,也想到貴國可能會提出異議,是以作了一番準備。」

    「陳兵城下,原來就是打的這個主意,交趾雖小,上下也有數萬精兵,也許不足以進軍中原,但自保卻是足夠了。」

    司馬子明一笑道:「這一點敝人倒是調查清楚了。貴國若是將全國民夫徵召起來,或能湊個兩三萬人,但此刻只不過是一萬人而已。」

    「那也足夠了,我們的城池很堅固,弓箭準備充足,士卒訓練精良,足堪應付任何攻擊的。」

    司馬子明一笑道:「池將軍,口說無憑的,你不妨看一下我們遠征軍的虛實,即使兩國不免一戰,你心裡也有個底。」

    他拖著池尚勇來到會場,那五千甲士都已準備妥當。

    甲冑鮮明,旗旗蔽空,戈矛上的寒光如閃,一片殺氣騰騰。

    他尚勇的兩百名御林軍雖然還是很從容,但相形之下,氣勢已弱了。

    酒餚送了上來,氣氛還是和諧的。

    但是,雙方的心中卻已有了敵意。

    酒過數巡,司馬子明指著那座木城道:「池將軍,你曾以城堅能守為豪,現在敝人卻要請你看一項特技表演,這座木城高達十丈,相信與貴國的城牆差不多。」

    「差多了,差多了,敝國城高不過八丈,但是卻厚達數丈,而且都是以磚塊石頭堆造,較木城堅固百倍。」

    司馬於明笑笑道:「壘土堆石以為阻,那已是過了時的防守法,我們攻城卻不用破城的方法。」

    「那又用什麼方法?」

    司馬子明笑笑,用手一揮。

    健卒推出了兩輛戰車,前面豎了一塊大木板可避矢石,後面則是兩根長毛竹,城樓上有好幾百人在守著,而且不斷的以強弓長箭為阻,但是卻傷不到戰車上的人。

    戰車推到城牆前十丈處停住,一個軍士拿斧頭砍斷了一根長索,平伸的毛竹立刻彈了起來。

    原來那是豎直綁在戰車的底部,再加力把它們拉彎,用索子扣住,扣索一斷,茅竹立即彈直。

    每根茅竹上有一個人,也被彈太空中,兩人手中原抱著一大堆黑黑的東西,到了空中,灑了開來,卻是一個很大的漁網。

    兩輛戰車,四個人,兩面漁網,卻已將城樓上幾百個人都罩住了,東倒西歪。

    那四個人輕身功夫極為上乘,飄落城中,立刻把城門打開了。

    司馬子明笑道:「這個法子如何?」

    池尚勇變色道:「高明,只是兩面網子還不能把城樓上的人全都困住,我們仍然可以阻止來人去開城門。」

    司馬子明含笑再揮手,這次卻推出了一列戰車,足足有四五十輛之多,每一輛都是裝備齊全。

    他尚勇這下子臉色變了。

    這麼多的戰車一起攻擊,城是守不住了。

    司馬子明笑道:「其實不用這個,我的部屬也照樣能進城的。」

    他換了一面令旗一揮,陣列中衝出一排勁裝漢子,每人手持一根長竹,衝到城牆下,用竹竿向地上一撐,身子已凌空飛起,飄高十來丈,然後落進城樓中,每個人都手持雙刀,舞成一片銀光。

    這一列人足足有四五十名之多,飄落後,接著又出來一列,然後又是一列。

    這樣一共出來了十列,已有四五百人了,卻沒有一人是落在城外的。

    這等聲勢,將那些交趾兵看得目瞪口呆。

    池尚勇臉色如發,但仍強撐著道:「就算他們能夠進得城去也沒有用,敝國的戰士不是死人。」

    司馬子明道:「好!我們還可以再試一次,池將軍,你可以選出五十名戰技最佳的戰士來。」

    「幹什麼,閣下莫非要實地交手?」

    司馬子明道:「是的,我只要任意調出十個人來就能把他們都擊敗。」

    「副使!這可不是兒戲。」

    「軍陣之上哪裡有兒戲的事,我的部下個個都能以一敵十,現在以十人掉五十人,足足有餘了!」

    池尚勇自然是不相信,他挑選了五十名精兵,司馬子明卻很大方,捧過一堆兵冊由著他去挑。

    他尚勇在名冊的後頁任意點了十個人出來。

    他知道軍中的名冊多半是以行列次序為排行的,在每一個小隊的後面,多半是身材較為矮小的。

    果然那十個人出來,都不很高也不怎麼健壯,只是普通而已,池尚勇見了,心中不禁得意。

    司馬子明卻笑著道:「你們十個人被選出來接受挑戰。

    記住,這只是切磋,盡可能不要傷人,但是對方卻沒有任何限制,若是你們自己被殺死了,那是你們學藝不精,可怨不得別人。」

    那十名兵士轟然應諾,神情淡然,好像根本不當回事,倒是池尚勇的五十名健卒,顯得十分緊張。

    搏鬥開始了,這是搏命之戰,沒什麼規定。

    但是結束得卻很快,不過才喝兩杯酒的工夫,場中已倒下了一大堆的人,而且全是交趾的兵士。

    司馬子明的手下,只有一個人受了點輕傷,其餘九人都還好好的。

    他們的技業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處,只是一個快字,還有就是他們兩人一組配合得恰到好處。

    一個人專司保護,不讓自己或同伴受傷,另一個人專司攻擊,出手快、取位准、勁道足,這三點就已足夠了。

    由於戰力懸殊,他們還沒有用殺手,全是用刀背砍腦袋或是後頸,所以倒地的人也多半是輕傷昏厥,也有幾個破頭重傷的。

    池尚勇實在坐不住了,他也失去了那股傲氣,一拱手道:「天朝上國之威,果然不同凡響,敝人回城後,當將貴國的條件稟告國君,由國君定奪。」

    司馬子明道:「好的,我們明天辰正進城,請上告貴國君主,說我們此次來,只為取得一份表彰,表示修好之後,並沒有意思侵略貴國,所以我們這次軍卒進城,也沒有什麼關係的。

    他們遠來異邦,也想見識一下貴地的風土人情以戶見識,若被摒諸國門之外,豈非是空人寶山,大為遺憾了。」

    他定明瞭時刻,似乎根本不容對方討價還價,明天辰時正,拔營人城,假如得不到禮貌上的歡迎。就要付諸行動了。

    池尚勇鬥志已喪,拱手告退,帶著一些殘兵傷卒倉惶而去。

    石崇一直在暗中觀看一切動靜的發生。

    直等司馬子明進入後營,他才抓住司馬子明的肩膀,激動地叫道:「子明,真有你的,這批人你是怎麼訓練的?」

    「他們都是一些江湖人,或是來自草莽的好漢,孩兒以前是為了大人要用人去做一些不公開的事,才邀集了來。

    現在帶他們到邊境來創番事業,圖個正經的出身,他們也都很感興趣,他們的本事都是自己練的,孩兒可沒法子訓練出這麼多的高手來。」

    石崇高興的道:「不管是自己練的也好,你訓練出來的也好,只要他們肯聽話,服從指揮就行。」

    「這個大人放心,他們都是些講道義的血性漢子。」

    講道義的血性漢子並不是絕對的服從指揮,他們的忠心卻是無可置疑的,只是要他們付出忠城的代價卻不低。

    那不是金錢可以論計的,而是信任、瞭解與尊敬。

    但是石崇卻顯然沒往深處去想,他以為司馬子明的話就是那些人忠誠的保證了,因此高興地道:「好!好!子明,你告訴他們,只要好好地跟著我,我不會叫他們吃虧的,今天他們的表現太好了,我要嘉獎,每人增俸一月。」

    司馬子明輕輕歎了口氣。

    他知道石崇顯然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知道石崇一時之間是不容易明白的,因此他仍然替部屬們道謝了。

    然後道:「今天大人還是好好休息吧!明天要率軍人城,可著實需要些精神。」

    聽司馬子明這麼一說,石崇又猶豫了起來,道:「於明,照你的看法,他們明天會改變態度嗎?」

    「這個孩兒卻不敢預測了,池尚勇是執兵的,他回去後,如果說不動交趾王,勢必要付之一戰了。」

    「啊!真的要打仗啊?子明,王大將軍的秘函中雖然叫我們便宜行事,卻不是要我們主動地發起戰事。」

    「是!孩兒也盡量去避兔,但必須要做個樣子,示之以威,叫他們心存恭敬,大人才能達成使命。」

    「我的使命只是傳達交好之意,也表示一下朝廷對他們的使臣被殺之事的歉意,換回文書就算交差了。」

    「大人若能贏得降表回朝,豈不更為光采。」

    「那當然是好,王渾新接了相位,也希望我能表現一下,給他爭點光彩,但是朝廷怕再用兵。」

    司馬子明笑道:「朝廷怕用兵,我們可不怕,我們帶來的這批人都是自行招募的,絕對指揮得動,也不在乎打仗,足夠把交趾蕩平了。」

    石崇不由道:「子明,你別開玩笑了,交趾有幾萬大軍,我們才得幾千人,怎麼能夠打仗呢?」

    「我們的人數雖少,但是戰技精良,先前一番示範,已喪彼之膽,所以他們選擇的可能不大。」

    勢已成騎虎,石崇也沒有辦法了,頓了一頓道:「明天他們若是擺出備戰的姿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司馬子明道:「大人!如果明天我們的態度一軟,這一趟遠征便要得不償失了,我們已經下了大本錢。」

    石崇不禁又為之意動,他擁財雖富,卻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尤其是先前的一番行動,殺了一名總鎮,扳倒了王老丞相,不但沒發大財,還貼些珍寶出去,如果不撈回來,他又實在捨不得。

    這一夜,石崇是在惴惴不安中度過的,司馬子明也是一樣,他擺了一著險棋,卻不知效果如何,真要打起來,也是件很痛苦的事。

    因此他徹夜巡視,加強了戒備,整整一夜,營中燈火通明,襪馬厲兵,作了待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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